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青瑜醒来时头还是昏沉沉的,撑起来看一下周围,普通屋子的陈设,几乎要怀疑自己还没醒,直到推了窗子是钉死的,才确定自己是被关起来了。
从容的倒了一杯茶,许青瑜脑子里已经想了不下十种逃出去的方法,这个破屋子在她眼里完全算不上牢笼。她知道山匪不会真敢伤害沈夕,但也没料到就这样关着,外面瞄了眼还没人看守。一把锁怎么能拦住我。许青瑜心里轻笑了声。
外面传来声音,一个老者推门进来,一瘸一拐的拎个食盒进来。
“老人家,能给管事的传句话吗?”那老头呆着脸,充耳不闻。
“不见到人我不会吃东西的。”许青瑜继续说道,可那老人完全没有反应,慢悠悠的放下东西,出去锁门。
许青瑜越想越不对劲,一脚踹开门,往外跑,跑出去十来步,背后轰一声炸开。尽管已有准备,许青瑜还是被一阵热浪轰倒,向前滚了几圈。
晃悠着站起来,耳朵里嗡嗡作响,许青瑜狠狠掐了自己,疼感让她清醒过来。又是火药,胡人就是用这个轰开了扶风城的大门。但她不明白的是胡人之前并未用过此物,而且他们的火药是装在轮轴大小的铁球,炸开时威力巨大,远非军里自己的竹筒里装的火药可比。之前许青瑜觉得火药威力小又不稳定,不如火油,但胡人的火药完全不同,甚至更要命的是铁球炸开后飞溅的铁片,能直接击穿身体。
战败后,她从扶风城逃出来,路上逢人打听有没有见过这种铁球火药,也听了不少震天雷,霹雳炮等火器,类似胡人用的那种形制,但远不如其威力大,且多易坏。
她是不信这种武器胡人能靠自己的力量发明出来,且打到后面,很少见胡人再用,她更怀疑是朝中有人改良了传统的霹雳炮,与胡人勾结。
现在烧掉这个房屋的火药只用一食盒就盛下了,就算不是胡人所用的那种,品质也强于军中所用了。这种火药怎么会出现在山匪中?
许青瑜摸了灰涂脸上,扎紧衣服往山里走,很快便遇上几个山匪。
“唉,你是哪里的?怎么没见过?”
许青瑜面不改色,“我新上来的。”
那几个土匪没怀疑,“你看见那屋子没?怎么烧的?”
许青瑜内心腹诽道,“不是你们杀人灭口吗?还装什么?”
“我过来时屋子已经烧没了。”
为首的土匪回头对同伴抱怨说,“我就说那老头要早点处理了,老大偏不听,这下好了,他直接要把咱们全寨人害了。”
许青瑜听出来他们确实不知情,便开口问道,“那老头为什么要害我们?不怕报复吗?”
那个土匪挤了一下眼,“他是那下面上来的嘛。本来下面那些人都被处理了,这个老头又聋又哑,就留了一命,结果呢,还不安分,把那个京城高官家小姐杀了,我们这个寨子躲不掉了。”
说着说着这个土匪脸上的横肉一跳一跳的,“你去给当家捎个信。”他指使许青瑜和一个手下道,
“剩下人,跟我去找,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怎么也不能死那老头前面。”
走在崎岖的土路上,许青瑜小心观察着周围环境,房屋大多破败,只有零星几户看着有人住。旁边的土匪一路上嘴里嘟囔个不停,听着把老大,陆家两位将军,沈指挥等人的上下八辈都问候了一遍。许青瑜实在听不下去,打断道,
“兄台,那老头是怎么又聋又哑?生下来如此吗?”
