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野回声》 第1章 雾城旧书店 雾城的六月，总是被黏腻的梅雨包裹。 陈砚站在“雾城旧书店”的木质门廊下，看着雨丝像针一样扎在青石板路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手腕上一道浅淡的疤痕——那是三年前那场火灾留下的纪念。 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口，那里别着一枚银色的消防员徽章，边缘被反复触摸得发亮，是队友林舟留给他的最后一样东西。 书店的门是老式的推拉门，上面刻着模糊的花纹，推开门时会发出“吱呀”的声响，像老人的叹息。 店里弥漫着旧书特有的油墨味和霉味，混合着窗外雨水带来的潮湿气息，形成一种独特的味道。 书架从地面堆到天花板，上面摆满了各种旧书，有的封面已经脱落，有的书页泛黄卷曲，像是沉睡了很久的老人，等待着被唤醒。 陈砚走到柜台后，拿起一本摊开的笔记本，上面用工整的字迹记录“着今天要装的旧书清单：“《鲁迅全集》3套，《红楼梦》2套，《平凡的世界》5套……”他的字迹像他的人一样，严谨、规整，甚至带着一丝刻板的强迫症——每一项后面都画着小小的方框，装完一箱就打一个勾，绝不允许有任何偏差。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显示着一条新消息：“我到门口了，你在哪？”发信人是“沈野”，那个在货车论坛上联系他的人。 陈砚收起笔记本，走到门口，推开一条门缝。 雨幕中，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年轻人站在对面的屋檐下，背着一个巨大的摄影包，手里拿着一台相机，正低头看着手机。 他的头发有些凌乱，额前的碎发被雨水打湿，贴在额头上，露出一双明亮却带着倦意的眼睛。 “我在这。”陈砚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店里的旧书。 沈野抬起头，看到陈砚，眼睛亮了一下，快步穿过雨幕跑了过来。 “你就是陈砚？”他的声音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活力，和陈砚的沉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嗯。”陈砚点点头，侧身让他进来，“进来吧，雨大。” 沈野走进店里，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你这书店挺有意思啊，跟个迷宫似的。”他伸手摸了摸身边书架上的一本旧书，封面已经看不清名字了，“这些书都要运到敦煌？” “嗯，敦煌图书馆要的，都是些老版本，他们说有收藏价值。” 陈砚走到柜台后，拿出一张路线图，铺在柜台上，“这是我们的路线，从雾城出发，走国道，经过湖南、湖北、陕西、甘肃，最后到敦煌，大概需要十天左右。” 沈野凑过去看路线图，手指在上面比划着：“十天？这么久？” 他顿了顿，又说，“我没问题，只要能赚钱，多久都无所谓。” 陈砚抬起头，看着他：“会修轮胎吗？” 沈野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当然会，我以前拍过货车维修的特写，跟着师傅学过几天，换个轮胎还是没问题的。” 他拍了拍胸脯，“放心吧，绝对靠谱。” “能熬夜吗？”陈砚又问。 “熬夜？我以前赶摄影稿，三天三夜不睡觉都没问题。” 沈野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得意，“跑长途嘛，不就是熬时间，我扛得住。” 陈砚看着他，沉默了几秒，然后点了点头：“行，那你留下来帮忙装车，今晚就出发。” “这么快？”沈野有些惊讶，“我还以为要明天呢。” “货主催得急，早点出发，早点到。” 陈砚说道，转身走进里屋，拿出一套工装，“穿上吧，装车的时候别弄脏了衣服。” 沈野接过工装，是一套蓝色的工作服，上面印着“雾城旧书店”的字样，和陈砚身上的衬衫是同一个颜色。 他笑了笑，走进卫生间换上，出来时，陈砚已经在门口的依维柯旁边等着他了。 白色的依维柯停在书店门口，车身有些旧，车身上印着“雾城旧书店”的字样，边缘已经有些褪色。 车厢的门敞开着，里面铺着一层厚厚的帆布，陈砚正弯腰把一捆旧书搬上车。 “我来帮你。”沈野快步走过去，伸手接过陈砚手里的旧书。 旧书比他想象中要重，他差点没站稳，陈砚伸手扶了他一把。 “小心点，这些书都是老版本，很脆弱，别摔了。” 陈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知道了。”沈野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把旧书放在车厢里。 两人一起装车，沉默地重复着弯腰、搬书、放书的动作。 雨声敲打着车顶，发出“哒哒”的声响，像是在为他们伴奏。 