《成为男主背后的女人》 第1章 初遇 “喂。”脆生生的童音响起来。 眼前一片漆黑,人好像飘在半空里,浮浮沉沉。 我不叫“喂”,她心里想着,却说不出来话,焦躁的想睁开眼。 “你都不知道,今天我偷看了话本,里面的人可厉害了,”小孩说起话来,“为了报灭门之仇,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杀的仇敌片甲不留,最后得道成仙啦。” 得道成仙吗?她睁不开眼,心里有些艳羡话本里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小孩的碎碎念全然听不清,忽地,心重重落下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水珠落在湖面上,一圈圈泛起涟漪。 江眠洗了三回脸都洗不掉苦瓜一样的表情,叹着气走回旁边山洞里。 “祖宗欸,你醒醒吧。”江眠双手合十拜了拜洞里昏迷不醒的人两下,啜泣着给人擦脸。 昏睡的人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剑眉高鼻,薄唇用力抿着,梦里也不得安生。除了一张脸被江眠擦的干净,身上全是伤口,江眠勉强在山里寻来的药杂乱的敷在上面,更显得惨目忍睹。 距离江眠穿进这话本里,已经过去半月了,那话本江眠就看了开头,讲述主角秦封亦被灭门追杀有多么凄惨,吃下易容药草有多么痛苦,后面还没看就睡着了,结果一起来就发现有个遍体鳞伤的少年躺在他面前。 触手可及的地上全是血,沾了江眠满身,跟这满地血是她流的一样。 确定自己身上没什么致命伤口,江眠转眼去看少年。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有谁会身上带着秦家小少主的专属玉牌,而且还是个活人,秦家可就剩一个活人啦。 本来江眠还寄希望于这只是故事开始前的一个小插曲,结果擦干净脸,直接死过去了。 话本里明明写了是柳眉月眼的温润公子啊,现在这个俊男人是谁! 还能是谁,肯定是易容过的秦封亦啊! 江眠抓着头发左思右想,冷汗直冒,猛揪一把草,决定先跑为妙。 江眠暗夸自己真是聪明绝顶,既然不知道剧情,干脆跑了得了,她总不能这么倒霉,直接穿成灭主角满门的罪魁祸首吧。 就算有点关系,秦封亦修炼查案肯定要个三年五载的,到时候自己早就改头换面,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 江眠心里盘算的好,去湖边洗了洗脸上的冷汗,一张白净的脸映出来,柳眉狐眼,小巧的鼻子显出几分娇憨,没认出来是话本里的谁,但看着也不像坏蛋。 江眠激动的站起来,结果眼前一黑,差点仰头栽下去。 ……身体有够差的,灵根还是个弱水灵根,但幸好还有个筑基期的修为,去个偏远小城里混个小讲师当当也够活了。 江眠高兴啊,快步往前走,走了没几步干脆跑起来。 奔向自由的时候连风都是香甜的,呼呼跑出一大截,扭头回望了一下离开的路,还没把头扭回来, 啪唧,拍地上了。 额头混着心口,针扎火燎一样痛,刚洗干净的冷汗又冒出来了。 江眠翻过身来,撩开胸前衣服,一个泛着红光的繁杂花纹亮起来。 这是什么东西? 江眠想不起来,额头也跟着突突直跳。 江眠又翻回去,往前爬,冷汗流的更多了。 江眠心一横,往回爬了两下,不疼了。 心凉了。 之后江眠花了两天时间来测试胸口这个像是契的东西。 以秦封亦为圆心,方圆三十丈为界限,如果在界限处停留超过十个时辰,范围就会缩小至十五丈。 江眠缩在新找的山洞里欲哭无泪。 跑不掉了。 秦封亦是在江眠穿过来一个月后醒来的,此时,江眠已经沉淀升级的差不多了,正式进入江2.0眠。 江眠已经想好,跑不掉就加入,在男主身边卧底,看看那个契能不能解开,要是能解开那皆大欢喜,要是解不开就只能一直混到大结局了。 有点完蛋,自己要是个反派可就不妙了,罢了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秦封亦做了很长一个梦,梦里秦宅大火一直在烧,他没有逃出来,母亲抱着他,一遍遍说着: 要活下来啊,封亦。 火燃遍全身,所有人都在呻吟尖叫,母亲的脸也扭曲成模糊的图像。 秦封亦不知觉泪流了满脸,心被抓起来,湿咸的味道在嘴里泛开。 “不要……不要……不要!” 秦封亦大口喘着气,眼角闪过一个人影,手臂挡在胸前防备着。 “公子,你还好吗?”江眠唇角微弯,眼角噙着笑。 秦封亦仍旧戒备着,不明所以。 有点难搞哦。江眠有点想哭 第2章 大戏 在秦封亦昏迷的这一个月里,江眠背着他四处踩点,山外面的小镇她都偷摸逛过了,成功给自己塑造了一个生活凄苦艰难,被贼人觊觎追杀以至于家破人亡,落下山崖的善良可怜女孩形象。 保准万无一失,嘿嘿嘿。 秦封亦一言不发的在山里转了一天,没回答江眠救命恩人的言论,但也没把跟在他身后的江眠赶走。 眼看着再一次路过出山口,江眠急了,上前拽住秦封亦的袖子。 “公子,小女有个不情之请。”江眠垂着眼,手上用力的发抖,装的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你不出山,我怎么给你演戏看。 秦封亦看着袖子,没说话。 江眠自顾自的说下去:“我想请公子陪我回一趟山下家中,自从被贼人追落山崖,我便一直不敢回去,如今过去月余,想来贼人也该离开了。公子修为高于我,不求庇佑,只希望是有个伴。” 秦封亦沉默半响,张口嗓音沙哑难听:“我修为也只比你高出一阶。” 江眠“慌张”开口,眼里已然附了层水光:“我是弱水灵根,初入筑基,攻击力基本算是没有。公子若是不愿,那便……那便……” 江眠省去后面的话,只是蹙眉落泪,松开攥住衣袖的手。 时间拉的有些长,久到江眠以为自己要失手的时候,秦封亦终于开口。 “……走吧,去你家。” 江眠心里激动,擦干泪,领路走在前面。 两人僵持的时间有些久,走到镇上已经是黄昏。 在烧毁的房子露出一角时,江眠适时的脚步一僵,快步上前,哑着嗓子说话。 “被……被烧光了。“江眠转过头,一滴泪顺着眼角滑下。 黄昏橘色的光打在江眠身上,给她镀了一圈金边,眼里五彩的景也藏不住绝望的神色。 秦封亦怔住。烧光了吗? 秦家,也被烧光了。 屋子里基本什么都不剩了,正屋俸着被烧的只剩半块的牌位,其他桌椅家具早就变成地上的一滩灰。 其实都烧没了,现在能看见的都是江眠事先布置的。 江眠上前取下牌位和一个半开的盒子,走出屋子,在门口没被烧毁的桂花树下,徒手抛起坑来。 桂花正开着,清甜的味道钻进江眠鼻腔。 好好闻的味道,原住户真有品味。 江眠悠悠想着,手下动作不停。 “镇里的纨绔看我和我娘孤儿寡母好欺负,便总是来调戏我,我娘本就卧病在床,硬生生被他们气死,他们还想强占我。事到如今,我侥幸存活,也算是老天对我的一点怜惜。“ 浅浅挖了个坑,江眠把盒子里的灰倒出来,事先烧过的玉咕噜噜滚出来,这玉还是江眠从自己身上翻出来的,白色的和田玉,盘在手里还挺舒服的。 江眠把玉捡出来,推土把坑埋好。 认真而虔诚的磕了两个头。 我烧这没人要房子是不得已而为之啊,各路神仙可千万别怪罪啊。求求了。 很好,大戏已过半,马上就能收场了。 江眠正要起身时,秦封亦开口说话了。“你不怕我也是坏人,将你虏去做炉鼎吗?” 不怕,话本里说了你心地善良,从不残害弱小。 江眠一副了却心愿的样子,认真看着秦封亦:“就算是,又如何呢,我无牵无挂,若不是老天没收我,我早就随我娘离开了。” 江眠上前把玉佩递给秦封亦:“这玉佩时我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感谢公子陪我出山,一点心意,还望收下。” 秦封亦没接,仔细看了看玉佩,嗓子不似之前一般哑:“……这和田玉,是上好的料子,在镇里买一处宅子不成问题。” 秦封亦没几分信任给江眠,但江眠守着他最虚弱的一个月都没下手,应当不认得他,跟秦家灭门没关系,防备也减了几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江眠鸡皮疙瘩噌的起来,脑子一转,想好了说辞。 “原来是块好玉啊,我母亲当初不听外祖劝阻,执意要嫁给我父亲。后来外祖家败落,父亲开始赌钱,日子也过不下去。”江眠盘摩手里的玉佩,奶白的玉被烧成浅黄色,“母亲苦心藏下这一块玉……” 秦封亦不觉有他,安慰道:“既然是母亲遗物,便好好收下吧,我也没做什么。”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吗?” 江眠苦涩道:“镇里我是呆不下去了,以后的事情,只能以后再说了。” 秦封亦往院子外面走。 “三个月后,白浦峰有招新大会,你有灵根,可以去试试。” 江眠知道这是秦封亦这是同意自己跟着他了,赶忙跟上去。 “一直都没问公子姓名,不知道是否方便。” 秦封亦顿了顿脚步:“我叫封裕,衣谷裕。” 秦封亦,封裕,连姓都去了。灭门之仇,连姓名都要摒弃了,也是可怜人啊。 江眠撇嘴叹气。 第3章 客栈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呐,秦封亦身上破破烂烂,值钱的也不值钱了,江眠就纯穷光蛋。赶路的盘缠一分没有,全靠水灵根感应药草,金灵根感应灵石,挖了半个月的矿,换了一身体面衣服,又租了个飞行法器。 得亏两人都辟谷,不用吃饭,不然就倒在半道上了。 匆匆忙忙,风餐露宿,可算在招新大会开始前三天赶到白浦峰山脚下的水云镇上。 白浦峰作为仙门第一大宗,各家族尚未进宗门的适龄子弟都聚在这里,等着在秘境测试里大展身手。 正值正午,街上乌泱泱都是人,江眠都快累成两半了,秦封亦脸色也不好看,两人打算先找个客栈休整一下。 旁边人突然躁动起来,江眠被往外挤了几步。 “都让一下,让一下!” 插着“林”字旗的马车急冲过来,江眠眼前都是黑的,马打响鼻的热气都喷到脸上,秦封亦从人群里挤出来,上前拽下江眠,护在身后。 马车被勒停,侍女站在马车上趾高气昂:“你们两个是谁啊,没看到是林家的马车!” 江眠不认识什么林家,只能躲在秦封亦身后。“封大哥,我是不是惹祸了。” “当街纵马疾驰,是她们的问题。” 那侍女也是个修士,当即跃下来,“林家大名没听过啊,我都喊了让你们让让,没听见吗。” 侍女还想再说,马车上传来一道声音,“情儿,别说了。” 马车掀开一角,露出半张温润而疏离的脸,“实在抱歉,我们有急事才纵马疾驰,今日之事是我林家有错在先,二位在这水云镇若有麻烦,可来林家寻我,定义不容辞。” 势大压人,江眠两人本就挣不来什么,林家这位小姐愿意低头是最好。 秦封亦拱手回敬,“小姐言重了。” 侍女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块刻着“林”字的木牌,不情不愿的塞到江眠手里,“拿好了,你这么弱,这牌子就是保命的。我叫时情,有事去临宵客栈找我。” 时情飞身上马,驾着车走开了。 江眠看了几眼有些羡慕,“好怕她们出手,我肯定是打不过。” “她们不会,大会有规定,私下动手者,削去进山资格。”秦封亦淡然道,“还是去寻客栈吧。” 江眠还在伸头看。大马车,一定很舒服。 提前三天来是真的有点晚了,平价小客间早就被订完,就算两人挤一间上房,一晚的价格直接把半月的血汗钱都花进去。 “小兄弟通融通融,明天一定能把后两天的钱凑出来。”江眠心里苦啊,能够的上的房间就剩这么一间,还只能撑一晚上。 现在订不上,后面排队的保准把他俩挤出去。 “小姐,不是我不通融,规矩就是规矩。”店小二正眼都不看他俩,“你们要是半路跑了,我可担不起损失。” “两倍价格,明天我们能拿来两倍价钱,”秦封亦脸色难看,秦家大少爷哪里受过这种苦,说话都咬牙切齿,“剩下的您能自行处置不是吗?” 客栈只收灵石,秦封亦按住一枚玉簪推过去,浅青色的玉自然是上呈。 店小二也是个识货的,撑起身子摆正了眼。 后面排队的等的不耐烦,“好了没有,大家都等着呢。” 店小二手压上玉簪一角,还没开口,就有话插进来。 “本少爷出三倍价格,这房间不如给我。” 秦封亦反手抽回玉簪,皱眉转头。 江眠上前一步,狐眼盯着眼前的富贵少爷和他身后的几个小厮,“这位公子莫不是也没订到房,但也要讲个先来后到吧。” 闻烨斜睨着看过来:“穷酸,没钱就滚,本少爷的灵宠需要单独一间房撒撒欢。” 嘲讽的眼神从上到下扫过,特别是看到微脏的衣角,更是泄出一声笑。 诸事不顺的火直接堵到嗓子眼,江眠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不如,”闻烨话头一转,“你来房间陪陪我,本少爷肯定安排好你旁边这位的事。” 话音一落,周围陡然静下来,人都散开。 几个以水灵根为主修的修士悄悄往客栈外走。 水灵根向来是最好做炉鼎的体质。 江眠似是兜头浇了一盆冷水,秦封亦上前扶住她。 “公子若是想要这间房便拿去吧,我们离开就是。”秦封亦绕开眼前这人,往外走。 闻烨没拦着。 秦封亦认得这人腰间的玉,是五大修仙世家之一的闻家的人,虽说他修为略胜于此人,但在此处惹事结仇,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小插曲结束,人流又笼进来。 人挤人明明热的心慌,江眠却心口发冷,眼角虚看着肩头秦封亦紧扣的手。 恍惚想着,若是刚才秦封亦将她推给那个人该怎么办?秦封亦现在一无所有,只要把她这个无用的炉鼎扔出去,就能巴结上贵人。以后的路怎么也好过一个人单打独斗。 那她该如何?现在可不是看话本,她是个会疼会死的活生生的人。后面的剧情她不清楚,秦封亦在灭门之后究竟还是不是心地善良的那个少年,谁又知道呢? 是她太自信了,必须要尽快解开契。 至少也不能被人捏在手里。 江眠心情复杂的念出气音:“是我添乱了。” 秦封亦垂眸落在最后一级入门石阶上,心不在焉:“不关你事,是他们欺人太盛。” 正午都还没过,阳光晒的刺眼,江眠嘴里发苦。 后头人群又乱起来。 “闻烨!”熟悉的语气听的江眠牙酸,奇怪的回头。 时情像猫似的炸开毛,叉腰对着闻烨,“你狗皮膏药啊,天天跟着我家小姐不放!闻家有你真是作孽!” 闻烨依旧是睨着眼,嘴上确是留了情:“小情儿何必说这么伤人的话,我只是来寻一处猫窝罢了。” 时情听了这话炸毛的更厉害了。 楼上窈窕走下一人,粉衣端庄,背着一把长剑,冷清疏离,正是街上马车里的小姐。 “沐锦,好久不见。”闻烨一改前态,笑的满面生情。 “闻少爷,何必如此,”林沐锦没什么表情,“猫儿住一间房有些浪费,不如让给我,我有两位友人很需要呢。” “沐锦第一次有求于我,要是拒绝倒是显得我不识情趣。”闻烨笑眯眯的。 江眠两人听到声音,就转到窗户口处观战。 江眠盯着时情,时情眼瞪得圆圆的,说话间露出两颗小虎牙。 好像猫。 “我今日帮了沐锦的忙,不如沐锦改日请我喝酒。” “那改日再聚吧,闻公子请回吧。”林沐锦一点不客气。 闻烨无奈,走出去时顺眼撇了眼站在窗口的江眠。 秦封亦只感觉手边一痒,就看见江眠蹲在脚边,头发蹭在他手指上。”别怕,他不敢乱来。”秦封亦顺势揉了一把,头发细细软软。 江眠哭丧着脸,眼前几根头发在眼前晃。 江眠抹了把额头,没撩开。 圆圆的猫眼和江眠对视。 “小狐狸,我家小姐请你们过去。”时情从窗户探出半个身子,长发从背后落下。 时情真是猫一样的人,领个路都左蹦右跳,还非要叫江眠小狐狸。 “我叫江眠,不是狐狸。” “你很有狐狸气质欸,”时情动鼻子闻江眠,“小白花底下一股妖艳的味道。” 江眠鼓嘴装生气。竟然被闻出来了,恐怖如斯。 秦封亦憋笑,推开房们。 林沐锦放下手里擦的冰蓝寒剑,起身迎客。 “情儿,别闹了。”时情跳到林沐锦身后吐舌头。 “在下林沐锦,林家二小姐。” “封裕,散修。” “江眠,散修。” “马车一事多有冒犯,不知二位道友可否接受那间上房作为赔礼,房间紧张,匀不出房间,二位多担待。” “林小姐客气,我们还没谢过您。” 时情探出头,“那个闻烨不是个好东西,什么灵宠,不过是纠缠我家小姐的流氓,真让他住进来还得了。我还是更喜欢你,小狐狸。” 现在算是正式认识,两人谢过后,回房间去收拾了。 房费省下来,连吃饭钱都有了。 江眠含泪吃下三大碗,感觉饿尖的下巴都长回肉了。 第4章 做梦 采购物资,打听情报又忙了一天,江眠这个刚筑基的小菜鸡算是累趴了。 江眠抱着被子半睁着眼,秦封亦把床让给她后就自己在一旁打坐入定。 “封大哥你不累吗?” 江眠困的眼白翻出来,扯住被子盖住脸。 封亦吐出一口浊气,盘腿坐在小榻上, “没事,你先休息。” “嗯。” 江眠翻身钻进被子里。 天上的云散的干净,黑漆漆的房间打进月光,尘土在光柱里飞荡。 浅金色的灵根在秦封亦识海里缓慢生长。 筑基中期。 还是太弱了。 面对闻烨这等纨绔,却连一点惩治的话都说不出来。 今日是恶徒,明日又是谁?若是灭门仇敌站在他面前,他也要如猪狗般低头吗? 金丹后期的长老都死在那人手里,他要修炼到何种程度才能报灭门之仇。一辈子,还是一辈子都不够。 江眠在梦里化身元婴期大能,把那个闻烨扒光了吊在树上打。正叉腰仰天大笑呢, 啪唧,掉在黑乎乎一片的空间里。 玛德,白天当不了人,梦里也不能当主子,日子够完蛋。 丝丝凉凉的寒气钻进衣服里,猝然烛光一亮。 肚子好凉。 江眠下意识低头。 赫然一个大洞在腹部,血淋淋的肠子都流出来半截,目光所及都是暗红的血浆,江眠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血。 抬起两只手,没干的血液顺着胳膊淌下来。 “嗬……嗬……”江眠骇的说不出话来。 妖风吹过,烛光暗下去。 一只涂着红色豆蔻指甲的女人手捂住江眠想要尖叫出声的嘴。 “啊啊啊啊!” 江眠满头是汗的惊坐起来,屋里天光大亮,秦封亦不在房内。 手捂上嘴的触感太真实了,不仅是肌肤相触的温热,更有贵妇人涂抹的脂粉香气。 江眠静坐平复心情。 半晌,外面都没动静,江眠顿感不妙。 不会还在梦里吧? 江眠急吼吼爬下床,光着脚,哐一声结实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先连叩三首。 “抱歉抱歉,烧房子是我不对,以后我肯定照价赔偿,各路神仙高抬贵手饶了我吧。我江眠在此叩首三十次以表真心。” 除了上次烧了座废弃的房子,她穿进话本至今可没干过什么坏事啊,甚至还帮助男主秦封亦呢,她江眠什么时候这么心善过。 对哦,她以前干过啥好事吗? 一息间没想起来,江眠就不想了,开膛破肚什么的太吓人了,先磕头要紧。 房门是在江眠磕到第十五个的时候打开的,江眠两手撑地,头贴在地上还没起来。 “……你,在做什么?” 秦封亦的声音略显迟疑。 江眠欲哭无泪,都不知道是不是该高兴这不是个梦。 “额,睡的小腿抽筋了,下床没站稳。”江眠尴尬的站起身,“刚才都没听见封大哥进门的声音呢。” 秦封亦把早膳端到桌子上,“是林小姐设的结界,怕闻烨来找我们麻烦,连外界声响都隔去几分。” 江眠坐在桌前,眼馋的看着早膳,“林小姐真是好人呢,见了面一定要好好谢谢她。” 江眠伸手去端粥,冷不丁脑门被敲一下。 