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中状元又怎样,我娘是长公主》 第1章 婆母下药 苏秀儿被自己婆母下药了,意识恢复时,有陌生男人在脱她衣服。 “小娘子这胸脯……啧啧,可惜东家说只能看不能吃。” 粗糙的手迫不及待扯开她的衣带,指甲缝里的黑泥蹭在她雪白中衣上。 苏秀儿眼神一暗,屈膝往上顶碎男人肋骨,“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惨叫,将男人踹翻在地。 她杀猪供养上门夫君读书,接济穷困婆母。 整整三年,夫君终于中了状元,结果丢下她将婆母一家接到京城。 她带着孩子找来,夫君亲自在城门口迎接,说这都是一场误会。 给她捎家书的人,半路出了事。 晚上婆母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团圆饭,亲自给斟了杯酒,感谢她这几年来的辛苦付出。 她不过浅浅尝了一口,就昏了过去。 房间外传来脚步声。 “娘,您确定下的药,药效足?那泼妇可是从小力大如牛,又常年杀猪,普通男人都不是对手。” “怕什么,药不倒也没事,只要被杨大吉这种混混沾了身子,她就算有十张嘴也没法说清楚,到时候还不是随我们拿捏。” “还是娘聪明!”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别让杨大吉真给你大哥戴了绿帽子,先踹门。” 门外对话声停止,苏秀儿也听明白事情缘由。 她摸到枕下冰凉的杀猪刀,刀刃上的血槽硌着掌心。 原来真是婆母联合小叔子,雇了混混演戏,只为了拿捏她。 苏秀儿起身,将昏倒在地上的杨大吉拖到门口,抢在魏田踹门之前,先下手为强,从房间内将门打开,手中杀猪刀掷了出去。 杀猪刀擦着魏田头皮而过,深深扎进朱红色圆柱上。 魏田跟魏母赵氏吓得双双脸色一白,下意识害怕地蹲在地上,双手抱头。 苏秀儿将杨大吉拖到魏田跟赵氏面前,重重一摔,寒光一闪,面无表情抽出杀猪刀架在赵氏脖子上。 “说,为何要对我下药?为何想拿捏我?是不是魏明泽中了状元,真变了心!” 还没有出发前,村里就有人说闲话。 说魏明泽中了状元连信都没有回来一封,肯定是变了心。 她从来都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况且魏明泽离家以来家书从未断过,在家时也一向对她温柔体贴,所以才会带孩子上京求证。 当时就想,魏明泽敢变心,她就敢让魏明泽见血。 “魏明泽呢,他在哪?” 苏秀儿手中杀猪刀往前进了一寸,朝赵氏冷然一笑。 这一笑直接让赵氏浑身发抖。 苏秀儿凶悍跋扈,在桃林村十里八乡远近闻名。 仗着天生神力,没做屠户前,就敢将议论她那寡妇娘的男人打得满地找牙,差点断子绝孙。 当了屠户每日杀猪,扛到集市上变卖,戾气更甚。 否则她也不会出此下策,在苏秀儿酒中下药。 其实这也不能怪她。 谁叫苏秀儿只是一个浑身血腥味的杀猪婆,偏还带着一个不知检点的寡妇娘,和一个说是捡来却不知道是不是私生子的野种。 如果不是当初家里穷得实在揭不开锅,她也不可能会牺牲大儿子入赘。 大儿子从小便有状元之才,唯有书香门第家的小姐才堪匹配。 现如今大儿子真中了状元,还被尚书府的小姐看上,这种时候,绝不能让一个村妇,阻了魏家飞黄腾达的机会。 苏秀儿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杀猪婆,给几两银子打发,已经是念了旧情。 可大儿子一向仁义,对苏秀儿的处置一直拿不定主意,为了快刀斩乱麻,在三日前她已经背着大儿子给苏秀儿寄了休书。 没想到这泼妇属狗,会闻着味找来。 早一步带着她那野种儿子进了京,错过了休书。 一来怕这泼妇知道大儿子跟尚书府小姐的事,闹起来。 二来是大儿子念着跟苏秀儿毕竟夫妻一场,实在舍不得苏秀儿被休后,凄苦一生,没有着落。 才想着让人追回休书,折中设了这个局。 只想拿捏苏秀儿错处,让苏秀儿自动贬妻为妾,将正妻之位腾出让给尚书家的小姐。 没想到苏秀儿会这般不识好歹,提前识破了布局。 “秀儿,快放下手中的刀,免得伤了娘,也伤了自己。” 夫君魏明泽穿着一件青鸦色绸袍,从院外抱着儿子苏小宝匆匆走进,烛火将他焦急的神色照得半明半暗。 “站住。”苏秀儿一手压着赵氏肩膀,一手用杀猪刀指着魏明泽:“先给我一个解释,为何要设计我?这里面,你究竟知不知情?” 魏明泽眸光微闪,温润的脸庞闪过一抹无奈,温声劝:“秀儿,小宝困了,你别吓着他。有什么事,我们回房再说。” 苏小宝被魏明泽抱着,小小的脸蛋有着倦色,见她看过来,急急地喊了一声:“娘。” 从桃林村到京城,连续小半个月的赶路,没有休息过一日。 儿子不过四岁,眼巴巴跑京城来找爹,怕是真的累坏了。 房间内烛火燃烧。 苏秀儿将杀猪刀重重拍在桌上,坐下后静静看着跟进来的魏明泽,等待着他的解释。 魏明泽垂手,站在苏秀儿的面前。 这让苏秀儿想起魏明泽进京赶考,她将家中所有的积蓄都塞给了他。 魏明泽捧着银子,当着众人面,感动得双目通红举手发誓。 说这辈子只爱她一人,等来日高中,必来接她进京享福。 享不享福无所谓,她当时只希望魏明泽平安。 这才过了多久,就有了物是人非的味道。 “秀儿,实不相瞒,段尚书家的嫡女段珍珠小姐相中我为婿,娘为了我的前程,才会出此下策。她不会真的伤害你。你要体谅娘的苦心,就不要跟她计较了。” 魏明泽眸中闪烁着愧疚,一脸抱歉。 “所以这件事你知情?”苏秀儿坐直身体,神色晦暗未明。 魏明泽眼中愧意更甚,脸上表情变为小心翼翼的试探。 “娘的意思是,想让你暂时以我义妹的身份待在家中,等段小姐过了门,再禀明你妾室身份。” “娘知道我的心里只有你,等往后段小姐进门,我会勤去你房里,生一个真正属于你我的孩子,日后你也好有个傍身。” 第2章 没人能占她便宜 把贬妻为妾说得这般清新脱俗,苏秀儿感觉恶心。 就像是生吞了一只苍蝇,咽下去了,又吐不出来。 她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把话挑明了说。 “所以,这到底是你的主意,还是你娘的主意?我不要听你娘的意思,而是听你的意思!” 魏明泽眸色一沉。 其实这一直都是他的意思。 他舍不得段珍珠可以带给他的荣华富贵,也舍不得貌美贤惠的妻子。 妻子什么都好,成亲三年,家里家外从没有让他操心。 他对妻子也是感恩的,当初父亲刚刚去世,家里穷得连野菜都快要吃不上。 是妻子选中他为婿,救了他们一家,还让他继续读书。 守孝三年,至今两人没有行夫妻之礼,也无怨无悔。 唯一遗憾的是,妻子没有段珍珠那般好的身世。 若是能跟段珍珠身世相当,他何至于纠结。 承认是他的意思,按妻子火爆脾气肯定会闹。 计谋失败,他先选择坦白,再示弱博取同情。 妻子一向吃软不吃硬。 魏明泽权衡过后,叹了口气,被逼无奈地开了口。 “秀儿,我也是走投无路。那段小姐心狠手辣。我若是拒绝娶她,她肯定会设法为难我。我无权无势,以后官路会寸步难行。” “算我自私,你能不能为了我,为了这个家,再忍忍?放心,我不会让你一直受委屈。你若是实在担忧,我们今晚就可以先行圆房。” “圆房?我送你上西天还差不多!”像有根针从脚底直接刺入天灵盖,苏秀儿倏然起身,将桌子上的杀猪刀重新拿在手里。 “我苏秀儿虽然只是一介农妇,却也不会给人做妾。魏明泽,别忘记,你是入赘我们苏家,就算真可以贬妻为妾你也没有资格。” 入赘这两个字深深刺痛魏明泽。 成亲三年,他虽然生活在苏家,可苏秀儿从没有拿他当赘婿对待过。 凡事有商有量,像今日这样拿身份说事,还是第一次。 魏明泽敛着的眉眼下,一片阴冷。 苏秀儿从小什么都能吃,就是不能吃亏。 魏明泽话说得漂亮,却明显有了二心。 她绝不可能容忍。 “魏明泽,你入赘三年,吃我的、穿我的、花我的,靠我杀猪的血钱考上状元,转头就想攀高枝?” “我养条狗都知道摇尾巴,养你倒养出个中山狼!既然你想要段家的富贵荣华,我成全你。拿笔墨来,我们现下就写和离书。你只需要归还这些年,我为你们全家所有的花销即可。” 魏明泽眯了眯眼。 谈和离,让他归还银子,这是打算完全撕破脸。 “我们非要走到这一步?”魏明泽吸了口气,眸色沉沉地看向苏秀儿:“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无理取闹。” 苏秀儿冷笑,态度坚决:“你的入赘文书在我手里,我不是在跟你商量。忘恩负义、攀附权贵、逼妻为妾这几条传出去,足够让状元郎身败名裂。” “不能传出去。儿啊,答应她。” 魏明泽还想争执,门外偷听的赵氏跟魏田推门而入。 他们着急地闯进来,生怕魏明泽会一时糊涂。 魏明泽立即仿若被缚住手脚,不甘地问:“你想要多少?” “一千两。”苏秀儿竖起一根手指:“按照三年私塾学费、购买笔墨、应试相关费用。以及你们一家子三年的口粮,这个价格绝对合理。” 合理才有鬼。 普通家庭,每月口粮、布匹一年最多二十两,三年也就六十两。 读书花费多,可撑死也不过五百两。 这根本就是狮子大开口。 赵氏觉得吃亏,跳起来指着苏秀儿鼻子大骂:“你个泼妇,怎么不去抢!” 苏秀儿转着手里的杀猪刀,轻轻瞥向赵氏:“赵氏、魏田联手雇凶,故意陷害、意图败坏他人名节,我要告官。” 一句话,成功将赵氏跟魏田彻底唬住。 魏田害怕张了张嘴,紧紧攥住他娘袖子。 “娘,不要啊。这事要是告到官府我们少不了被杖责流放,大哥的仕途也会受到影响,段尚书更不会将段小姐再许配给大哥。” 赵氏一听,会有这么自己无法承受的后果,连仓皇地望向魏明泽。 命门再次被捏住,魏明泽眸中闪过阴寒。 以前他欣赏苏秀儿的敢爱敢恨,现在对此深痛恶绝。 “好,一千两。”魏明泽咬牙答应,低声下气:“你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娘跟我弟弟。” “让他们跪下认错。”苏秀儿挑了下眉,一点也不客气。 人善被人欺,她很小的时候就懂这个道理。 赵氏以前仗着婆母的身份,虽然不敢跟她正面冲突,可也没少暗中使绊子。 都撕破脸皮了,当然要将一切都讨回来。 “苏秀儿……你个泼妇……” 跪天跪地跪父母,哪有跪儿媳的,赵氏再次破防,目光触及到苏秀儿看过来的眼神时,又怂得缩了缩脖子。 魏明泽沉默片刻,直接撩袍跪在苏秀儿面前:“秀儿,这件事皆因我而起,我愿意代娘跟弟弟向你认错。” 苏秀儿微微一愣。 魏明泽在她面前一向都是宁折不弯,很是清高,会跟她下跪,完全出乎意料。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苏秀儿并不想赶尽杀绝,她避开魏明泽的目光,伸出掌心有茧并不细腻的手掌:“银子拿来。” 魏明泽起身,面露难色,声音带着几分恳求:“一千两银子太多,我暂时拿不出来。” 苏秀儿拎着杀猪刀,冷笑一声:“都要跟有尚书千金结亲了,连一千两都拿不出来?我不管,概不赊账。” 魏明泽眉头越发拧得紧,考虑片刻,抿紧了唇说道:“给我三日时间,我想办法凑一凑。” “最多一日。”苏秀儿一锤定音,不再给讨价还价的余地:“后日我会上门,一手交银子,一手给和离书。” 她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时间拖得越长,越容易发生变故。 苏秀儿背着包袱,牵着苏小宝,出了魏家大门。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融入夜色。 “儿啊,一千两可不是小数目,就一天时间,我们要去哪里凑?而且你已经成亲这事不能让段小姐知道,肯定也不能找段小姐帮忙。” 站在府门口,赵氏满眼怨毒的瞪苏秀儿离开的方向。 魏田舍不得好不容易得来的富贵生活,也跟着急:“大哥,后日拿不出银,以苏秀儿的性格,一定说到做到,不会放过我们。我不要再回家种地。” 魏明泽眼中闪过挣扎痛苦。 是啊。 他见过掌握生死大权的贵人,见过奢华精美的珠宝。 这一切都是那么的迷人。 费尽一切力气爬上来,眼看快要到手的富贵,怎么也不能随风散了。 苏秀儿是很好,可惜太不受控制…… 府门上挂着的灯笼随风摇曳,将魏明泽的脸庞照得阴森恐怖。 他没有理会魏田跟赵氏,直接走下台阶,离开魏府。 第3章 初登长公主府 尚书府。 段珍珠已经拆卸珠钗准备睡下。 丫鬟翠娟,轻声走进,附耳说了几句。 段珍珠脸上瞬间染上一抹娇羞。 她挥了挥手让翠娟退下,随后又让梳妆丫鬟将妆重新扮上。 片刻,翠娟回来时,身后带了个男人。 男人穿一袭青鸦色绸袍,身材修长,冠玉般的脸上沾着泥渍、鲜血,衣袍上也是。 这样的魏明泽没有邋遢之感,反而有一种破碎之美。 “魏郎,是谁欺负你了?那人难道不知,你即将成为我段府的乘龙快婿吗。” 段珍珠惊讶地移开遮着面容的团扇,娇俏的脸上满是怒容。 魏明泽了无生趣地垂着眉眼,在段珍珠话落后,突然没有任何预兆,跪在段珍珠面前。 他双手紧紧圈抱住段珍珠的腰肢。 “珍珠,我是真的心悦于你。可……我不能娶你了。对不起,对不起……你打我,骂我,杀了我吧……” 魏明泽抓住段珍珠的手,往自己身上用力捶打。 段珍珠看着自责不已的魏明泽心疼坏了。 她挣脱魏明泽的手,改为双手捧住魏明泽的脸。 “魏郞,不是说好,三日后上门提亲,为何突然说不能娶我?到底发生了何事?你不用害怕,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能陪你一起渡过。” 