沈野偶尔会偷偷看陈砚一眼，他的侧脸很轮廓分明，睫毛很长，专注地看着手里的书，像是在对待什么珍贵的宝贝。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沈野忍不住开口，打破了沉默。 陈砚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搬书：“消防员。” “消防员？”沈野惊讶地看着他，“那你怎么不开消防车，跑来开货车了？” 陈砚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搬着书，像是没听到他的话。 沈野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识趣地闭上了嘴，继续帮忙装车。 直到天黑，他们才把所有的旧书装上车。 陈砚锁上车厢，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好了，我们去吃点东西，然后出发。” 两人走进附近的一家小饭馆，点了两碗面。 沈野饿坏了，大口大口地吃着，陈砚则吃得很慢，小口小口地咀嚼着，像是在思考什么。 “你不吃快点吗？一会儿还要开车呢。”沈野说道。 “不急，慢慢吃。”陈砚说道，放下筷子，从口袋里拿出笔记本，翻开，在上面写着什么。 沈野好奇地凑过去看，笔记本上写着：“2023年6月15日，雨。装书完毕，共32箱，无损坏。副驾：沈野，会修轮胎，能熬夜。路线：雾城-敦煌。” 字迹工整，像是打印出来的一样。 “你每天都记这个？”沈野问道。 “嗯，习惯了。”陈砚说道，收起笔记本，“吃完了，我们走吧。” 两人走出饭馆，雨已经小了一些，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陈砚发动依维柯，车子发出一声沉闷的轰鸣，缓缓驶离雾城旧书店，汇入雨夜的车流中。 沈野靠在副驾上，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心里有些感慨。他没想到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开始一段长途旅行。 他转头看了看陈砚，他正专注地开着车，左手依旧时不时地摩挲着胸口的徽章。 沈野知道，这个沉默的男人身上，一定藏着很多故事。 家人们第一次写[求你了][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雾城旧书店 第2章 暴雨中的刹车失灵 依维柯行驶在国道上，雨又开始下大了，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淹没。 挡风玻璃上的雨刮器不停地左右摆动，却还是无法完全看清前方的路。 陈砚的眉头皱得很紧，眼睛紧紧地盯着前方，双手稳稳地握着方向盘，像是在和暴雨抗争。 沈野靠在副驾上，原本还有些兴奋的心情，被这没完没了的暴雨浇得有些烦躁。 他拿出相机，想拍几张雨中的夜景，却发现镜头上全是水汽，拍出来的照片模糊不清。 他叹了口气，收起相机，看着窗外的黑暗。 “还有多久到下一个服务区？”沈野问道。 陈砚看了一眼导航：“大概还有五十公里。”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显然是长时间开车累了。 “要不我们先休息一下吧，你都开了四个小时了。”沈野说道，“这么大的雨，太危险了。” “没事，我还能撑住。”陈砚说道，踩了踩油门，车速快了一些，“早点到服务区，早点休息。” 沈野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陈砚。 他能感觉到陈砚的疲惫，却也知道他是个固执的人，决定的事很难改变。 突然，陈砚的脸色变了，他猛地踩下刹车，可依维柯却没有像预想中那样停下来，反而在湿滑的路面上滑出了半米，车身剧烈晃动了一下。 “怎么了？”沈野紧张地问道。 “刹车失灵了。”陈砚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紧紧地握着方向盘，试图控制住车子，“别慌，我会处理。” 沈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看着前方模糊的路牌，手心全是冷汗。 他想帮忙，却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紧紧地抓住扶手，看着陈砚的侧脸。 陈砚的额头渗出了冷汗，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前方，左手依旧下意识地摩挲着胸口的徽章，像是在寻求某种力量。 他缓缓地打方向盘，试图把车子靠向应急车道。依维柯在路面上滑行了一段距离，终于停在了应急车道的积水里。 陈砚松了口气，靠在椅背上，大口地喘着气。沈野也松了口气，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了。 “吓死我了，刚才差点以为要完蛋了。”