瓷白的瓶子递到眼前,秦封亦还算是细白纤长的富贵手握在瓶口。 “额头都磕红了,擦下药吧。” 江眠不知道看见秦封亦嘴角的笑时,自己是什么表情。 三个月了,我家公子终于笑了,虽然用这张俊朗的脸笑有几分显傻,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可能是秦封亦对她敞开心扉的第一步啊! 要是把秦封亦捏在手里,还怕被丢出去吗,到时候直接把这俊男人先卖掉好吧。 还是她这温柔小白花路线走的对,男人都爱这一款。 十五六岁的富家少爷更是个没心眼的。 真是聪明绝顶啊,江眠。 大概是江眠表情没收住,秦封亦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轻浮,慌忙放下瓶子,留下几句话就往外走。 “江姑娘用膳吧,我有事先出去了。” 客房门又关上,屋里徒留江眠一人。 江眠收下瓶子先用膳,心里想着等会还是得把剩下十五个响头磕完。 秦封亦蹲在门前,懊恼的捧住脸,自言自语,“怎么又像个小孩一样幼稚,丢脸……” “喂。” 秦封亦抬头警惕,却看见时情的脸,刚上来的气势又弱下去。 “你干嘛呢,脸这么红。”时情狐疑的凑近。 秦封亦反手摸脸,入手一片冰凉,压根没温度。 时情诈他! 时情一副逮到小贼的样子,双手环胸,得意洋洋,“刚才还跟小姐说小狐狸不是你道侣,我看快了吧,还是说你单恋人家啊。” “胡说八道!”秦封亦本就是脸皮薄的人,刚才没红的脸现在都要气红了,“都是没有的事,不要平白污江姑娘的清白。” 秦封亦压下情绪,恢复冷冰冰的样子,“你来这做什么?” “我家小姐找你,我来找小狐狸玩。”时情刚要推门,脑子一转收回手,“喂,你就算跟小狐狸没关系,也不能像闻烨一样看上我家小姐!” 秦封亦听了这话只觉得不像人说的,骂不是不骂也不是,脸是真气红了。 没等秦封亦开口,时情就先一步进屋关门。 秦封亦挥袖离开。 “林小姐有事找我。”秦封亦心中有了大概,在屋内站定。 “封公子坐下谈吧,”林沐锦斟下一杯新茶,“请。” 秦封亦也不含糊,抿杯细品,香郁味醇,称赞道,“好茶。” 林沐锦幽幽开口,“有时候,封公子的神态让我觉得不该是一个毫无背景的散修该有的。” 秦封亦继续喝着茶。 “封公子倒也不必担心,谁还没个秘密呢。”林沐锦浅笑,“今天确实有要事相商,封公子也是要参加白浦峰秘境测试的吧?” “是。” “那就好,我诚挚邀请你来与我组队,秘境形制多年不变,我这里已经有两人加入,再加上你与江姑娘,刚好凑上五行阵法,甚是圆满,封公子意下如何?” 听起来倒是有利无害的事情,就怕是将两人拉去垫背。 “因为我是金灵根,还是因为闻烨?” 闻烨是金木双灵根,但看林沐锦的态度,怕是路边的一条狗都比闻烨招她的待见。 “都有,但这不重要,你的资质难得,被闻烨盯上不是好事,不如与我合作,为我办事,这样你与江姑娘都更有胜算。” 秦峰亦皱眉,又问道,“就算林小姐想凑齐五行阵法,又何必带上江眠,她很弱,完全是拖后腿的,况且时姑娘是水木双灵根,完全可以代替她。” 林沐锦反问道,“你难道不想她入白蒲峰?卖你个人情,以后多替我做事罢了。” 秦封亦认真说道,“不是这个原因吧,林小姐不如说实话。江眠是我半个恩人,若是她出事,我恐怕不能替林小姐办任何事。” “我都还没说你心怀不轨,你反倒怀疑起来我了。”林沐锦搁下空茶杯,脸冷下来“……我不想时情多引人注意,这个理由行吗?” 行不行也就这样了,如今身份不似过去,有个不算奸诈的主子已是难得。 秦封亦松了一口气,起身行礼,“多谢。” 煮沸的小壶腾起滚烫的热气,模糊秦封亦的面容。 谢什么呢?谢,有林家做靠;谢,有去处可回? 总之,多谢谢吧。 江眠被时情抓去逛了一天的街,一路上都是时情不停的说,主要是夸她家小姐多么聪慧过人,骂那个闻烨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江眠除了探听到大家族的闺房秘辛外,还淘到两本书,一本基础阵法大全,另一本百草录。 时情还吐槽说这些都是三岁小孩看的东西。江眠也不反驳,她现在跟三岁小孩也没区别。 秘境测试在即,她也该临阵抱佛脚了,不然把秦封亦弄丢了,直接活活痛死她。 午后,江眠婉拒了时情的出门邀约,翻看起这两本书。 看书时的感觉很奇怪,她记忆里确实没有这些东西,但却看一点就从心里勾出来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两个时辰翻看半本阵法,合上书后,半本书的内容都在她脑子里了。 难道她真是百年难遇的修炼奇才? 江眠心中雀跃,将此现象归结于这具身体里尚未探索出来的小秘密。 聪明总比蠢蛋好。 江眠晚膳才看见秦封亦,本来她就怕遇见闻烨,晚膳打算让小二端进来,结果一开门,秦封亦已经端了晚膳站在门口。 “听时情说你一下午都在房里呆着,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江眠不瞒他,说在看书修炼。 “也别太累,吃点东西吧。” 秦封亦食盒里有半只烤鸡,直接把江眠眼睛看直了。 秦封亦同她说了和林沐锦组队的事。 江眠想了想,利远远大于弊,说不定还能给那个闻烨下个黑手。 能被聪明绝顶的江眠惦记上,闻烨你就偷着乐吧。 晚上江眠不敢睡这么早了,干巴巴的拉秦封亦聊天。 聊完时情告诉她的八卦,话题转到昨天订房上去。 “若是真把玉簪给了店小二,封大哥还能拿回来吗?”江眠当时就想拦了,给玉簪不如给她的玉佩,秦家大公子身上肯定都是好东西。就算逃亡一年,那也比江眠强上不少。而且说实话,上来就塞玉簪,实在有点不聪明。 秦封亦到底也才十六岁,一年的逃亡不足以将他纯良的心性磨干净,心里琢磨些不上台面的手段还会觉得不好意思。 “……凑够了钱,再偷偷拿回来就好,他不敢声张的。”秦封亦话都说得没底气。 偷偷拿回来?就是偷回来吧。 还以为秦大少爷多正直,没想到啊。 江眠听出来秦封亦不好意思,转了话题,问了几个阵法上的问题。 一夜无梦,江眠今夜睡得舒服。 还是磕头有用啊。 剩下两天,几人各忙各的,江眠在屋里背书,秦封亦和林沐锦商量秘境计划,时情则天天在外面玩。 许是有了林家做靠,秦封亦没以前绷着了,时情还老爱跟他骂架,秦封亦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肯定是骂不过,次次气的急红脸,全靠江眠上前劝开。 再不劝,某人是真要急哭了。 至此,所有人都知道封公子面皮薄,秦封亦苦心经营的酷哥形象轰然倒塌。 碎的一点不剩。 第5章 秘境(上) 白浦峰身为第一大宗门,盘踞一整座灵脉脉,五座山峰,灵气充裕。主峰化神期掌门沈镜元长年闭关,炼器阁和戒律堂由两位长老代管。剑修符世语,阵法修沈乐,丹修赵启年,符修叶储四人分别作为其他四峰的峰主,掌管大小事务。 除却峰主身份,四人皆是已去云游的天星道人的亲传弟子。 两年一次的秘境大比是各峰纳新的好机会,各个峰主都盯得紧,生怕好苗子被别峰抢去。 主峰上,七面水镜外挤满了穿青白色弟子服的修士。秘境内部情况可以通过水镜看见,方便峰主综合评选。 大殿是由质寒的青石堆叠而成,长年寒凉肃穆。四根玄铁大柱立于殿内,柱前位置上坐着人,是四峰峰主。正上方的主位倒是空着,掌门依旧没出关。 中央五颗球形水镜里,秘境入口的轮值弟子在分发通行令牌。 “沈峰主觉得自己今年能收到得意弟子吗?”右下位玉冠束发,摇把青竹扇的赵启年笑眯眯的说,一举一动皆有风度。 左上位男人生了副好相貌,但却坐姿不雅衣着随便,满头乌发随意散着,闻言黑了张脸,“呵,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该来的自会来,赵峰主还是好好炼丹,别又炸了锅。” “你!”赵启年被下了面子,脸色难看。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右上位一身玄衣的符世语无奈扶额,赶紧转移话题,“好了,让你们准备的弟子礼准备好了吗?” 这礼品没什么太大用意,单纯不想那两个在秘境开始前再闲的闹出什么乱子。 符世语挨个看过去,沈乐环胸后仰,赵启年刷的一开扇子挡住半张脸。 他们两个符世语了解,闹虽闹些,但还听他话。 还有一个嘛。 三人全都看向左下位,穿错但却平整的衣服,戴了却戴歪的发饰。明明是容貌秀丽的女孩子,却比几个男人还不拘小节,整日沉迷画符修炼,随时随地冥想。 可不嘛,三人看了她好一会,她还在装作看水镜球的姿势发呆。 “秘境还未开启,小师妹到底在看什么?”符世语嘴角止不住的抽,“若是看上哪个好苗子,师兄定让他拜在你门下。” 沈乐近几年不收是没遇上好的,叶储不收徒纯粹是嫌麻烦,不愿意浪费自己的时间带徒弟。搞得第四峰的符修少的可怜,山门都没人扫,还得符世语派自家弟子去帮忙。 此话一出,叶储立马缓过神来,心虚的摸摸鼻子。 符世语被气的半死,直接点名,“你这次必须收至少一个徒弟!秘境结束前弟子礼也要准备好!” 叶储撅嘴不服,“不公平,二师兄都还没收弟子呢。” “少在我这儿牵扯你二师兄,你是在过分,这次必须收!”符世语收拾完小师妹, 转头看向沈乐叹气,“能收也尽量收一个吧。” “有看上眼的自然会收。” 众人离开水云镇,走进白浦峰山脚下的林子里,值班弟子早就等着了,旁边半人高的灵石是来测灵根的,白浦峰规定只要有灵根,且能够引气入体的金丹期以下修士都可来测试,筑基修为进入秘境后都会被压制在练气巅峰。 江面仰头看烟气缭绕的白浦峰护山大阵,巍峨宏利,不愧是阵法界的代表之作,隔老远都能感受到颤人的震慑。 江眠和林沐锦两批人分开排队测灵根,秘境有七个入口,就算在相同入口进入也被分到不同地点,她们准备先进秘境再汇合。 灵根测试就是走个过场,只会显示每个人的主修灵根,连你有几个灵根都不会显示,白浦峰真的很给资质普通的人机会了。 蓝色光亮一闪而过,江眠接过递来的牌子往前走,丝毫没注意到一闪而过的金色亮光。 轮值弟子以为自己眼花了,看灵石没再亮,就招呼着下一个。 说是秘境,其实更是一个幻阵,天星道人留下的阵法,沈乐稍作修改就被拿来做入门测试。 灵根测完,轮值弟子站在高处宣讲规则,“测试时间为一个月,诸位进入后都会在秘境边缘,谁能取得秘境中心两百天坤木中的一块并保留至测试时间结束,就可以获得入门资格,分发的令牌会记录各位的妖兽猎杀数量,之后各峰主会挑选亲传弟子,未被挑中的便会依据在秘境中猎杀妖兽数量作为评定,分内外门弟子。秘境中不会真正伤及性命,捏碎令牌就可被传送出秘境,同时也会失去测试资格。” 两百个名额实在太少,来参加测试的有上千人,众人面色凝重的互相商讨,站定在入口。 江眠听了心里也发虚,自己也很菜鸡欸,脑子里想着那些阵法药草,手上拽住秦封亦的袖子。 秦封亦以为她害怕,转头安慰她。 来之前林沐锦给四个人结契,用来感应对方位置,还单独给了她保命的法器。江眠倒不是害怕什么,只是担心自己刚掉进去就趴地上疼的起不来。她还向时情打听情报,时情说若是两人互相紧牵双手,说不定可以传送到一起去。 江眠肯定牵不上手,只能拽住秦封亦袖子,祈祷自己传送到离他近点。 秘境口爬满植物,水波门上闪烁看不懂的阵法。 一阵刺眼白光闪过,再度睁眼,就是全然陌生的环境。 十几丈高的参天巨木,地上草木茂盛,不知名的动物悉悉索索的爬过,叫人看不清晰,就连空气里都弥漫着树木腐烂的阴湿气息。 秦封亦果然不见了,江眠周围人有点多,两眼望过去没看到人影,赶紧静下来感受心口温度,一旦离开秦封亦超过十五丈,心口就会发热。 心口没温度,江眠还没来得及高兴,心口一痛。 江眠咬牙撑住,才没在众人面前倒下去。兄弟你在干嘛呀,怎么能突然疾行十几丈。 等不了了,周围人还在不知所措中,江眠猫着身子往外走,她刚才观察过,眼前的山峰太高,她肯定不会现在翻,不如绕到旁边小土丘躲一会做些准备,再去找她们汇合。 江眠走了两步,心口没痛,说明是在规定范围里行动,但也是外围,必须要在十个时辰内赶到内围。 土丘后面是湿腐的黑泥,十几株浅黄色的迷幻花随风飘出白色的花粉。 江眠躲过迷幻花致幻昏迷的花粉,想了想,把十几株花连根带泥的刨起来塞进传送牌里,测试规定了符纸法器丹药的携带数量,储物令牌的额外空间是让大家在秘境里随机应变的。 江眠所说的准备就是现在周围摘些药草,看看能不能捣鼓出些什么。 秘境里掐不准时间,天空灰蒙蒙一片,什么时候天黑都说不定。 江眠摒气闭眼,用水灵根的温润去感应水草丰茂的地方,东边两百里,西边一百里,最近一处是是高处三里,水灵气尤为充裕。 眼前山脉起伏蔓延很长,几乎把这处传送点围起来,只要想出去,必然要翻山。 爬山的人现在还不多,江眠决定去看看,要是什么大宝贝就不拿了,省的引火烧身,要是什么灵草,就顺手刨几根。 江眠绕着圈往上走,确保自己还在圈定范围里,江眠修炼不到家,现在都没感应到林沐锦的那个契的召唤。。 总归会来找她汇合的吧,总不能把她就此丢下吧。 练气巅峰和筑基还是有壁,江眠感觉自己的体力都被压低了不少。 这条路不好走,江眠走过四道岔路,翻过一坎,只能站下一人的小路出现在江眠眼前,脚步再往外挪两寸就是悬崖。 无语大大的写在脸上,江眠回头看自己爬了一半的山路,咬咬牙继续爬。 面对面贴在崖壁上,手臂伸展开握住岩石边缘,一步一蹭的走。 走不过百步江眠就后悔,这路走的一步抵之前的十步,还飞来三只棕色的小鸟叽叽喳喳的叫,不伤人,却扰的人心烦。 衣服汗津津的贴在身上,胸腔鼓声如雷,江眠停住脚打算歇一会。 一下一下数着心跳,数到五十四下,心悸夹杂刺痛激的江眠几乎白眼翻出来。 秦封亦!你到底在干嘛! 江眠心里怒吼,神情恍惚,手上都抓不稳,还没等她缓过劲,三只小鸟趁机齐上阵,叼住江眠后衣领往后扯。 身体后倾,江眠下意识后退迈出一步,半只脚踩空,手上汗水滑开岩石,指间只剩棵纤韧的小草。 时间一瞬间拉的很慢,江眠全身肌肉都在用力,还是无法阻止小草被连根揪出来。 水蓝色身影落下山崖,三只小鸟啾啾的闹做一团,庆祝三鸟恶作剧的胜利。 坠落速度太快,江眠看不清状况,只能随手抓住几根树枝缓冲泄力,手心被划得稀烂,她似乎摔趴在烂泥里,伤不重,咳出一口血就算了事。 眼前是黑的,在江眠转头看见一轮圆月前,都以为是自己摔瞎了。 原来是天黑了,哈哈。 还不如瞎了呢。 林沐锦特地提醒过,入夜后的秘境危险成倍上升,相当数量的妖兽都会出来觅食。原定计划四人是要在天黑前汇合的,这下别说汇合了,江眠连自己在哪都不知道了。 胸腔骨头摔的疼,江眠都不敢大口喘气。 耳边呼吸声越来越重,江眠痛的闭气,可呼吸声没停。 不是她在呼吸! 额角青筋止不住的跳,江眠偏头看向后方。 一头熊,三人高的棕熊,此刻抽着鼻子在嗅些什么。棕熊视力差,嗅觉甚是灵敏,估计是江眠浑身裹着烂泥一样的东西,那熊暂时还没面向江眠的方向。 江眠这回一点气都不敢喘了,发根已经被汗打湿,轻轻转头看向周围。 转动间,下巴被碎木块扎了一下,江眠直直向前看去。 一个中通的树干,尾部一截碎的稀烂,木渣一路散到江眠面前。 树干粗圆,塞下一个瘦小的江眠足够了。 江眠匍匐往前爬,两三米的距离硬是用尽这辈子的力气。 有惊无险,江眠把自己塞进来了,树干里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黏糊糊的糊了江眠全身,头发更是黏在脸上撕不开。 外面传来走动的声音,江眠绷着一根弦。 声音越来越近,就在江眠憋到极限时,树干动了起来,整个人顺着树干的运动的轨迹被翻了个面,地上石子挡路,江眠的头悬空晃动,哐一下,磕在木板上,晕了过去。 失去意识前,江眠想着,她这是滚起来了吧,玛德。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江眠头胀痛的醒来,还是晚上,她还是塞在树干里,外面安静下来。 江眠完全不觉得自己安全了,因为脚底下有东西在挤她,软软的。 江眠恶心的头皮发麻,慌忙往前爬,刚爬出来半截身子,头顶撞到个毛茸茸的东西,那东西动了动,舔了她的头发一口。 借着月光,江眠看的清楚,她现在是在一个树洞里面,舔她的是一头小熊,真的很小,比她的头大不了多少,圆眼睛圆耳朵圆身子,蜷起来就是个球。 江眠还没搞清楚状况,小熊就迫不及待的舔她的脸,江眠不敢挥开,试探的抱住小熊,由着她舔自己。 江眠抱着熊在树洞里探查情况,大熊不知道去哪了,徒留两只幼崽在洞里,一只她抱着,另一只钻在大熊推回来的树干里吃黑色的粘液。 那树干里的东西估计是熊的食物,才会被推回来。 江眠想跑,探出头到树洞外面。 深绿的藤蔓长成一张大网罩在树洞门口,手腕粗的藤上全都是一寸长的尖刺,也就皮糙肉厚的大熊不怕这东西了。 江眠试着用灵力打上去,就掉下来两根刺。 逃跑失败,只能另想办法了。 江眠收好刺,摸了摸怀里还在舔的小熊,心里有了主意。 震天的熊咆响彻天空,江眠躲在黑暗角落里,紧张的半张脸发麻。 厚重的熊掌撕开藤蔓大网,两只小熊就睡在树洞口,大熊上前查看,迈入藤网的一瞬间,银蓝色的六角阵法以小熊为中心亮来,大熊还来不及反应,六个阵角处分别吹来夹杂着黄粉的风。 大熊猛吸一口气,却迟疑的吼不出来。 就是现在! 江眠腿上贴着林沐锦给的疾行符,快速朝着藤蔓撕裂的口子冲去。 藤蔓在被破环后就立刻迅速生长,得亏大熊体型够大才给江眠跑出去的机会。 尖刺还是划伤江眠的小腿,她故不得疼,拼命往外面跑,大熊的声音断断续续。 妖兽实力分为十阶,实力从一到十依次增强,十阶以上比肩元婴期修士,就用人类的修炼等级划分。 江眠灵力不够,画不出困住这种三阶大熊的阵法,只能画个最低级的缚灵阵,把迷晕的小熊放在中央吸引注意,在阵角加设风阵,二十朵迷幻花用的就剩一朵,不信还困不住它两息的时间。 跑到疾行符失效,江眠才敢确保安全,寻了一处山洞服药调息。 说来奇怪,心口的契一直没痛过,是秦封亦在向她靠近吗? 管不了这么多了,先保命要紧。 与此同时,林沐锦和秦封亦等五人都聚在一起,刚结束了一场围剿,庞大的三阶赤炼兽倒在旁边。 杀这种等级的凶兽对五人来说不算难事,打扮张扬的十七岁少年掸掸衣袖的灰,皱眉问秦封亦:“你不是说她在这吗?人呢?别又是白跑一趟?” 五人在天黑前就凑齐了,本想一起去寻江眠,结果除了秦封亦能隐约感受,其他人都感应不到江眠的位置。 接连换了三个位置,灭了四头低阶妖兽,天亮打到天黑都没见到人影。 “很奇怪,我们一到这里,感应就断开,现在她在一百里外。”秦封亦脸色难看,手里持一把通体缠着黑布的长剑,妖兽血在剑锋处汇集低落。 “一百里外,你莫不是诓我们,我们来这不过半个时辰,她又不能御剑,莫不是长了翅膀,跑这么快。”楚程怀疑道。 “她只要移动我便感应不到,现在她才刚停下来。” 楚程还是不信。 林沐锦上前解释:“我给了她疾行符,她应当是遇到危险了。” 时情和另一个摆弄符纸的男人站在一旁,闻言担忧道:“那我不会见不到小狐狸了吧?” 林沐锦摇头不语,是她没把江眠身上的契结好,她又这么弱,恐怕很快就要捏碎令牌出局。 路远舟收好符纸,木着一张脸上前说道:“现在不是能感应到吗?继续追过去好了,反正都是去中心的路。 几人没反对,忧心忡忡的赶路。 