几滴滚烫的泪水滚下,落在段珍珠手背上,魏明泽抿唇,愧疚坦白:“其实我在三年前就成亲了,但这桩亲事非我所愿。” “她是个屠户,还带着一个说是捡来的孩子。一身蛮力,不管是村子还是镇子,没有人不怕她。” “当年逼我入赘,为了家人着想,我同意了。原本以为进了京城就可以摆脱她,没想到她昨日又追来了京城。” “我娘跟弟弟为了帮我,联手想陷害她跟其他男人有染。被她识破。她以此要挟,不许我与她和离,否则她就要报官毁了我。毁了我没有关系,我就是怕传出去,对你的名声有碍。” “无耻泼妇!”段珍珠气红了眼,满脸不屑:“一个乡下来的女屠户,还当真以为她能只手遮天?在这京城,本小姐有一万种办法,整治她。魏郎不必担心,有我在,没有人威胁得了你。” 这边。 苏秀儿带着苏小宝当晚离开魏家后,随便找了家客栈住下。 翌日一早,苏秀儿跟苏小宝在客栈大堂吃了点东西,出了门。 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苏小宝眨着大大的眼睛,小心翼翼拉了拉苏秀儿袖子:“娘,小宝以后,真的没有爹了吗?” “嗯。”苏秀儿眸色一暗,不想隐瞒:“小宝会难过吗。” 苏小宝摇了摇头,懂事地用自己小脸蛋,贴了贴苏秀儿手背,奶声奶气。 “有娘的孩子才是宝。娘,等以后小宝给你找个新夫君呀。比如沈回叔叔就不错呀,他长得比爹还好看。” 苏小宝小脑袋里,闪过一张俊美无双,贵气逼人的脸。 苏秀儿被苏小宝这人小鬼大,认真的模样给逗笑了。 沈回是她在两个多月前,杀猪回来的路上捡的。 捡到时浑身是伤,养了快一个月才好。 后来说是寻亲,跟他们一路来到京城,在城门口分开。 沈回不但长得好看,捡到时衣服内里还穿着金丝纹软甲,左手指节有一层厚厚的茧子,一看就来历不凡。 这般人物,注定跟她一个在乡下长大的民妇扯不上关系。 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沈回是否寻到了亲,往后怕是再难见面。 苏秀儿轻笑了声,抬手敲了敲苏小宝脑袋:“小宝乖,沈叔叔不适合,以后娘一定给你找个比沈叔叔还好看的爹爹。” “好耶。”苏小宝兴奋地双手合十:“娘,那我们现在就去找好看爹爹吗?” 苏秀儿眸光微动,摸了摸发间那支缺角的碧玉发钗,点了下苏小宝的脸蛋儿:“不是,我们先去长公主府,找你外祖母所说的熟人。” 出发前,她娘苏添娇苏寡妇,将这支常年带在发间的钗子取下,戴在她的头上。 跟她说,等进了京,倘若遇到困难,就拿这支钗子去长公主府找人帮忙,她在长公主府中有熟人。 她娘是出了名的爱吹牛。 吹嘘自己不止吃过御膳房做的翡翠流黄包,还喝过西陈进献的白玉酒,更是曾经在龙椅上睡过觉,还把玉玺磕破了一个角。 如果她不是一出生,就生活在桃林村,十八年过去,从没有见任何人来寻过娘,差一点就信了这鬼话。 她拿这钗子去长公主府,也只纯粹想碰碰运气。 万一她娘真认识长公主府上的洒扫婆子呢。 毕竟宰相门前三品官。 长公主府坐落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段,身为盛国人,就没有人不知道这位曾经惊才绝艳的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十九岁就以少胜多,大破燕国十万大军,斩杀摄政大臣姜原,帮年仅十四岁的皇帝稳定朝政。 皇上曾放话——见长公主如见朕。 只不过,斩杀摄政大臣姜原后,长公主就隐退了。 不再过问朝廷上的事情,也不在公众场合露面。 有人说,长公主是在战场上受伤,留下了暗疾,其实这些年都在养伤。 也有人说,是长公主自觉杀人太多,去寺庙戴发修行了。 长公府门前有两座巨大的石狮,两扇朱门闭紧,庄重威严。 苏秀儿牵着苏小宝立在门前,突然就开始打退堂鼓。 娘也不说,那熟人姓甚名谁,万一拿出这钗子,没有人认识怎么办。 犹豫了一会,苏秀儿心一横,伸手扣了扣门。 没有人认识,就没有人认识,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门叩了大概四五下,都没有回应,就在以为门不会打开时,开了一条小缝,从里面伸出来一个脑袋。 这是一张年轻稚嫩的脸。 “你找谁?” 苏秀儿抽出发间的玉钗,笑着递了过去:“小哥,我娘说在这府里有熟人,只要拿出这支玉钗,就会有人认识。” 那年轻人瞥了苏秀儿手中玉钗一眼,倒是没有势力眼,稍微犹豫了一下,就将玉钗接了过去。 “你等着,我去问问。” 说完,又呯的一声将大门关上,那动作快得差点夹到苏秀儿鼻子。 苏秀儿摸了摸鼻子,感觉这长公主府奇奇怪怪的,大白天关着门,门口也没有个护卫。 但到底也没有多想,见苏小宝累了,就拉着苏小宝走到门前的台阶上坐下。 玄影拿着玉钗往里走,打算问问门房的管事嬷嬷。 他并没有将这玉钗放在心上。 长公主不在,他们长公主府府门将近十年没有打开过,也从没有人敢找上门。 瞧刚才那女子长得貌美却是一副农女打扮,身边还带着个三四岁大的孩子,怕是府里哪个下人的家眷。 这人也是糊涂,只给个钗子作为信物,没有只言片语,如何找人? 还好今日是碰上他这个热心肠,换作其他人,还不得轰出去。 穿过月亮拱门,玄影被人叫住。 “小玄影,不练功,这是去哪?” 玄影脖子一缩,回头笑眯眯将手里玉钗捧给来人:“冬梅姑姑,房门柳奶奶如厕去了,我帮她顶一下差事。刚刚有位姐姐,拿着这钗子来找人,我帮她去问问柳奶奶。” “你倒是好心。”冬梅哼了一声,视线落在玄影手里的玉钗上,顿时脸色大变。 她颤抖地一把抓过玉钗,转身飞快往内院跑。 “春桃姐姐,你看,这是不是殿下当年离开时,头上戴着的那根玉钗。” 女人正在清理账册,闻言停笔看来。 视线落在玉钗上,她惊得手中墨玉笔落地,站起身来,接过玉钗声音颤抖。 “没错,这正是长公主最喜欢的那根玉钗。整整快十九年了,长公主终于有线索了。冬梅,快说,这玉钗从何而来?” 冬梅看向身后跟来的玄影。 玄影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没有隐瞒立即回答:“是位貌美姐姐交给我的,她现下就在府门前等着。” 春桃再也顾不得其他,转身率先往府门大步走去,走着走着跑了起来。 冬梅跟玄影连忙跟在身后。 第4章 长公主府碰瓷 “娘,外祖母在这儿真有熟人吗?怎么等了这么久也没有动静?” 苏小宝无聊的双手撑着下巴,一双眼睛如黑曜石一般,亮晶晶的。 苏秀儿打个哈欠,耸了耸肩:“不知道,你外祖母应该没有这么不靠谱。” 其实说这话的时候,苏秀儿心里也没有底。 她娘每日钓鱼养花,睡觉喝酒,的确不是个靠谱的。 “唉!” 母子俩步调一致地重重叹了口气,换了姿势,继续盯着路上经过的行人发呆。 突然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一个身材瘦小,身手灵活的青年男子,他像只猴似的扯下苏秀儿腰间的荷包撒腿就跑。 苏秀儿反应过来,抽出藏在包袱里的杀猪刀,朝着那青年男子掷了过去。 没有想到那青年男子有些身手,险险闪身躲了过去。 狡兔三窟,荷包里装的不至于是苏秀儿所有的银子,可也是苏秀儿杀猪一枚一枚攒下来的。 挣钱不易,血汗钱死也要保住。 苏秀儿想都没想,抱起苏小宝追了上去。 苏秀儿跑得极快,抱着孩子也像是身无一物一般轻松。 青年男子一双腿拎出了火星子,才不至于被苏秀儿抓住。 不远处一棵粗壮的大树后面,一位身着月光白锦袍的中年男人目睹眼前这一幕,转身拐了个弯,进了一家茶楼雅间。 段珍珠端坐在桌边,轻轻打着扇子,见男人进来缓缓看了过去。 男子想到苏秀儿将杀猪刀掷出去的一幕,仍旧心有些余悸。 他欠了欠身,向段珍珠禀报。 “小姐,那杀猪婆果真凶悍,也如段公子描述般力大无穷,倘若那寻来的窃贼不是京城最擅长逃跑的惯偷,方才一出手,恐怕就已经被抓。” “委屈魏郎了。”段珍珠心疼地抿了口茶,没有将苏秀儿真正放眼里。 虽然从昨晚起,就让自家二管事亲自盯着苏秀儿,但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过苏秀儿一眼。 只是自己在心里将苏秀儿的形象脑补了一遍。 力大无穷,不用说就是个膀大腰圆,脸大如盘,嘴角长黑痣的丑陋女人。 虽然觉得没有必要,还是谨慎地又随意问了一句:“你可知,她去长公主府所谓何事?” 段府二管事王全回忆了一遍,继续欠着身回答:“小的站得远,但也瞧清楚了,她拿了一根缺角的玉钗子说是要找人。长公主府的门关上,就没有再打开过。” 翠娟站在段珍珠身后,啐了一口:“小姐她就是痴心妄想,一个乡下贱妇,拿着根破钗子就敢去长公主府碰瓷,真当长公主府是乡下土地庙。换作咱们段府门房,早把她打出去了。” “的确可笑。”段珍珠鄙夷地轻轻摇着团扇,抬眼看向王全,语气转冷:“按计划去办,动作干净些,别污了京城的地。” “是。”王全应声,转身快步离开茶楼,往城东郊区走去,完全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长公主府府门再次打开。 这次打开的不是一条缝,而是从中走出两位容貌上佳,气质出众,比豪门贵妇气场还要大的女子,以及一位俊美少年。 春桃左右环视,没有找到玄影所说的貌美姐姐,皱起眉头看向玄影。 玄影着急地抓了抓脑袋:“春桃姑姑,我关门的时候,明明让她等着。我也不知道怎么就不见了。或许是等得不耐烦了,都怪我,早知道就先让她进府里去。” 千金难买早知道,何况玄影年纪小,没有见过长公主,不认识长公主旧物也很正常。 春桃收回目光。 冬梅着急道:“也不知道那位姑娘跟长公主是何关系?春桃姐姐,接下来怎么办?” “找。”春桃眼神坚定,带着不容置喙:“她能拿着玉钗出现在长公主府门前,必然是知道长公主的消息,无论是掘地三尺,都要把人找出来。” —— 前面是一座破庙,左边是一条水流湍急的大河,已经无路可逃。 盗贼方青弯着腰气喘吁吁,盯着抱着苏小宝从城内一路追来的苏秀儿。 “死女人,不过一个荷包,里面能有多少银子,死追不放,穷疯了。” 跑了这么久,他手里没拿任何东西,都快要累死了。 这个死女人抱着孩子,连汗都没有出,看起来还十分轻松,真是见了鬼。 苏秀儿弯腰先将苏小宝放下,抽出杀猪刀指向方青,一步步逼近。 “知道我穷疯了,还敢抢,看你不仅眼睛不好使,还欠收拾。” 杀猪刀闪着寒光,从方青角度看去,苏秀儿特别像是个女刽子手。 方青眸光微闪,咽了咽口水,手往荷包中一掏,将所有铜板抓出来往四处一抛,最后把空荷包直接丢在苏秀儿身上转身就跑:“还给你!” 苏秀儿冷笑一声。 现在还,晚了。 向来人敬她一尺,她敬人一丈。 这盗贼先招惹她,怎么也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苏秀儿看也不看地上一眼,继续逼近。 她随手一拎,将方青拎了过来,杀猪刀擦着他的鞋面扎进地里。 苏秀儿朝着方青脸就是两拳,然后将方青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搜了出来。 一共也不过五两。 “就这么一点,真穷。” 苏秀儿点了点手里的碎银。 方青外袍被扒,只着里衣,鼻青脸肿跪在地上,欲哭无泪。 他行窃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失手,把自己赔光的。 “姑奶奶,这已经是我全部家当,求您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苏秀儿见方青这怂样也不像是骗人,五两银子少是少点,但也够了。 她将银子收进袖子里,冷冷地挥了挥手:“滚吧!” 方青不敢废话,爬起来就跑,生怕慢了连里衣都保不住。 苏秀儿收回目光,去寻苏小宝。 方才教训盗贼时,苏小宝是蹲在地上捡散落的铜钱,这会儿人却是不见了,只有那个荷包被遗弃在路中央。 “小宝。”苏秀儿将荷包捡起,抬见余光瞥见破庙门口闪过一个身影。 破庙是真的破,四周长满青草,所到之处全是灰尘。 进了里面,佛像倒塌。 刚刚消失不见的苏小宝双目紧闭,安静地躺在佛像旁,生死不知。 苏秀儿见状,明知道事情不对劲,为了苏小宝还是冲了过去。 走近的第一时间,伸手探了探苏小宝鼻息。 见还有气,她松了口气,连将苏小宝紧紧搂进怀里。 “轰隆隆”一声巨响。 在苏秀儿将苏小宝抱起的瞬间,像是触到什么机关。 头顶一个木制的笼子从天而降,准确地将她跟苏小宝罩在里面。 破庙外面也在这时冒起了火光,大火越烧越旺,周围温度也在节节攀升。 苏秀儿眸色一暗,抱着苏小宝的双手再次收紧。 这是有人设局,存心想要将她跟小宝烧死在破庙里。 她跟小宝初到京城,除了魏家,根本没有人认识她们。 看来这一切都是魏家设的局! 先让盗贼将她引来,再吸引她的注意力,趁机将小宝迷晕带到破庙。 一步步引导,让她主动触碰到机关,将自己困死在里面。 能设下这个局的人,一定非常了解她。 也需要拥有一定的财力,跟人脉。 赵氏跟魏田都做不到,唯有魏明泽,或许魏明泽还跟段家的人联手了。 魏明泽真是好狠的心,原以为拿了银子写下和离书,就能两不相欠,没想到却要她跟小宝的性命。 不管魏明泽对她究竟有几分真情,小宝到底叫了他三年的爹。 他曾抱着小宝练字,带小宝放风筝,替小宝洗脸。 这些相处都真实发生过。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魏明泽怎么能做到这个地步? 是她低估了人性的恶! “咳……娘,着火了,您快跑。” 