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维柯在国道上行驶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当第一缕阳光透过车窗照进车厢时，沈野醒了过来。
他揉了揉眼睛，看到陈砚正专注地开着车，左手依旧时不时地摩挲着胸口的徽章。
“早啊。”沈野说道，打了个哈欠。
“早。”陈砚点点头，“还有一个小时到下一个服务区，我们在那里吃早饭。”
“好。”沈野点点头，伸了个懒腰，然后拿起放在旁边的相机，翻看起昨天拍的照片。
照片里有暴雨中的依维柯，有服务区的热闹场景，还有那个孤独的老人。
他翻到一张陈砚在雨中检查刹车的照片，照片里的陈砚浑身湿透，头发贴在脸上，眼神却很坚定。
“这张照片拍得不错。”沈野说道，把相机递给陈砚。
陈砚接过相机，看了一眼，然后还给沈野：“还行。”他的语气很平淡，却难掩眼底的一丝波动。
沈野笑了笑，没再说话，继续翻看照片。
他发现，自己拍的最多的，就是陈砚的背影。
无论是装车时的背影，还是开车时的背影，都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孤独和坚定。
车子抵达服务区，两人走进餐厅，点了两份早餐。
早餐很简单，一杯豆浆，两个包子，一个鸡蛋。
沈野狼吞虎咽地吃着，陈砚则吃得很慢，小口小口地咀嚼着，像是在思考什么。
“你在想什么？”沈野问道。
陈砚抬起头，看着他：“我在想那个老人的信，我们到了敦煌，怎么把信给他儿子。”
沈野愣了一下，然后笑了：“我还以为你忘了呢。放心吧，到了敦煌，我们先去莫高窟，找个合适的地方把信放好，就当是完成老人的心愿了。”
“嗯。”陈砚点点头，“希望能有用。”
吃完早餐，两人回到车上。
沈野靠在副驾上，看着陈砚发动车子，突然想起了昨天在服务区看到的笔记本。
“你的笔记本里，写了很多关于你队友的事吗？”
陈砚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嗯，他叫林舟，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最敬佩的人。”
他顿了顿，又说，“我们一起进的消防队，一起训练，一起出任务，他总是很照顾我。”
沈野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他知道，陈砚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倾听者。
“三年前的那场火灾，是一个仓库着火，里面有很多易燃易爆物品。我们接到报警后，立刻赶了过去。仓库里烟雾很大，能见度很低，我和林舟一组，负责搜救被困人员。我们在仓库里找到了十几个被困人员，就在我们准备撤离的时候，一根横梁突然掉了下来，林舟推开了我和一个小女孩，自己却被埋在了下面。”
陈砚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可沈野能感觉到他声音里的悲伤，“后来，小女孩得救了，可林舟却再也没能醒过来。”
沈野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看着陈砚苍白的脸，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他。
“你别太自责了，这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可我还是觉得对不起他。”
陈砚说道，眼睛里闪过一丝痛苦，“如果我当时能反应快一点，也许他就不会有事了。”
“这不是你的错，谁也无法预料到意外的发生。”
沈野说道，“林舟肯定也不希望你这样自责，他希望你能好好地生活下去。”
陈砚沉默了很久，然后点了点头：“你说得对，他肯定希望我能好好地生活下去。”
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拿出笔记本，翻开，递给沈野，“你看看吧，这是我写的关于林舟的事。”
沈野接过笔记本，小心翼翼地翻开。
笔记本的前几页记满了路线和注意事项，后面几页则写满了关于林舟的回忆。
有他们一起训练的场景，有他们一起出任务的经历，还有他们一起聊天的片段。
字迹从一开始的工整，渐渐变得潦草，甚至有些凌乱，像是陈砚的情绪在不断变化。
“2020年3月15日，晴。今天和林舟一起训练，他又赢了我，这家伙，总是这么厉害。他说，等我们退休了，就一起开一家火锅店，每天吃火锅，喝啤酒，多自在。”
“2020年6月12日，阴。今天出任务，是一栋居民楼着火，里面有一个老太太被困在楼上。林舟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把老太太救了出来。他出来的时候，脸上全是黑灰，却笑得很开心。他说，救人的感觉，真好。”
“2020年9月20日，雨。今天是林舟的生日，我们一起去吃了火锅，喝了很多酒。他说，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看到世界和平，再也没有火灾，再也没有牺牲。我笑着说，他的愿望太伟大了，我们一起努力。”
“2021年6月12日，晴。今天又梦到了那场火，林舟的脸很模糊，只记得他说“快走”我醒了之后，再也睡不着了，心里很疼。我知道，我永远都忘不了他。”
沈野一页一页地翻着，眼睛渐渐湿润了。
他能感觉到陈砚对林舟的思念和愧疚，也能感觉到他内心的痛苦和挣扎。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沈野说道，把笔记本还给陈砚，“林舟是个英雄，他会永远活在你的心里。”
陈砚接过笔记本，紧紧抱在怀里，像是在保护什么珍贵的东西。
他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我以前总觉得，跑长途能让我忘记过去，可现在我发现，我根本忘不了。林舟的影子，无时无刻不在我身边。”
“忘不了就别忘了。”沈野说道，“把他放在心里，带着他的希望，好好地生活下去。就像你说的，他希望你能好好的。”
陈砚看着沈野，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然后点了点头：“谢谢你，沈野。”
“不用谢，我们是朋友，不是吗？”沈野笑了笑。
陈砚愣了一下，然后也笑了：“嗯，我们是朋友。”
车子继续往前开，阳光透过车窗照进车厢，温暖而明亮。
沈野靠在副驾上，看着窗外的风景，心里突然觉得很轻松。
他知道，这趟长途旅行，不仅是在运送旧书，也是在运送友谊和希望。
他和陈砚，两个原本陌生的人，因为这趟长途旅行，成为了朋友，也成为了彼此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