黑夜下,起伏的山脉像是分割戏台的幕布,秦封亦在山的这边两三结伴,江眠在山的那边遥遥无期。 江眠觉得自己上次烧的房子肯定是大罗金仙的供祠,不然她不会倒霉至此,半夜心口又开始痛,好不容易天亮不痛,一出山洞,没碰见秦封亦,没碰见妖兽,碰见了闻烨! 冤家路窄不过于此。 闻烨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身后跟着四五个人,一幅为闻公子马首是瞻的谄媚嘴脸。 “本来都没认出来,但想想这么弱的水灵根,也只有你了。” 江眠跟熊斗了半夜,又捱了半晚上,本来就烦,现在是真想上去给他俩大耳刮子,让他闭上那破嘴。 秦封亦人是见不着的,老天是跟她过不去的,身体是遍体鳞伤的,可恶,都是练气巅峰,谁看不起谁啊! “没看见沐锦,上次那小子也不在,怎么?被抛弃了?” 闻烨奸笑着开口,“不如跟着我,肯定让你好好爽一爽。” 身后几个跟班也跟着暧昧的笑起来。 江眠决心整一整闻烨,装作虚弱的摔倒,顺手拍进地里一颗灵石,手上无措的划拉几下。 闻烨最喜欢的就是别人求他的模样,四五步的距离也不愿意走,就等着江眠跪爬过来。 江眠如了他的意,一蹭三泪,“他们忘恩负义,把我丢在这。闻公子救救我,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闻烨看到江眠在他跟前似要磕头,抬起下巴,还没说话,突然裆下一凉,一低头还哪有江眠的影子,不仅人不见了,他的裤子也不见了,下面就空荡荡的晃着。 转瞬间,衣裤出现在四五步外的地上,闻烨想去拿,却尖叫着跌在地上,左脚被一根长刺贯穿扎进地里。 身后几人瞪大眼睛不知所措,眼看闻烨倒在地上,才一哄而上去扶。 江眠早贴上疾行符跑出去二里地了,自然听不见闻烨的叫骂。 大炮轰蚊子是浪费,牙签扎鳄鱼就是智慧,一个基础中的基础的控物阵,让闻烨丢了这么大一个脸,太值了。 江眠已经不想考虑后果了,全都滚蛋吧,要是过不了测试,一出秘境就直接抹脖子,这日子谁爱过谁过,说不定死了就回去了。 疾行符一次半个时辰,江眠不想浪费,之前离她最远的东边的水草丰茂之地,现在只剩下三十里,干脆拐过去。 这次是在平地上,草场地上凹进去一个水洼,三十多株白色花苞上每个都罩着黑色蛛网,狼蛛花,狼蛛以其花蜜为食,会在花苞上结黑色蛛网。蛛网是制作防御法衣的上等品,没了花蜜的花苞有剧毒,可入药。江眠高兴的不是蛛网,是剧毒的花苞,又能给别人下黑手了。 老天待她不薄啊! 身上的粘液洗不掉,江眠把脸上的头发拨到一边,兴冲冲的摘花,正好库存都用完了,补点货。 江眠修炼的时间太短,而且非常没有作为修士的自觉,专心做了别的事,就没了对周围的警觉。 嗡嗡嗡的声音响个不停,江眠用手挥开三次,嘀咕秘境里怎么连蚊子都有。 江眠就算在给闻烨下黑手时自暴自弃了一会,但她心底也不信人会运气差到这种地步。 先来三鸟后一熊,再来一猴和一蜂。 这里的一蜂不是说只有一只蜜蜂,是她只看见了一只蜜蜂,纯白的花瓣上落下一只拇指大小的黑色虎蜂,剩下的在江眠背后嗡嗡嗡出百万大军的气势。 虎蜂是一阶妖兽,能力不强,但数量奇多,相当难缠。一般能让这么多数量的虎蜂集体出动,只有一个原因,它们的蜜被偷了。 谁偷的呢?好难猜啊,肯定不是那头熊瞎子吧。 收回之前那句话,老天待她很薄! 江眠秉持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脑子里疯狂想办法,这次情况比上次紧急,没有准备时间,稍有不对,立马被蛰成猪头,半个月无法调转灵力行动。 她只会布阵用药,阵布在地上会自行运转天地灵力,布在别处需要灵石或自身灵力辅助,可是她最后一块灵石用在了闻烨那,要是用自身灵力,一会逃跑的机会都没有。疾行符只剩下最后一张了,她不想用在这里。 灵力,灵力,江眠看向手心未愈合的伤口,血里也有灵力,血还能快速结印呢。 指甲抠进肉里,血珠一滴滴渗出来,江眠在脑子里不断模拟接下来的动作,一点差错都不能有,机会只有一次。 三, 二, 一! 猛地转身站起,三张蛛网叠加飞掷,内侧缚灵阵,外侧千斤印,呼啦啦大半虎峰被盖在地上。 江眠不敢掉以轻心,运转灵力四处飞跃,虎峰不灭掉八成以上,还是会被千里追袭。江眠没这么大能耐灭掉八成,能困住就好,她用水灵根感应过了,附近就有个小湖,困住大部分后就到水下躲躲。 蛛网数量不够,江眠又不敢减少重叠数量,只能艰难攻击的同时再从地上花苞上扯下新的。 一整套小连招越用越顺手,虎峰减少的速度远超预期。 只剩最后三张蛛网,虎蜂也就剩一网多几只的量,江眠加速往前跃起几步,帅气转身后仰,脚尖触地,滑行中掷出蛛网,然后…… 打歪了。 或者说,江眠自己歪了,肉墩墩的玩意绊了她一下,江眠骨碌碌滚了两圈,手臂上缠上个肉球。 江眠气急败坏的想把它甩出,结果粘的比蛛网还结实。 时间不等人,眼看虎蜂飞过来,江眠认命的贴上疾行符,带着熊往湖边跑,她本来都觉得自己赢定了,结果半路杀出来头熊。 江眠都不知道它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明明转身前还没有的。 小湖近在眼前,江眠毫不犹豫跳下。 湖面荡起巨大波纹,赶来的虎峰盘旋在湖面上。 大殿之上的水镜里,沈乐摸着下巴,饶有兴趣的看了江眠半天,湖面上冒出几串泡泡,就看不见女孩身影了。 沈乐看她倒不是说江眠有多惊世骇俗的潜力,而是她特别的倒霉,在最开始上山的四条岔路上,一直选到最难走的那条,但凡选错一次,都不会遇见那三只鸟。掉下山崖也就算了,晕在那里大熊也不会注意,沈乐只是随意在秘境放了只会推树干回家吃蜂蜜的熊。 结果江眠非但没晕,还钻到里面去,弄了一身蜂蜜。本来沈乐看她太倒霉,还偷偷改了一点,让那只大熊连夜驱赶虎蜂去了别处。但他还是没料到江眠的倒霉程度,路上遇见仇家,用了疾行符硬是在虎峰飞过前赶到狼蛛花园,一环扣一环,好像老天都不帮她。 不过嘛,困虎峰的想法和身手都挺不错,要是修阵法还真是个好苗子。 “这运气……怕不是上辈子作恶灭了人家满门,报应全到这辈子上了。”叶储是在江眠巧害闻烨那段凑过来看的,本来还皱眉,一看闻烨被扒了裤子钉了脚,又笑起来夸江眠聪明。 这坏坏的劲,还真是和沈乐臭味相投。 就是这资质…… 弱水灵根,还是太差了些。 “来我这边看什么,你那边在看谁。”沈乐把叶储脑袋推回去,偏过头看她的水镜。 一个身穿玉白法衣的少年,赶路的时候在画符,休息的时候在画符,打斗的时候在用符。打完正好用完符,继续画符。 沈乐眼神复杂,“你想收他当弟子?” 叶储眼里闪着亮光,“嗯,弟子礼我都想好了,我亲自画几张符送他。” 一个尼姑,一个和尚,第五峰怕是只能吃斋念佛了。 第6章 秘境(下) 草地上,浑身粘腻发黑的的少女张开双手双脚,摆出大字形晒被湖水浸湿的衣服,旁边滚着一头半棕半银的小熊,熊掌里抱着鱼,吃完鱼又继续去舔江眠。 江眠脸上肿起三个大包,嘴里还在吐水,心里有气,巴掌呼在熊屁股上,结果沾了一手泥浆。 想了想,揪着后颈肉,丢到湖里去。 小熊嘤嘤叫了两声,在湖里把自己洗干净才上来。 是一头银色的熊,估计是去棕熊窝里蹭吃蹭喝才给自己搞成土黄色。 江眠现在真的有点绝望了,这都快两天时间了,人没见着,符药先都用完,灵气在湖底半个时辰全部耗光,还被一只看不出等级的熊黏上,现在只能干等着了,再来点意外,把血流干了都跑不掉。 江眠右手传送令牌,唉声叹气的拿起放下。 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想跟着秦封亦到大结局,结果门前院子都没出就快倒下了。 与其再磋磨几天,不如直接出去,说不定还有其他转机。 心里另一道声音嘲讽,转机?要是有转机,怎们他们还没找到你,放你在这千难万险,秘境里还不会真死,要是出去,两步就不知被谁虏了去。 江眠心累躺下,想着什么时候把这头熊给扔了,就扔到悬崖底下去…… 银熊舔到右手指间,张开大口,把江眠整只手包进去。 “你这只熊到底在干什么!”江眠狠狠把右手摔在地上,只消两下,手就抽出来了。 手是出来了,令牌呢?刚才她没松手啊! 她气的噌一下站起来,握住熊脚,熊头朝下,大幅度上下晃动,“你给我吐出来!快吐出来!” 银熊挣扎着掉下来,舔干净嘴角的红血丝,跑到一旁委屈的哼唧。 江眠双手扶额。 等死吧。 秦封亦和林沐情兵分两路找人,秦封亦和楚程,林沐锦,时情和路远舟,从秦封亦感应到的山丘两面包抄,江眠又快速移动了两次,疾行符全都用完,不信这次还能让人跑了。 周围没有高阶灵气,楚程四处张望,看见前面拐角处有一处凹陷,他放心的往前走,还顺手飞石,击毙旁边树上的狼蛛。 扭头看见秦封亦在背对着他检查湖水,有些失落没人欣赏他的帅气身姿。 岩壁凹陷处是一个黑漆漆的斜向下的洞穴,楚程扔石头进去,一息就到底,没有碰到任何东西。 楚程上前查看,离洞口三尺时,周遭灵气细微运转。 呼吸间,脚下缚灵阵亮起,楚程迅速后撤,两旁的风阵吹来的黄粉也被灵气挡开。 “小心!”后面长剑破空袭来,击碎楚程头顶的千斤印,钉在岩壁半尺深。 打烂的蛛网还是落下来,楚程手忙脚乱的扒开网,呸了两下。 “呸呸,什么东西……”话还没说完,直挺挺往后倒,秦封亦接住人,低头看见半张乌黑发紫的脸。 “里面是谁,现在出来!”秦封亦朝里面怒喝。 本来秦封亦在阵法运转的那一刻感应到水灵根的灵力气息,还在欣喜,可后面的招数,不像是江眠会干出来的事,她胆子很小,修为也不高,怕是连基础阵法都不会画。 几声碎石滚动的声音传出来。 “封yi……封大哥!是我,江眠!”江眠激动的几乎口不择言了。 秦封亦脸色空了一瞬。 没看见江眠出来,碎石声依旧在滚落。 “封大哥,拉我一下,我出不来了。” 秦封恢复了神色,上前帮忙。 被随手丢在地上的楚程:“……” 伤口遍布的手伸出来,黑暗里隐约看见半张沾血的脸。 秦封亦握住递出来的手,心里一阵心疼。 江眠灰头土脸的爬出来,灵力在布完阵就彻底耗干,狼蛛网还是江眠生擒一只狼蛛抽出蛛丝自己编的。 “还撑得住么?”秦封亦皱着眉伸手蹭掉江眠嘴角粘住的一点尘土。 温热的触感轻抚而过,江眠想说的的话一时没说出来。 安静的氛围变得奇怪起来,江眠眼看秦封亦快速抽回手,神色慌乱,想张嘴解决一下局面又不知道说什么。 “小狐狸!” 时情激动的抱扑过来,江眠被撞得踉跄。林沐锦看她伤的这么惨,心里不好受,围上去关心。 秦封亦适时退出来,心里莫名的滋味。抬头想叹口气,就看见躺在地上说不出的楚程和蹲在一旁满脸好奇的路远舟。 秦封亦抚开路远舟想贴符的手,咽了两下,才开口叫人,“江姑娘,来看一下楚程的情况。” 蛛网上抹了狼蛛花的毒,只要把整株吃进去以毒攻毒就好。 手忙脚乱收拾好,天已经黑下来。 秘境测试难在后面,拿到天乾木容易,守住难,不仅要防数量增多的妖兽还要防抢木头的人。 现在的时间还算悠闲,江眠受伤严重,大家都让她等到妖兽快气绝的时候上来补两刀,也算是她作狩猎的妖兽。 传送令牌虽然被银熊吞了进去,但江眠一直没事,就只能带着熊一起走。 江眠身上的黑蜂蜜洗不掉,时情在后面给她梳下头上的蜂蜜,银熊在怀里舔蜜吃,面前的篝火烤的江眠犯懒。 六个人围坐在火堆前聊天,楚程前两天因为中毒的事不愿意跟江眠多说话,结果听完她这两天经历的事只觉得可怜,就原谅了她,楚程本就是个话多的,不到一天就一口一个小眠眠的叫她。 楚程一张嘴不停,连说带比划的讲当年自己的种种英姿,江眠听的发困。 秦封亦偏头看见眼皮打架的某人,好笑的递过去自己的外衣,江眠也不客气,把银熊丢过去,就侧躺在地上,盖上外袍。 最近秦封亦怪怪的,虽然跟平时没什么变化,但江眠总感觉他心情不好。 地面太凉,江眠一时睡不着,听着他们又说到各自年龄上来。 报了一圈,林沐锦竟然是最大的,路远舟差了她一个月,排第二。 楚程看江眠睁着眼没睡,也问她,“小眠眠几岁了?肯定是老幺吧。” “十六岁不到,还有一个月。”江眠嘴上胡编,心里发沉。 她几岁了来着? 秦封亦看江眠合上眼,默念两遍一个月,恍然的低头。楚程一口一个小眠眠听的他不爽,时情的小狐狸更是亲昵的很,路远舟脑子不知怎么想的,张口就是小妹妹。 林沐锦不算,她叫谁都是连名带姓。只有他,嘴里的江姑娘不知道换做什么,还不如林沐锦的连名带姓。明明事他们俩认识的最久,现在却像他们俩最生疏。他们挤在一团闲谈,秦封亦插不上话,也不想说话。 火堆里的树枝烧的噼啪作响,秦封亦的思绪不知飘到哪里。 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他是家中女眷都很喜欢的秦家小公子,梳发捏脸都是稀疏平常的事。哪怕是母亲身边那个总是冷着脸的姐姐,他也会想着法子逗人开心,她们都说秦封亦是有福气的人,谁见了都喜欢。 可是现在,母亲惨死,秦家没了,秦封亦摸着完全变了样的脸,眼底光亮忽明忽暗。 连这一点福气都留不下来吗? 有能人护着,江眠日子不要太好过,整日听林沐锦的安排,布置阵法,水灵气温和,阵法更不被容易察觉。布完阵就在一旁给她们加油,时不时接住被林沐锦扔出来的时情。 本来银熊也是个招人烦的,结果她意外发现秦封亦很是喜欢这种毛茸茸的东西,就把熊也扔出去了。 路上遇到几伙人,都是成群结队的,识相的看她们实力强,转头走开。不识相的的要打,她们也不含糊,江眠实力弱不去添乱子,就下下黑手,站在队友身后耀武扬威,十成十的狗仗人势。 无事一身轻,江眠的伤一个月就养好了,只剩下一身甜腻腻的味道。 林子里扑棱棱飞出几只鸟,紧接着路远舟抓着只灵鸡跑出来。 “太好了!抓到了抓到了!”时情跳过去,绕着圈看。 一个月未进食,几人都有些馋,看见林子里跑的有灵鸡,就抽签选人去抓鸡。 灵鸡还在乱扑膀子,呼啦啦扇起尘土,楚程脸色不好,喊着去捡柴转眼跑开。 一只鸡不够吃,路远舟捆住鸡翅膀就继续去抓,林沐锦修为最高去外围巡视,时情急急跟上去。 这下人走的干净,处理这只鸡的重任落到江秦两人头上,秦封亦的良好修养不允许他等女孩子上前,自己在后面看,硬着头皮拎着鸡去到河边。 秦封亦这一个月在两个人独处时总是不和她说话,就算自己热情上去找话,他也老是几个气音把他打发了。 这情况难搞啊,江眠不太明白症结所在,明明刚汇合的时候很关心她来着,再这样下去,就算自己通过了测试怕也是跟不住人了。 半天没想明白,江眠郁闷的在地上挖用来烤鸡的坑。 秦封亦一刻钟后才带着死相凄惨的鸡回来,彼时路楚二人放下东西刚走。 一只鸡,一堆柴和两个挖好的坑,江眠在挖第三个,因为路远舟说他会抓三只鸡回来。 江眠看秦封亦满头的汗,背上长剑的黑布湿了一大块,好笑的想着,秦大少爷不会杀鸡,有点笨啊。 秦封亦则是看着地上三个坑,很后悔自己不知道烤鸡要挖坑。 火呼呼的生起来,江眠流着口水包好两只叫花鸡埋到土里,想着等会在自己嘴里爆汁的嫩鸡肉。 眼角余光里,秦封亦偷偷摸摸快速往自己嘴里塞了什么。 好小子,偷吃是吧! 江眠刚要不爽,转念一想,这鸡才烤多久,能熟吗? 旁边放着几株时情摘来调味的药草,江眠假意择草,眼角偷偷观察,终于看见秦封亦两次给自己塞不熟的鸡肉后,确定秦家大少爷真的不会烤鸡。 江眠眼睛咕噜噜一转,意识到这是个缓和关系的好机会。 江眠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偏过头,秦封亦紧张的绷起脸,“封大哥,我以前学过一道烤鸡的手艺,要不咱们换换吧。” 秦封亦终于不用受罪尝不熟的鸡肉,欢喜换过去。 叫花鸡只用堆木炭,傻子都会了。这不会烤鸡真不能怪秦封亦,当公子的时候不用他来做,逃难的时候也吃不上这等珍馐。虽然秦封亦觉得自己经历了这么多事,也该成熟些,可这成熟的范畴真的包括烤鸡吗? 秦封亦生自己的气,手上扒拉木头。 秦封亦受了人家的好意,就不好意思继续躲着跟江眠说话,其实主要是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江眠,真的不想叫江姑娘了。 江眠亦讲到吃鸡就兴奋,“你都不知道,鸡腿一撕下来,汁水都溅出来,那鸡肉嫰的,恨不得把舌头都吞进去。” 秦封亦听了好笑,这么爱吃鸡吗,“那我们出去以后多去吃。” “好啊,好啊。” 嘿嘿,有以后了。 大家烧鸡吃的开心,江眠更是了却心事,心情大好,还喂了一口肉给在灰堆里滚的黑乎乎的银熊。 熊熊也很开心。 五大修仙世家分别是秦,林,闻,楚,路,秦家被灭门,现在只剩下四家,楚程是炼器楚家最小的少爷,上头一个哥哥一个姐姐,路远舟是医修路家的一朵奇葩,路家主家一脉只剩家主和他孙子路远舟,路家家主心疼孙子,也就没强求他继承衣钵。 可能是有几位少爷小姐的身份加持,在抵达秘境中心的路上,除了妖兽,没有什么不长眼的来惹她们。 泛黄的骨剑扎进三猿妖心口,二阶猿猴脱力从树上落下,没了生息。 江眠灵力操控骨剑回到手里,这是她第一个独自猎杀的妖兽。 “小眠眠真棒,”楚程上前捧场,得意的看向骨剑,“怎么样,我做的武器不错吧。” 江眠没有武器防身,骨剑是楚程从之前猎杀的巨象妖嘴上取下来炼制的。 “楚大哥简直是天下第一炼器师。”江眠送上彩虹屁。 楚程被恭维的飘飘欲仙,“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众人穿过一片密林就到了中心处,中央插着的两百根天坤木一根不少,周围驻扎着不少人,天坤木上有阵法,大家都不愿意当出头鸟,互相僵持等着别人第一个上去送死。 江眠还在夸楚程,一转身就看见不远处对她怒不可遏的闻烨。 之前的事没说清楚,江眠为了自己的形象只说让闻烨吃了亏。 楚程听不见江眠的声音,转头也看见了闻烨的眼神,怀疑的跟江眠的耳语,“你到底让他吃了什么亏,感觉他恨不得撕了你。” 楚程认识闻烨,看不上他这种品行不端的无赖,但就算平日再怎么冲突,也没见过他这般暴怒的神情。 江眠这一个半月跟楚程混的熟,知道他的性子,凑过去跟他讲了实情。 听完,楚程就忍不住笑了,“真有你的啊。” 现在双方不好起冲突,楚程冲那边摆架子,江眠在楚程身后狐假虎威,眼看气的闻烨头发都快竖起来,两人才走开。 几人奇怪两人行为,楚程只说是帮江眠撑腰。 江眠碍于自已的面子,没好意思在这几个正经人面前说,时情除外,她是太大嘴巴了。 秦封亦藏着自己心里的小九九,私下问江眠原因,烤鸡一事过后,他想开了一点,老天也不愿意给他的,他自己挣回来就好。 福气也要挣来! 秦封亦以为自己和江眠亲近些,她肯定愿意告诉他。 结果江眠红着脸,摆摆手不说话,跑去跟时情聊天了。 秦封亦:“!!!!” 六人在旁边驻扎下来,布置一圈防御阵,有外人进入就会被攻击,江眠还在周围撒了些狼蛛花的毒,定叫来人有去无回。 大家挨的近,总会有些摩擦,楚程和闻烨互骂过三次,闻烨骂不过,都是他后面的一班小弟哄着他别动手。 江眠带着银熊是有些惹眼的,每天都会有一个细瘦的姑娘偷偷看她的熊,被发现就立马胆怯的收回眼。 姑娘眼里没有恶意,大概是和秦封亦一样喜欢毛茸茸的东西。 天明了又暗,僵持了七天后,终于在第八天夜里,天坤木的阵法被触动了,两个在阵法旁边慌乱想离开的一男一女瞬间被阵法击碎令牌,不见了人影。 布了防御阵法的都呆在阵法里先躲过第一波冲击,没阵法的四散而逃,不少都被击碎令牌消失,原本还拥挤的空地空旷起来。 