苏小宝被呛醒,在苏秀儿怀中缓缓睁开了双眼。 苏秀儿明白,此时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 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小宝,都必须想办法活着逃出去。 “小宝不用怕,娘带你一起逃出去。” 苏秀儿安抚地摸了摸苏小宝的脸,将苏小宝放在一旁,拎起杀猪刀,朝那小腿粗的木栅栏砍去。 木栅栏太结实,一刀砍下连个印子也没有,反震得双手生疼。 噼里啪啦,火势在继续蔓延,那点火之人生怕火势不够旺,又朝火中浇了两桶油。 魏明泽身着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色锦袍,站在远处层层绿荫下,悲悸难过地看着不断蹿起的火苗。 他紧紧咬着嘴唇,唇瓣快要咬出血来,都未曾松开。 他也不想的,可是苏秀儿非要逼他。 而且昨晚他只是想要段珍珠帮忙驱逐苏秀儿,没有想到段珍珠会直接杀人灭口。 所以说,普通平民怎么能跟贵族相碰呢。 贵族随便动动手指头就能要了一条人命。 “秀儿,小宝,被火烧很痛吧,忍忍就好了,我会给你们立衣冠冢,今生都不会忘记你们。” 眼泪流出,魏明泽抬手抹去。 轰的一声,魏明泽看到破庙横梁砸下。 横梁砸下,接下来就是房屋主体倒塌,这般大的火,苏秀儿跟苏小宝是彻底没有救了。 魏明泽难过地转身离开,失魂落魄地往魏府走去。 第5章 沈公子不要介意 破庙内,苏秀儿跟小宝暂时还算幸运。 横梁砸下被木笼挡住,连带被苏秀儿连续砍了几十下的木栅栏也“咔嚓”一声折断。 苏秀儿将杀猪刀暂时插回腰间,用蛮力掰开那断了的栅栏,抱着苏小宝逃出木笼。 火星燎到发梢,小宝连咳嗽数声。 头顶横梁再次“吱呀”作响,随时还会砸下。 庙外的火连成圈,唯一的缺口就是庙后的那条河。 跳河还有一线生机,不跳就真只有等死。 火燎到后背烧伤的地方,疼得苏秀儿牙床都咬酸了,片刻间也做好决定:“小宝,你怕吗?” 苏小宝被苏秀儿护在怀里,不知苏秀儿想做什么,但还是本能地点头:“有您在,无论发生什么小宝都不怕。” 苏秀儿的心被狠揪了一下,不再迟疑,坚定地抱着苏小宝朝缺口处冲去。 扑通! 苏秀儿苏小宝双双落水,被河水吞没。 夜色压着河面,腥味混着血腥飘来时,男人的剑已抢先一步,划破跟前黑衣人的咽喉。 他的身侧,身着青衣的男子肩头中箭,半跪在地,扫向又围过来的十余名黑衣杀手,声音发紧:“世子,您快走!” 男人没应,指尖勾着剑柄转了半圈,收回时带起一条条血线。 月光落在他侧脸,下颌线冷得像冰雕,目光扫过杀手时,没带半分情绪。 杀手们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夜九看得眼热。 心想,不愧是他家被称为“战神”的东靖王世子,即便旧伤未愈依旧勇猛。 这次他随世子从北境离开,偷偷回京就是为了查军饷贪墨一事。 没想到提前走露风声,还没到京就遭到埋伏跟世子走散,后来世子藏身桃林村一户农家养伤,他就先到了京中。 昨日才跟世子汇合,没想到今日又遇袭击。 沈回眉头未曾皱一下,剑快得只剩残影,明明是杀人的动作,却透着股近乎漠然的从容。 不过半柱香,最后一个杀手捂着心口倒在河边。 沈回收剑,声音淡淡:“处理干净。” 夜九应声。 沈回已转身走向河边。 他解下沾血的外袍丢在岸边草地上,白绸中衣贴着脊背,隐约能看见肩胛处一道新伤。 河水漫过脚踝,他弯腰掬水泼在脸上。 河面突然水纹波动,沈回目光一寒,一道身影几乎贴着他的面从水中冲出。 水花溅了他满身。 女人怀里抱着个孩子,湿透的衣袍紧贴着,将身材曲线尽数勾勒,湿发黏在脸颊,几缕还沾着水草,却偏偏有水滴从下颌滑落,顺着脖颈钻进衣领幽暗处,狼狈又鲜活。 沈回的眸光暗了暗,周身寒气消弥。 苏秀儿身上被烫伤过的地方被水浸过像是被冰锥扎般的疼,嘴里全是水草的腥味。 她拖着苏小宝破水而出,难受地吐呛入口中的浑水,当看清楚面前男人容貌时,绷紧的神情松了松。 “沈回……” 她实在太累,两个字脱口,再也支撑不住,双眼一闭抱着苏小宝又往河里跌去。 沈回薄唇抿紧,结实有力的手一抬,将苏秀儿跟苏小宝同时搂住,长腿一迈将两人都抱上岸。 “世子爷,这不是桃林村的那农妇跟她家孩子?”夜九听到动静丢下埋了一半的尸体赶了过来。 沈回瞥了眼走近的夜九,眸光一沉,扯过外袍将苏秀儿身材尽露的身躯先裹上。 夜九注意到沈回的动作,稍微有些意外。 他家世子何时对女人这般体贴过,但想到苏秀儿是自家世子的救命恩人,又有些释然。 夜九知道苏秀儿是带着孩子来京寻夫婿的,也知道苏秀儿夫婿中了状元,瞧苏秀儿现在这模样,就已经猜到必然是那男人变了心。 “升官阶,获厚利,丧其妻,这村妇真可怜。” 夜九同情地摇了摇头。 沈回没有发表意见,只是冷冷瞥了夜九一眼。 夜九立即识趣地滚回去继续处理尸体。 这边,冬梅跟玄影也带着长公主府的一众暗卫赶到郊区破庙。 看到已经变成一片废墟的破庙,冬梅眼底一片寒光。 长公主喜静,又因为对外宣布长公主避世,长公主府门前的那条街已经有十多年,没有人摆过摊,就算要从这条街上路过,行人也会选择绕路。 他们花费了许久时间,才打听到有位路人远远见到,今日长公主府门前有一妇人跟孩子遭遇过窃贼。 寻着这线索一路找来,没想到看到的又是这么一幕。 “冬梅姑娘,只在破庙里寻到这个。”一名侍卫将一块烧焦的残布呈上。 冬梅伸手接过,玄影盯着那块残布立即叫出声:“蓝白色的布料,就是今日貌美姐姐所穿。冬梅姑姑,那貌美姐姐一定来过这间破庙,不会已经出事了吧。” 玄影神色又变得焦虑。 冬梅也觉得事情不简单,只怪那姑娘除了送上门的钗子,什么也没有留下。 她扫了眼旁边湍流的河水吩咐:“找,寻着方圆百里,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翌日天亮。 “小宝……” 苏秀儿从噩梦中惊醒,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陌生床上,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 抬眼看去,房间陈设简单破旧。 她还没有来得及起身,房间的门就率先被人推开。 身着青布衣裳,身材高大,眉眼俊逸的男人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醒了!”他的声音清冷如幽潭,话更是少得可怜。 “我身上的衣服……”苏秀儿坐起身,手指攥紧自己的衣领,迟疑地看向男人。 沈回将托盘放在桌子上,回头嗯了一声。 苏秀儿纠结着,皱着的眉头逐渐舒展,最后释然的摆了摆手。 “罢了,是你给换的衣服也没什么,反正都是为了救命。当初我救你的时候,也把你看光了,正好,两不相欠。” 苏秀儿大度,沈回却是皱了眉,但他并不解释。 反倒是牵着苏小宝进门的夜九一脚踩空,差点摔倒在门槛上。 什么叫做也看光了。 这农妇好不知羞。 他家世子金贵,又岂会占一介农妇便宜。 明明昨晚就是他到附近找了位大娘,给换的衣服上的药。 苏小宝却没注意这些,挣脱夜九的手扑向苏秀儿,小胳膊紧紧抱着她的腿:“娘亲,您终于醒了,小宝好担心您呀!” 苏秀儿摸了摸脑袋苏小宝,蹲下仔细检查了一遍,见苏小宝只有几处轻微灼伤,这才松了口气,起身向沈回道谢。 沈回面容淡冷,拉开椅子坐下,看向苏秀儿:“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苏秀儿敛眉,听这话语气,就知沈回已经猜到她是怎么一回事。 深更半夜,在河边林子遇到沈回,昨晚她虽力竭晕倒,但也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沈回在做的事情绝不简单,她不想知道,也不想将沈回卷到她跟魏明泽的事情中来,毕竟尚书府不好招惹。 苏秀儿沉默,苏小宝已经一本正经,奶声奶气抢先回答:“沈叔叔,娘亲说要重新给我找个好看的爹爹!” 说完,又抬头看向苏秀儿,眨巴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撒娇:“娘亲,要不就让沈回叔叔做爹爹吧,沈回叔好看……” 苏小宝话还没有说完,苏秀儿就飞快出手捂住他的嘴巴,双脚脚趾紧紧蜷缩,恨不得在地上抠出一个洞。 她强装镇定,抬头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童言无忌,沈公子莫要介意。” 沈回微敛着眉眼,看不出究竟是何神色。 苏秀儿为了尽早结束这个话题,急急说道:“我打算回桃林村。” 沈回一顿,点头:“也好。” 闻得这声也好,苏秀儿心中升起一丝苦涩。 民不与官斗,识时务者为俊杰,大概是个人都会这么想。 可她差点死掉。 这口气,绝对不能这么咽下。 用过早膳,沈回递来一个布包,里面是干净的伤药和几两碎银:“桃林村路远,路上用。” 苏秀儿接过,指尖不小心碰到沈回手指。 沈回眸色一沉,不自然别开脸,淡淡道:“一切小心。” 苏秀儿跟苏小宝站在路中央,目送沈回跟夜九骑马离开,扭头牵起苏小宝的手随着进城的人,往另一扇城门走去。 “娘亲,您不是跟沈叔叔说要回去?” 苏秀儿看着面前排队进城的人,神情倔强:“你娘亲像是个吃亏的吗,就这么回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第6章 煽动情绪,村妇难杀 重新进入京城,苏秀儿带着苏小宝站在街道上,往长公主府方向看了一眼,抿唇彻底打消再去长公主府寻人的念头。 她不知道娘的旧识姓甚名谁,现在连唯一的信物都丢了,再去长公主府怕是要被打出来。 再者长公主府那般大,昨日将玉钗交与那少年时,也不知那少年姓名。 何况她如今要面对的是尚书府这个庞然大物,恐怕娘旧识肯帮忙,也有心无力。 为了不被魏明泽跟尚书府发现,苏秀儿带着苏小宝另外找了间客栈住下。 站在客房窗边,看着街上行人,苏秀儿皱着眉暗自思忖。 破庙大火并没有证据指明跟魏明泽、尚书府有关,想要魏明泽付出代价,只有将主意打在魏明泽忘恩负义,赘婿攀高枝上。 这京城是尚书府的地盘,想要不再被悄无声息地处理掉,唯有让周围的人都知道她的存在。 “小宝,乖乖待在房间,娘亲出去一趟。” 苏秀儿有了主意,让客栈掌柜给苏小宝送些吃食,顺便打听好京城最大坊市所在。 她常年杀猪卖肉混迹市井,最清楚什么地方流言最容易传播出去。 苏秀儿挤到卖肉的摊子前,自来熟跟排队买肉的大娘闲聊。 “大娘,我跟你说,这今科状元真不是东西。他靠着做赘婿让妻子供养他们一家,现在中了状元,就想贬妻为妾另攀高枝。这妻子昨日进京,差点就被火烧死。” 恩科刚过,新科状元正是京中最炙手可热的人物,前后大娘立即被勾起兴趣。 其中一位大娘:“小姑娘,你说这话可有证据?造谣新科状元是要见官的。” 苏秀儿眸色一沉,攥了攥拳头,不忸怩地撩起袖子,将手腕上的烫伤示于人前。 “实不相瞒,我就是状元郎原配,昨日差点葬身火海。魏明泽跟段尚书家小姐有了私情,便逼我为妾,我不肯,他假意答应和离,补偿我一千两银子,转头就派人纵火想将我们母子烧死在城外破庙。” 苏秀儿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带着劫后余生的战栗和压抑不住的愤怒。 她手腕上那新鲜、狰狞的烫伤,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周围瞬间安静了一瞬,先前问话的那大娘脸色又是一变,一把拉住苏秀儿手:“闺女,这话可不敢乱说!那可是尚书!” “大娘,我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苏秀儿眼眶泛红,却如空谷幽兰宁折不屈:“我苏秀儿行得正坐得端,今日在此说道,不是为了博同情,只想求个公道,让大家知道这青年才俊,高门贵女,背地都是什么龌龊心肠。” “我今日还能站在这里,是老天爷不收。若来日横死,必是魏状元和尚书杀人灭口!” “大家若是感兴趣,明日辰时,大可跟我一起去魏府讨要这一千两银子,权当做个见证,到时我拿三百两银子出来给大家喝茶。” 她说这话掷地有声,点明自己险境,将矛头直指魏明泽和段家,又许了重利。 有热闹可看,又有利可求,围观的人群顿时炸开了锅,纷纷答应。 “太欺负人了,状元郎、官家小姐就能无法无天?” “苏姑娘,明日我们就陪你走一趟魏府,看他能不能把我们全都灭口。” 消息像长了翅膀,迅速从市集飞向茶楼、酒肆、各个坊市。 “忘恩负义状元郎”“狠毒尚书千金”“杀妻灭子”这些关键词组合在一起,足以点燃整个京城八卦之魂。 苏秀儿见效果达到,不再多言,对着周围百姓福了一礼,转身挤出人群,迅速消失在街角。 消息传到尚书府时,魏明泽正在给段珍珠画像。 段珍珠闻言精致的脸庞瞬间扭曲,猛地将手中茶盏摔得粉碎。 “废物,连个村妇都处理不干净。” 魏明泽握着画笔的手一抖,墨迹将画上段珍珠的脸晕染开。 他明明听到村妇二字,已经猜到缘由,还是问:“珍珠,发生了何事?” 段珍珠不想在心上人面前曝露自己的恶毒,强压着怒意挤出一丝笑:“无事,就是新养的狗疯了,处理起来扎手。魏郎,若是无事,我们还是等后日你上门提亲时再见。” “也好。”魏明泽体贴地搁下笔,温情脉脉不舍离去,然后去而复返,藏在不远处的廊下。 段珍珠以为魏明泽已走,立即恢复原有跋扈:“那个村妇为何这般难杀!还刻意散播谣言,果真无耻。” 