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明泽已经晕了过去,接下来谈赔付款的事情确实不好继续进行。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差役只好硬着头皮,将魏明泽带走。
苏秀儿拄着拐杖,拦住去路,笑眯眯盯着差役的脸:“差爷,别忘记还差二百两银子呢。若是魏明泽实在凑不出来,那我就只有去找一趟鼓院使大人了。”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威胁。
都说民不与官斗,这个苏屠户偏偏反其道而行。
差役心烦心躁地皱眉,刚想发火,想到苏秀儿敲登闻鼓的悍勇事迹,又将火气压下。
突然就开始后悔贪财答应段珍珠。
他胡乱答应:“等魏明泽醒后,我会再逼审他。”
算是有了变相保证,苏秀儿这才侧了侧身体,将路让开了些:“好咧,那我就在这里等官爷把银子送上门了。”
众人散去,方才闹烘烘的铺子才重新恢复清静。
苏秀儿低垂着眉眼,安静地待在角落,将方才收起来的银票又重新拿来出来一一清点。
越清点,她的眉头就皱得越紧。
一张漂亮的瓜子脸,几乎皱成了小苦瓜。
沈回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苏秀儿的身侧,他面部表情绷紧,食指扣着拇指。
纠结得像是不爱吃香菜的人,吃到了香菜馅的饺子。
许久才憋出一句话。
“魏明泽配不上你,以后我帮你寻位更好的夫君。”
“啊?什么?”苏秀儿思绪被打断,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抬起,眨巴眨巴迷茫地看着沈回。
沈回骨节分明的食指擦了下鼻尖,移开视线,看着前方,别扭地道:“别难过!”
苏秀儿眼睛一亮,终于弄明白了意思。
原来沈回误以为她在为魏明泽难过。
可以看得出来,沈回不经常安慰人。
苏秀儿扬唇,两眼弯弯,拍了拍沈回肩膀。
“沈冰块谢谢你啊,不过你误会了。魏明泽这种伪君子才不值得我费神。我就是在愁银子好像永远不够花。还你五百两银子,我就剩八百两了,还要装修、采购食材,哪哪都不够用。如果天下能掉点银子下来就好了!”
说着,她夸张地双手拾十,做祈求状。
眼前的女子想法似乎永远都能出人意料。
也好似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能把她打垮。
她永远鲜活充满动力。
沈回眸色一深,敛眉说道:“我借你的银子不急。可以等你以后赚了银子再说。”
“这怎么行,有错有还再错不难。”苏秀儿摇头,说着已经如同割肉般,把那五百两银子塞沈回手里:“拿着,免得我一会后悔,真不给你了。”
“不给也没有关系!”沈回认真。
苏秀儿是父王的女儿的话,那东靖王府的一切都是她,何况区区五百两。
苏秀儿不知道沈回所想,顿时瞪大眼睛,去探沈回额头。
她生平从没有见过沈回这样的冤大头。
他家是开钱庄的吗。
五百两说不要就不要。
入手冰冷。
苏秀儿眨了眨眼:“不烫啊。”
沈回撇开苏秀儿的手。
苏秀儿也意识到自己这动作有些不妥。
她笑了笑收回了手,转移话题,随口说道:“对了沈冰块,如果魏明泽下次再一哭二闹三上吊,闹自戕,你记得一定别拦,我不在乎名声,我倒要看看,他到底会将自己伤到何种程度!”
沈回虽然方才说,是不想让魏明泽死在铺子里,才拦下的魏明泽那一撞。
可她却是看得出来,沈回根本不在乎铺子里的生意。
这铺子一天光顾的客人不过两三个,铺子更是开一天,关一天。
所以,沈回只能是怕魏明泽真死在这里影响她的名声。
“我就是一个杀猪的,名声又不值银子,谁真把我惹急了,我就揍谁!”
说着,扬了扬拳头。
沈回眸色幽暗了下,这京城里头的名门贵女谁不在乎名声?