场面残酷,江眠有点紧张,看着防御阵法裂出纹路,保险起见,给自己加设了三层厚的防御阵法。 大家事前商量过,这种时候,江眠保住自己就好。 咔擦,防御阵法彻底失效。 如飓风般凌厉的灵气还是把事先做好准备的江眠冲击的后退两步,侧脚撑地,稳住身形,深吸一口气,陡然发力,跟在林沐锦后面,跃到里面去。 江眠速度不够快,等到冲击灵力弱下来,天坤木那里已经挤满了人。 江眠咬牙持着骨剑冲进去抢。 也不知道骨剑刺到谁,谁给她背后来了一击,总之江眠拼着练气巅峰的实力和各种黑手,成功抢下一块天坤木。 练气巅峰也是很强的好么,没筑过基的还想跟她抢。 还没来得及高兴,秦封亦揽过江眠快速后撤。 江眠还没反应过来,一头三阶天狼快速从她身旁窜出来。 阵法被破,妖兽大规模出动了。 身后脚步声震天响,江眠不敢回头看,赶紧调转灵力自己赶路。 几乎要跑到安全地带,一声长啸从天而降,五阶的青齿虎身形庞大,粗壮的尾巴随意拦腰甩平一片林子。 几人闪避不及,生生震断灵力运转,被迫停下。 这不是他们能完全解决的,只能压制然后找机会逃跑,六人交换视线,一个半月的磨合,他们已经有了些默契。 清楚自己该干什么后,江眠时情快速推到战场外围布阵,四人上前上前牵制住青齿虎。 这虎妖实力过强,普通缚灵阵根本困不住,只能扰乱五感,制造机会设五行阵法。 时情辅助布阵,效果强上不少,在青齿虎晕头转向之际,林沐锦一剑刺中虎妖腹部。 好机会。 几人都撤开,在林沐锦喊出“布阵!”时,各自归位,分站五角,时情辅助江眠,贴地注入灵力,巨大的彩色五芒星浮现。 五行阵法虽说是围剿妖兽的绝佳招数,但灵力消耗其大,他们这群练气巅峰的最多撑半刻。 但这也够了,他们都没想撑这么久,还要留灵力逃跑呢。 青齿虎跪下前腿,继续抵抗,六人默契停手,快速撤离。 这次有惊无险跑出半座山头,青齿虎的长啸隐约传来。 剩下的一个月时间,处处都能碰见三四阶的妖兽,最多不过五阶,他们这群练气巅峰最多也就到五阶了。 不仅是妖兽,还有疯抢天坤木的人。 饶是实力强悍,配合默契,也把他们折磨的够呛。 妖兽吼叫此起彼伏,几乎处处都能看见喷洒的血迹,茂密的林子被毁去大半。 只剩最后三天了,六人不复往日轻松的样子,都有些狼狈,头发衣服上沾染着血迹,警惕的往安全处走,这段时间躲过去就好。 闻烨是在最后一天夜里偶然碰见江眠他们的,他们被两只四阶妖兽逼到悬崖边,闻烨盯着狼狈躲闪的江眠,示意身后的人藏好。 两只四阶妖兽也够他们消磨的,更何况是强弩之末的状态。 一只被围困的几乎要倒下的妖兽,猩红的眼睛看见外面的江眠,暴怒的冲出重围。 几人一时阻止不及,大喊“小心!” 江眠心里掐好时机,运转几近枯竭的灵力,往旁边移动,骨剑整个没入残血的妖兽腹部,妖兽彻底倒下,带着骨剑滚落山崖。 江眠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凌空一道剑气袭来。 江眠堪堪躲避,回头一看,闻烨手里抓着银熊,她脸色微变,没有空间藏它,银熊一直趴在她后颈。 五人围困剩下那头已经暴走的妖兽,抽不出手管这边的情况,秦封亦时不时偏头查看她的状况。 “你说你带着这只熊做什么?”闻烨江眠全身扫视,只看见一块天坤木,没看见令牌的影子,天坤木和令牌都是无法放进储物袋的,“你令牌呢?” 楚程远远出言嘲讽,“姓闻的有本事单挑啊,欺负一个姑娘算怎么回事。” 闻烨和楚程是积怨已久,“你都要自顾不暇了,还有功夫管女人呢?” 江眠脚步微动,闻烨立马收紧掐在银熊脖子上的手,“别动!我看你的令牌是在这只熊身上吧!” 江眠没接话。 闻烨不想江眠的下场只是出局,他拜进师门后,有一段时间不能出山联系外界,要是江眠跑没影了,那就太便宜她了。 五人那边还要一段时间,闻烨反手击飞扔过来的符。 “先是和姓封的成双入对,现在又勾搭上楚家少爷,你真的很有本事啊,”闻烨眼神露骨,“把衣服脱了,让本少爷好好看看你的本事怎么样。” “不脱吗?”闻烨手里的银熊痛苦的挣扎。 “别动它。”江眠紧张制止,“我脱!” 江眠一件一件的脱下来,脑子飞速转动。该死的玩意,明明只差一点点了,怎么办。 江眠看着银熊,心说你咬他啊。 衣服脱得只剩里衣,江眠双手放在衣襟上,身后林沐锦气红了眼,“闻烨你当真无耻至极!” 闻烨不愿和林沐锦起冲突,“这事与林小姐无关。” 手上的银熊还在扭动,一低头,尖牙咬在闻烨手上,周遭亮起银色的灵力。 闻烨手指突然一痛,伤口处的筋脉像被冻住,刺痛蔓延,灵力凝滞。 江眠迅速上前,洒出一把狼蛛花粉。 闻烨手上银熊被夺去,恼羞成怒,反手打出一击灵力,转身逃开。 那一击用了十成十的力道,江眠喷出一口血,后退不停,直至悬崖边也没停住,江眠嘴角溢出鲜血,手上青筋暴起,颤抖不止,终是抵挡不住,落下山崖。 江眠在撑不住的一瞬就用嘴角的血结出御行印,减缓降落速度,晃晃悠悠下坠,这个山崖底下黑的吓人,落下一刻时间,江眠才看见一棵大树横长在崖壁上。 江眠赶紧跳上去,树干粗壮,容纳一人一熊足够。 山崖上面灵光四现,伴随着一击冲天火光,妖兽在江眠旁边掉落深不见底的崖底。 秦封亦满脸沾血,急忙跪在崖边朝下看,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心跳如雷,慌张的话都说不出来。 调息两次,才用灵力扩音,声线颤抖,“江眠!江眠!” 声音在整个山谷回荡,直到尾音消失也没听到回答。 楚程也喊了两声,依旧没有回应。 漆黑的崖底在秦封亦眼里扭曲成吃人的恶魔,眼角似乎又看见冲天的火光,刺耳的惨叫。 怎么会这样呢? 马上就到时间了,马上他就报完江眠的恩情,可以一切从新开始,找出灭门凶手,重振秦家。 他连一个江眠都护不住,以后还能护住什么,挣回来什么?为什么都要把他自己留在这里,要是把他带走多好,这样就不会痛苦欲亡。 他才是灭门凶手,周边的人都因为他而不幸。 眼底猩红渐起,十指扎进地上石块里,灵力开始紊乱,是走火入魔之兆。 林沐锦赶紧上前安抚,“说不定只是昏迷还未醒,还有半个时辰就结束了,出了秘境可能就遇见了。” 这话说的底气不足,江眠掉下去时灵力枯竭,就算侥幸没摔死,运气不好碰上个妖兽,也无法反抗。 更何况江眠运气差的离谱,怕是已经摔死出局了。 林沐锦不太了解江秦两人的关系,说是恩人,也不知道江眠这么弱是怎么帮上秦封亦的。 汹涌如潮的悲伤,时情看了都心生难过,俯身看向崖底,黑暗里亮起一团银光,江眠的熊也会发光! 时情赶紧拽秦封亦的袖子,“好像是小狐狸的熊在发光!你快过来看。” 银色忽明忽暗,快速的左右晃动,像是什么信号。 林沐锦凝结灵气,丢下去一个小火球,一闪而过照亮站在树上举着熊的江眠。 太好了。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秦封亦劫后余生般从情绪里抽离出来,眼底泛着泪光。 “小狐狸没事,”时情兴高采烈,看见秦封亦吸鼻子,调笑道,“大男人还哭鼻子!丢脸!” “没有!”秦封亦脸上浮现薄红。 山崖太高,几人下不去,只能守在崖边时刻关注灵力波动,尽量保护江眠安全。也不知道是不是江眠时来运转,六人安全度过剩下半个时辰。 熟悉的白光出现,江眠几乎要喜极而泣,再次落地时,两百个人已经在白浦峰护山大阵内部,巍峨的山峰藏在云后,五座巨峰间都有虹桥连接,沉重的黑石阶蜿蜒向上,看不见尽头。 秘境三月,外面不过才三日。 “恭喜诸位。”同样穿着弟子服的修士,站在几阶之上,来给他们领路去往大殿。 江眠还在四处张望找人,手腕就被扣住,抬头,是秦封亦。 秦封亦看向江眠后面,欣喜未出就迟疑道:“这熊怎么还在这?”,说着手上揪出在睡大觉的熊。 秘境里的东西都是带不出来的,按理说这只熊也不应该出来的。 两人挤过向上攀爬的人群,找到领头的修士询问。那弟子一看秦封亦手里的银熊就皱眉严肃。 秦封亦赶紧解释,“这银熊不是我们私自带入密境中的,是从密境中跟出来的,还吞食了家妹的传送令牌。” 王城文迟疑一瞬,忽然想到什么,咳了两声,接过银熊:“我知道了,我会上报长老处理。” 王程文施法取出传送令牌,递还给江眠,就让他们回后面跟着。 江眠眼看着没过一会就又跑来一个弟子,接了王城文的班。而王城文则脚步迅速的抱着银熊从小路上走开。 感觉有点莫名的心虚啊。 第7章 拜师 后来的弟子不苟言笑,一板一眼的介绍路过各峰的峰主和主修功法。 黑石阶不好爬,越爬越冷,江眠冷的发抖,呼出一口白气。 秦封亦把外袍披给她,说这是这是炼体专用的寒石。江眠想自己这身体确实该炼炼了,继续往上爬。 除了亲传弟子是各峰仙师亲点,内外门弟子可以自己选想要去的峰,江眠四处观察,又从秦峰亦那里探查情报,秦家是剑修世家,他肯定是要去第二峰,拜入符世语门下。 江眠这小体格就不去蹭剑修的热闹了,她打算去第三峰阵法修沈乐那里。二三两峰挨得极近,半座山体连在一起,弟子卧统设在鞍部,也便于弟子间合作切磋。 千阶寒石费力爬完,一脚迈进大殿,寒气从脚底冲到天灵盖,江眠感觉自己进了冰窖。 两百人站在大殿里还是空旷,四位仙师端坐在高台上,中间空出一位。 江眠冷的抱时情取暖,偷偷问她中间为什么没人。 说到这个时情就来劲,给她讲起掌门沈镜元的八卦,“对外说是修炼进入瓶颈,闭关冲击境界,闭关十年未露一面,本来大家都不奇怪的。结果四年前有一次白浦峰突遇群兽围攻,护山大阵都快打破了,也不见人出来,还是沈峰主强行用了掌门留的天阶法器才将妖兽击退。” 法器分天地玄黄四种品阶,若是强行驱动与自身实力不符的法器,就会被法器反噬重伤。 时情继续讲:“之后大家就各种猜测,说其实掌门早就不在白浦峰,而是……” 江眠把耳朵凑过去听,听完只想翻白眼,真是什么谣言都有。 大概时情也觉得有点大逆不道,补上两句:“这也是我听来的,信的人不多。” 信的多就奇怪了,堂堂化神期的掌门,为情所困,甘愿去妖界为奴为婢,只为博心上人欢心。妖界哪家狐狸精有这本事,简直是驴唇不对马嘴。 时情两人还在窃窃私语,那边各峰主已经开始挑徒弟了,大手一挥,就有几个人无法自控的走到前面去,林沐锦,秦封亦和路远舟都是单灵根的天赋体质,自然被挑上去。 路远舟最离谱,是那个唯一的女峰主亲自下场拎上去的,两个人都冷着脸,不知道是拜师还是结仇。 江眠这个半吊子单灵根不觉得这个场合自己会出现,等会老实去登记就好。 转头想跟时情继续聊八卦,身体不自觉动起来。 哦,难道有奇迹? 江眠满怀期待的走到沈乐面前,后面的符世语已经开始问弟子的修炼意向和修为状况了。 江眠心里盘算好说辞,虽然不抱希望,但万一呢。 快问吧,听我给你编出花来。 沈乐左看右看,还让江眠转了个圈,然后在江眠期待的眼神里疑惑的问:“你熊呢?” 江眠表情空白,这是什么问题?还是他其实问的是胸?好吧更奇怪了,还是熊吧。 “……秘境里的银熊给了领路的师兄,师兄说会上报长老,然后就从小道离开了。”江眠老实回答,不解其中深意。 沈乐皱眉,挥手招来身后值守的弟子,“去问问王诚文去哪了,叫他来找我。” 值守弟子运转传音石,低语几句,憋着笑回话,“师尊,他们说王师弟接了任务下山去了,已经出了护山大阵。” 闻言,沈乐一张俊美的脸都气歪了,“跑了?等他回来有他好看的。” 值班弟子没憋住笑,漏出来一声。 沈乐眯眼看过去,“好笑?王诚文跑了正愁没人伺候灵兽,要不就你去吧,好不好,张小岩。” 这可不是商量的语气,张岩一张圆脸耷拉下来,不情不愿的应下。 江眠被晾在一旁,看他们吵完,就插句话进去,把沈乐的注意抓回来,“这些事是与银熊有关吗?” 沈乐立马正襟危坐,咳了两声,“不必在意这些,我还有别的要问你。” 熟悉的咳嗽声,那个王师兄偷跑前也是这样的。 沈乐干巴巴问几个江眠在秘境里的表现,一个问题想半天,一看就是现编的。 江眠本来还好好回答了一两个问题,结果沈乐根本没认真听,好像把她找上来就是问熊的事,后面几个问题也回答的干巴巴的。 两个人大眼对小眼,终于熬到其他几个都敲定亲传弟子。 沈乐装模做样的沉思,开口说出冰冷的话语,“本尊决定了,收你为……” 长长的尾音拖出好远,把江眠的心吊起来。 “内门弟子。” 江眠的心掉下来摔八瓣。 “本尊亲自招的内门弟子,全宗门独一份。”沈乐得逞的安慰道,恶人还得恶人磨啊。 独一份也是内门弟子啊,跟亲传可是天差地别。 江眠礼数周全的行礼道谢,失魂落魄的回去。 回去路上途经赵启年身旁,他旁边弟子不知问了什么,没头没尾的回了一句,声线压得低,“……可这鬼幡到底是不是妖族所为,怕是难说。” 内容奇怪,语气奇怪,江眠稀里糊涂的听,再稀里糊涂的走开。 最后结果出来,符世语收了林沐情,秦封亦和周谦睿三个弟子,周谦睿生的唇红齿白,江眠在秘境里见过他几次,一张人畜无害的脸把重剑舞的虎虎生风,直接削掉妖兽半个脑袋。 丹修赵启年收了闻烨和三位江眠没见过的一男两女,叶储就守着路远舟一个独苗苗,这次炼器阁也出来收了楚程,白浦峰没有炼器大能,一直都是与楚家合作,这次楚家的炼器小天才来拜师门,当然得好好招待。 最后的沈乐,一个弟子没收,亲自选了一个内门弟子。 江眠的名字一出来,在秘境里认识了她的人全都朝她看过来,眼神惊奇。剩下不认识的都在问江眠是何方神圣,竟然得到此等“殊荣”。 此情此景,江眠那叫一个难过。 沈仙师你太坏了,内门弟子用得着你来钦点吗! 时情脸上挂着笑,没几分真心的安慰江眠,跑去登记当第一峰的弟子。 内外门弟子的结果要明日才能分出来,今夜大家都去山脚下的临时卧房住下。 吭哧吭哧又爬下寒石阶,江眠被分到和三个年纪相仿的姑娘一间房,其中有一个她认识,是哪个在秘境中心偷偷看银熊的瘦弱姑娘。 江眠去接受完那边几个不过心的安慰后,房里就差她了,瘦弱女孩独自捣着不知名药草,剩下两个,一个小家碧玉,一个容貌艳丽,凑在一起红着脸说话。 听到江眠进来,艳丽女子推了小家碧玉一下,小家碧玉脸更红了。 江眠正要往床上躺,小家碧玉就过来打招呼。 “我叫罗云绣,你可是江眠姑娘?” “是我,有何事?”名册上不是写的清楚的很吗?怎么来嘲笑她的? 江眠立马戒备起来,她的心灵真的很脆弱了,不要再这样对她了。 “就是,就是,”罗云绣两手绞在一起,“……你和封裕师兄是什么关系啊?” 哦~~ 秦封亦的桃花啊,不愧是主角,刚在大殿出了风头,这就找上门来了。 江眠心下了然,估计是自己和秦封亦有些亲近被误会了,嘴里胡编“我是封大哥的义妹,他人好,在我父母走后,一直对我多加照顾。” “原来是这样,”罗云绣面上松了口气,手里还是扭捏,“想请江姑娘帮个忙……” 身后的艳丽姑娘受不了这扭捏样,上前抽出罗云绣身后藏着的信件,“想让江姑娘帮忙递封信给封师兄,应当不冒犯吧。” 当然不冒犯,此等有意思的事情当然要掺和两脚,更何况秦封亦这么惨,有个知心人爱护那更是好的不得了。 江眠欣然收下,顺便还结交了两位好友。 收完罗云绣做工精致的信件,纪沁又在指间夹住一张纸伸过来。 “给林沐锦师姐。” 江眠睁大眼睛,意外的很。 “义妹!?” 楚程听了江眠的话只觉得像是吞了苍蝇般难受,“不如说是我义妹,出去横着走,惹了祸我来给你撑腰。” 楚程在秘境里三个月和江眠相处的好,觉得江眠像家里妹妹一样古灵精怪,身世还这般可怜,一时间兄爱泛滥。 几人站在住卧外的大香樟树下,秦封亦捏着未开封的信件不知所措,时情气呼呼的盯着林沐情手里的纸,路远舟不在,殿试结束后就被叶储抓走了,一副生怕徒弟跑了的样子。 “以后我肯定说楚大哥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大哥。”江眠安抚。 这话楚程受用的很,咧着嘴笑,肩头轻撞旁边的木头人,“快看看呐,本少爷这么风流俊俏都没被人瞧上,你小子有福气的很。” 秦封亦眉头紧皱,嘴角绷成一条直线,“我没有此意怎能看,若是真看了,反倒叫两人都难堪。” 家仇未报,怎谈儿女情长,更何况是素未谋面之人。 手上掐出火诀,精致信件被烧成灰烬随风飘散。 “怎么烧了,不要就让你义妹给人带回去呗。”楚程数落秦封亦一点都不君子风范,“伤到姑娘的心怎么办。” 秦封亦听到义妹二字想要询问原由,结果转念一想,是自己在寒石阶上说过“家妹”,江眠这副说辞也是圆上两人关系。再想,江眠也是同他一样家破人亡的可怜人,这也算是在异乡心心相惜的无意之举。 “我算不得什么良人,断干净些也好。” 以前的秦公子与家中女眷最为亲近,头一次对女孩子做出此等无情无义之举,心里连连道歉。 江眠本来也想看看会写些什么,但看秦封亦如此坚决,叹气惋惜,真是可怜人,困在灭门之仇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为自己随心所欲一次。 旁边另一位快被生气的时情挠上来,赶忙拽江眠过来挡,林沐锦也烧了那张纸,“天晚了,我们就先回去吧。” 林沐锦与江眠耳语,“替我谢过她的夸奖,但以后也不要写这样的信过来了。” 江眠无奈,觉得自己刚交到的好友怕是马上就不保了。 时情心情差,扑在江眠身上不理她的小姐,林沐锦不会哄人,向来冷着的脸上头一次出现束手无措的表情。 目送三人走远。 看着江眠忍俊不禁的眉眼,楚程欣慰道,“相处几月,小眠眠越发开朗了。” “本来就是小孩子,能放下那些事也好。”秦封亦话锋一转,“你这称呼也要改改吧,太过亲昵,让旁人听去不好。” “不太好吗?江眠也没说什么……”楚程挠头反思,他母亲也总是说他和女孩玩闹没分寸,手上动作一顿,想起来秘境里他被毒倒,秦封亦听见江眠声音就见色忘友的事情。 怎么感觉太过亲昵是说辞,其实是秦封亦自己不想听呢? 反正不管怎么说,秦封亦当时把他这个病人丢之脑后,害的他毒入过深,不得已一口气嚼下三朵狼蛛花,花瓣酸涩难吃,这就是他的不对了。 楚程成心折腾一下秦封亦,“我倒觉得好得很,别人听见就都知道小眠眠身后是靠着我的,那这白浦峰就没人敢欺负她,她这么弱,别人欺负一下她怕是都受不了。” 秦封亦刚想说白浦峰纪律严明,不会有此时发生,却又想到闻烨还在山上,一句话憋住。 楚程乘胜追击,“我看你才是奇怪,算上秘境里,你和小眠眠认识六个月,结果还是江姑娘的叫,怎么好像是心里藏着什么不敢说啊。” 心思被点出,秦封亦藏表情的功夫还不到家,慌乱解释,“只是没想好称呼,称江姑娘最合规矩罢了。” 楚程双手环胸开始,步步紧逼,“要我说,这世上除却父母之恩,第二难明了的就是儿女情长,你说你从未想过,处处守着规矩,怕不是那些心思都在心里藏着,我可坦坦荡荡荡,说出口也不怕别人误会。倒是你一说就恼,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双目对视,秦封亦脸色白了又青,半天憋出一句,“我没有将父母恩情忘记!” 这回轮到楚程不明白了。 我也没说你忘记父母恩情了啊。 秦封亦不说一言,转头进屋去。 两人同住一间,楚程进屋想解释什么,探头却看见秦封亦已经打坐修炼了。不好打扰,躺在床上反思。剩下两人看这两个大人物气氛不对,缩着头不敢说话。 夜深人静,同屋三人都歇下,微微鼾声响起。 秦封亦睁开眼,心神不宁。 灭门之仇到底是他心里抹不去的疤,每次想起,都痛苦的像是在把伤口揭开,鲜血淋漓。 父母之恩怎么会忘记呢,他父母待他极好哪里是儿女情长能比的。他这一辈子应该是沉心修炼,寻找当年真相,揪出仇人,最后重振秦家威名才对。 