沈野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后怕。 陈砚没说话，只是打开双闪，推开车门，走了下去。一股夹杂着泥土腥味的热风涌了进来，瞬间打湿了他的衬衫。 沈野也跟着跳了下去，雨水打在他脸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了不少。 陈砚蹲在车后，检查着刹车盘。 雨水顺着他的头发往下流，滴在肩膀上，晕开一片深色的水渍。 他动作很慢，手指在刹车盘上轻轻摸索着，像是在触摸什么易碎的东西。 “怎么样？”沈野问道。 陈砚站起身，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刹车油有点漏，得找个服务区修一下。前面二十公里有个服务区，先慢慢开过去。” 两人回到车上，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味道。 陈砚发动车子，依维柯像个年迈的老人，发出一声沉闷的轰鸣，缓缓驶进雨幕。 沈野靠在椅背上，看着陈砚的侧脸，心里五味杂陈。 他不知道自己这次的决定是对是错，也不知道这趟长途旅行会遇到什么危险。 “你以前遇到过这种情况吗？”沈野忍不住问道。 陈砚的手顿了一下，方向盘微微偏了偏，又很快纠正过来：“遇到过，跑长途难免会遇到一些意外。”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以前当消防员的时候，比这危险的情况多了去了。” 沈野愣了一下，没想到陈砚会主动提起他的过去。 “那你为什么要辞职？”他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触碰到陈砚的伤口。 陈砚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三年前，我出了一次任务，一场仓库火灾，里面有很多人。我冲进去救人，却没能把他救出来。”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他是我的队友，也是我的……朋友。从那以后，我就不敢再靠近火场，也不敢再听到消防车的声音。医生说我得了创伤后应激障碍，需要长期治疗。” 沈野的心猛地一沉，他看着陈砚苍白的脸，心里突然有些愧疚。 “对不起，我不该问的。” “没事，都过去了。”陈砚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我以为跑长途能让我忘记过去，可没想到，该记得的还是记得。” 两人都沉默了，车厢里只剩下发动机的轰鸣和雨水打在挡风玻璃上的声音。 沈野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的暴雨，心里想着陈砚的故事，突然觉得这个沉闷的男人，也不是那么难以接近。 车子行驶了大约半个小时，终于抵达了服务区。 服务区里没什么车，只有几辆货车停在角落，像是被暴雨遗弃的孤儿。 陈砚把车停在维修站门口，下车去找维修师傅。 沈野则留在车上，翻看着陈砚放在仪表盘上的笔记本。 笔记本的前几页记满了路线和注意事项，字迹工整，像是打印出来的一样。 后面几页却画风突变，字迹变得潦草，甚至有些凌乱。 沈野看到其中一页写着：“2023年6月12日，晴。今天又梦到了那场火，他的脸很模糊，只记得他说“快走。”另一页写着：“2023年7月5日，阴。去了医院，医生说我需要休息，不能再接触刺激的东西。” 沈野的心猛地一沉，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就在这时，陈砚回来了，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看到沈野在看他的笔记本，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你干什么？”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伸手去抢笔记本。 沈野连忙把笔记本还给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能感觉到陈砚的情绪很激动，甚至有些失控，这和他平时的冷静判若两人。 陈砚接过笔记本，紧紧抱在怀里，像是在保护什么珍贵的东西。 他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我不是故意要瞒你，只是这些事，我不想再提了。” “我知道，我理解。”沈野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都有不想提及的伤痛。” 他顿了顿，又说，“如果你想找人聊聊，我随时都在。” 陈砚看着沈野，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然后点了点头：“谢谢。” 维修师傅给车子加好了刹车油，陈砚付了钱，发动车子，继续向西而去。 