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园宾馆是京大举办学术会议、接待来宾用的校内酒店。路过前台时,向天问看了一眼墙上的“客房价目表”,发现最便宜的一档也要900多块钱,心疼得直皱眉。
“不早说你要来?我提前约个自习室就好了。”一进门,他就忍不住念叨起来,“订这么大个房间又不住,这不是乱花钱吗?”
蔡衍嘉从肩上卸下书包,张开双臂向他扑过来:“我想多和你待会儿嘛,向老师!这阵子你每天都匆匆忙忙的,说不了几句话就走了……”
向天问担心穿了一天的军训服有味儿,只得推开他:“还没洗澡呢,别挨你一身汗。”
蔡衍嘉却从书包里掏出一袋东西:“我帮你带了小裤裤和睡衣来哦,酒店里有洗衣房,可以把你的军训服洗了烘干。”
反正以往到蔡衍嘉家也是先洗澡换衣服,向天问没多想,接过衣服就进浴室去了。
十分钟后,他边擦头发边走出来,立刻留意到些许不寻常之处。
刚才他脱下来扔在浴室门后的军训服T恤,莫名其妙跑到床头那边去了;蔡衍嘉若无其事地坐在床上望呆,脸上却挂着不正常的潮红。
最可疑的是,蔡衍嘉的T恤下摆一半塞在裤腰里,显然是匆忙中刚把裤子提上,还没来得及整理。
这货怎么也喜欢干这事?向天问不好意思说破,只得咬牙装没看见,可蔡衍嘉躲避他视线的心虚模样简直太过明显,分明已经看出他知道了。
敲门声将两人从尴尬中解救出来,蔡衍嘉指指门口说:“我叫了room service,脏衣服用柜子里的洗衣袋装好,洗好了他们会送过来。”
不知怎么的,原本窝了一肚子的火、有好多批评的话想说,这会儿终于见着人了,向天问却突然块垒全消,一点儿脾气也没有了。
两人坐在套房的大办公桌前,他给蔡衍嘉讲解那五道大题考了哪些知识点、每个知识点在教材的哪个位置,把相关的基本概念和定理又过了一遍。
两个小时很快过去,抽背了几句《六国论》的重点段落后,向天问站起来收拾桌上材料,准备走了。
这时,蔡衍嘉突然从书包里掏出一张英语卷子:“向老师,其实我阅读理解也做了呢,要订正一下吗?”
“来不及了,明天吧。你早点儿回去,我走了。”向天问脱下睡衣,换上服务员刚送来的、还热烘烘的军训服。
才把裤子穿上,蔡衍嘉就从背后抱了上来,把脸埋在他肩头哼哼唧唧地说:“啊啊啊向老师,你别回宿舍了,好不好?我会想你的。”
“不是天天见吗,有什么好想的?”向天问无奈地笑笑,把蔡衍嘉的胳膊从自己腰上扳开。
话虽如此,其实他心里知道,天天见,也还是会想的。
这些天,当他头顶烈日站军姿的时候,在熙熙攘攘的食堂排队打饭的时候,和同学们闲聊说笑的时候,甚至走路的时候、刷牙洗脸的时候,心里都无时无刻不想着蔡衍嘉。
这个家伙有没有起床、早饭有没有按时吃,午饭是不是又不吃蔬菜只吃肉;题做完了吗、有没有偷偷看答案;午休的时候是不是又偷偷用“小玩具”……蔡衍嘉或俏皮或委屈的可爱模样,像一个怎么也关不掉的程序,一直在他的“后台”运行。
他甚至能理解蔡衍嘉学不下去的心情,因为他也一样。习惯了天天黏在一起的人,一旦见不到了,就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突然丢失,莫名烦躁、心慌,对周围的一切都失去耐性、提不起兴趣,这种感觉太折磨人了。
走出门前,他忍不住停下脚步,回过头去张开双臂,冲蔡衍嘉抬了抬下巴。
蔡衍嘉像屁股上装了弹簧一样,从床上一跃而起,飞扑进他怀里。
心里那块缺口倏地被严丝合缝地填满,踏实了,舒坦了,整个世界都拨乱反正了!向天问合拢双臂,在蔡衍嘉颈间偷偷猛吸一口,却又觉得自己很卑鄙,转而陷入深深的自怨自艾之中。
蔡衍嘉不想在这里过夜,于是收拾了书包,和他一起下楼。
“向老师,你别住宿舍了吧,好不好?”电梯里,蔡衍嘉一直在他耳边嘀咕,“省下来的住宿费,又能提前还款啦!你要是觉得我家太远、不方便,就让老季在这个酒店签一间长住房……”
“诶,别闹。”向天问赶紧打断他,“学校不允许随便退宿。”
好好的宿舍不住,住上千块钱一晚的校内酒店?这要是传出去,他在京大可就出名了。甚至今天他来燕园宾馆的事,都不能让别人知道!