结果他现在呢,心思被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填满,他一直在逃避,希望这是大梦一场,醒来后,他只是拜入白浦峰修炼,父母还在秦家等他回去。 强行入定,恐会走火入魔,秦封亦蒙进被子,身下硬床板硌人。 秦家不在了,这也不是梦,几位长老拼死护送他到此,不是让他被庇佑安稳一生,他总要面对一切,不管是手刃仇人,还是对江眠的称呼。 该把熟稔的称呼说出口的,只要说出口,他就成功一半了。 苦涩难耐,辗转难眠。 江眠真的没眠成,都要睡着了,大殿上稀里糊涂听到的话又冒出来。白天旁敲侧击的问过林沐锦时情,回来又问了罗纪两个,基本听见妖族参与,就谈及秦家灭门。 江眠心说话本里也没说有妖族参与啊,但想想那话本她就看个开头,说不定在后面藏着。 鬼幡二字江眠没问出口,因为她连那是哪两个字都不知道,而且一想提起就心里一紧,像是什么不好的预兆。 “妖族?只有传言说秦家灭门有妖族参与,许多年没有妖族的消息了。”纪沁思考半晌说。 罗云绣心情不好,但还是开口说出一些,“我们那里的市井说书人,说什么是妖族得到一块鬼幡,见不得秦家如日中天,才做出此等丧心病狂之事。” 听见鬼幡二字,江眠刚想深究,纪沁就抽一口凉气,“还真是胡编,鬼幡那东西要是现世还得了。” 这话说出来,江眠不敢开口了。 这鬼幡是个什么家喻户晓的东西吗,纪沁谈之色变,就连她这具身体都在害怕。 知道的还是太少了。 江眠心里想到些别的,如若赵启年说的是真的,那为什么连林家大小姐都不知道,是有心隐瞒,还是无稽之谈? “怎么突然问起妖族来了?” “是秘境里跟出来一头银熊,我心里奇怪,想会不会是妖族在作怪。”江眠早就想好的理由。 纪沁话题转到秘境里去,抓着罗云绣攀谈。 鬼幡是个什么呢? 第8章 罚抄 江眠在床上翻过身,换个思路继续想。 鬼幡没踪迹,那说这话的赵启年呢? 赵启年的语气很奇怪,不像是在思考,而是在,在…… 在讽刺! 江眠想起来话本里开头的一个人,是秦家多次请来为秦封亦调养资质的大能修士,永远素衣折扇。 能让秦家去请的医修大能,除了医修路家的现任家主,只剩赵启年,而且衣着也能对上。 这么想来,赵启年与秦家密切接触,可能是会知道些内情。 但是鬼幡未在话本开头中出现过,只说是一个从头到脚裹着黑布的邪修屠了秦家满门,所到之处血流成河,草木皆枯,黑布上缠着尖叫的怨灵,元婴期以下几乎无法近身。 缠着黑色怨灵的黑布,那就是鬼幡吧! 江眠想到关键处,紧张的心脏怦怦直跳。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罗云绣睁开眼睛,金色竖瞳亮起,看向异动颇多的江眠,江眠因为激动,灵力不自觉的外泄一些。 奇怪,有同类的味道。 江眠不知道自己被盯上,只觉得这些都是很关键的东西,她既然在秦封亦的阵营里就必然要出一份力。 想了半夜也理不清其中关系,有了妖族没鬼幡,有了鬼幡没妖族。 想破脑袋也只认为赵启年那句似是而非的嘲讽话不像是好人说的,以后得多盯着他。 江眠想了一夜,早上睁着两个红彤彤的眼睛起床。 罗云绣还在因为昨天送信的事暗自神伤,纪沁心情很不错,看见江眠这副样子,奇怪道:“你真是筑基期修士吗?” 一房四个人,除了江眠都还没筑基,长辈口中的筑基期修士都是可以不吃不睡的半个仙人了,怎么到江眠这里,看起来比她们还要弱些。 江眠身心俱疲,心说小小纪沁,昨日没把林沐锦的原话告诉你是照顾你年纪小,今天怎么还得寸进尺了。 江眠敷衍说是以前意外筋脉受损,身体不好。说完收拾一番就从门口出去。现在江眠心里惦记着事情,心浮气躁的烦闷。 江眠不仅不解鬼幡,而且连问都不敢问,不要说它的功法运行,就连它是圆是扁,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江眠糟心的很,刚找到点线索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能一夜灭门的肯定是不得了的凶器,各大仙门世家又都在将此物的出现压下,这东西的线索真的是她能查得出来的吗? 江眠决定先按兵不动,见机行事。 内外门弟子名册都出来了,江眠的大名高高挂在第三峰内门弟子之首。 各峰峰主各自把自己门下弟子领走,江眠排在首位,一步一顿的跟在沈乐身后。 沈乐穿着玫红锦衣,外罩一身透色白纱,再配上他俊美的脸当真是天上仙人下凡的逍遥公子,仙人注意到某人一路上都心不在焉,立马停下,神色严肃,“进了白浦峰就都要谨记,切莫靠近后山禁地,否则有去无回。” 江眠差点一头撞上沈乐后背,轻柔纱衣扬起蹭过鼻尖,鼻背微皱。江眠后退一步拉开距离,身后跟着的人一个接一个后退。 沈乐的话因为这个小动作过了好一会才稀稀拉拉有了回复,“弟子谨记于心。” 一点仙师威严都没有。 沈乐眯眼看向江眠,存心道:“江眠,本尊怎么没听见你的声音?” 身旁张岩绷着嘴角,抑制不住的笑,就站在你旁边还说听不见。 江眠算是发现沈乐是个好逗弄人的,顺着他的意,低眉顺眼再恭恭敬敬的说一遍,“仙师之言,弟子谨记。” 沈乐满意了,转身继续往前走:“不错,你作为首席内门弟子,就应该做出此等表率。” 首席内门弟子是个什么玩意,还有,张师兄你脸都要笑烂了! 身后也传来几声偷笑,江眠已经无法反抗了。 张岩看他师尊一副得胜的样子,只觉得以后第三峰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无趣了。 之后的一段路,江眠腿没累着,嗓子喊哑了,沈乐嘱托些什么,她就得领头喊出一句恭敬的话,不然沈乐就“听不见”。 可算走到弟子卧,江眠想喊一句弟子先行退下,结果沈乐就先开口让他们各自休息去了,江眠趁机想跑,结果喉咙一勒,被灵力绑过去。 “让你走了吗?身为首席内门大弟子,本尊有别的事交给你做。”沈乐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江眠不信,肯定不是好事。 江眠被迫走到山顶,心口法印发热,这是最远的范围了,再远就要痛了。 眼前是一片雅致的庭院,小桥流水,树下摇椅。三人进了正厅,沈乐让江眠在桌案边坐下,匆忙去里间拿出一本书和一叠纸笔,放在江眠面前,语重心长的说,“你这三日就在山顶住着,将这静心诀临摹五遍,记于心中,每日本尊来都来抽查,不可犯懒。” “知道了吗?”沈乐此番还真有几分严师的样子。 当然,如果不是张岩知道,这五遍静心诀是符仙师罚师尊的,那还真被骗了。 可怜的小师妹,这三天可是弟子们统一的休沐日啊。 江眠张嘴想说什么,被沈乐一道灵力封住嘴。 “知道你想谢过本尊,不用客气,毕竟是我钦点的首席内门弟子,待你不同也是自然。”沈乐人模人样的领着张岩出去,嘱托江眠今晚就要抄完一遍。 沈乐走出山顶庭院,身后张岩奇怪问道:“师尊既然已经打算要收江师妹为亲传弟子,为何不提前告知?” 知道自己这个二徒弟不是个聪明的,沈乐叹气解释,“你真是,唉,她这种性子得了便宜就卖乖,要是提前知道,还没拜进师门就能把你哄得底裤都卖出去。” 张岩直愣反驳,“怎么会,江师妹人看着不错啊。” 沈乐给他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张岩反应过来,讪讪避开眼神。 “为师已经托你大师兄去寻些修补灵根的药来,等他回来,再告诉她吧。” 张岩听是大师兄,语气笃定,“大师兄见多识广,肯定能寻来。” 桌案旁,江眠一字一句抄书,不仅嘴被封住,身体也被困住不可随意离开,本来她想说带去弟子卧抄,结果就被封住嘴,现在只能寄希望于秦封亦不要乱跑,不然心疼的是她啊。 傍晚,不见沈乐人影,张岩倒是跑来给她送灵食。 灵食,顾名思义,就是灵药灵兽做的食物,修士不能多吃凡物,会在筋脉中积累杂质,而灵食不仅没有杂质,还能补充灵力。 张岩给江眠解了禁制,让她先吃饭再抄。 江眠哪里顾得上吃饭,一开口就央求张岩,“张师兄,我能不能见见我的朋友,他们找不到我肯定着急。” 张岩偏头避开江眠视线,要是他看见肯定心软,“师兄帮你转告他们,但见面还是三日以后再说吧。” 江眠眼看张岩要走,咬牙使出绝招,“我只是想见见我兄长,离家这么久,我在这里就他一个亲人了。” 眼泪劈里啪啦落下,俨然一副伤心至极的模样。 张岩大惊失色,毫无还手之力。 张岩最怕遇见这样的事了,沈乐都说他是个耳根子软的,吃软不吃硬。 再说此事实在是师尊做的不厚道,怎能让人家突然与家人分别,罢了,就当为师尊赔不是了。 张岩同意让她兄长见她一面,但山顶有阵法,最多一刻钟。 很显然,沈乐说的话都到狗肚子里了。 天黑下来了,秦封亦跟着张岩从小路上来,张岩像是潜伏进别人家中,东张西望,额头都是汗。 “封大哥。”江眠压着声音喊他,张岩选在一个窗口处让两人见面,说是这里阵法最薄弱。 昨日辗转一夜,定了心神,人也成熟几分。 秦封亦朝前望去,窗台上燃着烛焰,照的江眠小小一张脸上红润有生气,许是紧张的咬唇,两片唇也是水润,不似之前病弱。一双狐狸眼溜溜转,眼瞳被红焰点亮,看见他来,就朝他招手,笑盈盈的,像是见到期待许久的人。 秦封亦心中一动,快步上前,也学着她压低声音说话,“怎么了,有不舒服吗?” 秦封亦换上了青白色弟子服,整个人端正俊逸,眉骨阴影遮住眼睛神色,频添几分禁欲之气。 要说之前还有几分“柳眉月眼”时期的温雅,现在已然一分不剩了。 幸好趁他最不知所措的时候骗过去了,要不然现在的秦封亦还真不好骗。 “没有,就是……有点不适应,”江眠琢磨措辞,“封大哥,你这三日有什么要做的事吗?” “这三日休沐,我打算在房中修炼。” 休沐! 江眠在心里痛骂沈乐不人道,非要这时候抓她过来抄书。 “那岂不是会清闲不少,”江眠趴在窗沿边,“我倒是无聊,沈仙师还老是欺负我。” 剩下时间,秦封亦认真听江眠讲她如何被沈乐欺负,呼吸喷吐间,烛焰闪烁晃动,秦封亦数着晃动,不自觉和心跳数到一起去。 江眠在拿他当家人,秦封亦想着。 “明日来你帮我带烤□□,张师兄说第三峰的膳堂可好吃了。”江眠舔舔嘴唇。 “好。“秦封亦呼出气音,她要眨着眼笑了,心里想。 果不其然,江眠眨眨眼,笑起来。 秦封亦那里是暖阁佳人,张岩这里是汗流浃背,生怕师尊出其不意回来,撞见什么。 张岩一阵怪异,总感觉自己像是话本里给与情郎私会的小姐望风的丫鬟。 漫长的一刻钟终于过去,张岩带走秦封亦。 走出两步,回头看,江眠在朝他挥手拜别。 “明日见。”秦封亦轻声说,生怕惊扰阁内佳人。 江眠心情愉悦。 太好啦,明日有烤鸡吃啦。 直到夜深了沈乐也没来查她的抄写,张岩安排江眠住下,回房修炼去了。 确定秦封亦不会乱跑,江眠安下心来,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这两天,江眠日子过得舒坦,秦封亦给她带的烤鸡分了一半给张岩,算作贿赂,张岩本来不同意秦封亦继续来,江眠又跟他说自己最喜欢小动物,可以替他照顾灵兽。这一下,张岩就“勉为其难”的同意了。 静心诀薄薄四页,五遍抄写江眠一天就抄完了,到第二天晚间,沈乐还是没来。 江眠不想再背静心诀,决定找些有意义的事做。 张岩最近好像在琢磨什么最小的阵法,每天坐在江眠旁边沉思,如痴如醉。 张岩结束一次冥想,江眠巴巴凑上来。 “张师兄,你这可有什么隐藏身形气息的术法。” 张岩被江眠拉入私会的同伙后,才后知后觉师尊的先见之明,这回她又说出这样的话,张岩很是怀疑其用途。 “你想做什么?” 江眠知道有白浦峰这座大山做靠,秦封亦肯定很快就要着手准备调查秦家灭门的事情,江眠明面上是不知道秦封亦身份的,再说,他估计也不想她知道。 这样一来,秦封亦私下行动绝对是不会带上她,到时候江眠只能捧着心悲痛欲绝。 为了小命着想,江眠准备学习一门避身隐气之法,到时候就在最远范围跟着,保证不碍事,不暴露。 心口契的事江眠不敢轻易说出口,只能拐着弯来。 哄骗张岩的理由自然是想好,江眠不好意思道,“我在秘境里惹了人,就是赵仙师收的徒弟,闻烨。那个人睚眦必报,几次三番威胁我,要把我抓去做炉鼎。所以就想着,打不过还躲不过吗,避开就好了。” 江眠故意把情况说的严重点,果然,张岩皱起眉来。 有戏! 张岩点头说是,起身走开,“等会我就去禀报师尊。” 江眠傻眼。 不对啊,禀报给沈乐,她还拿得到什么啊!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现在改口实在是显得心里有鬼。 江眠张口无声,颓然倒下,继续背书。 静心诀真的很静心,沈乐走进来了,她都没注意到。 “刚才本尊听说有人想要避息诀。”沈乐说话调子慢悠悠的,抬眼一看,江眠嘴撅的能栓驴。 “是弟子想要。”江眠怏怏道。 沈乐看她这副颓废模样就想笑,于是大发慈悲,“里间一书柜第二列第三本,自己进去拿吧。” 这话美妙的如同仙乐,江眠怕是自己静心诀背多出现了幻觉。 “不想要了。”沈乐挑眉。 江眠赶紧鞠躬谢过,欢欢乐乐往里跑,“多谢沈仙师!” 沈乐想起张岩禀告给他的话,又朝里添了一句,“若是闻烨想来找你麻烦,记得找本尊和你张师兄撑腰。” 声音从里间传出来,“多谢沈仙师!沈仙师是白浦峰最好的人。” 一刻钟前,怕还是最坏的人吧。 沈乐唇边带笑,望向了旁边面色如常的张岩,张口就是一下重击,“被哄骗几次了?” 张岩汗颜:“…………” 里间整整三书架的书,空气里都是书卷墨香,一张小桌上放了颗夜明珠,泛着白光。 江眠兴冲冲的拿着书看过两页,手指尖莫名一凉。 触感很像是当初银熊舔她的感觉。 江眠挪开手,是一只三尺长的小灵蛇,吐着猩红的信子,细小鳞片反射处五彩斑斓的光泽。 它盘在桌上,可能是太黑,和桌子融为一体,都没注意到它。 这里是峰主住卧,还有防御法阵,寻常灵兽进不来,想必是沈乐养在这里的。 江眠以为是自己压到它,侧身躲开一些,结果这条蛇还游上来,又舔了她指尖一口。 你是不是跟那只熊学的! 江眠不太明白,自己好像很招灵兽喜欢,之前那只熊还能解释为舔蜜,现在她身上什么都没有,总不能是这条蛇想吃她的肉吧。 手指摸上小蛇脑袋,小蛇歪头蹭蹭,缠到她的手上。 “嘶嘶~” 还没有接下来的动作,沈乐就在外面喊她要先抽背静心诀。 小蛇出溜游进书缝里,不见了踪影。 “这就来。”江眠也起身出去。 第9章 炼体 两日内,抄写背书都完成,江眠想提前出去,沈乐想到自己还没告诉她这几日休沐,便心虚的回绝她,说是留在这里指导她练避息诀。 江眠想想也是,自己学肯定不如师长教授。 刚想说没想到你还是个严师,转头沈乐就布置她背完避息诀,然后自己又跑了。 江眠无语摆手。 又是一整天没回来,当天晚上江眠就收拾行李自行下山了。 当首席内门弟子还是有点好处的,弟子卧都是一人一间,明亮宽敞。江眠心情舒畅,感觉美好的日子离自己不远了。 美好在第二天早上就破灭了,江眠是被疼醒的,胸口钝痛难忍。 江眠气声呼喊。 秦封亦,你又跑到哪里去了! 天才蒙蒙亮,因为是在半山腰的缘故,窗外雾气朦胧,窗棂处沾染着水汽。 清晨寒气重,江眠裹着衣服忍着痛出来看。 对面剑修弟子卧空了一半,山脚下入山口处倒是多了一堆青白色衣服的小人。 “搞什么名堂啊。”江眠奇怪归奇怪,还是要赶过去。 平日里不用辛苦爬上爬下的登山,弟子卧处有小型传送阵法。 江眠在灵石上刻了字,放进阵法旁的盒子里。 白光闪过,江眠就出现在入山口。 江眠问面前一位女剑修这是在做什么。 “符仙师规定的剑修每日炼体,昨日刚说过,你不知道吗?” 江眠哪里知道啊,谢过后往前面挤。 挤到最前面,林沐锦为首的新收的三个弟子领头站在石阶上。 周谦睿回头清点人数,就看见江眠的脑袋在高大的男剑修肩膀处挤出来,周谦睿认得江眠,奇怪她来此处,去问秦封亦,“你妹妹来此处做什么?” 秦封亦也奇怪回头,看见江眠钻出来,“你来这里做什么?不去第三峰上早修吗?” 江眠心说,能为什么,还不是离不开你。 “……我身体弱,就也来跟着炼体,”江眠扣手心虚,“昨日和沈仙师说过了。” 根本没有,张岩还让她今天继续回去背避息诀呢。 各峰间是可以互相蹭课的,秦封亦想想也是,就让她跟在后面。 江眠还想着不过是区区寒阶,前几日才爬过,现在还能怕了不成。 这个想法在踩上石阶的时候就被击碎了,可不是说人家剑修炼体用的,寒凉了不知一个度,清晨寒气又重,风一吹,把江眠仅剩的一点倦意吹的干净。 手臂上的寒毛竖起,江眠无可奈何的跺脚跟上去。 石阶向高处延伸,拉起两侧山水美景,西侧腰部种了一片荷花池,正值夏末,荷塘枯了半池,徒留几只莲蓬独立,倒有几分枯荷听雨的乐趣。 两只白羽仙鹤在池沿处单腿站立梳毛,其中一只不知看见什么,长喙折断一支莲蓬,展翅向山上飞去。 仙鹤盘旋几圈落在在石阶上攀爬的病殃殃的姑娘身边。 江眠都快爬的倒抽气了,强忍着不发声,突然落下的仙鹤差点把她吓闭气。 灰黄的长喙伸过来替江眠梳梳长发,莲蓬丢到江眠脚边。 纪沁是第二峰内门弟子,炼体时看见了江眠落到队伍后面,就陪着说了几句。 “听说,白浦峰的仙鹤脾气大,现在看来,也是谣传。”纪沁想摸摸羽毛,仙鹤偏头狠狠啄开她的手。 纪沁手上红了一片,愤愤道,“怎么它讨好你,欺负我啊。” “讨好有什么用,又不能带我上去。” 大家行程过半,晨雾散去,阳光洒下来,暖洋洋的。 可江眠还是快不行了,前半段太磨人,山头山脚都有传送阵,这下是进退两难。 仙鹤似是听懂了江眠的话,叫了两声,歪下半边身子,示意江眠坐上来。 纪沁被这仙鹤的谄媚样气到了,江眠倒是心情大悦,赶紧爬上去。 仙鹤带人飞起,到队伍首列,又盘旋了两圈。 三人都看见上面是江眠,无一不怔愣。 “这仙鹤能乘人?”林沐锦也是惊叹,显然这三日也被啄过。 “……可能是仙鹤更亲近水灵根。” 大家都是第一次炼体,身后队伍里不少都撑不住了,见有人乘仙鹤,按捺不住,纷纷去寻仙鹤。 结果无一例外。 “仙鹤大人,别追着啄啦!” 江眠在仙鹤背上乘风行进,额角碎发飞扬,衣角猎猎,潇洒的很。 手上拿着仙鹤给她的莲蓬,江眠给仙鹤按摩。 到了山顶大殿前,仙鹤把江眠放下来,摇着脑袋要贴过来。 奇异的,江眠突然感觉自己明白它表达的意思,上前拂过长颈,额头贴上那一片红羽,运转温润的水灵力。 仙鹤得了灵力,兴奋的扑棱棱绕江眠两圈才飞走。 江眠刚心情颇好的分别仙鹤,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大殿里传出来。 “江眠?”沈乐今天穿的正经,绣着金色云边的白衣,和符世语在大殿里谈事,“你没去峰上背书?” 江眠差点忘记这一茬,大步迈进殿内行礼,“弟子跟来一起炼体,晚些去背书。” “炼体你乘仙鹤上来?”沈乐有自己的心思,刚才符世语还诈他说,那五遍是谁给他抄的。 这下正主立马出现了。 “一时没撑住,偷了懒。”有别人在,江眠难得规矩。 大殿现在拢共三个人,其中两个互相心虚气短。 符世语可不是个好糊弄的,视线在两人身上一转就明了了。 “师弟,你这弟子倒是比你招仙鹤喜欢。” 沈乐干笑两声,“我跟仙鹤有缘无份。” 符世语招呼江眠坐下,和蔼可亲的样子,像是只是普通慰问新来的弟子。 “听说休沐三日,你自愿在第三峰上帮忙?” 自愿?被绑着也是自愿? “是。” 符世语抬手喝茶。 趁着间隙,江眠偷看沈乐一眼,眼神飘忽,心虚的很。 这什么意思,抄个书还犯了什么门规不成。 “哦,去做了什么,沈仙师没欺负你吧。”符世语慢悠悠的问。 沈乐立马出声辩驳,“师兄,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待下极好,功法什么的给的大方。” 江眠听明白了,感情是抄写那事啊,这好说。 江眠面上乖巧回应,“没有,那三日沈仙师忙着写些什么,让弟子去整理书房,还顺带教弟子避息诀。” 这话说的,沈乐都成沉稳严师了。 “师兄,我都说是我自己抄的了,你还不信。”沈乐底气立马回来。 话都说到这里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符世语也不拆穿了。 沈乐赶紧让江眠先行练避息诀,说是亲自指导一下,借此避开符世语的盘问。 沈乐老是乱跑,机会难得,江眠也配合。 避息就是减少灵力气息外泄,江眠用灵力做障,想要隔绝外界,可是总有一丝气息外泄,尝试几次依旧如此。 待江眠睁眼,剑修们已经三三两两爬上来一些了。 “可有什么疑惑之处?”沈乐问。 “气息总是会露出屏障去,无法完全分隔。” “嗯,等今日课上完,去峰上找我,学解决之法。” 沈乐今日来此不是单纯交罚抄的,见人来齐了,宣布道,“主峰后的对阵台近日不可再去,本尊在那里进行了阵法测试。” 对阵台在各峰分布数十个,用于弟子切磋,主峰的对阵台靠近后山禁地,灵气最为浓郁,每日都有不少人去组队训练。 底下弟子有些不解,符世语适时开口,“都听见了吗?” “弟子知晓。” 新入门的弟子都要上一年半的基础课,剑,丹,符,阵都要学一些,二三两峰挨在一起也就一起上。 早晨的炼体结束,大家都回去上课。 自从上次罗云绣送情书的事后,江眠后知后觉自己和秦封亦的接触有些过于亲近,就想着拉开些距离。 两人一案,时情那里是挤不进去了,江眠忽视秦封亦看过来的眼神,跑向纪沁,赶紧坐下。 “罗云绣去哪了?”江眠手上收拾着书。 “去第四峰了。”江眠还以为她会跟着秦封亦过来。 马上快要上课,秦封亦挑挑拣拣和周谦睿坐在江眠前面。 这节课是符修,和蔼的女仙师在讲案上讲课。 “符法和阵法最初会有些相似之处,修炼更深入后,符法趋于攻击,阵法趋于大型防御,当然两者相辅相成,效果更甚。” 女仙师声音温柔,江眠听的昏昏欲睡,自己都想骂了,都筑基了还会犯困,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脑子里一片水雾,呼吸也气若游丝,灵魂出窍的迷离感,江眠实在撑不住,看前面秦封亦脊背笔直,身体不自觉往前靠,下巴抵在桌上。 脊背上轻轻噌过什么,秦封亦转头,看见江眠困得晃头,头顶噌到他,旁边纪沁小心的替江眠望风。 略有些无奈,秦封亦转过身去,不自觉把身体挺得再直些。 江眠头顶发贴在秦封亦后衣,眉头紧皱,颈间渗出几滴汗。 睡觉大计没成功,最后还是被逮住,女仙师没有挑明,就是让她上来做演示,江眠听都没听见,哪会演示,在下面林纪秦时的四方提醒下,把符整炸了,顶着爆炸头灰溜溜下去。 上午两堂课,下午三堂课,江眠睡完这一会也不困了,中午被几人领着去膳堂吃烧鸡。 多数人都是吃辟谷丹来节省时间修炼,也有嘴馋的来吃点好的。 江眠吃的正开心,对面桌也来了几个人,突然提高音量说话,“白浦峰收徒前过一遍资质,不然什么人都能进来,弱灵根和废物有什么区别。” 这话说的不遮掩,明摆着来羞辱江眠的。 这几日和秦封亦这些天才混在一起,又被沈乐关照,被人嫉妒也是正常,江眠安抚旁边几人,不去理会。 结果有些人得寸进尺了,“弱灵根也能修到筑基期,怪不得天天和男修士混在一起,怕不是什么不能见人的手段。” 这种话说出来要是还不反击,可就被人踩到地底了,江眠鸡也不啃了,腾的站起来,直直走到几人面前,有男有女,刚才说话的是个男的。 “你们是在说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吗,我可以听听吗?”江眠端的是和颜悦色。 时情赶过来给江眠撑腰,后面几人也是虎视眈眈,气氛焦灼起来。 几人搞不清江眠路数,当她是狐假虎威的假把式,干脆破罐子破摔,“我们在说什么你听不出来,自己使过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你自己心里清楚。” “手段不手段的我是不清楚,只能听见几个废物嫉妒到心碎的声音呐。”江眠双手环胸,仰着下巴看人,气势上就高人一截。 几人心思被点破,其中一个练气巅峰的姑娘气红了脸,骂道,“你个弱水灵根,还真想装是天才不成,使了手段还不承认,真不要脸。” “自己做不到还要质疑别人,你们年纪不大,张嘴闭嘴就诬陷些腌臜的事,有本事拿出证据,不然真叫人连你们的父母都看不起,什么样的家能养出来这么恶毒的孩子。”江眠一大段话砸下来,把十五六岁的人噎的说不出来话。 几个人嘴硬想走,被秦封亦拦下,让给人道歉。 嘴里说的最难听的那个是路家旁支的一个小辈,路远舟几日都没下山,也是没机会教训族中小辈。 他最是嫉妒秦封亦,没有一点家世,竟然还有这么好的天赋,可是人家已经是符世语的关门弟子,不好招惹,只能欺负没家世也没天赋的江眠。 他现在脸上无光,口无遮拦的怒骂,“封裕你有什么好神气的,上一个金系单灵根的人早就死无全尸了!” 本来剑修就好斗,有些摩擦也正常,没有几个人在意,结果这句话出来,众人顿时开始窃窃私语,白浦峰其实是在有意无意压下秦家灭门这件事的,现在有人起头,大家也不客气了。 明面上死无全尸的金灵根天才还能是谁,必然是秦家小公子啊。 江眠心里咯噔一下,赶忙偏头看去。果然,秦峰亦脸色难看的紧,握着剑柄的手青筋暴起,随时准备动手。 那人还在叫嚣,“他有权有势不还是死了,你个贱民装什么。” 江眠想上去拦,结果晚了半步,秦峰亦挥出一道剑气,江眠只来得及推偏。 两人对视,秦封亦眼里猩红,起了杀心。 这样子可不能让别人看见,江眠拥上去拦住,把因果都拦在自己身上,“师兄别生气,不要为了我坏了门规啊,我原谅他对我的无礼了。” 秦封亦这一剑还算收着力,但对面还是练气期,终究是见了血。 江眠拼命想把秦封亦塞到一边去,怀里人恢复几分清明,自觉转身调整情绪。 弟子切磋只能去对阵台,这种大庭广众之下的对招,严重点可以说成门是内弟子相残。 动静这么大,早就有人上报长老。 不过一刻,符世语竟然来了,这次沈乐没跟着。 来之前就听了经过,符世语有些无语,自己刚收的徒弟怎么好像还没修炼就有情劫了,为了红颜知己可以做到此等地步吗? 路家小辈是第四峰的,特地跑到第二峰的膳堂来。 符世语不喜他的做派,但也想让自己这个莽撞的徒弟长长记性。 最后定下来,路家小辈挑衅在先,去戒律堂受罚,秦封亦莽撞伤人去藏书阁关禁闭做一月苦力。 众人都没有异议,除了路家小辈和江眠。 路家小辈只敢心中不服生闷气,江眠世人都傻了,藏书阁在主峰上,离第三峰课远着呢,秦封亦走了她可怎么办。 江眠急了,站出来面色沉痛的演戏,说师兄是为了自己才出手,若是只罚一人,她心中有愧。 本来符世语还不同意,江眠立马使出绝招,劈里啪啦掉眼泪,一副不同罚就愧疚半生,生出心魔的样子。 符世语还是同意两人一起去受罚,御剑离开的时候,心里想着自己徒弟有个这么有情有义的红颜知己好像也不错。 事情结束,众人都散去,这事两人一起担着,就只做苦力不关禁闭,十日后开始。 秦封亦对于自己的莽撞有些愧疚,同时也有些奇怪。 江眠还在擦眼泪,林沐锦过来询问,“何必一起担着,苦力你又做不来。” 江眠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怪异,还是延用刚才的理由,说的情真意切,“封师兄本就是为我出头才会这样,如果我一点罚都没有,真让人良心难安。” 搪塞过去,离下午的课还有一段时间,大家各自寻地方修炼。 这次秦封亦默不作声跟着江眠,她心里慌乱,就随便找了处凉亭坐下。 秦封亦也坐下,随意聊几句,江眠认真回答。 话锋一转,秦封亦几分嗤笑,“那人将我和一个死人相提并论真是可笑,他不过是仗着家中权势,也不见得有几分真本事。” 江眠在膳堂里就发现了,多数人对秦家都有些许贬低嘲弄,俨然是墙倒众人推的态势。 江眠心说有这么骂自己的吗,但也知道这是一次试探,秦封亦发现怪异之处了,不能说坏话,也不能上赶着夸,不然都解释不清楚。 “那人确实过分,”江眠装作努嘴思考,“秦公子为人怎样我也不清楚,只是听过几件他行侠仗义的好事,想来就算家中富贵,也不能算是废人。” 秦封亦紧盯江眠神情,“师妹觉得他是好人吗?” “不知道,我也没见过他,听说是柳眉月眼的温润公子,面由心生,至少不是坏人。”江眠浅笑反问,“封师兄怎么想。” 秦封亦掩饰眸中欣喜,“我从未听说过他,是好是坏也与我无关。” 江眠眨眼,信任危机算是解除了吧。 秦封亦进白蒲峰不过几日,就听了不少嘲讽秦家的话,往日众人的吹捧就像过手云烟般散去,露出他们本来面目。 就连林沐锦几人都不自觉被染上几分恶意。 但现在有人还念着秦家公子的好,哪怕所有人都在嘲弄,她还是固守己见的说他不是坏人。 算是最后的善意了吧。 第10章 药田 正式开课不过五日,江眠就每天怨声哀悼的不想起来,天天跟着炼体,从张岩师兄那接来照顾灵兽活,最要命的不是这些,是沈乐教导她避息诀的方式。 二话不说就把人按在大水缸里,说什么,既然不能屏蔽外界,就将自己裹起来,像蚕一样结茧,在自己铸造的空间里循环气息。 这样修炼,效果奇好,五天就练完了一半,就是有点废人。 江眠心里默念再睡一刻,脸上痒痒的,挥手拍开,翻身继续睡。 毛茸茸的触感,好熟悉。 地上传来几声嘤嘤,江眠直接弹起来,地上肉墩墩的一团,银色的皮毛。 是银熊!被跑路的王程文带走的银熊。 不对啊,熊回来了,那人呢,灵兽真不好照顾啊,王师兄快回来吧。 没人搭理它,银熊看哭泣无用,费劲爬上床,窝进江眠怀里。 江眠还是被银熊缠上,丢也丢不掉,本来都用传送阵去炼体了,半路仙鹤驮着熊来找她了。 江眠可不想这么惹眼,藏住熊,自己也坐上去。 一天课结束,江眠也藏了一天熊,晚上照例去找沈乐,即时阻止他要把自己按进水缸的动作,掏出了熊。 “它自己跑回来的?王程文呢?” “不知道。”沈乐拎起熊后颈,摸着下巴琢磨,指间注入一道灵力。 银色的熊身上冒出蓝光,江眠手腕也亮起银色。 江眠赶紧查看,是一个熊头,仔细看和面前的熊还有几分相似,“契约灵兽?” “看来是它趁你不注意偷喝了你的血,还心甘情愿的要给你当灵兽呢?” 灵兽契约不仅要血液相融,更要灵兽同意。 这只熊何止是同意,简直是上赶着送,还生怕人不要,偷偷喝血结契。 “它到底是个什么?” “王程文在天雪熊洞里捡来的,本来就是个先天不足的弃儿,养养当宠物就算了,现在竟然出了这事。”沈乐稀奇,“还是你王师兄看管不利,让它跑了出去,你要是心中有气,就去找他。” 看江眠还是一脸嫌弃的看着,逗人提议,“这么嫌弃,那本尊现在就替你解决了它。” 嫌弃归嫌弃,解决掉还不至于,江眠接过银熊,想着给它起个名字。 银熊抖抖小耳朵,眼巴巴的看着她。 “叫银耳好了。” 灵兽一事也没能阻挡江眠在水缸里吐泡泡的悲惨修炼。 咕嘟嘟。 天色半黑,周边树林里闪起五彩的灵力光芒,天气入秋,地上草都枯了,几只灵鸡扇着膀子跑来跑去。 养灵兽的院子两天就要来照料一次,喂食梳毛,过的比江眠都舒服。 好不容易梳完灵虎的毛,得了两口满是口水的全身舔,江眠一屁股坐在地上,累的够呛。 银耳适时过来,江眠顺势躺下来,枕在肉球上。 身体上劳累,精神上就会放松,天上星星闪烁,连成七星北斗。 几只狮,虎,猫,狗围过来,江眠舒服的瘫在中间,都有些想睡在这里了。 半睡半醒间,灵鸡尖叫,吓的江眠一激灵。 有个人从对面的药田狼狈的冲出来。 是沈乐。 手里攥着一株药,身后追着一株会跑的人参。 沈乐元婴期修为不敢出手,怕让人发现堂堂峰主在干偷药这种偷鸡摸狗之事,看见江眠在这,立马招呼人赶走这只烦人的参。 江眠上前抓住人参,疑惑的看向沈乐,“沈仙师是在偷药吗?” “什么偷,种在我峰上就是我的。”沈乐也懒得在江眠面前装了,引人入伙,“一起怎么样?” 江眠嘿嘿一笑。 第三峰的药田不是沈乐种的,说来也是他和赵启年斗争的屈辱史,两人斗法,沈乐惜败,割了这块地给赵启年,赵峰主还设了结界,修为高的进去会被攻击,修为低的反倒没事。 这举动把沈乐气够呛,找着法子偷药想回点本。 有江眠在这,沈乐也不自找苦吃,指点她如何避开陷阱,摘到一株巩固修为的天星草。 江眠修为低,进入结界几乎没有波动。 只是一入眼,全都是大片的白色线花,这种花还算常见,主要是洗髓筋脉的一味佐料,也可用于压制走火入魔,但因为药效过于温和,周期很长,很少人会用它净化心魔。 江眠继续往里走,线花占了相当大的范围,不知道是专门羞辱沈乐,还是另有他用。 江眠摘到了天星草,走回去的路上还是觉得不对。 数量太多了,赵启年圈走的这块地土质很好,就算是羞辱沈乐也用不着浪费这么一大片。 江眠把手里的草药递给沈乐,问起来,“里面为什么要种这么多线花?” “几年前赵启年有徒弟走火入魔,之后他就开始研制这些药了。”沈乐不以为意。 合理的理由,但江眠心里还是莫名不对劲,研制就种这么多?没别的方法了? 想不明白,罢了,继续观望着吧。 沈乐身边靠过来一只油光水滑的灵猫,喵喵叫在沈乐手心起腻。 沈乐发觉不对劲了,“你在这做什么,你张岩师兄呢?” 江眠尴尬一笑。 张岩师兄,师妹祝你好运。 摇曳的药田里游出两条黑蛇,黄澄澄的竖瞳,四处嗅闻。 悠悠变出两个人影,一男一女,男人一道长疤横在颈间,面容阴郁,女人就是罗云绣,比之前的清秀姑娘更加成熟妖媚些,眼尾深长。 “怎么样,有发现什么吗?”罗云绣问道。 男人摇头又疑惑,“没有妖气,但很让妖物亲近。” 两人对视一眼,不自觉想起一人。 “最好不是,妖王陛下寻了二十年都没找到,现在也不要出现了。” 男人不解,“为何,如果是,妖王陛下会很高兴的吧。” “高兴?”罗云绣不屑,“在回忆里的人才是最完美的,有那半块妖丹留个念想就好,没人想要她回来。” “不懂。”男人老实说。 罗云绣变回黑蛇,吐着信子,“别懂,不是好事。” 明日就要去藏书阁做苦力了,江眠这几天着急忙慌的翻各种能接触到的书,想着能不能有胸口契约的线索,还有那个线花,鬼幡什么的。 翻找的时候,江眠特地找些有疼痛反噬症状的,结果一无所获。 鬼幡倒是有一点发现,是在介绍镇邪大阵的时候提了一句,二十年前将鬼幡镇压于各处。 现在江眠对鬼幡的实力有了一点实感,要拿镇邪大阵压制,实力太强悍了吧。 未来的复仇之路任重而道远啊。 江眠在书案上翻书,门口有人说话,叽叽喳喳还不少。 旁边纪沁戳戳江眠的腰,“门口有人找你。” “找我做什么?”江眠奇怪的出去,门口有男有女,谈话热切,不像来找事的坏人。 江眠刚在门口站稳,为首的男修士恭敬的行了一礼,让她受宠若惊。 “不必如此,是有什么事吗?” “我们前来确实有一时相求,”男修士递出一个储物的乾坤袋,“明日我们下山做任务,听说大师兄十日后回山,这些东西想拜托江师妹带去沈峰主那里,张岩师兄近日闭关,只能麻烦江师妹给大师兄了。” 沈乐确实是有个久出山门的大徒弟,叫什么来着? 江眠有些为难,“我明日要去藏书阁领罚,不知道能否给到他手中。” “无事,只要能将这份心意传达到就好。” 这帮人实在礼貌,江眠应下来,想着等几日后转交张岩传话,沈乐还是算了,这个不靠谱。 看人回来,纪沁凑过来看,“不是来找事的吧。” “不是,是找大师兄的。” 纪沁听到这话突然激动,摇江眠肩膀,“大师兄真要回来啦,江眠我也想去峰上见他!你要是见到他了,一定要跟我讲他私下里是怎样的人。” 这语气太腻人,江眠不解,“怎么你也知道他,你不是最崇拜林沐锦吗?” “那不一样,林师姐是我的榜样,徐项明师兄是大家的楷模。为人谦逊有礼,天赋绝佳,长相也是玉树临风,真是修仙界标杆呐。” 江眠心说真有这么好的人,吹出来的吧。 晚上去峰上,张岩已经出关,和沈乐就在说这件事。 “江小眠啊,你大师兄回来,我就轻松啦,教导你的事就全权交由他来做。”又少一件事,沈乐心里高兴。 天天把人往水缸里一扔就坐旁边喝茶,不知道哪累着了。 “大师兄脾气不坏吧。”江眠担忧道。 张岩满脸倾佩的接过话,“大师兄哪有坏脾气过,修为高,对后辈也耐心解疑,我以前都是大师兄在教导。” 沈乐插嘴抢功,“你大师兄还是我带出来的,说到底还是为师有本事。” 两人开始日常斗嘴,江眠转交了那帮人的东西,默默修炼去了。 江眠这具身体还是有几分修炼天赋的。寻常修士神识空间最多如玉盘大小,只有一遍遍用灵力冲击拓展,才能蕴育更坚实的神识屏障,来抵御心魔入侵。 初入神识,入眼就是浩荡无垠的纯白空间,几乎是元婴中期修士才会有的境界,江眠还来不及高兴,就发现细微处的裂缝,也是化神期才能打出来的伤害。 江眠愁的很呐,这具身体好像不简单,这种情况极有可能是与人对战被打伤,修为倒退至筑基。 修为几乎不可逆,不是心境不稳,就是筋脉尽毁。 江眠赶紧运转灵力于筋脉间,筋脉畅通于寻常人无异,只剩下最后一部分了。 灵根。 灵根这里她两月前就发现问题了,只不过当时碍于拜师门,不能仔细查询。灵根是修炼的必要之处,生来有就有,没有就没有,移植灵根之法,只存于凡人妄想,没有成功先例,没有灵根就无法转换天地五行之气,自然也无法修炼。 同样,灵根会随着修为的增强而缓慢生长,外表光滑如金。 很显然,江眠的灵根有很大问题,筑基期的修为只有一个瘦小如草的水灵根,旁人看来,只会猜测是先天不足,再不幸些,就不会有灵根生出。 筑基期的修为姑且算是她修炼勤奋或是用了些旁门左道的速增之法。 江眠看了身上这么多怪异之处,自然不会想的这么简单,不仅是瘦小,表面还有她自己才能发现的粗糙破碎。 这几天江眠为了心口契翻了好几本书,提及疼痛症状的第一项,是灵体自爆。 灵根碎裂之苦,剜心割肉之痛,最后成为四肢不勤的废人。 凡人都不如。 可是她也没有成为废人,不像是灵体自爆过的样子。 江眠尝试灵力催动灵根生长,在根部还未运转就漏出些,像是生长灵根的基底破了个大洞,吸收的没漏掉的多。 仔仔细细又看一遍,没有明显破损,碎掉的只有灵根。 江眠把这种情况归结于灵根受损严重,修炼效率直线下降。 心口契,鬼幡,碎裂的灵根,强大神识,灵体自爆……一桩桩一件件,搅在江眠脑子里,理不清,剪不断,乱糟糟的头痛。 最开始预想的,解开契就离开的计划恐怕是不太可能了,甚至还可能深入敌营,来个你死我活的戏码。 难办啊! 江眠惆怅。 第11章 藏书阁 藏书阁足足有十三层,每层都林立五十个两人高的玄铁书架,底部长钉固定在黑石上,轻易不可动摇。借阅上层书籍不可用灵力,只能是用悬梯升降。越往楼上的书籍功法越珍贵,最上面一层全是年代久远,要时时用灵力维护的上古残卷孤本。 这里的墨香与沈乐书房的味道如出一辙,想来这里的维护阵法也是沈乐来做的。 一楼最外侧都是些供低阶弟子借阅的,统一刻好的书简,只需注入灵力就可阅读,简单易携。修为高些的弟子就会借阅手抄本,于大能真迹中也能有所感悟。 本来江眠还想,修士都有灵力,说是苦力,能有多苦。 藏书阁少人气,四处窗户透亮也抵不住阴湿气。堪堪收拾完最下层的书,江眠酸的直不起腰。 真是苦力,一点灵力不让用,说是陌生的灵气会侵扰大能留在书中的传承之气,要是书中有书灵还会惹怒它,只能体力搬运。 