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雨了,高大宽敞的教学楼沉浸在一片湿漉漉、安静的灰色调里。
百声坐在阶梯教室靠窗的位置,单手支着脸侧,听见外面雨打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撇头睨了眼玻璃外的雨。
挺大的,像透明纱帐,导致所有视线含糊不清。又吵又沉郁。
百声没什么太大的心绪起伏,平静地收回目光,继续瞧向黑板方向巨大的显示屏,专心听课。
这场雨持续了九十多分钟,一直到一节选修课上完都还没停。
百声没带伞,下课后留在了教室里玩手机,等雨消停。这时正值午间休息时间,零零散散来了几个自习的人,各自坐在教室角落里奋笔疾书、互不打扰。
论文小群里大家正讨论去乡下采风以及做数据调研的事,群主张平阳询问大家是否愿意一起结伴去西井村,其余两人都回了个“可以”。百声瞧着西井村几个字,犹豫许久,最终也回了个“可以”。
西井村,他记得那是一个很贫穷落后的村落,但因为历史悠久,古建筑保存完好,因此是京海周边一处有名的历史古迹景点。挺值得去看看。
不过,前几个月新闻上刚报道过,西井村在寒假期间发生了一起惨绝人寰的大学生分尸案。
具体新闻细节百声没看过,只依稀记得死了人。还是他们学院的同年级学生。
男的?还是女的来着?
心底泛起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某些后知后觉的求知欲像烈火般熊熊燃起,百声赶紧退出微信群聊天,点进了本地头条新闻,在搜索栏输入几个关键字,刚点搜索,教室里的灯突然熄灭。
整间教室骤然暗下来,外加今天阴天,光线本就惨淡,现在灯熄了,视线格外阴暗。跟在地窖一样。
百声愣了愣,猛地抬头望向头顶的灯。灯芯冰冷、没有丝毫动静。
教室里的几个过来自习的同学也跟他一样,仰着脑袋左顾右盼。
视线在空气里与同一排的同学的视线撞上,对方貌似发呆地望着自己,百声淡淡地看着她,两秒后莫名地敛起目光,继续看向手机屏幕。
没曾想手机的搜索页面显示网络丢失,搜索结果为空白。
百声:“……”
他看着手机屏幕右上端满格的网络信号,缩了缩眉梢。
一分钟后,百声又重新点了一次搜索,搜索进度一下子窜到底,还是同样的结果。
您的网络已丢失。
百声眉头蹙紧,不耐烦地啧了声,抓起桌子上的课本就要起身,谁料屁股刚离开椅子,腰部忽然被一只像手一样的东西抓住,啪地把他按回座位上。
百声瞳孔狠狠颤抖,蓦然睁圆双目,满眼不敢置信地被迫坐回了椅子上。
只是屁股底下坐着的东西又冷又硬,不像之前椅子的触感,倒是像坐在了冰块上,凉气钻入骨髓,冷得要命,百声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更甚的是,这股阴寒的气障还紧贴着他的整块肩背。像是……就像是被人抱在了怀里一样。
而他,正坐在某种看不见的生物的……腿上。
百声脸浮起一抹红,羞耻得不行,十指攥紧硬质的桌沿,拼尽全力要站起来,结果他越用力,那东西按着他腰部的力气也跟着加重,牢牢地把他箍在怀里。
百声咬牙切齿,谨慎地抬起眼睛扫向四周。
本来教室里其他人过来就是为了自习,现在没灯了,光线不好大家也就全退了。此时教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和一个看不见的淫贼。
百声轻呼一口气,心里简单地放松了点。幸好没人,要是有人的话,他要怄死。
暗自窃喜时,耳垂下面的皮肤突然传来一阵湿漉冰凉的触感,一触即离,要是不仔细的话,只会觉得那是一阵风刮过而已,可百声不是个粗心大意的人。这么近的距离,这么明显的揩油,除非他是个傻子,不然必须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有人从后面吻了他,是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混蛋。
恶心死了。
死了都不老实,还要出来占人便宜。
百声使出全部力气,腾地从对方腿上站起来,随后忙不迭几步远离那个座位。一旁的椅子被他慌张的动作弄出了滋啦的悠长声响。
百声顾不上脚边被他挤得快要倒掉的椅子,而是警惕地把目光落到刚才他坐着的那个椅子上。
那里空荡荡,椅子孤零零的,什么也没有。
百声喉咙滚了滚,淡着脸小心走过去,刷地拿起自己的课本,转身就要大步离开。
忽而,不知想到了什么,他顿在原处,心里越想越气越想越气,直到心脏沉得要滴血,他暗自咬牙,陡然一转身,泄气般地一脚踹在椅子上。
“给我死,混蛋。”
那一脚没踹到椅子上,似乎被空气里什么东西给截住了。因而他的一脚算是严实地踢在了某个看不见的畜生身上。
见状,百声冷冷地扯起唇角,眼底闪过一丝得意与满足的笑,转身离开,走出教室,往楼下迅速离去。
身后,冒着逃生指示灯森然绿光的教室门口,一个黑色身影静默地立在那里。右脚小腿端的黑色裤料上,多了一道明显的灰尘痕迹。
她沉默地目送着哒哒哒踩着台阶远离的人,眸眼深如夜色,难以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