这次，沈野没有再靠在椅背上，而是看着窗外的风景。 路边的树木渐渐从南方的常绿阔叶林变成了落叶乔木，叶子有的黄了，有的还绿着，层层叠叠，像一幅色彩斑斓的画。 “你看，雨停了。”沈野突然开口，指着窗外。 陈砚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雨果然停了，太阳从云层里钻了出来，天空变得格外蓝。 一道彩虹挂在天边，像是一座连接天地的桥梁。 “真美啊。”沈野感叹道。 “嗯。”陈砚点点头，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了扬。 两人都沉默了，车厢里只剩下发动机的轰鸣和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 沈野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的彩虹，心里突然觉得很轻松。 也许，这趟长途旅行，会给他们带来不一样的改变。 宝子们新人作者清准安请多多关照！[橙心][橙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暴雨中的刹车失灵 第3章 服务区的独居老人 依维柯驶入服务区时，夕阳正把天空染成一片橘红色。 服务区里很热闹，停满了各种各样的车辆，有货车、客车，还有一些私家车。 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味和汽油的味道，混合成一种独特的“旅途气息”。 陈砚把车停在停车场的角落，对沈野说：“我们在这里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再继续赶路。” “好。”沈野点点头，跟着陈砚下了车。 长时间的坐车让他浑身酸痛，他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 两人走进服务区的餐厅，里面挤满了人，吵吵嚷嚷的。 他们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点了两份快餐。 快餐很简单，一份红烧肉，一份炒青菜，还有一碗米饭，但对于饿了一天的他们来说，已经很满足了。 “你看那个老头。”沈野用下巴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老人。 老人穿着一件灰色的中山装，头发花白，手里拿着一个破旧的收音机，正专注地听着里面的戏曲。 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碗面条，已经凉了，他却没动一口。 陈砚顺着沈野指的方向看去，老人的背影有些佝偻，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孤独。“他好像一个人。” “嗯，看起来像是在等什么人。”沈野说道，“你说他会不会是迷路了？” 陈砚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吃着饭。 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父亲也是这样，喜欢听戏曲，喜欢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发呆。 自从他从消防队辞职后，父亲就很少和他说话，好像在责怪他放弃了自己的使命。 吃完饭，两人走出餐厅，准备回到车上。 刚走到停车场，就看到那个老人站在他们的车旁，手里拿着一个信封，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老人家，您有事吗？”陈砚走上前，轻声问道。 老人吓了一跳，转过身来，看到陈砚和沈野，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笑容：“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觉得这辆车很眼熟。” “眼熟？”沈野皱了皱眉，“您以前见过这辆车？” 老人点点头：“嗯，我儿子以前也开着一辆这样的依维柯，跑长途，拉货。”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睛里带着一丝怀念，“他每次路过这个服务区，都会停下来吃点东西，然后给我打个电话。” 陈砚和沈野对视了一眼，都明白了老人的意思。 他是把他们的车当成了他儿子的车。 “您儿子呢？”沈野问道。 老人的眼神暗了下来，叹了口气：“他去年出了车祸，走了。” 陈砚和沈野都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老人。 “我知道我儿子已经不在了，可我还是忍不住想来这里看看，总觉得他还会像以前一样，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笑着说‘爸，我回来了。” 