没错,不仅是活物有神识,蕴含深厚天地精华的书籍武器中也会有,据说十几年前就有弟子在阁中偶得机缘,得书灵传授,相伴修炼。 江眠靠在书架上休息,旁边秦封亦包揽了抗书的活,换了件透气的练武服,身量欣长有力,动作间肌肉伸展。 “累了就休息会吧,不着急。”秦封亦搬书搬的热,褪去半边袖子,站在窗前吹风。 江眠嘴上答应,趁机绕到书架后面,手上灵敏的翻阅古籍。 符世语就是护短,把人派来藏书阁不就是指望来偷学些东西的嘛,她也是沾了沈乐的光。 半天翻了些医药疗法,江眠勉强记了点,除此之外,一无所获。 秦封亦那边又开始干活,江眠也不得不停下。 书架缝隙间能看见他认真干活的样子,江眠心里吐槽,真是世家公子作风,规矩守礼,自家师尊送来的机会都不用上,全都便宜她了。 江眠无奈干活,乘悬梯到上层整理书架。 这一个月,俩人只要整理三层楼的书,白天搬书清点,晚上誊抄孤本,说是不关禁闭,但忙的脚不沾地,和禁闭也没区别了。 头三天不适应,两人速度慢,直接留宿三天熬夜誊抄。 桌案上放着夜明珠,黑漆漆的书阁冷清的吓人,江眠窝在窗边拐角处,秦封亦正对窗户端坐,挡住江眠大半阁内视线。 今夜独有一轮圆月悬挂天上,藏书阁为了晒书窗子开的大,江眠盘坐在地上都能转身趴在窗棂上。 外面对着后山禁地,透明镇邪阵法罩在山上,增添几分诡异的瑰丽。 “封师兄,禁地里有什么?为什么不让进去?”江眠真心实意的问道。 手中笔墨落尽,秦封亦捻起纸放到一旁,淡淡回应,“不知,据说是三十年前为了镇压门中一修为高强,却不慎走火入魔的弟子,镇压其中,寻常弟子不得入内。” “这得多高强的修为,才能镇压十几年魔气不散。”江眠由衷惊叹,“走火入魔是很寻常的事吗?” “心中有执念,便会有心魔,若是再生出无限恶念,心魔就会吞噬神识,神志不清走火入魔。” 秦封亦赏着天上圆月,手上掐了时间,今天是凡间中秋,家人团聚之日。 月光笼在江眠探出去的半边身子上,三日没打理的头发炸起碎发,像个毛茸茸的刺猬。 秦封亦轻声转了话题,“想家吗,今日是中秋。” 江眠回头,心里想着她想什么家,她也没家啊,嘴上附和回应,“嗯,有些想母亲了。往年这时候,她都会亲手做月饼给我吃。” 秦封亦双手合十虚盖在唇上,仰面朝月亮,“我家乡有习俗,中秋朝月亮许愿,便可心想事成,要试试吗?” 江眠注意着对方神情,愈发坚毅稳重的眼里蒙着雾,话本里活泼的神气藏了起来,揉在骨子里成了化不开的悲寂。 可怜啊,她的家破人亡是演的,秦封亦的却是真的,江眠情绪莫名低落起来,双手合十朝圆月许愿。 若是月神显灵,就帮这个可怜人报了灭门之仇吧。 此处不让运转灵力,江眠疲累后困得更是无法无天,这里能睡的地方只有铺了软垫的桌案周围。 勉强做完手里的活,不顾形象的沿着软垫躺下,江眠拿起秦封亦誊抄完的一张纸观摩。 誊抄的心法原迹是端正的小楷,秦封亦努力临摹,也没改掉行书的笔法,字字遒劲有力,力透纸背。 “封师兄字写得真漂亮。”江眠夸完一句,就忍不住睡去,纸盖在脸上,正好挡住亮光。 见状,秦封亦也不继续抄了,收拾桌上纸卷,连带着江眠那一块。 江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字是那里学来的,竟然也是行书,只是她记忆全无,手上写不顺,认真仿照原迹杂乱的笔法,倒是个合格的抄本。 夜明珠放进盒子,藏书阁全然漆黑,秦封亦解下袍子盖在江眠蜷缩的身上,打坐冥想,思索着最近学习的功法。 周遭安静下来,细细簌簌的声响被放大,禁地周围设有灵气浓郁的阵法,大多在夜间行动的灵兽都会在阵法边聚集。 繁盛老榕树上落下一只鹰,转着脑袋四处搜寻,朝藏书阁方向不确定的歪头,又搜寻两圈,还是朝藏书阁飞去。 两翼张开,清晰可见羽翼脱尽的渗血伤口。 跌跌撞撞的飞到窗口,黑鹰在空中阵法碰了壁,进不去,只能在外呼叫里面的人。 漆黑的室内,亮起细微光亮。 秦封亦猛然脱离冥想境界,攥住发亮的乾坤袋,是里面的秦家少主玉牌在发光,有人在用玉牌呼唤他。 警惕四处扫视,视线掠过窗外,有一只声嘶力竭的黑鹰。 是秦家护族兽,黑鹰泽桢。 秦封亦大喜,心口起伏,注意着旁边情况,看江眠睡得沉,小心挪到窗边。 一人一兽隔着窗子气音说话。 “你,怎么是这副样子。”泽桢盯着秦封亦的脸。 “此处不宜说这些,我还算安全,你那里是状况如何。”秦封亦注意到泽桢渗血的伤口,“你的伤……” 泽桢摇头,“追的很紧,四个多月前突然不见踪迹,至今只寻到你一人。” 四个月前,是秦封亦刚服下易容药草的时候。 再多的话不好再说,能见到泽桢已经是奇迹,秦封亦给他指方向去寻些疗伤的草药。 等着黑鹰飞远,秦封亦回到原位,还没入定,听见江眠乱了呼吸。 是听见什么了吗? 秦封亦静坐不动,注视着江眠快速伸出手,揪住他的衣角,蜷缩的更厉害,皱眉把自己上身塞进案桌下。 ……这是做噩梦了? 反正没听见什么就好。 江眠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噩梦了,黑乎乎一片,此起彼伏的陌生声音在呼喊她的名字,细细的声线,雌雄难辨。 本来以为自己醒了,还拽住秦封亦的衣服,结果声音开始似幻似真,听不真切,像是江眠没睡好后的耳鸣。 可恶,还不如开肠破肚,好歹明知道那是个梦。 一夜挣扎,睡的难受。 唯一的慰藉就是天亮醒来后,秦封亦还在一旁打坐。 悄悄松开手,江眠慢慢坐起来,深呼吸回神。 今天天气好,两人被看守藏书阁的老头赶出去晒书,他等着给来借书的弟子做登记。 晒书地在藏书阁和禁地之间,没什么人来,树也少,是个晒书的好地方。 一路上江眠打了数不清几个哈欠,一本本摊开书,倒在旁边跟着晒。 天上盘旋着一只黑鹰,江眠看着它转了几圈,觉得惬意自由。 黑鹰悬停天上,猛然俯冲直下,直冲江眠。 “啊啊啊啊啊啊!” 江眠不敢用灵力,惊恐大叫,慌乱起身闪躲,锋利的爪蹭过肩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秦封亦赶紧制住泽桢,不解它的动作。 现在在室外,秦封亦敢动用一点灵力了,与泽桢神识交谈。“你这是做什么?” 泽桢也有些疑惑,“……我以为她是,秦巧迎。” 秦巧迎是秦封亦母亲秦夫人收养的义女,总以青纱覆面示人,只露出一双婉转流连的眼睛,水系单灵根修士。 “怎么可能,她年岁比我还要大上不少。” 不仅是年岁的问题,秦巧迎也是剑修,金丹巅峰修为,为人清冷不喜热闹,秦封亦小时候总喜欢找这位美人姐姐玩,想看看她的真实面容,最后都是以被丢出去结束,只有秦夫人能和她说上几句话。 可是江眠资质差修为低,身材瘦小,不会用剑,年纪比秦封亦还小,现在睁着明亮的狐狸眼,躲在远处的树后面。 “应该是我认错了,”泽桢思索,“她身上有和秦巧迎一样的想让灵兽亲近的感觉。” “巧合吧。” 秦封亦让泽桢先飞走,自己去安抚江眠,寻了个理由走远些,入定修炼,避免侵扰到古籍。 每个秦家子弟生来都会与护族兽神识相通,以保万事福泽,这也是泽桢能找到秦封亦的原因。 泽桢进入秦封亦识海,幻化出人形,一身羽衣的少年,锐利的容颜,两颊各有三道黑纹。 “几位长老护送你走后,那人也追出去,后来不知何时布下的怪异阵法,邪气笼罩,没有人能出去,我还在前院处理邪祟,后院燃起火光,”说到这泽桢抬眼看向秦封亦,“你父亲**点了昧火,同归于尽。” 秦封亦痛苦闭眼,他被送走前,母亲拦住全身缠着黑布的那个人,他眼睁睁看着那人徒手刺穿母亲胸膛,血崩而亡。 “然后呢?” “只有几个人逃出来,逃亡路上全都被追杀走散,直到四个多月前,不知为何追杀的人全都消失,再也未出现,但我能感应到的秦家直系子弟只剩你一个。”泽桢叹息收尾。 “我这里也是一样,那人一直紧追不舍,长老全都牺牲,我吃了易容改体的药草,重伤昏迷,落下悬崖,再醒来就被江眠捡到。” 泽桢察觉出几分奇怪,“这么巧?这个江眠不会是细作吧?” 秦封亦摇头,“不是,她是旁边村镇的住民,在悬崖下守了我一个月都没有下手,少主玉牌也没有被动过。” 泽桢点头,“你心里有判断就好。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隐藏身份查寻真相。我编造了个封裕的假身份,和林沐锦暂时合作,一个月前我联系上秦家商庄,让他们给我编造身份,两个月后,迎新大会趁乱出去交接。”秦封亦有条不紊的安排好一切。 泽桢欲言又止,欣慰秦封亦的成长,又焦灼于心中猜测。 “怎么了吗?” 泽桢试探出口,“……你知道鬼幡吗?” “和灭门有关吗?我只知道鬼幡是邪气很重的法器,二十年前危害世间,被几大宗门世家连同铸造者一同击毁镇压。” “你还太小,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泽桢面色沉重,“那个人身上裹的黑布,可能就是鬼幡。鬼幡当年碎裂成五块被镇压于各处。那人身上那一块,不同于被镇压的任何一块,太小,邪气也太重,我不敢全然确定。” 若是鬼幡,那事情就更加诡谲不明。 “要找机会回去一趟。”秦封亦定下。 更多的也无法猜测,两人交换完信息,剩下的只能静观其变。 江眠发现秦封亦最近有点不一样了,做了十天苦力,江眠把一楼的古籍翻了个遍,还偷偷誊抄几本有用的自保功法自己带出去,带不出去就背下来,这些高级些的功法,要是排队借阅,她不知道得等到猴年马月。 江眠本来还心虚符世语给的机会全让自己用了,苦活累活丢给人家徒弟干,结果自从上了二楼,秦封亦也开始偷偷摸摸不知在干些什么。 吾家有儿初明理的既视感,感动的江眠泣涕难止,这才是藏书阁的真正用途啊。 二楼一共两个人,两个人还都互相躲避着翻阅记录鬼幡的古籍。 莫名其妙的好笑。 第12章 大师兄 自从那天晚上做了噩梦后,江眠就不在藏书阁过夜了,秦封亦为了和泽桢交流,欣然应允江眠陪她回去的请求。 昨天沈乐特地嘱托她今天早点回去,去大门迎接她大师兄,晚上还有庆功宴。 江眠把秦封亦也一块拉去,还没到门口,就远远瞧见大门那里围了不少人,甚至还有楚程。 大半月没见这个便宜兄长,江眠欢喜上前打招呼,站在右后拍左肩。 楚程绕了个圈才看见人,笑着把江眠脑袋揉乱,“还逗上你哥哥我了。” “哈哈哈。”两个人闹在一起笑。 楚程看见站在后面的秦封亦,脸色有些奇怪,上次在临时卧房前的事他还记着,那天晚上他辗转思索,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都准备好第二日天明去道歉,结果刚到人跟前,秦封亦说什么他想明白了,还谢谢他的指点,那模样,毛骨悚然。 泽桢落在枝头,看秦封亦站在两人身后,愣在原地。 泽桢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了,一眼发觉不对劲。 秦封亦年纪还是太小,被秦家夫妇养的也太单纯,巨大波折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江眠,对方还温柔的陪了这么久,怕是自己陷进去了都不知道。 泽桢大惊,不知是骂秦封亦没定力,还是斥责江眠不该对谁都这么好,骂来骂去,还是怪自己来的晚。 但现在制止还不晚,一定得给他们拆开,不然影响复仇大计怎么办。 “秦封亦。”泽桢神识传话。 秦封亦回过神,脸色不自然,“怎么了?” “现在还是该把心思放在修炼上,自己强大才能保护别人。”泽桢毫不留情。 “明白的。” 沈乐把江眠捉到前排站着,巨大罗盘载着人缓缓降落。 玄衣束身,眉眼周正深邃,不同于秦封亦楚程的少年欢脱,徐项明沉稳可靠,已然是潜藏魅力的成熟男性。 徐项明的压迫感比沈乐吊儿郎当的气质强多了,一眼瞧过来,江眠就受不住挪开脸。 “师尊。”徐项明规矩守礼。 沈乐真是乐开花了,有这么一个给他长面子还省心的徒弟,打着灯楼都找不着,“这次做的很好,快去你房里收拾收拾,你符师叔给你办了庆功宴。” “都是弟子分内的事,多谢师尊夸奖。”徐项明看向站在张岩旁边的江眠,轻声询问“这位就是要修补灵根的小师妹?” 沈乐点头,“还未收徒,不要声张。” “是。”徐项明好奇的看去一眼,江眠被看的毛骨悚然。 这个大师兄给江眠的第一观感不是很好,像是个心沉似海,谈笑间死伤无数的幕后操纵者,还是秦封亦好,单纯好懂,没有几分城府。 江眠钻到秦封亦旁边,偷偷说,“还是你好。” 秦封亦听的满脸问号,刚才他还伤春悲秋来着,现在又时来运转了? “你比大师兄好。”江眠偷偷和他耳语。 秦封亦心里高兴,咧着嘴笑。 前面楚程隐约听见什么好不好的,回头问,“什么谁好,谁不好?” “你最好。” “那当然。” 最前面,沈乐一放徐项明离开,周围弟子就叽叽喳喳围上去,崇拜不已的模样。纷纷询问在外历练的始末。 徐项明好脾气的回应,说日后会一一解答,现在先去宴席落座。 这个庆功宴直接摆在主殿,本来阴冷的寒石地砖铺上地毯,角落还点上提神的熏香,檀木的的桌案,醉人的酒香。 阵仗真不小,各峰峰主和管事长老齐聚,都快比得上掌门接任大典了。 江眠明面上不能坐到沈乐旁边,照常找纪沁,半道被时情给截胡,纪沁一脸懵的被赶坐林沐锦旁边的位置。 时情苦着小脸,埋在江眠肩头不说话,没一会竟然呜呜哭起来。 平时这么骄傲的时情,沦落至此,江眠是真要关心一下了,“这是怎么了?” 时情抽泣着说出一句惊天大事,“小姐变心了!” “不会吧,是那个男妖精啊?”江眠不是很信,林沐锦一副没有七情六欲的冷漠样,得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她动心啊。 时情气得手抖,怨气十足的看向殿前恭敬敬酒的宴会主角,“就是他。” “啊?”这话江眠更不信了,无法想象两个心机深沉的阴谋家真不是互相毒害,而是在谈情说爱,“可是大师兄才刚回来啊,没这个时间吧。” “才不是,”时情说起其中缘由,“小姐和他原是有婚约的,小姐说不喜欢他,那日着急去水云镇便是因为他暂时在那里落脚,小姐想在拜入师门前解除婚约,还差点撞到你们。” “那,婚约解除了吗?”江眠有点明白了。 “解是解除了,但我觉得,”时情咬牙切齿,“他们旧情复燃了,着几天小姐一直偷偷联络他,被我发现还敷衍我不肯说实情。” “哎呀,林师姐可能是有难言之隐吧。”江眠勉强安慰,瞧见林沐锦也在朝这边看,摇摇头。 “那她怎么能为了那个人吼我!”时情哭泣灌下一杯酒。 推杯换盏交谈起来,前半段大家都还规矩,后半段喝的上头,也就乱糟糟的,三五好友聚在一起,红着脸说笑。 这灵酒喝起来甜丝丝,江眠喝的多,但没醉,脸上浅上红晕,桃花般艳丽。 趴下就会睡着,必须要强打精神才能维持清醒。 时情喝醉被林沐锦接走,自己被挤到前面,江眠索性坐到前面空位上,是个徐项明身后的位置。 一波一波的人过来敬酒,徐项明酒量好,说点场面话一饮而尽,无半分醉态。 后面来的是个女修,红扑扑的脸,明显是喝醉了壮胆来的,“大师兄。我……” 江眠在后面坐着都知道这个漂亮女修要说什么了,扭扭捏捏,倾心相许,看这个大师兄怎么应付。 “大师兄,我倾慕你许久……”女修低下红透的脸。 徐项明唇角勾起,和气温和,“修炼一途确实艰苦,你已是筑基巅峰,再努力修炼一两年,定能更上一层。” 女修傻了,她说的倾慕可不是修为,拒绝的意思不用明说。红着眼走了。 这大师兄真眼说瞎话的本事是真有一套,江眠酒喝的飘飘然,忍不住笑了两声。 徐项明听见了,转头看见个醉鬼师妹,不和醉鬼计较,回头继续应付女修,一样的说辞,一样的红眼走开。 走一个,江眠就笑一次。 最后跑来个清秀的男修士,也是通红的脸,这次江眠还没等男修说话就扑哧笑出来,趴在桌案上笑的全身发抖。 那个男修被江眠笑的羞红脸,什么都没说就跑开了。 徐项明松了口气,没好气的转身走向身后的醉鬼师妹,坐在旁边空位。 殿前的都站起来四处走动嬉闹,坐在位置上的反倒没几个,人群屏障挡住这里的动静,光线都暗下几分。 徐项明指节轻叩桌案,让江眠直起身子,问道,“什么这么好笑?” 被人抓包也没不好意思,江眠不说话,面上绷不住,又偷偷笑几声。 桌上放了三瓶空酒瓶,也不知道是不是全都是她喝的,红晕一直到脖颈,红透的小虾米,眼神呆呆的,不像个聪明的,也不知道师尊怎么就看上这个小傻子了。 “不回师兄的话,没规矩。”徐项明悠悠品着酒。 江眠听这话立马回话,“没有!就是很好笑,我就笑了。” “你倒还挺理直气壮。”徐项明气笑了。 后面问几句,江眠答的前言不搭后语,活脱脱一醉鬼样,刚想伸手阻止她往自己领子里倒酒的行为,旁边就窜出来个男修,晃悠悠的来找江眠。 江眠不往衣领里倒酒了,徐项明收回手,听见秦封亦都囊一句什么,走了一个怎么又来一个。 “你怎么来了?”江眠抬头问,“你喝醉了?” “没有,”秦封亦也喝了不少,一步晃三下,“你醉了,我送你回去。” 徐项明听的扶额,两个醉鬼还要互相照顾上了。 江眠还真听话要起来,一个扶,一个拽,两个都站不稳,摔在一起,秦封亦躺地摔晕,江眠趴在秦封亦身上歪头睡着。 这下不只是徐项明没眼看了,外面站在树枝上的泽桢都恨不得拍额头,太丢人了。 大殿里热气升腾,这两个一直躺在这里怕是醒不来了。 徐项明一手一个,拎起来出了大殿,到外面吹风醒酒。 外面果然凉风习习,江眠和秦封亦靠在一起坐在地上,江眠觉得冷,就去揪秦封亦衣服,秦封亦迷糊的脱不下来,两个人又倒在地上。 徐项明觉得自己就是老妈子的命,施法布了避风阵,把两人罩在一起,等着人清醒些就统统送回去。 眼角黑鹰掠过,徐项明敏锐看去,一闪而过的灵力波动,估计是灵兽。 还未仔细查看,红衣女修从大门走出来,是林沐锦。 徐项明会意跟过去,布下隔音阵,从乾坤袋里拿出林沐锦嘱托他的东西,“那块玉本身没查到东西,只是块好玉,但上面的纹路别有深意,搜寻许久,只找到这份古籍有记载。” 林沐锦接过书袋,“多谢,改日定将谢礼奉上。” “小事,不必客气。”徐项明继续说,“你那姐妹哭的厉害,需要我去解释吗?” “不麻烦,情儿误会了,闹脾气几天就好。” 两人无半分越矩的言行,只是好友的间的简单交谈。 收了隔音阵,外面两个醒了一个,秦封亦揉着后脑勺,他不算太醉,只是看见江眠跟他亲口说不好的师兄攀谈上,有些不开心而已。 徐项明询问状况,“没醉吧。” 秦封亦闷闷的说,“没有。” “那就好,带你师妹回去休息吧,她喝醉了。” 一站一坐,秦封亦仰头看徐项明,高大沉稳,修为高深,还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掌门候选人。 原先还是秦家公子的时候,父亲就时常拿这位的美名训斥他,那时候他不服气的想着,长大定能超过他,成为修仙界榜首。 现在恍如隔世般见到本人,秦封亦只剩想要追赶修为的跌撞。 徐项明朝灯火通明的大殿走去,身后却喊住他。 “大师兄!” 徐项明回头,少年稚气未脱,独有几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生气,“何事?” 秦封亦认真说到,“以后想与师兄多多切磋。” 徐项明轻笑,“奉陪到底。” 泽桢看徐项明进去,赶紧飞过来,“徐项明真够敏锐的,我才刚接近就差点被发现了。” 