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月的数据大家都看到了,普遍下滑。我知道大环境不理想,但这不是摆烂的理由……”
经理低沉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压得人喘不过气。
“没事哒没事哒没事哒没事哒~”
一道欢快的童声突然响起,经理脸色一沉,目光狠狠钉向长桌末尾,而罪魁祸首正手忙脚乱地戳着手机,像握着个烫手山芋,怎么都按不停那该死的视频。
“钟玄!!你业绩最差还敢在会上刷抖音?!刷抖音居然还敢把声音放出来,是不是不想干了?!”
“不是经理!误会!我真不是故意的!”钟玄一张秀脸涨得通红,恨不得钻桌子底下去,“是耳机……啊不是!是客户!客户突然来信息了!”这借口蹩脚得他自己都不信。
经理根本懒得听,砰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打断了他的语无伦次:“行!既然你这么闲,朝思花园那套房子就归你了!下个月这个时候,要是还卖不出去,直接卷铺盖走人!散会!”
“经理!您听我解释,那房子它……”钟玄还想追上去,被旁边的同事老刘一把拽住。
“别去了,”老刘压低声音,“摆明了要整你,你去求情有用?有这功夫,不如想想怎么把那烫手山芋弄出去。”
钟玄哭丧着脸:“想什么办法啊刘哥,那房子是公司出了名的凶宅,咱们自己人晚上路过都绕道走。他让我一个月卖掉,这不就是变相让我滚蛋吗?”
作为房产中介公司里一名业绩平平,只想摸鱼度日的小员工,钟玄从未想过,自己与世无争的咸鱼人生,会毁在一次该死的蓝牙断连上。
老刘左右瞅了瞅,神秘兮兮地凑得更近:“我跟你讲,这事儿吧,寻常路子肯定没戏。但你知不知道有个说法,叫洗屋?”
“洗屋?”钟玄眉头拧成了疙瘩,“啥意思?”
“就是请人做法事,把屋子里的脏东西弄干净,专业点叫盥凶。”老张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吹了口气,“那房子邪性,你得从根儿上解决。”
说起朝思花园这套房,那真是邪门他妈给邪门开门——邪门到家了。当初开发商也不知道咋想的,非说要把小区打造成什么“让人朝思暮想的爱巢”,起了这么个晦气名字。朝思?听着就像找死!打从动工那天起就没消停过,不是工人出事就是业主倒霉。而钟玄手里这套,更是凶中之王。
据说,最早住进去的富商连同他的情人、保姆和助理,一夜之间全部毙命,从那以后,房子里就怪事不断。几年后,富商的原配老婆将这栋房产悄悄出手,老板当时贪便宜捡了个漏,还以为能赚一笔,结果彻底砸手里了。
老板也不是没想过办法,听人说凶宅得靠人气儿来洗,就从街上随便雇了三个民工,一人给了一千块钱,让他们抱着一面镜子在屋里睡一宿。说法是镜子能照妖,能守魂,沾过活人阳气就能去晦气。本来以为走个过场就行,结果半夜就出事了。一个民工起夜撒尿,脚底一滑摔了,怀里镜子摔得粉碎,人一头撞马桶边上,头骨撞裂了不说,碎镜片密密麻麻扎了满脸,整张脸稀碎,跟蜂窝煤似的。最瘆人的是,他死的时候不是躺着,而是跪在地上,脑袋抵着地面,像个磕头认罪的姿势。剩下的俩人连钱都没要,连滚带爬地跑了,非说里头有脏东西。
这房子算是彻底臭了名,别说卖,白送都没人敢要。现在这要命的玩意儿落到了钟玄头上,他感觉天都要塌了。
“盥凶……我上哪儿找会干这个的大师去?”钟玄一脸绝望。
“哎,你别说,我还真能帮你问问。”老刘得意地一挑眉,“我舅婆,她们老年舞蹈队里能人多,说不定就认识这方面的高人!”
钟玄一听,死灰般的脸上总算透出点光:“刘哥!那太谢谢你了!真要成了,我请你吃大餐!”
“客气啥,等着信儿吧。”老刘摆摆手,转身干活去了。
别说这老刘还挺有效率,没过两天,真给钟玄推了个微信名片,说是托关系找到的世外高人,正好最近来本地办事,法力高深,就是收费不便宜,出场费一次八千。
“八千?!赶上我一个月工资了都!”钟玄看着手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知足吧你!这可是友情价,人家平时出山至少这个数!”老刘比了个二的手势,“还想不想卖房了?别磨叽,赶紧联系!”