土匪狐疑的看着她,“你连这都不知道?还不是老大弄的。”
山里当家的何二,本不是这一片的人,犯了事,逃到山脚下的小村庄,就在村里一户人家里帮工。本来也相安无事,后来他偷主人家的钱财被逮到了,就被打个半死,送到官府。官府一看,还是逃犯,给他判了个流放。流放路上他同其他犯人杀了押送的官兵,纠集了一群地痞流氓,占了这座山,做了山大王。发迹后,何二就找到主人家,把一家老小杀了,还找到当初告密的人,把舌头剁了,抓上山做苦力。后来这个人在山里做火药,又把耳朵震聋了。
许青瑜接着问“老大怎么会留他一命呢?”,这何二连仇人子女也不曾放过,怎么会不杀告密者?
这山匪摇了摇头,“老大说是那老头对他有恩,谁知道呢?杀一人是杀,杀十人也是杀,假模假样不知道做给谁看。”
正说着,许青瑜听到脚步声,轻咳一声,旁边的山匪心领神会,立刻噤了声。
前面走过来的正是何二,拎着把刀,刀口还滴着血。
许青瑜把头埋得更低,自己的伪装太草率了,如果何二还记得她的脸,一眼就能看穿。
还好旁边的山匪吸引了何二全部注意,他把手上带血的刀轻轻横在这山匪的脖颈上,似笑非笑的问
“假模假样?没想到徐晓你小子是这么看我啊。不是你跪着求我收留你的时候了。”
许青瑜在旁边默不作声,听着旁边山匪结巴的辩解,一句话没说完,就被抹了脖子。
何二低头边把血抹在山匪衣服上,边支使许青瑜道,“你去其他人喊过来。”
话音刚落,何二腰间一疼,被踹到地上。他立刻反应过来,拎着刀要起,下一瞬胳膊被卸了下来。
何二疼的吼叫起来,“来人,快来人。”
许青瑜抓起来他的头发,往地上狠狠撞了两下,“你越喊,死的越快。”
拿刀抵着脖子,许青瑜跟着何二到了后山,剥开层层藤蔓,漏出一个狭小山洞,洞口只够一个人爬着进去。
“你们火药就是在里面做的?”
“千真万确,我们做火药也就是为了自卫,不然早被官府端了。”
许青瑜探头看了一眼,“里面有多大?多久能下到底部?”
何二小声说道“不大,也就一盏茶的时间。现在里面什么也没了,我们早不做了。”
许青瑜不信他的话,但没清楚里面的情况就进去也太危险。其实她可以等知府和沈指挥等人过来再下去,只是这样可能得到什么结果多了变数。好不容易有了点线索,如果因为犹豫断掉,再找回来就不容易了。
思虑过后,许青瑜咬了牙,脱掉何二外衣,抖了抖,零零碎碎的东西落了一地。
“东西挺全乎,准备下去偷袭我?”说罢,许青瑜把何二推进去,“带路。”
洞穴入口狭窄,但进来猫着腰走几十步空间就大了。没有烛光照路,只能摸黑走,许青瑜一边留心脚下,一边还要防着何二。黑暗会放大人的恐惧,难以识物,许青瑜靠听着前面何二走路的动静往前走,但越是集中注意力,寂静就越让人难以忍受,走着走着,许青瑜甚至怀疑耳边的声音是不是自己因为太紧绷产生的耳鸣。
前面停了下来,何二侧了身,手紧扒着石壁,小步挪动,有小块石头被踢下去,几瞬之后才传来坠地的声音。这里掉下去不说摔死,也要落个断腿。
许青瑜刻意拉开与何二的距离,小步走的时候,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往下摔,好在最后用手扒住岩壁边缘。还没等她发力往上爬,手便被踩住。
何二把全身力气压在她的手背上,许青瑜疼的倒吸一口凉气,她感觉自己手上的疤裂开了,有血流出来。不抓紧上去,等血流满手掌,她再有力气也抓不住了。
“你到底是谁?”何二冷冰冰的问,“为什么你要查火药?老实交代我还能留你一命。”
许青瑜轻轻开口,“我是来查你杀人纵火,通敌叛国的。”
“你说什么?”何二愕然道,同时他感到自己腿被抓住,他暗道不好,可为时已晚,他已经被拽了下去。