秦封亦背起江眠往传送阵走,望着漫漫黑夜,“离结婴只差一步,这次回来,就是要准备结婴了吧。” “刚才他和林沐锦开了隔音阵谈话,”泽桢说起刚才探查到的情报,“交接了个装书的袋子,神神秘秘的。” 林沐锦当初和他结盟只是为了躲避闻烨,现在秦封亦有心向她投诚,想必最近也在查他的底细,林沐锦在查的东西,他心里有个大概,估计那个书袋就是和那件事有关的。 传送到鞍部的弟子卧,秦封亦先进江眠的房间,以为是红纱暖帐的闺房,结果是不拘小节的侠客。 没有过多装饰,床头几瓶丹药,书桌上书纸散乱交叠,一人高的镜子被搭了件弟子服外袍遮住。 房里原本是有方桌的,现在四脚朝天扣在地上,里面铺了被子给银耳当窝。 银耳不在自己窝里,爬上床钻在江眠被子里睡大觉。 秦封亦把银耳扒出来丢给泽桢玩,扶江眠上床,就只脱了鞋子。 喂完解酒丹,盖好被子,多的事情也不做。 银耳被泽桢利爪戳醒,缩成肉球呜呜哭,泽桢环视四周,给出评价,“乱中有序。” “行了,别玩了。”秦封亦把马上被玩坏的银耳放回窝里。 门被关上,亮光被阻隔,银耳见人都走了,马上爬上床,再钻回被子里。 第13章 书灵和生辰 江眠喝的醉,第二天没起来,秦封亦“不讲义气”不叫她。江眠是这么认为的,不然也不至于被疼醒。 还是一天乱七八糟,毫无进展,倒是秦封亦突然不痴迷于修炼,拐弯抹角的问些稀奇八怪的问题。 “若是友人生辰,该备什么礼才好?” 江眠奇怪,就你还有我不知道的朋友呢,不怕身份暴露被剐了,“得看什么友人吧,女人和男人可不一样。” “是女孩。” 呦,是红颜知己啊,这好说,“送些心仪的,像是脂粉首饰,大部分都错不了。” 秦封亦若有所思的点头。 晚上,江眠被守在她屋里的沈乐拎上峰去,一落座就正对大师兄。 沈乐:“来试一味补身体的药。” 桌上摆着盒子,里面放着一颗药,江眠可还记得昨天自己笑话人家的事情,觉得徐某人这要笑不笑的样子不像好人。 徐项明无语:“没毒,吃吧。” 江眠勉强相信,囫囵吞下。 三人静坐等待,不过半刻,江眠突然苦笑一声,满眼不甘的倒下去。 沈乐大骇:“项明啊,难道是怕师妹争夺师尊的宠爱才下此毒手吗?” 徐项明修养再好都撑不住了,“赶紧找丹修看看吧!” 江眠醒来的时候,给她诊脉居然是赵启年,不见沈乐,徐项明侯在旁边。 赵启年闭眼沉思:“体质衰弱,药效激进,无法承受。” 顿了顿,赵启年又问:“你天生只有水灵根吗?” 江眠:“……应该就一个吧,没听我娘说过还有别的。” 赵启年点头,下结论:“用此药修补灵根,需一金丹期修士辅助吸收药性,一月时间便可。” 赵启年离开,轮不到江眠说话,沈乐从窗户翻进来,“项明,你来吧,其他人我不放心。” 徐项明看着撅嘴的江眠,浅笑,“是,师尊。” 最近江眠日子不好过,白天做苦力,晚上还要被徐项明折磨。 一药入口,江眠倒地不起,又苦又痛,“要死了。” 徐项明扣上江眠手腕,缓缓输入木系灵力,帮助吸收药性,“装过了,那有这么痛。” “真的,”江眠皱着小脸,“可痛了。” “师兄要怜香惜玉啊。” 徐项明被逗笑:“好,我怜香惜玉。” 夜间刺激的药性灼烧的江眠睡不着觉,白天就会困倦不已。秦封亦来关心,被她敷衍过去,去角落里痛骂徐项明无耻,说好怜香惜玉,结果下手更重,手腕都是痛的。 秦封亦没了影,江眠心不在焉的想着灵根的事。 细细的声音响起来。 “江眠。” 江眠没动,不敢动。 “江眠。”又喊了一声。 江眠寒毛竖起,抽出头上的簪子做防御,色厉内荏。 “谁!现在出来我饶你不死!” 那道声音锲而不舍:“江眠。” 环视周围,不见一人,江眠跪地求饶,“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 “江眠。”这次的声音带些怒气。 江眠发现声音似乎是从面前传出来的,膝行至面前书架,又仔细听了两声,准确的抽出一本古籍。 古籍自行翻开,烟雾环绕,凝聚成人形,孩童模样的小姑娘。 是书灵。 “你就是江眠。”细细的声音。 江眠惊奇道:“还真有书灵啊。” “当然啦。”书灵绕着江眠转一圈,小狗一样嗅,“你身上,有墨姐姐的味道。” “什么墨姐姐?” “她也是书灵,许久之前认主出了藏书阁,我就再也没见过她了”书灵仰视江眠,“你能帮我找到她吗?” 江眠拒绝:“我为什么要帮你找她?” 书灵歪头:“你在找东西是吗?是个法器?” “你知道?” “我不知道,但我可以帮你上去和别的书灵问问。”江眠不以为意:“那我自己上去问好了。” 书灵飘到江眠脸上:“那我跟他们说,不要告诉你。” **裸的威胁,江眠还真拿这个书灵没办法,“那你想怎么办,我也不知道你那个墨姐姐在哪。” “你带我出去,我自己找。”书灵勾勾手指,江眠身上那块“母亲遗物”玉佩就冒出来,“与你认主,我就可以在玉里呆着。” 这是缠上她了,江眠也威胁书灵现在就上去问,不然就碎玉断绝。 书灵还真去了。 衣角消失在房顶,后面秦封亦就喊她过去。 秦封亦脸上薄红,眼神飘忽不定。 江眠直觉这小子没憋好屁:“什么事啊?” “明日你可又什么安排?” 安排?去徐项明那受罪算吗? 修补灵根的事沈乐不让她外传,秦封亦也没告诉。 “明天不也要来?” 听见这话秦封亦忽然开心起来:“是啊,明日要誊抄内容有些多,咱们在阁内留宿一晚吧。” 面前人的眼亮晶晶的,江眠心动了,主要是不想再被徐项明折磨了。 “好啊。” 但是,誊抄的内容不是快结束了吗,他从那里整来这么多。 晚上,弟子卧。 江眠这次装的狠,抱着徐项明的腿直哭,“师兄啊,真不行了,咱们就明天就减点药量,让我缓一天吧。” 徐项明脸色僵硬,不敢下重手扯开她,“才五天就受不了了,以后修炼可比这苦多了。” “不能这么说啊师兄,修炼一途任重而道远,不能急于一时,我这也是为了我的仙途着想。”江眠说的情真意切。 “松手。” “师兄答应我就松手。” 徐项明之前管不住沈乐,现在制不住江眠,这一大一小真是专门来克他的,“好,我答应你,但以后别想让我手软。” 江眠立马撒手,兴高采烈的给徐项明开门,“天色已晚,师妹就不打搅师兄休息了。” 徐项明:“……” “明日不用我来帮你吸收药性,你打算做什么?” 谁知道秦封亦那套说辞要干什么。 “在,在藏书阁誊抄书卷,顺便偷学一点。” 徐项明只信一半,“别偷偷玩去就行。” “那当然。” 可怕的大师兄离开,江眠舒服躺在床上看功法,修炼肯定是要认真修炼的,身上那么多秘密,不能在查清楚之前就死了。 玉佩里的书灵飘出来:“你大师兄人还不错,刀子嘴豆腐心。” “确实。”江眠赞同,总感觉徐项明像老父亲一样上下操心,“别说他了,你探听的消息呢?” 书灵一开口就是一大串:“有消息,你要找的那个幡,是二十年前白浦峰的炼器大能所造,叫秦颜,是天星道人的小徒弟,后来她不知缘由的造出这鬼幡为祸世间,便被……” 江眠在听见秦这个字是就扔了书坐起来,说到后面赶紧叫停。 江眠本来没指望这个书灵能说出什么,现在怎么还有不得了的东西呢? 书灵疑惑看着江眠探查外面,不放心,还施法布了个小型隔音阵,只有她和江眠,连银耳都进不来。 江眠正襟危坐示意书灵继续。 “……就被各大仙门世家追杀,最后这幡碎成五块,分别镇压于各地,这秦颜说是也神魂俱灭,死无全尸。沈掌门好像也因为此事重伤闭关。” 信息爆炸了,江眠呆愣许久都没缓过来,这些话的冲击远远强过“沈掌门被狐狸精迷惑献身”的谣言,甚至比她发现自己穿越话本还有过之不及。 这怎么和她在外面听到的一点都不一样,天星道人不是只有四个弟子吗?白浦峰不是没有出过炼器大能吗?沈掌门不是因为冲击境界才闭关的吗? 哪边是真的,哪边又是假的。 江眠出了一身冷汗,惶恐的披上被子。 “你这消息可靠吗?” “当然,藏书阁里的书灵都活了几百年,这点事情还是知道的。” 这哪里事这点事情,这是好多事情啊。 “你,你不会把这些事情随便往外说吧?”书灵疑惑:“不会啊,平常那些人是见不到我的,要不是闻到你身上的味道,我也不会出来。我在里面睡了许久,这些事都没经历,你不来问我,我也不会去问。” 江眠心里刚安生一点,又发现怪异之处,“我身上到底什么味道啊,不会有麻烦吧?” “不会,是书灵间才能闻到的气息。你以前可能见过墨姐姐。” 江眠是一点不想和这个陈年大案扯上关系,但知道了就惦念着,焦灼的看几眼功法又放下。 “这个秦颜,是秦家人吗?” “不知道欸,我明天去问问。” “哎,行吧。” “你可要记住了,帮我找墨姐姐。” “好,记住了。” 次日,乾玉钻到楼上继续探听消息,江眠在第三层陪秦封亦。 夜明珠放在两人之间,江眠三两笔誊抄完,等着秦封亦拿剩下的给她。 秦封亦从袖子里掏半天,江眠撑头看了半天。最近脑子里接收的消息太多,江眠对眼前的一切都抱有随时脱离控制的想法。 能掏出来个什么呢? 拍出秦家少主玉,趾高气昂的说,看见玉牌,还不跪下求饶。 扔下一本话本,低声威胁,哼,早就知道你不是这里的人,敢知道我的秘密,你也不必活下去。 再或者是,递出一封情书,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的说,我和徐师兄情投意合,你该退出了。 江眠把自己想乐了,憋笑憋得脸红。 秦封亦捧出木匣子,端端正正放在正中央,一抬头就看见江眠垂眸红脸。 竟会如此开心? 秦封亦展颜一笑,“生辰快乐,阿眠。” 生辰?江眠僵住,那个胡编乱造的日子?面前人真心实意的笑,木匣子里的白玉簪子,交叠晃眼,叫人分不清是不是大梦未醒。 乾玉悄无声息的回来,神识传话,“……他,对你还真不错。” 江眠若有所思,“嗯,确实是个好机会。” 秦封亦看江眠呆住,上手取出簪子,递到她手里,“试一下吧,不喜欢我再去准备一份。” 回过神,江眠眼睛笑成月牙,簪到头上。 “好看吗?” “好看。” 眼前的师妹也是孤苦无依的身世,只有同病相怜的两个人才能更明白彼此需要什么。 我希望你能成为我新的家人。 百米外,微风吹乱一人衣角。 徐项明拿着止痛的药,遥遥看着阁内的心心相惜,识趣的不打扰。 药瓶高高抛起又落在手心。 “小骗子。”” 第14章 勾引小姑娘 那个假生辰的事,江眠是真没想到秦封亦还记得,而且见了秦封亦的神情,本来安生的心思又活络起来,这心口契死活见不到影,说不定还真能换个法子把主角捏在手里。 江眠好不容易制住一个不好好吃饭的灵兽,旁边药田的动静吵嚷的她心烦,气的她摔了手上东西,躲在树丛后面查看。 三个外门弟子,两个男修在欺负一个瘦弱姑娘,嘴里手上不干净。 这姑娘瘦的可怕,量着尺寸做的弟子服,都因为少肉穿的像挂在骨头上。 是在秘境和临时卧房遇到过的姑娘,真是瞌睡来了递枕头,她还愁自己在第四峰没有能说得上话的人呢。 江眠懒得再听,打出去几道石子在男修的腿上,那两人受惊害怕,让她自己照看好一切,他俩先回去。 那姑娘像是没了生气,一举一动都是僵硬,转头向后:“谢谢你。” 江眠走出来,坐到旁边:“他们为何欺负你?” 她摇头。 “嗯,那你叫什么名字?” 她终于开口:“吴芷。” “吴芷,”江眠拓展自己的人脉,“那你为什么来这?” 吴芷翻出捣药杵,一下下捣着:“主事安排的,来整理药田。” 估计是上次沈乐请来赵启年做出的退让。 三句之后,不关江眠再同她说些什么,吴芷总是淡淡回应。 江眠第一次遇见对自己的亲近无感的人,心里生出胜负欲,看向在旁边玩草的银耳。 后来几天,江眠天天来,吴芷也天天在。 江眠特意带几份灵食,哄骗吴芷和她一起吃,虽然峰里有发弟子月俸,但她的估计留不到自己手里。 吴芷忍了几天,到底是被灵食和银耳的双重诱惑下,败下阵来。 缩着身子,不自觉的小口尝着,不敢同江眠畅谈。 她只是外门弟子,身份和资质都低微,不像江眠机灵漂亮惹人喜爱。 江眠高兴的拉着吴芷吹牛,仗义直言:“以后你受了欺负就来找我,我找人帮你打回去,第二峰,第三峰都有我的人。” 吴芷吃着灵食,眼角只敢偷偷看旁边艳丽活泼的江眠,在她眼里,内门弟子已经是可望而不可即的高度,更别提江眠这样,被沈峰主,徐师兄护着的美人。 江眠是很好的人,她这样的配不上她的关心。 江眠还在为她许诺,吴芷攥紧手指,低声询问:“你知道他们都是怎么说你的吗?” “知道啊,”江眠不以为意,“无非是以色侍人,礼节尽失,更粗俗点,不要脸面,只知道靠男人的草包废物。” 吴芷不理解:“……那你为何要这样做?” 来这世间已经半年,江眠为了给自己谋一条生路,借着秦封亦的势结交到几大世家的贵公子贵小姐,日常说笑间,里面有几分真心几分利用,江眠自己都说不清楚。 相比之下,无权无势的吴芷倒更像她本真性格应该结交的朋友。 “为什么?”江眠反问,“那你为什么来白浦峰,这里欺负你的人很多。” “……为了活下去。” 江眠躺在草地上,长舒一口气,“和你一样的理由,活下去。” 吴芷还是不明白,“一定要以这种方式吗?” “哪种?” “和男修交互亲密,惹来流言蜚语。” 江眠难得遇见可以松快聊天的人,不自觉多说了些,“一开始是不得已而为之,后来发现,原来这样可以亲近更多人,便不费过多力气。” 江眠偏头看向缩起来小心吃东西的吴芷,“我性格本就爱说笑,又不幸生了这样一张脸,没有一步登天的资质,为什么不利用自己改变不了的东西,为自己多筹谋些。” 吴芷小心偷看被江眠含笑的眸子抓个正着,慌忙背过身去。 现在的江眠和她听来看来的完全不一样,不是只会靠给男人卖笑的无脑草包,更像个老谋深算的狡猾狐狸。 转念想来,就觉得她可怜,装成草包被人取笑,那些所谓的友人师尊到底是真心爱护她,还是被她伪装的娇弱模样吸引,只当是来逗乐的宠物。 江眠扯吴芷的袖子,“躺下来吧,很舒服的。” 吴芷犹疑着慢慢躺下。 “吴芷,要多为自己筹谋些啊,挣到手里的才是自己的。” 吴芷似懂非懂的点头。 两人距离拉近,弱弱的香薰气飘进鼻腔,和前几日闻见的不同,吴芷开口问,“你换熏香了?” “你闻到啦,好闻吗?” “好闻。” “那你多闻闻,哈哈。” 在第四峰拓展完人脉,江眠乐呵呵的回弟子卧。 书灵乾玉现身谴责江眠:“引诱小姑娘,无耻。” “哇,你这话说的可真难听,我要是不这样干,你墨姐姐怎么找。” 乾玉不说话了。 银耳跳下,狗腿的跑去开门。 江眠摸熊头,“还是你乖。” 江眠的灵根在徐项明不知为何的暴怒摧残下,修补的极其迅速,一月还未过完,不仅基本完善,修为也上升到接近筑基中期。 避息诀修炼的日臻熟练,只要江眠不随便施展灵力,金丹期修士都不一定能发现她。 藏书阁惩罚结束,现在据江眠能看到的情况,是秦封亦和林沐锦联盟,秦封亦私下用黑鹰避开人往外传递消息,要不是乾玉发现告诉她,她还真被蒙住。 近期秦封亦就会有行动,江眠掐算一遍日期,多半在下月的迎新会上。 指节敲在桌案上,江眠收拢思绪,装作认真听讲的模样。 “认真听,别走神。”徐项明端坐于旁。 江眠是真不知道哪里招惹这尊大佛了,自从上次在藏书阁留宿回来,徐项明脸上再无一丝笑意,药性增加一倍,疼的她死去活来都不停手。 江眠奇怪,使出浑身解数都问不出来原因,最后得了一句道貌岸然的“修炼之事必是要苦体劳心的”。 不单单是此事,徐项明似乎是怕江眠药量加大出事,来新弟子课程上做一月陪练,坐在最后日日看着江眠,上完课就回去用药,跑都跑不掉,幸好今天是最后一天。 一日课上完,纪沁钩住江眠肩膀,“去不去看看?” 江眠无力点头,徐项明在这,惹得众人眼红,每次结课,都有不少人等着和声名远扬的大师兄切磋。 两人今天走的快,凑在前面,观战视角极佳。 第一个是林沐锦,束身红衣,英姿挺拔,“师兄赐教。” 徐项明手中无物,只以灵力凝出剑气,招招防守。 “林师姐筑基巅峰,过不了半年就能结丹进阶,很可能是白浦峰最快结丹的弟子。”纪沁星星眼。 “你榜样这么厉害,怎么不见你努力。”江眠打趣道。 “你说这就伤感情了。” 对阵台上徐项明给人喂招纠错,见时候差不多,一道磅礴绿色灵力劈下,结束对战。 下一个上去的是周谦睿,唇红齿白的少年,抽出一把重剑,摆出进攻姿势,“大师兄,赐教了。” 第一招上去就是正面落下,徐项明横档防守,周谦睿拉开距离,环形追击,激烈猛攻,招招式式凶残难挡。 有周谦睿这样的小疯子在,对决不可谓不精彩,围观里惊呼阵阵。 徐项明来一招以柔克刚,借周谦睿自己的力把这个小疯子击飞。 “对阵不可急功近利,也要懂得变通。” 周谦睿嘴角带血,还笑得开心:“谢谢师兄。” 陆续上去几个,都没有周谦睿的对阵精彩,日头渐沉,只剩最后一个对阵机会。 一人飞跃台上,是秦封亦。 “师兄请赐教。” 不知道是不是江眠的错觉,总觉得这次徐项明的情绪不太好,回话也不客气。 两招下来,江眠发现那不是错觉,徐项明明显下手狠多了,秦封亦不服输,努力抵抗,两人打的有来有回,比前面一攻一防的无聊喂招好看多了。 精彩的结果就是,秦封亦落地一息就喷出一口血。 徐项明不吝夸赞,“秦师弟不仅基础扎实,对战技巧也不错。” 对阵结束,徐项明照例回峰上去,江眠也照例跟着,只是跟着走了几步,回头看一眼,周谦睿哥俩好的和秦封亦勾肩搭背,说笑着。 那边没事,就看这边,徐项明仍旧是闲庭信步,不像心机深沉的样子。 江眠评价,两个男人一台戏。 周谦睿惋惜,“师兄啊,你打不过人家就算了,怎么连亲亲师妹都守不住。” 秦封亦肘击他,“别瞎说。” 周谦睿西子捧心,“哪有瞎说,林师姐你来说。” 林沐锦挑眉,缓缓点头。 秦封亦:“…………” 徐项明针对他的行为是有些明显,可能是上次自己同他说出要切磋的宣言? 抹掉嘴上的血。 下手还真不留情。 今天是沈乐来找她,说是看看灵根修补的怎么样。 江眠像模像样的出手几招,灵力饱满流畅。 沈乐满意的很,三个弟子齐聚一堂,人丁稀少的第三峰现在也算是凑上好字了。 沈乐没有架子的让几个徒弟围坐一起,然后开始……闲聊。 沈乐其实不太会教徒弟,大徒弟天赋异禀不用教,二徒弟是大徒弟带不担心,这个即将到来的三徒弟嘛…… 本来是想亲自教的,可是大徒弟说不想师尊过多劳累欸,这样孝顺的徒弟谁顶得住,反正他沈乐顶不住。 这种场合,张岩最爱说,说闭关的枯燥,说山下事务的繁杂,连最近看的话本内容无趣都要说,江眠听了不免吃惊,另外两个却像无事人一样,想来是习以为常了。 江眠就装装乖巧可爱的小徒弟就好。 以为该徐项明说了,结果沈乐开口了,说这峰主当的实在劳累,项明以后当上了掌门可得好好让他歇歇。 感情这话都是说给徐项明听的,到底谁是师尊? 沈乐袖口钻出小蛇,是江眠在书房看到的那条。 三人见怪不怪。 江眠趴在桌上,伸手指逗这条小蛇。 指头晃悠两下,就被一口咬住,冰冰凉凉的。 沈乐刚想解救江眠,小蛇就松了口,亲亲密密的缠到江眠手指上。 张岩见状吃惊:“小师妹尽然能亲近小龙吗?我和师兄都被咬了好几次。” “小龙?是它的名字吗?”江眠抖落出衣服里的银耳,“我天生就招灵兽亲近,也不知其中缘由。” 沈乐含笑称奇,“这倒是少见,我都被它咬过几次呢。” 徐项明:“小师妹很幸运呢。” 闲聊两个时辰,沈乐准备休息,就把人全都轰回去。 大门被关上,江眠摇头晃脑和张岩说笑的身影再看不见。 沈乐脸上的笑意褪的干净,翻出一块传音玉,在手中盘摩许久。 闭眼入定,沈乐回忆往事,到底还是灵力点亮传音玉。 声音干涩呼唤:“哥。” 远在妖界,谪仙似的人在一颗合欢树下缓缓睁开眼,合欢花落了满头,真正的仙风道骨。 纤长玉手取出传音玉,“何事唤我。” 沈乐摸着小蛇的鳞片,轻声低语:“你这蛇,我快守不住了。” 对面沉默半晌,回道:“我会回去看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