于是他果断拒绝老季开车送他回宿舍的提议,一溜烟儿跑了。
此后的日子便如流水,转眼军训就结束了,向天问不必再每晚与时间赛跑。课表发下来后,他大松一口气。
周二下午和晚上有课,上午可以去找蔡衍嘉;周三早八上完后一整天都是空闲;周四、周五上午四节,下午晚上有大把时间;唯独周一比较麻烦,上午下午都有课,晚上则是固定的班会时间,完全脱不了身。
不过这样也好,总不能一天假都不给人家放。周末两天集中学习之后,周一正好让蔡衍嘉放松放松,调整一下心情。
正式上课的前一天晚上,最后一次开学教育是安全讲座。
大屏幕上播放着警方提供的警示案例,提醒他们警惕什么招瓢、果聊、刷单的骗局。下面的同学们完全不感兴趣,都在低头玩手机。
直到一位反诈刑警上台发言,说同学们不要觉得高智商、高学历人士就不会成为诈骗案受害者,你没有被骗,只是还没遇到为你量身定制的骗局。
同学们都笑了,警察叔叔又说,即便你们本人有足够的分辨能力,犯罪分子也可能会盯上你的家人,利用你父母、祖辈对你的关心实施诈骗。
“AI技术日新月异,犯罪分子可以通过你发在社交媒体上的照片和视频,收集你的头像和声音,利用AI影像编辑技术、声纹模拟技术,冒充你给你父母打电话、甚至打视频,编造事由索取财物。”民警说,“大家不要觉得这是什么高精尖的技术,其实做这些东西成本很低……”
接下来一幕令向天问毛骨悚然。大屏幕上出现一段像是在人声嘈杂的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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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拍摄的视频,屏幕里的人竟是他自己!
“妈,我被车撞了,腿好像断了,现在正在医院等片子,医生说可能要手术……我的手机摔坏了,银行卡在钱包里,没带出来,你直接把钱打到医院这个账户上……”视频里的“向天问”一脸痛苦焦急,镜头带到他血迹斑斑的右腿,简直触目惊心。
“我们技术侦缉科的同事,在来这里的路上随机挑选了一名同学,以问路的名义采集到他的图像和声音。用AI技术制作这样一条视频,只需要十几分钟时间!”
这下终于成功引起这群天之骄子的注意,同学们纷纷扭头看向向天问,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向天问呆若木鸡,这是他第一次听见“自己”叫“妈”。
警察带领同学们用掌声请他上台,问了他的姓名,首先向他表示歉意、保证不将他的数据挪作他用,还请他展示自己完好无恙的右腿,引来台下一片掌声和笑声。
“向同学,我想请你回答一个问题:假如我们把这段视频发给你妈妈,她会不会一时心急,就按照诈骗分子的要求转账?”警察循循善诱,显然是想让他配合宣传。
他总不能说“我没有妈”,只好连连点头,说“会”。
讲座结束后,几位警察与他握手、再三表示感谢。那位找他“问路”的技侦刑警,敏锐地留意到提及“妈妈”时他的些微迟疑,问起他母亲的情况。
因为他爸爱惹事,这些年向天问不知受过警方多少关照和帮助,他觉得没必要隐瞒,就把母亲失踪多年、自己从来没见过妈妈的情况如实说了出来。
那位技侦人员说:“你们当地公安有没有采集你的血样?可以在失踪人口数据库里上传信息、进行对比,说不定能有线索。虽然是大海捞针,但也不是没有成功的案例。有时间的话,可以来我们大队开个单子。”
这么多年,向天问不是没有想过找妈妈,可人海茫茫,自己又忙于学业和替父还债,分心不得,哪有心思琢磨这事儿?听了警察这番话,他不免燃起星星点点的希望。
只是采个血样,又不麻烦,去一趟怕什么?更何况,不是只有他没有妈妈。
向天问等不及明天见面,出了报告厅就给蔡衍嘉打语音电话。
“还没写完呢,向老师,吃完饭接着写。”蔡衍嘉接起电话,声音带着笑意,“你要是不放心,我带着卷子去找你呀!”
向天问没心情同他闲扯,径直问道:“你找过你妈吗?知道她在哪儿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而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唉,我从小到大不知道问过多少次,老爷子不发话,谁敢告诉我?”
“你爸知道,但不告诉你?”
蔡衍嘉的语气渐渐沉下去:“说不准。我怀疑连他也不知道。有一回我听到他和别人提起,说:‘那个蠢女人,以为有咗仔就可以吃住我咩?’大概是生下我之后,就被打发走了吧……”
听蔡衍嘉惟妙惟肖地模仿蔡老爷子的语气,想起上次与蔡老爷子通话时的那种奇怪的感觉,向天问的脑海里突然划过一道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