老人的声音有些哽咽，“我今天从家里出来，坐了几个小时的车，就是想来这里等他，哪怕只是看看他的车，也觉得心里踏实。” 陈砚看着老人悲伤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想起了自己的队友林舟，想起了那场火灾，想起了他没能救出来的人。 他知道，这种失去亲人的痛苦，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 “老人家，您别太难过了。”陈砚轻声说道，“您儿子肯定希望您能好好的，开开心心地生活下去。” 老人点点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谢谢你，年轻人。我知道，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他顿了顿，把手里的信封递给陈砚，“这是我给我儿子写的信，我知道他收不到了，可我还是想写。你们能不能帮我把这封信带到敦煌？我儿子以前说过，他最喜欢敦煌的莫高窟，说那里的壁画很美。我想让他看看，哪怕只是通过这封信。” 陈砚看着老人期待的眼神，心里犹豫了一下。 他们的目的地是敦煌，帮老人带封信过去，并不是什么难事。 可他不知道，这样做能不能给老人带来安慰。 “好，我们帮您带。”沈野突然开口，接过了老人手里的信封，“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把信带到敦煌，放在莫高窟的门口，让您儿子看到。” 老人的眼睛亮了起来，紧紧握住沈野的手：“谢谢你，谢谢你，年轻人！你们真是好人！” “不客气，老人家。”沈野笑了笑，“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老人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看着老人渐渐远去的背影，陈砚和沈野都沉默了。 “你为什么要答应他？”陈砚问道，“我们根本不知道他儿子的墓在哪里，怎么把信给他？” “我知道。”沈野说道，“可你看他那么可怜，我们总不能拒绝他吧。而且，敦煌那么大，我们可以把信放在莫高窟的某个地方，就当是完成他的心愿了。” 陈砚看着沈野，突然觉得他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心里却很善良。 “你说得对，就当是完成他的心愿了。” 两人回到车上，沈野把信封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副驾的储物箱里。 “希望这封信能给老人家带来一点安慰。” “嗯。”陈砚点点头，发动车子，依维柯缓缓驶出服务区，继续向西而去。 车厢里安静下来，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和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 沈野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的夜景，心里想着那个老人的故事，突然觉得生命很脆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消失。 他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他们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他跟着母亲长大，母亲工作很忙，很少管他，所以他从小就很叛逆，做什么事都凭着自己的喜好。 直到后来，他欠了很多钱，才不得不跑长途还债。 他突然觉得，自己应该给母亲打个电话，告诉她自己很好。 沈野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来，是母亲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喂？” “妈，是我。”沈野说道。 “小野？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你现在在哪里？过得好不好？”母亲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惊喜和担忧。 “我在跑长途，挺好的。”沈野说道，“就是想给你打个电话，问问你最近怎么样。” “我挺好的，你不用担心。”母亲说道，“你在外边要注意安全，别太累了，按时吃饭，按时睡觉。” “嗯，我知道了。”沈野说道，“妈，我以后会经常给你打电话的。” “好，好，妈等着你。”母亲的声音有些哽咽。 挂了电话，沈野的心里暖暖的。 他知道，母亲其实很关心他，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 他决定，等这趟长途跑完，就回家看看母亲，陪她聊聊天，吃吃饭。 