许青瑜翻了上来,喘着气。何二该死,但她本来不打算就这样轻易的杀他,毕竟还有很多疑点要问他,山洞里怎么走也要他领路。现在只能靠直觉了。许青瑜习惯性想摸自己的佩剑,摸了个空,想起来已经给沈夕了,边抹把血,用小刀在岩壁上刻下记号。再不济也能原路走回来,许青瑜按下心里不安,摸索着继续往前。
另一边,季枫叫来了下一人审问。这人看着很年轻,也很惊惶,回答什么时说话颠三倒四,没有条理。季枫看他像在战场上被吓破胆,拿出全部耐心,安抚他。
等这士兵终于舌头不打结了,季枫听明白他叫陆路,是在守扶风城时晕在战场上,躲过了厮杀,最后找到机会逃到了还没被攻陷城池。但他行为异常,被发现是逃兵,就送来了这里。
“我不是逃兵。我只是错过了战斗而已。”陆路坚持道。
那你可晕的真是时候,季枫腹诽道。
尽管没说出口,但这个年轻的士兵也感受到季枫的不屑,脸涨得通红,辩解道,
“许将军也错过了战斗,难道你说许将军是懦夫?”
季枫听了这话不禁感觉好笑,“许将军都战死沙场了,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没有胡说,是我亲眼所见。”陆路说着说着又停住了。
季枫终于认真起来,“你好好说说看见了什么。”
陆路迟疑了一下,说道,“我看到穿着许将军盔甲的是许副将。”
陆路一直胆子很小,他自幼体弱,还见血就晕。进了军营后他无时无刻不想着归家。终于盼到了该回家休整的日子,却被许副将下了令不让走。不仅如此,全军还开始了紧急动员,加练。明明不会有胡人来犯,却要在军营受罪,陆路那几天心里一直在痛骂许副将。不止他,军营里许多人都对许副将的命令不满。如果这命令是由许将军下的也就罢了,可这是由许青瑜下达,虽然平时士兵也都敬重她,毕竟许青瑜带兵打过几场胜仗,行事也向来谨慎。但没有经年积累下来的威信,身份又微妙,一出什么事,就成了出气筒。
军里暗流涌动几天后,本在其他边镇巡查的许将军提前归营,铁血手腕处决了几个不服从的校尉,操练更为苛刻。这时风声也是一天比一天的紧,很快就开战了。
战局一开始就不利。胡人之前多是侵扰,不同于这次进攻之凶猛。艰难守住两天后,双方停战了三天。这三天内扶风城内出了变故。流言四起,说扶风城内出了奸细,给城外胡人通风报信。又有说法许将军身遭不测,在开战时城门督战之后没在大军前露过面。
城内人心起伏,但城外大军不会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他们被这支军队压了那么多年,眼馋这支军队后面的土地和财富,次次被打碎爪牙,但春风一吹,野心又像草一样滋长出来。
叶尔加图埋头啃着一截羊腿,他的年纪大了,头发花白,但眼睛鹰眼一般,耳朵能听见几公里外羊在吃草。
“阿爸,现在攻城吧。”巴雅尔图冲进营帐里,他年轻,矫健,充满野心,
“那里的太阳落下了,我等不及了。”巴雅尔图手臂无意识的挥舞着,
“不只这一个城,边关这十三个城,都是我们的。”握紧拳头,他格格的笑了起来,好像已经把十三个城收入囊中。
叶尔加图皱了皱眉,他和许晖斗了大半辈子,对这位将军出神入化的用兵手段深有体会,“真的死了?”
巴雅尔图笃定道,“死了,而且现在城里也乱了,都在往外跑。”
叶尔加图精神振了起来,“取我刀来。”
灭了篝火,叶尔加图看着远处晨光下的城门,
“许晖啊许晖,你真该活着看我是如何踏破这扶风城。”
巴雅尔图已经整好军队了,“阿爸。”
“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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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交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