翠娟战战兢兢:“小姐,那怎么办?万一让老爷知道……” “先瞒着。”段珍珠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为了魏郎跟尚书府的名声,暂时是不能杀她了。那就打断她的腿赶出京城,永世不得再回来。” “那真是便宜那村妇了。”翠娟也咬牙:“奴婢这就让二管事去办。” 流言发酵,暗潮涌动。 苏秀儿回到客栈,为以防万一,接下来都没有再出门。 第二日怕苏小宝跟去魏府再受罪,就花了银子请掌柜暂为照顾。 她按照昨日在坊市上的约定,往魏府走去。 一路上遇见许多人也往魏府方向去,人群里瞧见好几位昨日在坊市上见过的熟面孔,心里不由更加有底。 魏府两扇大门紧闭。 苏秀儿停下脚步回头,正要开口说话,就见一位中年男人挤到身侧,手里握着一块藏蓝色布料在她眼前一晃。 苏秀儿猛地胸口一窒,就听那人阴笑着说:“想要你儿子活命,现在立即出城,否则就等着给你儿子收尸。” 苏秀儿面色一变,咬紧牙,拔出腰间杀猪刀。 她明明已经将小宝藏起来,还让客栈掌柜帮忙看护,为何还是会被人绑架。 明明已经做了努力,凭什么有权势的人,就可以一手遮天。 那人像是看穿苏秀儿所想,嗤笑一声,成功捏住她的咽喉。 “民不与官斗,四喜客栈的掌柜怎会为了你一个低贱村妇得罪尚书府,劝你莫要冲动,否则你儿子会如何,我也不知道。” “苏屠户走吧。” 那人催促,明明可以叫苏姑娘,却用“屠户”二字来刻意羞辱。 “那边发生了何事?” 冬梅带着人找苏秀儿将近两夜一天都没有线索,伴随着晨露,满身疲惫回到城内,恰好看到通往魏府的巷子里挤满了人。 玄影眼底乌青,同样也是满脸疲惫,但听冬梅一说,还是立即往魏府那边走去:“冬梅姑姑,我去瞧瞧。” 第7章 竟是个天生尤物 苏秀儿的身影被人群挡住,玄影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背影。 他想往里面挤,又被人群绊住,只能拉住最外围的一个大婶:“请问,这里头究竟出了何事?” 大婶两眼放光,满脸八卦的兴奋:“魏状元抛弃糟糠之妻跟段尚书家的小姐有了私情,原配带人打上门要说法了。”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若是放在平日玄影肯定会凑这份热闹,但想到关乎长公主的线索还没有找到心中不由一阵失落,没什么兴趣的往回走。 玄影将打听到的消息转告冬梅。 冬梅抬头恰好瞧见苏秀儿跟那男人从人群里挤出,往城门方向而去。 苏秀儿长相实在貌美,一眼就让人惊艳,但身边没有跟着孩子,冬梅就没往里心去。 她一拉缰绳转身:“先回府向春桃姐姐复命。” 城外偏僻空地,老槐树下被特意收拾出来,摆上一方梨花木桌,青瓷盘里盛着新鲜瓜果。 段珍珠金尊玉贵地端坐在放了软垫的太师椅上,悠闲地喝了口茶,饶有兴致地看着远处。 “汪汪汪。” 黑狗狂吠,牵绳的仆人忽然松开手。 苏小宝吓得脸色一白,小短腿倒腾得飞快,可不过几息功夫,后颈还是被狗爪按住,“咚”地摔在地上。 狗本是忠心护主的生灵,可性子也随了主人。 段珍珠素来视平民如草芥,她养的狗自然也带着股欺弱凌小的凶性。 段珍珠嫌弃地捏了颗葡萄送进嘴里,不满说道:“没用的废物,这么快就被追上,雷霆怕还没玩尽兴。” 翠娟凑上前提醒:“小姐,还有位没到呢。” “哦,那个杀猪婆啊。”段珍珠捏了捏眉心,语气里满是不耐:“怎么磨磨蹭蹭的,还没到?” 翠娟侧头往来路望,就见去寻人的王全出现在路的尽头:“小姐,来了。” 王全走在前面,将苏秀儿的身影全部遮住。 段珍珠没将苏秀儿放在眼里,连看她一眼都未曾,只是盯着黑狗扑咬苏小宝的眼神里兴致又浓了一分。 獠牙泛着冷光,衣裳被撕咬破碎飘落,胳膊上血痕触目惊心,眼看黑狗挥舞着爪子马上抓在苏小宝脸上…… 这一抓必定毁容。 千钧一发之际,一把杀猪刀从远处掷来,精准插入黑狗后背,黑狗呜咽一声收回爪子。 劫后余生苏小宝浑身无力的瘫倒在地上,看着从远处冲来的苏秀儿,眼泪不受控制接连落下。 被黑狗扑倒没有哭,被黑狗抓伤没有哭,唯独看到苏秀儿,苏小宝哭了。 “娘……” “别怕,娘在。”苏秀儿冲过来,将杀猪刀从黑狗身上抽回,将苏小宝抱起来护在身后。 “汪汪汪。”黑狗受伤,凶相毕露,朝苏秀儿亮出獠牙疯狂扑了过去。 段珍珠眯了下眼。 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要知道段珍珠养的这只雷霆凶名赫赫,曾经咬死过窃贼,段珍珠也用它惩罚过不听话的仆人。 就算是两个壮年男子都不是这黑狗的对手,苏秀儿对上黑狗必死无疑。 段珍珠想到苏秀儿昨日在坊市上当众所说——若是横死,必定是尚书府跟魏明泽杀人灭口。 暗骂一声蠢货。 自己找死,主动惹怒雷霆,若是死在雷霆爪下,少不得会有一些麻烦。 段珍珠娇纵地瞥了眼身侧一名家丁:“让雷霆给她留一口气。” “是。”那家丁应声,往苏秀儿那边挪去。 苏秀儿见黑狗带着腥风扑来,没有半分退缩。 她常年杀猪宰羊,早摸透了牲畜扑咬破绽,哪怕是一只疯狗。 苏秀儿身形灵活地一闪,恰好避开黑狗锋利的爪子,趁黑狗扑空失衡,攥着杀猪刀的手猛地发力,刀刃直戳要害。 “噗嗤”一声,热血溅在苏秀儿脸上,黑狗最后一声狂吠堵在咽喉,身体重重砸在地上,四脚抽搐两下没了气息。 那原本挪动步子准备“留手”的家丁停下脚步,愣在原地。 在场其他人也面面相觑,没想到苏秀儿一个女人真能一刀宰杀凶名在外的恶犬。 段珍珠脸上得意的笑容瞬间消失,生气的手重重拍在桌上,起身冲到苏秀儿面前,居高临下指着苏秀儿怒吼。 “你这贱妇,敢杀本小姐的雷霆!我要你给它偿命。” 苏秀儿沉默着,暂时没有理会段珍珠的嘶吼,只是垂着头握住那把还插在黑狗脖颈上的杀猪刀。 她用力一拧竟顺着黑狗的骨头,将黑狗整齐开膛。 随后利索抽出,将杀猪刀钉在地上,抬眼杀气十足地看向段珍珠。 “这畜生敢伤我儿子,死不足惜。” 段珍珠被苏秀儿不要命的气势吓得本能退后几步,随后想到自己人多势众,又有了底气。 她冷笑一声:“呵,就你们这些低贱下等的东西,本小姐伤了就伤,岂配跟本小姐的雷霆相比!” “难道就没有王法?” 段珍珠嚣张的冷笑:“有,但不是为你这种贱民准备的,你们这种贱民只配被我们踩在脚底下。” “若是不信,就去试试,今日本小姐将你打伤打残,看这京兆尹的衙门你进得去,还是进不去。就算进去了,京兆尹又会不会受理你的案子。” “敢在本小姐面前逞强,胆敢民与官斗,就要付出代价。” 段珍珠一口气说完,才感觉心中畅快了些许,也就是这时才注意到苏秀儿真正的容貌。 柳眉弯弯,眼睛大而明媚,琼鼻朱唇,明明是一个杀猪为生的贱民,偏透着一股违和的贵气,尤其脸上还有未擦的血迹,又给她添了几分野性的美,矛盾的组合,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竟是个天生尤物! 段珍珠蓦地感觉胸口一堵。 她能接受苏秀儿真是膀大腰圆,脸大如盘,嘴角长黑痣的丑陋女人,却无法接受苏秀儿比她还要漂亮。 一个乡野村妇怎配? 想到这个漂亮的贱民就是魏郎的原配,她更是嫉妒地红了眼。 段珍珠再次指着苏秀儿命令:“打断她的腿,脸也毁了,别弄死就行。只要不死,你就赖不上我尚书府跟魏郎。” 第8章 身后是谁在帮她 家丁们都瞧见苏秀儿杀狗的那股狠劲,大家都磨蹭着不敢先上前。 段珍珠气得怒骂:“没用的废物,你们一群大男人,她一个低贱的村妇,就算力气再大,你们一人一棍子,围也能把她围死。” 这话让众家丁眼前一亮。 就是,他们这么多人,若是怕一个低贱村妇,传出去往后如何见人。 一名体型健壮的汉子,拎着木棍率先朝苏秀儿冲过来。 “娘……”一直跟在苏秀儿身后的苏小宝担忧地喊。 “别怕。”苏秀儿侧头:“双手还能不能动?” “能的。”苏小宝咬牙点头,模样虽狼狈,小小年纪却有着一股不服输的狠劲。 苏秀儿满意一笑,弯腰将苏小宝甩在背上叮嘱:“抓紧了。” 说完,她背着苏小宝侧身躲开那冲来的家丁,抬腿一脚将他踹在地上。 仗着一身力气,凭着一股狠劲,将护在段珍珠面前的两名家丁撞飞在地上。 不过眨眼功夫,就已经将杀猪刀抵在段珍珠脖子上。 “信不信,我现在划花你的脸,打断你的腿?” 冰冷带着血腥味的杀猪刀抵在脖子上,段珍珠身体僵硬的打了个寒战,心中愤怒的同时更加心疼魏明泽。 这低贱该死的悍妇果然凶狠,难怪魏郎被欺负得毫无还手之力。 她生来就是贵女,哪怕害怕,也不可能向一个低贱的泥腿子低头。 段珍珠僵着身体,依旧嚣张地威胁:“我父亲是当朝兵部尚书,我母亲是国公府嫡女,你敢动我,我父母能有一百种方法弄死你,再弄死你这野种儿子。” “对了,听说在乡下,你还有个低贱的寡妇娘,你猜,她又会以什么样的死亡方式,下地狱陪你们呢。先送她几个男人怎么样……” “住嘴!” 苏添娇就是苏秀儿的逆鳞,她娘生她养她,她能接受别人侮辱她,但绝不能侮辱她娘。 苏秀儿攥着杀猪刀的手往前送了半分,刀刃擦过段珍珠颈间肌肤,渗出血丝。 “你再敢提我娘一个字,我就算拼着被尚书府追杀,也要让你先尝尝死亡的滋味。” 段珍珠吃疼皱起眉头。 这就是她不喜欢泥腿子贱民的原因。 做事没有脑子,只凭一股冲动。 她是怕,可是让她跟泥腿子低头也不可能。 不过,再开口时,段珍珠还是避开了苏添娇:“你们本就是低贱的贱民,本小姐说的就是事实,以一换三,你真的想好了?” 事态变得紧张,翠娟以及所有段府家丁都变得焦虑,他们唯恐苏秀儿真伤到段珍珠,不好回去交代。 偏他们家小姐蛮横惯了,必是不可能跟低劣的村妇服软。 盼着、想着,就希望此时有人能站出来调和。 路的尽头,突然出现一匹马,来的竟是段尚书身前的小厮长青。 长青飞奔下马,大声说道:“小姐,老爷让您立即回府。” 王全立即回身对苏秀儿道:“苏姑娘,为了你的家人好,现在立即放了我们家小姐,只要你现在带着孩子回乡下,我们尚书府可以既往不咎。” “我凭什么相信你?”苏秀儿没有放人,杀猪刀又往段珍珠脖颈上压了压。 段珍珠那皮肤被割破的地方,顷刻又有更多的鲜血流出。 段珍珠面色更白,却仍旧高高扬着头颅。 王全能做到府中二管事,自是有些眼色,他看明白苏秀儿这是需要自家小姐的保证。 一个低贱村妇,当真有些小聪明。 王全小心劝道:“小姐,老爷让您马上回府耽搁不得,老爷的脾气您是知道了,若是真惹得他生气怕是不好交代。” 段珍珠扬着的头颅才缓缓落回,瞪了苏秀儿一眼:“放开本小姐,既往不咎。” 苏秀儿抿了抿唇,她要的就是段珍珠此时的一个承诺。 见好就收的道理她明白。 她虽然有一身力气,可带着小宝,到底没法拼过尚书府人多势众。 何况段珍珠一死,尚书府怕是真的不会放过她娘。 她要的是报复尚书府,不是将一家都搭进去。 苏秀儿收回刀,伸手在段珍珠后背用力推了一把,将段珍珠推出去,人也跟着往后退了几步,做出一个随时准备再硬拼的姿势。 段珍珠被推得踉跄,差点摔倒,幸好被翠娟扶住。 她站稳后,摸了摸自己火辣辣的脖子,转身阴狠地瞪向苏秀儿母子:“贱妇,算你运气好。今日就暂时先放过你。” “你若是再敢踏进京城,损坏魏郎名声,本小姐让你一家不得好死。若是敢报官,那就尽可试试,本小姐等着。” “小姐,老爷还等着。”王全对苏秀儿这根硬骨头心有余悸,怕蹭磨下去再生变故,不由开口催促。 段珍珠匆忙回到尚书府,刚进书房,就被段尚书打了巴掌:“逆女,现在满京城都在传你在跟一个乡野村妇争男人,为了个男人还要杀人灭口。” 段珍珠捂着脸,委屈的红了眼眶:“父亲,这都是那村妇仗着一身力气,蛮悍无礼,妄想用一点点恩情捆绑魏郞。” 段尚书一甩衣袖盯着段珍珠:“那贱妇不识抬举,你就不知道做事隐晦高明些?要放火就要亲眼盯着她死了,而不是让她有机会再出来说话。” 段珍珠经段尚书这么一点拨,也觉得自己做事确实潦草了些,懊恼的想要立即弥补。“那怎么办?女儿要不再多带些人去杀了她。” 段尚书瞪了段珍珠一眼,差点气笑:“时机一旦错过,那就是错过了。魏明泽是块好料子,听话,有才华,还没有根基。这件事你不用再管,安心准备明日订婚。” 段尚书教训完段珍珠,就打发她先离开。 段珍珠出了书房,迎面就见翠娟跨过院门匆匆过来,压低着声音禀告。 “小姐,方才老爷下朝回府时,有个贱民冲出来,指着老爷鼻子,骂老爷纵女行凶。说你已经把孩子劫持到城外,要再杀人灭口。” “难怪我让人瞒着父亲,父亲还是知道了。”段珍珠阴沉着脸,想不明白:“那村妇刚到京城,谁会帮她……” 说着,她的心蓦地又是一沉。 难道是父亲政敌。 是了。 否则父亲岂会发这么大的火。 这边。 段珍珠走后,苏秀儿还没有离开。 她先将苏小宝胳膊上的伤口处理干净,再撕下衣角包扎。 幸好沈回给的药一直带在身上。 苏小宝小脸脏兮兮的,受伤也不哭,盯着苏秀儿小心给自己包扎,肉乎乎的小手伸出来摸了摸她的脸。 “娘亲,小宝一点也不痛,您别难过。” 苏秀儿眼眶泛红,深吸一口气后抬头,故作轻松地轻弹了下苏小宝的脑门:“娘亲才不难过,娘亲就是心疼,娘亲一定给你讨个公道。” 苏小宝露出洁白牙齿,单纯一笑:“我相信娘亲。” “民不与官斗,平民百姓的性命在那些贵族眼里比蝼蚁还不如,继续拿鸡蛋碰石头,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苏小宝跟苏秀儿的话才说完,头顶就传来一道声音。 第9章 京城一个,乡下一个 魏明泽着一袭月光白锦袍,手里提着个包袱跟水囊,心疼又着急地看着苏秀儿跟苏小宝。 他快走几步,来到苏秀儿跟苏小宝面前,蹲下伸手去碰苏小宝包扎好的胳膊,声音哽咽。 “小宝,很疼吧,都怪爹没有用,没有保护好你。” 