陈砚看着沈野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了扬。 他能感觉到沈野的情绪变化，从一开始的烦躁、不安，到现在的平静、温暖。 他觉得，这趟长途旅行，不仅是在运送旧书，也是在运送希望和温暖。 车子继续往前开，夜色越来越浓，路边的车辆越来越少。 陈砚打开车灯，灯光照亮了前方的路。 他看着前方延伸的公路，心里突然觉得很踏实。 他知道，无论未来遇到什么困难，只要他还在路上，就有希望。 第4章 陈观的笔记本 依维柯在国道上行驶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当第一缕阳光透过车窗照进车厢时，沈野醒了过来。 他揉了揉眼睛，看到陈砚正专注地开着车，左手依旧时不时地摩挲着胸口的徽章。 “早啊。”沈野说道，打了个哈欠。 “早。”陈砚点点头，“还有一个小时到下一个服务区，我们在那里吃早饭。” “好。”沈野点点头，伸了个懒腰，然后拿起放在旁边的相机，翻看起昨天拍的照片。 照片里有暴雨中的依维柯，有服务区的热闹场景，还有那个孤独的老人。 他翻到一张陈砚在雨中检查刹车的照片，照片里的陈砚浑身湿透，头发贴在脸上，眼神却很坚定。 “这张照片拍得不错。”沈野说道，把相机递给陈砚。 陈砚接过相机，看了一眼，然后还给沈野：“还行。”他的语气很平淡，却难掩眼底的一丝波动。 沈野笑了笑，没再说话，继续翻看照片。 他发现，自己拍的最多的，就是陈砚的背影。 无论是装车时的背影，还是开车时的背影，都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孤独和坚定。 车子抵达服务区，两人走进餐厅，点了两份早餐。 早餐很简单，一杯豆浆，两个包子，一个鸡蛋。 沈野狼吞虎咽地吃着，陈砚则吃得很慢，小口小口地咀嚼着，像是在思考什么。 “你在想什么？”沈野问道。 陈砚抬起头，看着他：“我在想那个老人的信，我们到了敦煌，怎么把信给他儿子。” 沈野愣了一下，然后笑了：“我还以为你忘了呢。放心吧，到了敦煌，我们先去莫高窟，找个合适的地方把信放好，就当是完成老人的心愿了。” “嗯。”陈砚点点头，“希望能有用。” 吃完早餐，两人回到车上。 沈野靠在副驾上，看着陈砚发动车子，突然想起了昨天在服务区看到的笔记本。 “你的笔记本里，写了很多关于你队友的事吗？” 陈砚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嗯，他叫林舟，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最敬佩的人。” 他顿了顿，又说，“我们一起进的消防队，一起训练，一起出任务，他总是很照顾我。” 沈野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他知道，陈砚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倾听者。 “三年前的那场火灾，是一个仓库着火，里面有很多易燃易爆物品。我们接到报警后，立刻赶了过去。仓库里烟雾很大，能见度很低，我和林舟一组，负责搜救被困人员。我们在仓库里找到了十几个被困人员，就在我们准备撤离的时候，一根横梁突然掉了下来，林舟推开了我和一个小女孩，自己却被埋在了下面。” 陈砚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可沈野能感觉到他声音里的悲伤，“后来，小女孩得救了，可林舟却再也没能醒过来。” 沈野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看着陈砚苍白的脸，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他。 “你别太自责了，这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可我还是觉得对不起他。” 陈砚说道，眼睛里闪过一丝痛苦，“如果我当时能反应快一点，也许他就不会有事了。” “这不是你的错，谁也无法预料到意外的发生。” 沈野说道，“林舟肯定也不希望你这样自责，他希望你能好好地生活下去。” 陈砚沉默了很久，然后点了点头：“你说得对，他肯定希望我能好好地生活下去。” 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拿出笔记本，翻开，递给沈野，“你看看吧，这是我写的关于林舟的事。” 沈野接过笔记本，小心翼翼地翻开。 笔记本的前几页记满了路线和注意事项，后面几页则写满了关于林舟的回忆。 有他们一起训练的场景，有他们一起出任务的经历，还有他们一起聊天的片段。 字迹从一开始的工整，渐渐变得潦草，甚至有些凌乱，像是陈砚的情绪在不断变化。 “2020年3月15日，晴。今天和林舟一起训练，他又赢了我，这家伙，总是这么厉害。他说，等我们退休了，就一起开一家火锅店，每天吃火锅，喝啤酒，多自在。” “2020年6月12日，阴。今天出任务，是一栋居民楼着火，里面有一个老太太被困在楼上。