钟玄灰头土脸地走出公司大楼,心里那叫一个愁。现在大环境差,工作难找,房租要交,真要失业了可咋整?要不还是先把简历挂上吧。
他垂头丧气地晃到公交站,看见几个小姑娘正举着手机,围着个蹲在花坛边上的清俊少年。那少年穿了一身不成套的黑色阿迪运动服,身边堆着个大包。地上扔着个棒球帽,里面有些零钱,一只机灵的小猴子正卖力地翻着跟头,逗得女孩们连呼可爱,原来是个耍猴儿的。
钟玄等车无聊,就漫不经心地看着,那少年却突然抬起头,目光直直地撞上了钟玄的视线。
钟玄心里咯噔一下。这少年长得极其扎眼,连他这个大男人看了都生出几秒的惊艳。脸型轮廓流畅,下巴尖削,一双杏眼,上睑圆润,眼尾下垂,乍看清澈无害,但因轻微的下三白,显得柔和消退反添阴冷。眉骨立体,鼻梁高挺,明明没什么表情,却有种让人不敢喘大气的压迫感。可下一秒,少年毫无征兆地冲他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刚才那点冷意瞬间烟消云散,变得阳光灿烂。钟玄尴尬地挤出一个回笑,赶紧移开视线,但总觉得那道目光还黏在自己身上,带着点审视的意味。
就在这时,十字路口一辆大卡车突然像发了疯似的,歪歪扭扭地冲上了人行道!等车的人们惊叫着四散躲闪,那卡车却像认准了钟玄,七拐八绕地直冲他撞过来!
钟玄吓得腿都软了,脑子一片空白,凶宅还没卖出去,自己今天就要先交代在这儿了?
眼看要完蛋,电光石火间,花坛边那少年猛地动了。只见他轻盈地纵身跃下,一个比刚才那猴儿还利落的空翻,眨眼就挡在了钟玄前面。少年伸手一把揽住钟玄的腰,带着他猛地原地打了个旋,险之又险地跟卡车擦身而过。轰的一声巨响,卡车结结实实撞上了他们刚才站着的公交站台。
钟玄惊魂未定,那卡车司机竟像中了邪,满头是血地再次发动车子,方向盘一打,又要往人堆里撞!
少年眼神一冷,右手快速捏了个奇怪的手势,朝卡车方向一点。说也奇怪,就那么一瞬间,钟玄感觉周围的一切好像……顿了一下?飞扬的尘土停在半空,人们的惊叫卡在喉咙里,整个世界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就这一眨眼的工夫,少年已经几个飞跃冲到驾驶室旁,手肘利落地撞碎车窗,手指在司机脖子侧面某处一按,那狂躁的司机立刻软了下去。
停顿感消失了,世界重新喧闹起来,仿佛刚才只是钟玄惊吓过度产生的幻觉。少年利索地熄了火,把昏迷的司机拖下车。然后蹲下身,把手指轻轻按在司机血迹斑斑的额头上,嘴里低声念了几句什么。钟玄使劲眨了眨眼,好像看到几丝扭曲的黑气从司机口鼻里飘出来,被少年用袖口一卷,就消失不见了。
“你没事吧?”少年低沉的嗓音把钟玄从惊惧中拉回。
他腿还有点软,声音带着颤:“没……没事……刚才真是多亏你了!要不是你,我估计就死定了”他激动地抓住少年的胳膊,“你没伤着哪儿吧?”
“我……”少年刚吐出一个字,身子却晃了晃,软软地朝他倒过来。钟玄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把人扶住,“你怎么了?是不是刚才撞到了?我这就叫救护车!”
“别……”少年抬起头,那张俊得有点过分的脸上露出一丝窘迫,“只是……三天没吃饭了,饿得有点晕。”
钟玄一下子噎住了,满脑子的车祸、鬼怪、救命之恩,瞬间被这个过于朴实的理由冲散。
等警察做完笔录,两人坐在了附近的便利店角落里,钟玄把买来的泡面、饭团、面包堆了一小桌。“这附近没啥像样的饭店,你先随便垫垫,晚点我再带你去吃好的。”钟玄拌着泡面说。
“这些已经很好了,谢谢你。”少年看着面前的食物,眼神充满感激。
“你跟我还客气什么,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钟玄把拌好的面推过去,“尝尝我特制的马克定食。”
少年脸上露出茫然,钟玄笑了:“就是一种网红吃法,瞎搞的,快吃吧。”
少年拿起叉子尝了一口,眼睛明显亮了一下,立刻埋头狼吞虎咽起来,吃相看着是真饿狠了。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还有呢。”钟玄心里莫名一软,又给他拆了个卤蛋,也没忘了悄悄给躲在少年背包里探头探脑的小猴子塞了根香蕉。
少年吃到一半,动作慢了下来,抬头看了看钟玄,似乎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怎么了?有话就说。”钟玄放柔了声音。
他摇摇头,又埋下头去继续扒面条。
钟玄趁机仔细打量他,侧脸线条锋利,脖颈修长,肩膀挺宽,穿着普通的运动服也能看出好骨架,一头蓬松的黑发大约有些日子没修剪了,略长的发尾蜷曲在颈侧。他心里嘀咕,这不凡的身手,随身携带的猴子,到底什么来路?总不能真是哪个马戏团出逃的台柱子吧?
等少年风卷残云般把桌面扫荡一空,看着一堆空包装,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擦了擦嘴,特别认真地说:“等我赚到钱,一定还你。”
“真不用,几碗泡面的事儿,再说你救了我的命呢,我请你吃顿饭不是应该的?”钟玄摆摆手,没当回事。
“那……我能不能再麻烦你一件事?”少年试探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