苏小宝侧了侧身,避开魏明泽的碰触,指向那边密集的一丛竹林:“方才我被狗追的时候,看到你就躲在后面。” 魏明泽没想到苏小宝眼神这般好,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他攥紧手里的包袱,里面有几块栗子糕跟馒头。 这是得知段珍珠要将苏秀儿母子赶回乡下,他特意帮忙准备的干粮。 他从没想过要苏秀儿母子性命,昨日得知苏秀儿母子没死,他也是有些欢喜的。 这么想,就多了些底气。 魏明泽抬眼瞥见苏秀儿站在一旁,抱着胳膊一副看戏模样,抿了下唇,起身温柔去拉苏秀儿手。 “秀儿,这三年来,你对我的好,没有一日忘怀。我心中是有你的。可你也看到了,段小姐有多娇蛮凶悍,方才我若现身,她只会更加为难你们。” “谁叫她是尚书小姐,我们在她眼里不过就是蝼蚁。经历过这么一遭,你应该知道那些贵人们的手段了吧。” “乖,你听话,我们把之前的不愉快都忘了,以后你还是我的妻子。” “等日后我在京中站稳脚步,就将你跟小宝接回京,到时候段小姐再无法欺负你们,为夫会为你们做主。” 在魏明泽心里,已经默认苏秀儿会离京。 只要离京,苏秀儿就再威胁不了他。 只要不耽误他的前程,他自是舍不得放弃苏秀儿。 苏秀儿没有躲魏明泽伸来的手,而是手一抬“啪”的一声狠狠打在魏明泽手背上。 魏明泽入赘苏家三年不干活,只用来翻书写文章的手背红了一片。 苏秀儿勾唇讥讽:“你当全天下男人都死绝了?只要你勾勾手,我就会回头。这天下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 魏明泽被打得手一缩。 没曾想,到这种地步,苏秀儿还看不清局势。 都嫁过他了,竟还想另找男人,不守妇道。 魏明泽气愤,挺直胸膛,眼神里多了几分未曾表露过的阴狠。 “可我是状元,今科头名,全天下三年才仅此一个。你一个常年沾血的杀猪妇,这辈子能接触的男人,除了贩夫走卒,还有比我身份更高的吗。要如何跟我比?” 苏秀儿翻了个白眼,拳头一握,刚要动手打人,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她回头,就见沈回一身玄衣跟夜九同时出现。 他眉眼依旧清冷,目光扫过地上的死狗、苏小宝受伤的胳膊,眼里又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冷。 “沈叔叔!”苏小宝眼睛一亮,小短腿哒哒跑过去,紧紧抱住沈回那双大长腿:“您又是来救我跟娘亲的么,你是神仙派来的救兵吧。” 沈回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苏小宝胳膊上的布条,没有说话,只是起身时将他抱了起来。 苏秀儿的目光跟沈回的目光碰到起,想到昨日分开时,说要离开京城,此时就有一种被抓包的尴尬。 为了缓和气氛,她朝沈回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沈公子,又见面了。” 夜九撇了撇嘴,可不是又见面了。 他家世子早猜到苏秀儿不会离京,早安排人盯着。 如果不是他家世子知道段珍珠挟持了苏小宝,安排人将这件事捅到段尚书面前,苏秀儿岂会这么容易脱身。 沈回目光触到苏秀儿脸上已经干了的血迹,不紧不慢从袖子里掏出方帕子递了过去,用手点了下自己脸颊:“难看!” 苏秀儿一下子就明白沈回指的什么,她大大咧咧拿着帕子擦了擦自己脸上沾上的狗血。 帕子上竟有一股冷清的桅子香。 意外好闻。 苏秀儿吸了吸鼻子,忍不住嗅了嗅。 这个动作就像在嗅他身上的味道一样般,沈回瞧见苏秀儿的小动作,撇开眼,耳尖悄悄红了。 魏明泽站在原地,看着沈回抱着苏小宝,还给苏秀儿递帕子,比他更像一家人,整个人都僵了。 再联想到苏秀儿说要另找男人的话,心里“咯噔”一下,心慌跟怒意同时冒了出来。 “好啊,苏秀儿,难怪你不肯回头,原来是早有了姘头!” “放你的屁!”苏秀儿面色一沉,松开的拳头又握起,抬手一拳砸在魏明泽鼻梁上:“你当所有人跟你一样龌龊。我跟沈公子在桃林村就认识了,如果不是前日他救了我跟小宝,我们早死在大火中了。” 魏明泽疼得啮牙,碰了碰被打的鼻子,为了避免苏秀儿再动手,退后几步。 他方才看沈回虽穿着朴素,但周身贵气,还以为是个什么隐藏身份的大人物。 此时听到苏秀儿说是在桃林村认识的,就打消了心中疑虑。 大人物怎么可能去桃林村那种穷乡僻壤。 这沈回最多就是个走南闯北收货的商人,不足为虑。 虽然他还是很膈应苏小宝对沈回的依赖多于他,但转眼已经重新找回自信。 有外人在,他不想将时间再浪费在无用的口舌上。 “秀儿,刚刚我跟你说的话,你回桃林村后好好想想,跟我在一起和跟这些贩夫走卒在一起,分别都能得到什。” “小宝总不能一辈子没有爹,跟你一样被人骂野种。若是让人知道他京城有个状元爹,将来在村里读书,旁人都会高看他一眼。” 魏明泽说完,将手里的包袱跟水囊丢在一旁的草地上,语气软和几分。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干粮,带上在路上吃。” 魏明泽自认为已经对苏秀儿说得够多,做得也够了。 若不念着三年恩情,念着苏秀儿长得漂亮,他何至于此。 自从中了状元,那些商户女、小官闺秀,谁不是巴巴地想往他身上凑。 偏苏秀儿哄着不走,打得倒退。 魏明泽叹了口气,迎面就见他娘跟弟弟也来了。 “儿啊,现在是个什么情况?”魏母赵氏焦虑。 魏明泽扶着赵氏的手,往后瞥了眼:“秀儿已经同意回桃林村。” 赵氏闻言松了口气,再看苏秀儿跟苏小宝那狼狈样,嚣张道:“胳膊怎么可能拧得过大腿,有的人再凶悍也不过是一个乡妇,那贵人动动手指,就能摁死。” 魏田崇拜道:“段小姐真厉害……不,大哥明日就要跟去段府提亲,应该改叫段小姐大嫂了。” “某些人也别想着再煽动无知百姓的情绪诋毁我大哥跟大嫂,也别想着去告官。若是大嫂真怒了,怕是要把某些人关天牢,流放千里之外。” 魏田之前还害怕苏秀儿拿着入赘文书去告官,但在见识过段珍珠纵火焚烧苏秀儿母子,又强带苏秀儿离京之后,是完全不害怕了。 苏秀儿再横,能横的过官小姐? 贱民就要有贱民的自知。 当然,他哥现在已经是状元,已经不属于贱民之列。 魏明泽还惦记着苏秀儿回心转意,不愿意让魏田把话说过于难听。 他皱眉道:“不是还要准备明日去段府提亲的东西?” “对对对,这是正事,提亲一事马虎不得。”赵母说到明日的提亲,不由喜上眉梢,得意地摸了摸头上新买的梅花金钗。 她忙着呢,如果不是怕大儿子偷偷追出京城对苏秀儿心软,她才懒得过来。 听大儿子这意思,是苏秀儿只要回桃林村,就还要苏秀儿。 她是觉得麻烦,可苏秀儿实在长得好看,大儿子既然舍不得丢开手,那就留着吧。 反正放在乡下也碍不着眼。 第10章 能吃苦不是只配吃苦 苏秀儿望着苏家母子三人背影,不由一阵惚愰。 负她者,绝不留! 可到底真心实意付出过。 遥记得,当初她跟魏明泽成亲,魏家什么也没有准备。 反倒是她给魏家送去三十斤大米、半边猪肉跟二十两银子。 解了魏家无米下锅的燃眉之急,算是救命之恩。 可那时赵氏脸上没有一点感激之情,反而冷着张脸。 而对段家,不过只是提亲,她就眼巴巴贴着。 “舍不得?”沈回声音突然响起。 苏秀儿茫然地收回目光:“什么?” 沈回目光跟着也从魏明泽身上收回。 地上魏明泽丢下的包袱散开,露出里面的粟子糕跟馒头。 沈回声音盯着那粟子糕跟馒头声音淡淡。 “也是,三年夫妻感情的确难断,这一别怕没有个三五年再难见到。他倒也贴心,准备的点心跟馒头倒也值几文钱。” 说到“贴心”二字时,语气加重。 苏秀儿眼里的恍惚跟迷茫消散,瞬间明白沈回指的是什么。 你在男人心里的位置,决定了他愿意为你花多少银子。 粟子糕跟馒头都是最粗鄙便宜的东西。 就像魏明泽所说,他现在已经是状元,可连片肉干都舍不得替她准备。 若是再信他的话,那才是真的蠢到没边。 “我能吃苦,但不代表我只配吃苦。” 苏秀儿脚尖一抬,将那碍眼的水囊跟包袱重重踢进了草丛里。 沈回凉薄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松快,他将苏小宝放在地上,从袖子里摸出只白瓷瓶,先给苏小宝:“这药不疼,每日两次。” 又摸出另一只,递给苏秀儿,指尖没碰她的手,只淡淡道:“你手背也红肿了,涂这个消肿快。留着放在身上,回桃林村路途远,多备几种药,有备无患。” 怎么沈回也确定她还是只能回桃林村,难道她真的只能畏惧权势。 苏秀儿接过药瓶,瞪向沈回:“谁说我要回去,你少咒我!” 不经意撞上沈回脸上的戏谑,苏秀儿瞬间明白,沈回这是在激她说真话。 想到昨日主动骗沈回说要回去,苏秀儿脸颊开始发烫。 她抓了抓脑袋:“那个……魏明泽还欠我一千两银子,你也知道我穷……” 沈回没接苏秀儿的话,别过脸,低头对苏小宝道:“等进城带你去买糖糕。” “好。”苏小宝乖巧地点头,想到什么又拍马屁道:“沈叔叔真好,粟子糕狗都不吃。” 沈回薄唇勾了勾,一弯腰,又将苏小宝抱了起来。 他跟苏小宝说完,再回头时,语气又沉了几分。 “魏氏母子有些话没有说错,尚书府想要碾死你,比碾死只蚂蚁还要容易。” “京兆尹刘大人夫人跟段尚书夫人是表亲关系,京里官官相护的门道确实复杂。” “再者你手里没有纵火的确实证据,只凭入赘文书闹到衙门,怕是连堂都上不了,反而会让段家再次对你出手。到时就不是烧破庙,放狗咬人这么简单了。” 苏秀儿倔强地抿紧唇,没想到沈回能知道这么多,还把问题分析得这般透彻。 沈回也不过跟她同日到达的京城。 这么短的时间,就能知道京兆尹刘大人夫人跟段尚书夫人是表亲关系。 看来她所猜不错,沈回的身份比她想象的还要不简单。 她没有兴趣去猜测沈回的身份,但沈回对她的提醒的确至关重要。 苏秀儿郑重福了一礼:“谢谢。” 沈回挑眉:“你还是要继续留在京城?” 苏秀儿望着京城方向目光坚定:“非留下不可。” 苏秀儿带着苏小宝,这次是跟着沈回和夜九一起进的城。 她们没有再住客栈,而是跟着沈回去了柳荫胡同沈记布庄。 布庄前面做买卖,后面是一个四合院,正房三间,两边是耳房,院子里种着两棵老槐树。 整个布庄除了沈回跟夜九,就只有一个叫周叔的哑仆。 沈回看着哑仆向苏秀儿介绍:“这就是我在京中的住处,你跟小宝暂时可以住在这里,有什么需要吩咐周叔。” 周叔瞧见苏秀儿容貌时深看了几眼,随后点了点头,带着苏秀儿跟苏小宝去房间安置。 夜九看苏秀儿跟苏小宝走后,跟着沈回回到前头铺子,忍不住好奇问。 “世子,这苏姑娘您确定她真的还能有办法跟段家相抗吗,毕竟连报官这条路都堵死了。她一个村妇跟段府对碰,就是蚂蚁撼象。” 沈回拿起鸡毛掸子,扫布匹上的灰,盯着那宝蓝色的料子,不知想起什么,那双深沉的眸子泛着连他都不曾发觉的光。 “你没瞧过她杀猪宰羊,她的身上有股寻常姑娘没有的狠劲。本世子相信,再难她都能开辟出一条道路。” 是吗?夜九将信将疑。 他想,若是换成自己处在苏秀儿现在的位置,他都想不明白,要如何破这局。 可世子非觉得苏姑娘能行。 就算苏姑娘能行,应该也只仅限桃林村、乡萍镇。 可这是达官贵人多如牛毛的京城啊。 贪墨案至今没有突破口。 段尚书是兵部尚书,想要从段尚书这里找突破口,就必需要段尚书自己先乱起来,才容易露出破绽。 世子要用苏姑娘作为突破口的敲门砖,他竟第一次对自家英明神武的世子有了质疑。 夜九望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重重叹了口气。 长公主府。 冬梅向春桃复命。 春桃这位执掌长公主府十几年的第一侍女初次动了怒。 “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既然敲了我们长公主府的门,又怎么可能会突然消失。继续找,就算要挖地三尺,也要将人找到。” 冬梅、玄影不敢说话。 站在一旁的夏菊也听完了冬梅的禀报,这时想到什么说道。 “春桃姐姐,我昨日傍晚听采买的张婆子说,那新科魏状元联合段尚书府段珍珠意图烧死发妻。冬梅巧好寻到郊区破庙,查到玄影所说的貌美姑娘有可能被困破庙。” “你说,那貌美姑娘会不会跟魏状元发妻是一人!毕竟魏状元发妻也来自乡下,身边还带着个四岁左右的孩子。” 冬梅心中一咯噔,瞪大了眼睛,急急道:“夏菊姐姐,你说那魏状元发妻身边带着孩子?我今日见到她了,她的确长得貌美。” 说着,看向玄影:“你之前去魏府门前打探消息时,可有看到那魏状元发妻容貌。” 玄影迷茫的眨了眨眼。 众人见玄影这副表情,顿时就明白,阴差阳错了。 春桃立即发话:“找,立即去将那魏状元发妻找来。” 冬梅一刻也不敢耽搁,领着玄影转身匆匆离去。 春桃目送冬梅玄影离开后,领着以夏菊为首的一众人朝那支被奉在上手玉盒中的缺角玉钗行了三跪九叩之礼。 她起身,双手合十虔诚念道。 “菩萨保佑,十九年过去,终于有了长公主的线索,千万不要再断了。” 第11章 如果有来生一定还 翌日清晨,苏秀儿买完早点回到沈记布庄,前脚刚进门,就听到街那头传来锣鼓声。 她抬眼望去,只见魏明泽穿着一身大红锦袍,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后跟着二十多个抬聘礼的家丁,里面金银珠宝晃得人眼晕。 赵氏跟魏田跟在身侧,见人就乐呵呵撒铜钱,比魏明泽中状元排场还大。 街上的人全围上去,七嘴八舌地夸:“状元郎配尚书千金,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你看这聘礼,状元郎好大的手笔,看来真的看重这段大小姐。” 