林舟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把老太太救了出来。他出来的时候，脸上全是黑灰，却笑得很开心。他说，救人的感觉，真好。” “2020年9月20日，雨。今天是林舟的生日，我们一起去吃了火锅，喝了很多酒。他说，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看到世界和平，再也没有火灾，再也没有牺牲。我笑着说，他的愿望太伟大了，我们一起努力。” “2021年6月12日，晴。今天又梦到了那场火，林舟的脸很模糊，只记得他说“快走”我醒了之后，再也睡不着了，心里很疼。我知道，我永远都忘不了他。” 沈野一页一页地翻着，眼睛渐渐湿润了。 他能感觉到陈砚对林舟的思念和愧疚，也能感觉到他内心的痛苦和挣扎。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沈野说道，把笔记本还给陈砚，“林舟是个英雄，他会永远活在你的心里。” 陈砚接过笔记本，紧紧抱在怀里，像是在保护什么珍贵的东西。 他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我以前总觉得，跑长途能让我忘记过去，可现在我发现，我根本忘不了。林舟的影子，无时无刻不在我身边。” “忘不了就别忘了。”沈野说道，“把他放在心里，带着他的希望，好好地生活下去。就像你说的，他希望你能好好的。” 陈砚看着沈野，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然后点了点头：“谢谢你，沈野。” “不用谢，我们是朋友，不是吗？”沈野笑了笑。 陈砚愣了一下，然后也笑了：“嗯，我们是朋友。” 车子继续往前开，阳光透过车窗照进车厢，温暖而明亮。 沈野靠在副驾上，看着窗外的风景，心里突然觉得很轻松。 他知道，这趟长途旅行，不仅是在运送旧书，也是在运送友谊和希望。 他和陈砚，两个原本陌生的人，因为这趟长途旅行，成为了朋友，也成为了彼此的依靠。 第5章 沈野的摄影梦 依维柯在国道上行驶了两天，期间又遇到了几次小麻烦，比如爆胎、堵车，但都被两人齐心协力解决了。 沈野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这种在路上的感觉，虽然辛苦，却很充实。 这天下午，车子行驶到一片山区，路边的风景很美，青山绿水，鸟语花香。 沈野忍不住拿出相机，对着窗外的风景拍了起来。 “这里的风景真美啊。”沈野感叹道，“如果能在这里住下来，该多好啊。” 陈砚笑了笑：“你以前不是想当摄影师吗？可以把这些风景拍下来，分享给更多的人。” 沈野愣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以前想过，可现在，梦想在现实面前，一文不值。” 他顿了顿，又说，“我以前拍了很多照片，投了很多摄影比赛，可都石沉大海，没有一个人认可我。后来，我欠了很多钱，没办法，只能跑长途还债。” “你的照片拍得很好，只是缺少一个机会。” 陈砚说道，“我相信，总有一天，你的照片会被更多的人看到。” 沈野笑了笑：“谢谢你的鼓励，可我已经不抱希望了。” “别这么说。”陈砚说道，“梦想从来都不是一文不值，只是有时候，我们需要换一种方式去实现它。就像我，以前想当消防员，现在却在跑长途。可我觉得，跑长途也很好，可以看到很多不一样的风景，遇到很多不一样的人。” 沈野看着陈砚，突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也许，梦想不一定非要实现，只要我们还在为它努力，还在坚持，就已经很有意义了。 “你看这张照片，拍得怎么样？” 沈野把相机递给陈砚，照片里是一片青山绿水，远处的山峰连绵起伏，近处的河水清澈见底，河边的草地上开满了五颜六色的野花。 “拍得很好。”陈砚说道，把相机还给沈野，“很有层次感，色彩也很鲜艳。” 沈野笑了笑：“谢谢。我以前觉得，拍照就是为了获奖，为了得到别人的认可。可现在，我觉得，拍照是为了记录生活，记录那些美好的瞬间。” “你能这么想，就很好了。”陈砚说道，“不管别人认不认可，只要你自己喜欢，就值得去做。” 沈野点点头，心里突然觉得很温暖。 知道，陈砚是真心想帮他。 他决定，等这趟长途跑完，就重新拿起相机，继续拍照。不管能不能获奖，能不能得到别人的认可，他都要坚持自己的梦想。 车子继续往前开，山区的路越来越难走，弯道很多，坡度也很大。 陈砚全神贯注地开着车，双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眼睛紧紧地盯着前方的路。 沈野则靠在副驾上，看着窗外的风景，心里充满了希望。 他想起了那个老人的信，想起了母亲的电话，想起了陈砚的故事，突然觉得，这趟长途旅行，已经成为了他生命中最珍贵的回忆。 未来的路还很长，可能会遇到很多困难，但只要有陈砚这个朋友在身边，他就什么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