苏秀儿本该生于世家大族,金尊玉贵地长大。
杀猪?
这应该是跟她永远不沾边的行当。
可现在她却说,自己只是一个杀猪的。
沈回没忍住,疼惜地伸手去抚摸苏秀儿的脑袋,快要碰到时又及时收了回来,换成了一句低哑的话。
“没必要为了不值得人毁掉自己的名声,你可以试着换一种更柔和的方式。”
苏秀儿敛了一下眉:“柔和的方式我知道啊,小的时候娘也教过我怎么不动声色的……嘿嘿……阴人,不过我嫌太麻烦了。”
沈回眼里浮现淡淡浅笑,像长公主那般惊才绝艳的人,若是不教女儿这种小计算,那才叫不正常。
如果苏秀儿从小跟在父王身边,父王应该也会教她一些本事吧。
沈回淡淡道:“如果以后嫌麻烦,可以交给我!”
苏秀儿感觉心脏跳快了几分,在沈回身上再一次感受到了被保护的感觉,这种满满的安全感,差点让她胡思乱想。
不过,男人哪有赚银子香。
等赚够了银子,不怕没有男人。
苏秀儿按住了喜欢乱跳的心脏,侧头朝苏小宝甩了甩仅剩的那八百两银票,夸张地张开双臂:“小宝,娘亲有银子了!娘可以送小宝去书院,还可以给小宝做新衣裳咯!”
“哇,娘亲是天底下最棒的娘亲!我喜欢娘亲!”苏小宝同样用最热情夸张的方式扑向苏秀儿。
两人不是亲生母子,却比许多亲生母子感情还要好。
沈回的眼里浮现出几分羡慕,随即很快消失。
冬松跟夏荷在旁看着,嘴角也流露出笑意。
夏荷觉得这就是缘分,小主人不知道自己娘亲就是长公主,却误打误撞用长公主的名讳堵住了悠悠众口。
夏荷把方才苏秀儿跟沈回的互动看在眼里,为了阻止事情向不可逆的方向发展。
她笑着向苏秀儿建议:“苏姑娘,现在酒楼已经在正式筹备,这借沈掌柜的银子也还了,我们不如今日就搬到隔壁酒楼后宅去吧,这样住得也能宽敞些!”
苏秀儿闻言觉是十分有道理,赞同地点头:“夏荷姑姑你说得对,我们这就搬。”
苏秀儿做事利索,是十足的行动派,决定的事情决不拖沓,马上就干。
她转身就朝后宅走去,准备收拾包袱,临走前又觉得虽然左邻右舍的住着,可毕竟在沈回这里住了这么久,不打声招呼不好意思,又把头缩了回来。
“沈冰块,谢谢你这几日的照顾,以后我搬去了隔壁也能继续做邻居啊。等酒楼开业,你就天天来吃饭,我不收你们银子。”
“好。”沈回点头。
不到小半个时辰,原本热闹的宅子,就又只剩下沈回和夜九以及哑奴还有马棚里的两匹马。
站在桂花树下,往隔壁院子看去,就见原本清静的壁隔院子闹烘烘的。
苏秀儿正指挥苏小宝栽花。
夏荷已经在厨房忙碌。
隔壁院子什么也没有改变,却像是什么都变了。
夜九站在沈回的身边眨了眨眼:“世子,你有没有觉得苏姑娘搬去隔壁后,隔壁瞧着就多了些什么?”
“烟火气。”沈回说完,转身就走。
夜九闻言猛地反应过来:“对就是烟火气!”
雪白的白鸽经过几天几夜不停地飞行,终于飞进皇宫,又飞进专门饲养鸽子的宫人手中。
宫人从白鸽腿上取下信条,一刻也不敢停歇地跑到养心殿,躬着身体将信交给福德禄总管太监。
他们御鸽处的人都知道,最近几日皇上在急着等一封来自锦衣卫指挥使鹿鸣的信。
总管大人一天要派人来御鸽处看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