没人提魏明泽是赘婿,没有提他抛妻弃子,更没有提他联合段珍珠纵火害妻。 偶有几个声音冒出来,也被这艳羡声压下。 只不过短短一天,仿佛那些肮脏全没有发生,只余下状元配千金的风光。 苏秀儿不由双手攥成拳。 沈回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身侧,望着那长长的下聘队伍。 “家境越好,阶层越高,对提亲下聘就越重视。魏明泽才中状元,他能有本钱敲锣打鼓带聘礼去段家,这就是段家的手段。用高调压下舆论,再花钱扭转控制舆论。” 沈回抬了抬眼,替苏秀儿指出,好些藏在围观人群中,被尚书府安排来的“托”。 他继续道:“以段家的权势,上能堵住衙门的门,下能压住市井流言。想清楚,这公道还要不要讨?” 苏秀儿眸色沉沉,死死盯着魏明泽一行人远去的背影。 赵氏撒钱撒得手都痛了,嘴角也笑僵了。 她清贫凄苦一辈子,终于扬眉吐气,这都是托了大儿子的福。 赵氏侧头看向小儿子:“田儿,你说苏秀儿那个村妇现在到哪里了?” 魏田头昂得高高,生怕别人看不到,敷衍地回了一句:“应该是回桃林村的驴车上,好端端的您提她做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想要她看看我们今日的风光,想当初你大哥跟她成亲时,我在村里连头都抬不起来,还是娶段小姐好呐。” 魏田一听,忙点头:“娘您说的是,往后都是福贵日子,那些不堪的过去就不要提了。” 魏明泽骑在马上,听到赵氏跟魏田的对话,生怕被其他人听了去,小声地提醒:“娘,大好的日子就不要提她了,反正大概好几年您都不会再见到她。” 京城到桃林村到京城虽说只要小半个月,但出行不便,路上花销也大,像苏秀儿这种村妇,想要再来一趟京城,怕是舍不得那银子。 他娘在京中享福,必然不会再回那穷乡僻壤,等他站稳脚跟接苏秀儿进京,可不得需要好几年。 女人是要哄的。 罢了。 等他跟段珍珠成了亲,诸事落定,他就给苏秀儿再去几封信好好哄哄。 魏明泽如是想着,脸上的笑又多了几分。 “啪”的一声,苏秀儿手里买回来的鸡蛋被她捏碎。 她终于收回目光,转身彻底进了布庄。 苏秀儿将买回来的早点放在桌上,从怀里摸出那张一直贴身带着的入赘文书。 这文书一直用油纸包着,哪怕落水也没有损坏。 她看向跟进来的沈回,目光硬气起来:“既然官路不能走,市井话没人敢说,那我就去找最上面的人评理。” “没有纵火证据,那我就状告魏明泽腾妻另娶,段珍珠仗势欺人,逼妻为妾!不能定他们的死罪,但也要让他们脱皮。” 沈回深沉的眸子一眯,久久盯着苏秀儿,声音清冽:“你想好了?” 苏秀儿点头,手攥成拳轻轻砸在桌子上:“想好了,若是放在昨日,我还不敢确定自己能告赢。可过了今日就不同了,魏明泽高调提亲,带着聘礼招摇过市,他就算是想赖,这么多人看着呢。只要聘礼进了段府,段珍珠同样跑不掉。” 夜九在一旁听着,忍不住兴奋地抚了抚手掌:“妙啊!段府用来平息流言的手段,到了苏姑娘手里,又成了扫向段府跟魏明泽的刀。” “违律为婚,逼妻为妾,这都是重罪。只要告到皇上面前,为了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皇上必定不会轻易放过段府跟魏明泽。” 夜九本来就不太看好苏秀儿,这会对她印象终于有所好转。 相比夜九的兴奋,沈回神情依旧冷淡。 他靠在柜台,静静盯着苏秀儿:“你可知敲登闻鼓告御状需要经历什么?” 苏秀儿一抬头倔强地道:“知道,我这属于越诉,敲响登闻鼓需要打三十板子,进入初审,面见圣上又需要打三十板子。很难有人熬过六十板子。可我力气大,常年干活,命硬,我相信自己能撑过去。” 沈回薄唇抿紧:“万一撑不下去,万一段府使绊子?” 苏秀儿道:“万一撑不下去那就是命,听说登闻鼓自当今登基以来就没有人敲响过,我这一敲,算是头一回,圣上说不定觉得有趣,就重视了。段府权势再大也大不过圣上。” 苏秀儿说着竟自嘲的笑起来。 六十大板,这是以命在搏。 就是因为需要搏命,所以自从当今登基,还没有人敲响过登闻鼓。 以前敲登闻鼓需要过三关,先是登闻鼓院的初审,再是大理寺过滤,层层之下,才是御前亲审。 耗时耗力。 听说当今登基,长公主为了减少冤假错案,也为了保护那有胆量敲登闻鼓的苦主不被迫害,特改为只要敲登闻鼓过了初审打了六十大板,就能立即面见圣上。 沈回没有想到苏秀儿一个农妇竟然懂得大盛律法,对登闻鼓也知道得这般清楚。 沈回不由心中起疑,问道:“你怎对登闻鼓这般熟悉?” 苏秀儿挥挥手,不是很愿意提及。 “这不是多亏了我娘,爱看闲书,那本大盛律法就是她错买的,被她随手用来垫桌脚,魏明泽瞧见就收了起来,我随便翻了翻,也听他说了一些!” 苏添娇苏寡妇,沈回很有印象,是一个很特别又看不透的人。 不过能生出苏秀儿这样的女儿,这当娘的自然也不会差。 沈回打消疑虑,回归正题:“你当真想好了。” “想好了。”苏秀儿点头。 不争馒头争口气,凭什么她就要被踩在脚下。 平民就活该被欺负,活该憋屈。 苏秀儿起身,郑重地向沈回行了一礼。 “为了避免段府再拿小宝威胁,还请沈公子在我去敲登闻鼓后,帮忙照看小宝。” “若是我死了,就麻烦帮忙将小宝送回桃林村我娘手里。我救了你,你又救了我,我们应该两清了。这一次就当我舔着脸,欠你一个人情。如果有来生,一定还。” 第12章 她愿意为刀,冬梅认出苏秀儿 魏明泽下聘时的余温还没有散,大家都在议论,段府在成亲时要大摆三天流水席,再也没有人提及苏秀儿这个原配发妻。 苏秀儿揣着入赘文书刚出沈记布庄,苏小宝就从里跟出来。 “娘亲,我等您回来。” 小家伙紧紧攥住她的衣角,眼眶微红,却还要故作轻松地朝她笑。 这笨拙的伪装却让苏秀儿猛得胸口一窒。 将儿子带来,是想要儿子过好日子的,没曾想一直跟着她受罪。 苏秀儿亏欠地摸了摸苏小宝脑袋,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糖糕塞进他手里,压着口气承诺:“好,娘亲一定回来。” 苏秀儿离开,苏小宝都没有回铺子里,就攥着糖糕蹲在门口守着。 夜九站在柜台前看得一阵酸鼻,苏秀儿跟苏小宝虽不是亲生母子,却比亲生母子感情还要好。 从昨日到今日清晨,他早已经没了刚开始得知苏秀儿要去告御状的兴奋。 毕竟敲登闻鼓要承受的苦,就算脱了一层皮,也不见得能活下来。 “六十大板,不死也残,苏姑娘还这般年轻,况且上有守寡娘,下有没爹的儿子,要是万一有个好歹……世子,就真的这么放手不管了。” 跟着世子从战场一路厮杀到现在,深知心软的人活不长久,可他此时承认,自己对苏秀儿心软了。 他也承认世子比自己眼光好,这个妇村身上的确有股寻常女子没有的劲狠。 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沈回坐在角落里,起身从怀里摸了块玉佩丢了过去,往铺子外面走:“拿着它去找那狐狸,让他安排人打板子的时候手下留情。” 夜九摸着手上墨玉玉佩上的暗纹便知,这是东靖王府的令牌,一拿出去,世子私自回京的事就藏不住了。 世子竟为了苏秀儿自曝身份,也不知道这样做值不值得。 夜九老毛病又犯,忍不住心中存疑,但脚下步子却迈得飞快,生怕耽搁了,一面还不忘记问:“世子,这手下留情的寸度是多大?” 沈回扫了眼犯傻的夜九,吐出两个字:“减半。” 减半就是六十大板,约只有三十大板的力量。 三十大板凭着苏秀儿的身体,只需要床上躺上几天就行。 夜九心中了谱,之前的忧愁统统消不见。 昨日就打听好了路线,苏秀儿一路往登闻鼓院去,因为担心魏明泽跟段府临了再来捣乱,她一路上都很警惕。 走过街角,穿过人群时,总感觉有人在跟踪自己。 等她一回头时,人就消失不见。 一直等快到登闻鼓院的时候,她闪躲进一条巷,再转身冒出来的时候杀猪刀抵在那人脖子上。 “抓到你了……沈公子,怎么是你。” 苏秀儿原以为是魏明泽或段府的人,没想到的是沈回,这就有些尴尬。 她笑了笑,收回刀。 沈回的神色很淡,扫了眼登闻院的方向说道:“走吧。” 苏秀儿由沈回陪着,一前一后往登闻院走。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苏秀儿望着走在前面,沈回那宽厚挺拔的背影,竟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这感觉让她觉得陌生。 从懂事有记忆起,一向都是她充当保护人的角色,这还是第一次有了被保护的感觉。 苏秀儿走着撞到一堵结实的肉墙,抬头才发现沈回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到了!”沈回转身。 “哦!”苏秀儿脸颊发烫,退后捂住自己被撞疼的鼻子。 好像在沈回面前她总是容易尴尬丢脸。 沈回神色很淡,漆黑的眼眸却像含着春水般温柔。 他往前扫了一眼叮嘱:“去吧,别怕。” 别怕二字很轻,听到耳朵却是忍不住让苏秀儿心尖一颤。 她突然发现沈回看着像冰块一样冷,却是一个很细心温柔的人。 “沈冰块,谢谢你啊。”苏秀儿吐出一口浊气,往前快走几步,然后转身倒退着朝沈回露出洁白的牙齿,挥了挥手:“我走了,如果能活着回来,请你喝酒啊。” 苏秀儿的笑像是夏日骄阳,能将一切融化。 明明去敲登闻鼓如同赴死,可她看起来却洒脱像是去奔赴一场有趣的游玩。 沈回不曾察觉地看呆,勾了勾唇:“好。” 他这一笑如冰雪融化,一下就到了春天。 登闻鼓院的两扇朱漆大开,门口两尊石狮高大威严压得人心尖发沉。 旁边的登闻鼓立在青石板上,比寻常男子还高。 登闻鼓一直都在,可这鼓从没有响过,守鼓的差役便比较懒散,每日枯站等下值。 今日刚当职他就打了个哈欠,瞧着苏秀儿走近,也当只是路过的行人,直到苏秀儿越来越近,他以为是苏秀儿应该是走错了路,而不是要告御状。 “姑娘,止步。”差役站直身体,还算好心:“这里是登闻院,不是坊市。” 苏秀儿眼神坚定:“谢谢大哥提醒,我就是来登闻院,我要敲登闻鼓,告御状。” 差役脸上闪过诧异,上下打量苏秀儿:“姑娘,你确定要敲登闻鼓?六十大板打下去,骨头都能打碎,你这身板怕是三十大板都熬不过,有冤可以去京兆尹,何必来这里白白送命。” 苏秀儿露出洁白牙齿:“就算送命,我也要敲登闻鼓,因为我有冤要伸。” 冷清的登闻院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人登门,实属新鲜,周围一下就围了好些看热闹的人。 “这小姑娘看着年轻,竟要登闻鼓,不要命了。” “怕是真受了天大的冤屈。” “这……我怎么瞧着她有些面熟,好像那被魏状元抛弃的发妻……” 苏秀儿没有回头,她越过那差役,拿起了黑檀木做的鼓槌,高高扬起,重重砸向鼓面。 “咚——” 第一声鼓响,震得旁边茶摊的碗碟都颤了颤。 第二声连皇宫方向的晨钟都似被盖过了几分。 苏秀儿没停,一下接一下,鼓槌落下的力道越来越重,震得她虎口发麻,却没松半分。 她就不信,这天底下就真没有说理的地方。 她就不信,一个尚书府真能只手遮天。 段尚书总有政敌,哪怕她被段尚书的政敌作为手上的刀,她也要用自己这把刀捅破段珍珠这个天。 登闻鼓的鼓声震彻整个京城。 皇宫内。 皇上刚下朝往御书房走,听见那穿透宫墙的鼓声。 他眉梢挑了挑,吩咐身侧的太监:“登基这么久,等一次有人敲登闻鼓,去查查,是什么人,有什么冤屈。” 那快步太监离开。 皇上停下脚步,就站在原地,怀念地盯着登闻鼓的方向,听着那一声响过一响的鼓声。 他想长姐了,掌政后的律法都由长姐修善,其中就有鼓闻鼓的制度。 段府,段珍珠正跟魏明泽在逛花园。 魏明泽昨日下聘就跟段珍珠约好,要替段珍珠继续画完那幅美人图,所以今日一早就来了。 段珍珠随手摘下一朵粉蔷薇,让魏明泽帮忙戴在鬓边,听到外面传来的鼓声,不耐烦皱了眉。 “这声音真刺耳,翠娟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魏明泽目光顿了顿,他虽没有听过登闻鼓的鼓声,但在苏家翻阅过大盛律法,知道只有登闻鼓的鼓声才能响透京城。 是何人敲登闻鼓……不要命了…… 不会是苏秀儿吧。 苏秀儿已经离京,差不多两时间,都已经快来庐洲了。 魏明泽心里这么想着,但还是有些心中不安,提醒道:“珍珠,这好像是登闻鼓的声音。” 这边,随着苏秀儿敲鼓的声音响起,登闻院鼓院使也带着一众差役赶了出来。 沈回站在人群后面,看着苏秀儿放下鼓槌,一步步走向鼓院使。 夜九送完消息赶来,安静地站在沈回身内,复命道:“世子,一切妥当。” 与此同时,寻了苏秀儿两日,得知苏秀儿离京,一路追查出京,没发现苏秀儿行踪,又折返京城的冬梅跟玄影终于发现了苏秀儿。 玄影跟冬梅只想寻人,并不想管闲事,听到鼓声也无意围观。 然而骑在马上,只是一瞥,玄影就发现了走下鼓台的苏秀儿。 他指着苏秀儿,当下脱口而出:“冬梅姑姑,貌美姐姐在那,终于找到了。” 第13章 苏秀儿到底是什么来头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般的凑巧。 冬梅生怕再次错过,闻言侧头看去,果真也看到了苏秀儿。 认出苏秀儿就是那日在魏府门前,看到的魏状元发妻。 冬梅生怕再出错,确认地看向玄影:“你确定没有认错。” 玄影重重点头,发誓道:“我要是再出错,就罚我用膳没有筷子,上茅厕没有厕纸。” 小孩子发的毒誓是有一点毒了,而且还有点重味,梅冬一言难尽地瞥了玄影一眼,利落的翻身下马。 冬梅带着玄影挤入人群。 鼓院使看不出是什么态度,只威严地扫视着苏秀儿:“你可知敲登鼓有冤无冤先打三十大板!” 苏秀儿朝鼓院吏深深行了礼,掷地有声:“民女知道,民女有冤要审,甘愿承认一切。” 鼓院使点头,公事公办的挥手安排人执行。 鼓院使不像那守鼓的差役一样消极怠工,他从上任就快闲出个屁来了,好不容易有人上门,他当然要撸起袖子大干一番。 他对待这件案子上心,可也没有想过要给苏秀儿放水。 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 胆敢敲闻鼓,必然需要付点代价,否则以后人人效仿,岂不累都累死。 这三十板子正常打下去,若是没了性命,也是命数。 熬过这三十大板,没有熬过面见圣上三十大板也是命。 鼓院使了解清楚,转身返回登闻院内准备一会初审。 玄影瞧见差役已经在准备行刑打板子的刑櫈,着急地扯了扯冬梅袖子。 “冬梅姑姑,不好,这差役要对貌美姐姐行刑了,这三十大板下去,非要了貌美姐姐大半条命不可。要是再面圣御审,又要打三十大板,她肯定会没有命的。” “貌美姐姐敲登闻鼓一定是为了告那魏明泽腾妻再娶,段珍珠仗势欺人。” “她是受害者,不应该受这样的罪,何况她若是没了命,我们还怎么找长公主。长公主能将玉钗交给貌美姐姐,说不定她是长公主看重的人,为了长公主,也要想办法护住她啊。” 长公主失踪这件事一直是皇室秘密,除了皇室宗亲,少数朝中大臣知道,其他人皆不知道,所以寻长公主一事一直在秘密进行。 玄影跟冬梅这几天寻人,虽然没有大张旗鼓,但也查到了一些事情。 尤其段珍珠放狗追咬苏小宝,所以他对苏秀儿是同情的。 冬梅同样疾恶如仇,她皱起眉:“律法规定,登闻鼓一旦敲响,任何人不得干预。” 说着想到什么,她从袖子里拿出一块代表长公主府的令牌交给玄影,压低了声音:“去,让鼓院使行个方便,打板子的时候力道……减半。” 皇帝曾有言,见长公主如见朕。 冬梅有自信,根本不需要长公主出面,只要玄影带着长公主府的令牌,鼓院使无论如何都会执行。 敲登闻鼓的规定不能改,但有些地方还是可操控的。 打板子嘛,每个人的力道不同,疼痛肯定也会不同。 鼓院使慢悠悠的走着,对于一会的初审一点也不着急,心中想着一会初审需要的流程。 毕竟这是他上任鼓院使以来,经手的一个案子,经验实在少得可怜。 正思虑着,去路被拦,一名黑衣人侍卫突然手持令牌出现:“鼓院使,大皇子有令,三十大板仗刑力道减半。” 当今圣上总共就只有两个儿子,这大皇子是嫡长子,以后这江山大概率就由大皇子坐了,大皇子有令,鼓院使不敢不听。 他拢了拢袖子应声:“是。” 那黑衣侍卫刚离开,鼓院使转身,就见一少年从墙头飞身而下,持令牌再次拦了他的去路:“鼓院使,长公主有令,三十大板杖刑减半。” 鼓院使僵在原地,整个人都麻了。 玄影见鼓院使不发话,皱起来眉头,威严地问:“鼓院使,你对长公主的命令有疑虑?” 登闻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抬眼看向玄影手里那块令牌,银质的牌面刻着缠枝莲纹,是长公主府独有的信物,假不了。 先前大皇子传令时,那黑衣侍卫的语气虽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 如今玄影虽只是个少年,可那句“对长公主的命令有疑虑”,却像块石头压在他心头。 皇上早有旨意,见长公主如见朕,别说只是减力道,就算长公主让他亲自审案,他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好在大皇子跟长公主的命令并不冲突。 他只是一个小小鼓院使,大皇子跟长公主的命令自是不敢多问。 鼓院使连忙拱手:“不敢,不敢有疑虑。本使这就去吩咐,定不违长公主令。” 玄影见他应了,才收起令牌,飞身又翻墙而去。 鼓院使继续往刑场方向走,心里却忍不住翻江倒海。 这敲登闻鼓的农妇,到底是什么来头? 既能让大皇子暗中派人打招呼,又能惊动许多年不曾有过动静的长公主出面。 他原先还想着“按规矩来”,此刻却不敢有半分怠慢,连脚步都比刚才快了些。 刑场那边,差役已经把刑凳摆好。 苏秀儿站在一旁,没露半分怯色,早做好挨打的准备。 鼓院使出来后,扫了眼围观的百姓,朝那为首的役差招了招手。 既然大皇子跟长公主府的人都是偷偷出面,那就是不希望让人知道他们插手了这件事,自然也不好公开徇私。 那为首的差役愣了愣,走上前来:“大人,立即就能行刑。” “不是。”鼓院使负着双手摇头。 刚想让那差役一会行刑前减半,可话到嘴边,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大皇子府说减半,长公主府也半说减半。 那这个减半,他到底该如何减。 自己想不明白的事情,干脆就交给其他人去想。 鼓院使附耳对役差如实说了,沉着张脸,罢着官威道:“这减半减半,你知道如何执行了,去吧!” 差役茫然地眨着眼睛,就见他家鼓院使大人又已经进了府内。 那差役转身,见苏秀儿正盯着自己。 他想到苏秀儿不知是什么来头,背后竟站着大皇子跟长公主,气势不由矮了三分,朝苏秀儿陪着笑脸:“姑娘,麻烦先趴上去。” 如果可以,他是恨不得将苏秀儿抬上去。 第14章 好好一个美女,偏长了一张嘴 苏秀儿对上那差役的笑容愣了愣,方才这差役还沉着张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这会笑嘻嘻的,莫非是她看错了。 苏秀儿眨了眨眼,那差役就往前进了半步,扫了眼刑凳,压低了点声音:“姑娘还有其他问题?” 那差役脸上的笑容还在,不是眼花。 苏秀儿自问自己没什么好让差役图谋,顿时猜测这个差役应该只是单纯的好相处。 方才那守鼓的差役不也好心劝她离开。 所以好人还是比坏人多,这京中也不是所有人都像段府一样仗势欺人。 “没有。”苏秀儿回过神,弯腰往刑凳上趴。 那差役见苏秀儿趴好,偷偷抹了把额头的汗。 心想这姑娘来头这般大,还挺好说话。 他就怕这姑娘嫌刑凳硌人,若是让他拿块软布垫垫,碍着长公主府跟大皇子,他也得照样去拿。 不过这样就违背了鼓院使大人所交代的“偷偷。” 那差役高高扬起了板子,抬眼又见到他家鼓院使大人去而复返,站在了角落里,那差役攥着板子的手就紧了紧,抬眼扫了眼围观的百姓。 板子落下时默念,减半减半,那就是全部抵消的意思。 “啪”的一声,就第一板子时差役用了全力,接下来第二第三板子跟抓痒痒差不多。 苏秀儿趴在刑凳上,手指抠着凳腿缝隙,心里已经做好硬抗的准备,就第一板子疼得她身体绷了绷,接下来就光听到板子落下的声音了。 无论做什么都有技巧,打板子也是,怎么样让板子落下来有气势,打在身上又不疼,这对掌管行罚的差役来说不是难事。 不过就是这样做,他也打得战战兢兢,抬眼对上苏秀儿投过来的目光,再看围观的群众。 差役试探着问:“姑娘,打得是不是很痛?这就是敲登闻鼓要付出的代价。” 说着朝苏秀儿飞快眨了眨眼。 苏秀儿脑袋像是塞了浆糊,心想,一点也不痛啊,这差役是不是遇鬼了。 但她不傻,相反还很聪明,接收到差役朝她使的眼神之后,就配合地大叫起来。 “哎哟……好痛……哎哟……痛死我了……娘哎……疼啊!” 原本她是打定主意痛死也不喊的,觉得喊起来特别丢人,这会却回忆着她杀猪时,猪嚎叫的节奏叫唤起来。 丢脸跟痛比起来,她还是愿意丢一下脸。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会武功的人自是看得出来苏秀儿这是装的,例如沈回跟夜九,又例如冬梅跟冬松。 夜九感觉丢人地遮住自己半边脸,扫视着四周偷偷跟沈回道:“世子,还好大家不知道我们跟苏姑娘认识,否则丢脸就丢大了。” 说完,发现自家世子没有出声。 他家世子向来对除公务以外的事情都不上心,不搭理他夜九觉得也正常,可当他不经意抬头的时候,发现他家世子眼里的笑意就没有断过。 这下夜九眼珠子都瞪大了,接着就听他家世子轻声道:“你没有觉得她这样很鲜活?” “是挺有鲜活的,也不知道沈世子究竟到哪里挖到了这么一块活宝。” 身侧一道戏谑的声音响起,沈回侧头就见一位身穿绯色衣袍,风流潇洒的男子不知何时站到了他的身侧。 夜九站直了身体,恭敬道:“大皇子!” 大皇子苏惊寒微微颔首,目光重新落回苏秀儿身上。 当彻底看清楚苏秀儿容貌时,苏惊寒的眼眸亮了亮。 即便他身为皇子,从小生活在美女如云的皇宫,可在看到苏秀儿容貌的时候,还是被惊艳了下。 不过,与那惊天容貌不相符的是那比杀猪还难听的呼痛声。 好好一个美女,偏长了一张嘴。 大皇子嘴角含笑,也不知道为何,就对眼前女子好感倍增,发自内心地脱口而出:“有趣。” 沈回眼底的笑已经消失,他侧了侧身巧妙的遮住了苏惊寒的视线,声音清冷难辨喜怒:“你怎么来了?” 苏惊寒目光收回,看向沈回正色道:“你都派人来寻本皇子了,本皇子岂能不露面。你突然回京,这会父皇怕是已经接到消息。” 戍边将士无召不得入京,沈回身为东靖王世子,从小就跟东靖王驻守北境。 因为极少回京,所以京中认识他的人有限。 跟大皇子苏惊寒熟络,那是苏惊寒从小就被皇上送到北境随着东靖王一起历练,也就是近几年才回到京城,跟沈回不是兄弟,却胜似兄弟。 “我现在就随你进宫。”沈回道:“有些事,我们路上说。” “嗯。”苏惊寒点头,就发现皇上派来的人已经到了,正往鼓闻鼓院门口张望。 除此之外,京中各大家族都派了人来察看。 毕竟敲登闻鼓,当今圣上登基以来第一次。 自然要打听清楚,看到底是哪一位“神仙”做事这般不靠谱,将人逼得来敲了登闻鼓。 做了亏心事的,也在心里打着鼓,吊着口气,自省自己究竟有没有把人逼到这个份上。 说完内行,还有外行。 这围观的百姓哪懂打板子的门道,只听见“啪、啪、啪”的板响震天,再听苏秀儿那刺耳让人像跟着她受刑的呼痛声,就觉得苏秀儿这肯定是痛极了。 一个个都揪着颗心,觉得苏秀儿怕是难以熬过这三十大板。 “这姑娘真可怜,现在才十九大板,就痛成这样,如何能熬过那六十大板。” “我也觉得这六十大板下来,怕是没有命了。” “哎,昨日那魏状元去段尚书提亲排场多大啊,你们这瞧瞧这姑娘,多可怜啊。如果不是那魏状元真负了她,把人欺负狠了,又怎么可能拼着连命都不要来告御状。” 那在坊市上见过苏秀儿的,开始替她抱不平。 嗡嗡的议论声混合着苏秀儿的痛呼,让这登闻院门口更加热闹。 那执刑的差役听着周围动静,不由都开始自我怀疑。 怀疑自己是不是打重了。 所以他接下来手里的板子扬得高,落下更轻,只敢在苏秀儿臀上蹭个响。 苏秀儿觉得现在连挠痒都不算了,她也担心怕被人看出破绽,配合嚎叫得更大声,也差点忍不住告诉那差役——打重点,她没那么弱。 就在这时,段府的人终于来了,王全带着两个人挤进人群,瞧着趴在刑凳上,痛不欲生的苏秀儿皱了皱眉。 “二管事,果然是那苏屠户。”身侧一名家丁惊呼。 王全虽是府中管事,但也没有执掌过刑罚,对这板子的门道并不清楚。 他仔细瞧着,皱起眉头:“怎么嚎叫得这么大声,不见血?” 身侧另一名家丁道:“二管事,那苏屠户穿着玄色衣裳,那血怕是透不出来,登闻鼓直达天听,苏屠户就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乡野村妇,应该不会有人会为她冒险徇私。” “嗯。”王全听着觉得有道理,打消了疑惑,同时也怕自己误了事,不管如何还是先回了段府,将这件事禀告给段珍珠。 第15章 杀猪女只配不入流的商人 段府,魏明泽已经在给段珍珠画美人图。 王全欠着身,将自己看到的一五一十禀报。 王全话刚说,段珍珠就生生折断了手中蔷薇花。 “谁给那村妇胆子,竟敢敲登闻鼓?” 魏明泽也没想到,竟真是苏秀儿。 苏小宝被放狗追咬,竟还没有将她吓退。 知道告官奈何不了段府,还知道越诉告御状。 魏明泽抿着唇,觉得这件事俨然失控,他放下画笔,连上前扶住段珍珠胳膊,看向王全。 “王管事,登闻鼓院三十板子下去,苏秀儿是何神色。” 王全想了一下如实道:“嚎叫不止,如同杀猪,大家都觉得这三十大板下去,怕是要大伤元气,不死也残。” 魏明泽也同之前家丁所想一样,苏秀儿无权无势,应该不会有人为她徇私。 虽然觉得嚎叫不止不是苏秀儿的性格,但也没有多想。 毕竟一个人在遭遇过多番磨难后,是会改变性情。 魏明泽心中闪过对苏秀儿的不忍,可为了前途,他还是选择忍痛割爱。 他看向段珍珠:“珍珠,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苏秀儿常年杀猪皮粗肉厚,三十大板固然能伤她,但应该要不了她的命。即便面圣前面还有三十大板等着她,她也极有可能撑过去,能留着一口气面圣。” “我们现在要做的是,要想办法让她不能活着面圣,否则我们违律为婚的事就遮不住了,她……手里还捏着我的入赘文书。” “这事你怎么不早说?”段珍珠瞪了魏明泽一眼。 魏明泽心虚,这件事的确是他做得不妥。 他一直还想要跟苏秀儿和好,以为苏秀儿一定会回乡下就没有要回。 而且他也没有确定入赘文书苏秀儿有随身携带,但苏秀儿能去告御状,这东西必然是在身上的。 魏明泽的声音温柔得能掐水来:“是,多怪我,我这些天不是一直想着上门提亲,这种小事就忘了,而且你也知道,我有多讨厌苏秀儿,关于她的一切自是不愿意去想。” 段珍珠被哄得脸色稍缓,抚开魏明泽的手,眸色阴沉地道。 “罢了,我们段府也是有些人脉的,既然她打完三十大板,还有三十大板,那就让人在最后那三十大板上动些手脚,让她没有命见到圣上。” “她一个乡野村妇,当真以为避开京兆尹就能成功越诉见到圣上不成,哼,我就偏让她瞧瞧,我们尚书府这棵大树,是如何碾死她只蚂蚁的。” “王管事,备车,这会父亲应该下朝快出宫了,我要亲自去接父亲。” 魏明泽忙跟上:“我随你一起去。” 皇宫,散朝后段尚书随着一众文武大臣往宫门口走,同样也听到了那响彻京城的鼓声。 大臣们议论纷纷,都在猜测是何人告状。 段尚书也跟着众人一起猜测,他将自己最近做过的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都没有发现自己有任何值得让人冒着性命危险敲登闻鼓的地方。 他甩了甩袖子,为示清白跟同僚道:“不管是谁,反正这登闻鼓与本官无关。” “自然,段尚书最近喜事连连,就连最有才华的魏状元都收入了囊中,可不是要节节升高。”有人奉承地拍着马屁。 段尚书极为受用,脚步都轻盈了些,但他往前迈的步子也没有停下。 虽然他自信地觉得登闻鼓与他无关,但还想快些去宫去看看,究竟是哪个倒霉蛋被人告御状了。 他刚出了宫门,远远就见自家女儿跟准女婿站在柳树下。 这时候他还是没有往自己是那个倒霉蛋方向想,只以为女儿跟准女婿是为了延续昨日的方法,用高调抹去那村妇带来的影响。 直到走近,段珍珠拉着他的袖子,压低声音求道:“父亲出事了,那贱妇敲登闻鼓了。她已经在登闻鼓院受了板子,但三十大板要不了她的命,六十大板也不能让她断气。您能不想办法,在御前行刑的时候,让那负责刑的侍卫动些手脚,下手时打重些,让她没命面圣。” 段尚书闻言立即脚下一软,脸色难看,青紫交加如同开了染房。 再回头看,仿佛那些刚听他吹过牛的同僚都在嘲笑他。 想他辛苦数十年,官至兵部尚书,竟有朝一日被一个杀猪的村妇下了面子。 勉强压下一口气,段尚书迁怒地扫向段珍珠跟魏明泽。 “都是你们俩办的好事。我进宫一趟,你们先回去。这种时候你们不宜再公开露面,接下来的这些日子都给我待在家里,哪里都不许再去。” 段尚书极有自信,他跟禁军首领有些交情,觉得自己一定能买通禁军首领帮忙。 打板子的轻重手法,这些东西不好衡量,就算有人知道动了手脚,也找不到切实证据。 何况苏秀儿一个村妇,谁又会为她寻证据呢。 也不知道是谁给这村妇出的主意,竟狗胆包天敲登闻鼓。 段尚书想着有些烦躁,往回走的脚步也就快了些。 段珍珠跟魏明泽目送着段尚书离去的背影松了口气。 段珍珠转身上了马车。 魏明泽跟上来后立即握住段珍珠的手:“珍珠都是我不好,连累你了。” 段珍珠笃定事情已经解决,就没有了之前的烦躁,她跟魏明泽才定亲,现在正是浓情蜜的时候。 她将头歪在魏明泽的肩膀上:“没事,这都解决了,不过……苏秀儿长得那般漂亮,就么死了你不心疼?” 说着,又坐起来,直直盯着魏明泽。 魏明泽眸光闪烁了下,把玩着段珍珠的手指,真诚的道。 “她虽然一直欺压我,用恩情绑架我,可毕竟一起生活了三年,对她我还是有些不忍心的。” “可……她伤害诬陷我就算了,还试图一起陷你于不义,这一点我无论如何也忍不了。” “她跟你比,连你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珍珠,你相信我,我愿意为了你杀人。” 段珍珠蓦地就想到了,在段府的时候,的确是段明泽提醒她不能让苏秀儿活着面圣。 段珍珠眉眼舒扬,嘴角往上扬,重新又歪靠在魏明泽的肩膀,随意说道:“也不知道是谁想害苏秀儿那蠢货,竟给她出了主意敲登闻鼓。” 魏明泽有一下没一下拍打着段珍珠肩膀,脑中闪过沈回那张俊逸明朗的脸。 “应该是那个跟在她身边的行脚商贩,那商贩有点本事,怕是打听到京兆尹刘大人是你的表姨夫,所以才给她出了么一个主意。” “不入流的商人能打听到一些消息也不奇怪。”段珍珠点头,嗤笑一声:“还真是物以类聚,杀猪女也只能跟入流的商人勾搭在一块了。” 魏明泽听着不舒服,但还是跟着笑了笑。 段珍珠的马车启动,刚好跟一辆奢华贵气的马车擦肩而过。 段珍珠透过马车帘子,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发现那辆马车畅通无阻直接入了皇城。 能驾马车直接进入皇城的,放眼天下总共也不超过一只手。 段珍珠不由好奇,这坐在马车上的会是何人。 她也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坐马车畅通无阻地进宫。 却是不知,那马车中坐着的,正是她口中那不入流的商人。 沈回身穿一袭玄色暗纹云锦袍,腰间系着一条羊脂白玉带,如玉指修长的手指随意搭在膝上,举手投足间全是刻在骨子里的矜贵。 苏惊寒看着这样的沈回蓦地就笑了。 “沈宴回,就你现在这副装扮,走出去怕任谁都会认为你是一位翩翩温润的公子,没有人会想到你就那北境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杀神。” 沈宴回正是沈回的真实姓名。 沈回没有搭理苏惊寒的调侃,也从掀起的马车帘子认出段府的马车。 他回京后一直在查贪墨案,所以对于段家还是有所了解。 想到这会在登闻院已经受完刑的苏秀儿,他回头又看向苏惊寒。 “你可有向禁军那边打招呼,一会行刑的时候手下留情?” 苏惊寒双手环胸,不以为意:“那姑娘不是还在登闻院,急什么。” 第16章 苏秀儿求问恩人是谁 沈回指尖在膝盖上轻轻叩了叩,只淡淡说了一句。 “方才过去的是段府的马车,里面只坐着段珍珠跟魏明泽。” 苏惊寒一下就明白了沈回的意思,眯着眸子,不爽地道。 “你是说段戈宏那老家伙进宫去想办法了?那老家伙不会也想去禁军那边下工夫,让御前行刑打板子的时下重手吧。” 沈回望着不爽的苏惊寒,没说话。 这等于默认。 苏惊寒重重拍了下自己膝盖,眸底戾气横生:“那老家伙胆子挺大,御前禁军可是直达天听,他也敢动手脚。” “你放心,本皇子这就亲去寻禁军统领周昌放水。” 苏惊寒这做法多少有点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意味。 沈回只要目的达到就行,闭上眼睛,并没有发表意见。 苏惊寒掀开车帘,正准备动身去寻那禁军统领,动作刚做到一半,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他挑着帘子回头:“不是沈世子,就一个小农女的事,你让本皇子亲力亲为,你那般护着她到底是为了查案,还是对她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沈回淡淡吐出两个字:“报恩。” “嗨,报恩、报恩,不报怎么还恩。沈世子,是这个意思吧!”苏惊寒笑得贱兮兮的。 沈回像是被吵到了,蓦地睁开眼睛,起身夺过苏惊寒手中的马车帘子唰地放下,就这样直直地将人家堂堂皇子挤下了马车。 苏惊寒狼狈地站在地上,看着马车离去,理了理身上凌乱的袍子,并没有生气,只是眸底孕育出深究。 对什么都是淡淡,不会大声笑,不会生气的沈世子,刚刚对他生气了。 反常即为妖,要么就是他猜中了,要么…… 算了,他也想不起要么什么了。 苏惊寒从远处行来的时候,段戈宏正将一个锦盒悄悄塞进禁军统领周昌怀里。 周昌打开一条缝隙,差点被里面的赤金元宝晃得眼晕。 周昌脸色一变,忙将锦盒塞还给段戈宏:“段大人,无功不受禄。” 在官场上混的,哪个不是人精,尤其混到禁军统领这个位置。 尚书府仗势欺人,苦主都敲登闻鼓,在皇上面前挂了号,这哪里是他敢插手的。 段戈宏知道周昌在想什么,眸色一沉,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不动声色又将锦盒推了回去。 “周统领见外了,什么无功不受禄,就一点茶水钱。人分大小,五指有长短,到时你只需寻个手脚重的,行刑时再“失手”重些。” “本来六十大板就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到时就算皇上问起,也就一句抗刑过重。一个乡野村妇死在刑场,谁会替她查。” 说着拍了拍周昌肩膀,无形施压:“周统领莫非忘了,洪县剿匪的时候是谁拉了你一把?” 这话戳中周昌软肋,当初他随段戈宏去剿匪差点被土匪头子拿刀劈中,是段戈宏危难时候及时出手。 段戈宏对他也算是有救命之恩。 周昌脸上犹豫一点点退去,咬咬牙将锦盒收进怀里:“……下官知道了,段大人放心。” 段戈宏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就多谢周统领了,事后还有重谢。” 段戈宏佝偻着的腰挺直,已经完全不再担心此事。 一个下贱的乡村野妇,本就不可能抗得住六十大板,现在经过他特殊关照,更加不可能抗得住得,想要告御状,去地狱告吧。 段戈宏脚步又恢复了之前的不紧不慢。 走下台阶,迎面碰到走来的苏惊寒,他连退到一侧行礼。 苏惊寒路过时,侧头看着段戈宏,笑意温温:“段大人这个时候还没出宫?” “多谢大皇子关心,臣这就出宫。”段戈宏忙欠了欠身。 苏惊寒往前凑了凑,替段戈宏委屈:“段大人辛苦,这般兢兢业业为朝廷办事,偏偏还要被人冤枉,连本皇子都瞧着心疼。” 段戈宏心头一跳,飞快抬头看苏惊寒一眼,苏惊寒眼底的关心还是没有变。 大皇子这是在拉拢他。 也是,大皇子占了嫡长,可到底没有二皇子母妃受宠,想拉拢他也正常。 自认为有了苏惊寒的支持,段戈宏更加自得,面上没有显露,依旧躬着身谢恩。 苏惊寒没再说话,转身往前走,余光扫过段戈宏远去的背影,嘴角那点温笑敛去,取而代之是一抹蔫坏。 “老东西,真以为自己能平安无事,先让你高兴几个时辰。” 周昌将锦盒塞进暗阁,虽然觉得答应段戈宏的事有些不妥,但也没太放在心上。 打板子时动些手脚,多使些力气,这确实不是难事。 只感叹一句小村妇不自量力。 周昌叹了口气,门外突然传来通报:“大皇子殿下到!” 周昌皱了皱眉,不明白苏惊寒为何这个时候会来。 他整理官服迎出去,一点也没将苏惊寒的到来跟苏秀儿联系在一起。 苏惊寒已经踏进值房,他扫了眼周昌,开门见山:“段戈宏来找过你!” 周昌心里一紧,还没有说话,苏惊寒就走到厅中坐下,眼尾扫着他:“无论段戈宏找你做什么,本皇子只有一个要求,御前行刑力道减半!” 周昌额头滚出了汗,苏惊寒已经起身:“如何做,周统领自己掂量。” 登闻鼓院,此时苏秀儿刚挨完三十大板,由那差役扶着“踉跄”起身。 那差役压着声音道:“姑娘是不是痛得走不动道了?” 苏秀儿心想,她现在还能拎着杀猪刀去杀两头猪。 不过想着还有这么多人围观,她眼珠一转,捂着腰哼哼唧唧就往地上猛地一扑:“我的亲娘诶……痛……” 这戏真好,那差役差点朝苏秀儿竖起大拇指。 他配合的朗声喊道:“这是痛得走不动道了!来两个人,把她抬进去。” 段府的人一直还在这里守着,瞧见苏秀儿这副模样并没有生疑。 心想着,还说这杀猪的苏屠户皮粗肉厚,呸,才挨完三十大板就快散架,御前三十大板再打下去,不得骨头都敲碎她。 “冬梅姑姑,不是减半吗,为何秀儿姐姐还这般疼,接下来御前三十大板可怎么办。” 冬松明明看那差役使了巧劲,可还是有些被苏秀儿的演技骗到,忙担心地问冬梅。 冬梅武功高强,眼光较为老辣,不过不了解苏秀儿,同样有些不敢确定。 她谨慎地道:“御前三十大板,那就在减半的基础上再减半,只是接下来这事,就不是我们能办的了,春桃姐姐这会应该早收到消息准备进宫了,你再去给你春桃姑姑递个信,就说这苏姑娘身体实在弱。” “是。”冬松连忙动身。 这会苏秀儿已经被抬着进了登闻院。 眼见没有外人,她偷偷拉了拉那差役的衣角。 “大哥,能不能透个底,到底是哪位贵人暗中搭救?” 受人恩惠不能装傻,这么明显的放水,她岂能察觉不出。 到底是直达天听的登闻院,她深知这差役就是最底层的执行者,若是没有人吩咐,不可能这么给她放水。 第17章 为何非要倔 那差役深深看了苏秀儿一眼,见苏秀儿目光真诚,不似作假。 可转念想到苏秀儿能配合他,把戏演得那般逼真,就知道不是个没有城府的。 他想到鼓院使大人所说的偷偷放水二字,灵机一动,就猜苏秀儿这一定是在诈他。 否则她又不是个傻的,自己身后站着长公主府跟大皇子,她自己能不知道? 放心,他的嘴严着。 那差役陪着笑:“姑娘说笑了,哪有什么恩人,您挨的板子那是结结实实的,这不是连路都走不稳了?” 苏秀儿:…… 她想,那人这般保她,又不透露姓名,应该是尚书府的政敌无疑了。 苏秀儿用懂了的眼神点了下头,回道:“差役大哥说的是。” 那差役就在心里长长吐了口气。 心想自己真聪明,这位“来头不小的姑娘”都用眼神夸赞他了。 那差役领着“不能动弹”的苏秀儿面见了鼓院使。 鼓院使确认了苏秀儿拿出来的入赘文书为真后,再结合差役收集来的证据,便一刻不敢耽搁地写了一封初审奏折。 然后亲自陪着,让人抬着苏秀儿往皇宫去。 开玩笑,长公主府跟大皇子特别关照过的人,他还是尽快送出去为好,否则中途出一点意外他担当不起。 “苏姑娘,疼不疼?” 苏秀儿一愣,眨了眨眼睛。 心想段尚书的政敌来头不小,竟能让鼓院使都这段听话。 苏秀儿立即配合地点头,等自己再次被抬出登闻鼓院又叫唤开了。 “哎哟……我的腰……唉哟……我的亲娘啊……” 鼓院使冷着脸,看向还围在门口的一众百姓,威严地道:“这就是你敲登闻鼓该付出的代价!” “哎哟……哎哟……” 苏秀儿一路叫唤不停地被抬着往宫中去。 见到苏秀儿这副“惨状”的人都在为她担心。 “这妇人真可怜,那御前三十大板,怕是无论如何都熬不过了。” “可惜登闻鼓一敲,无论如何中途都不能叫停。” “这妇人一死,一切白費,那段小姐跟魏状元又可以安全逃过一劫,毕竟民不告官不究,唉……” 段府的马车就停在登闻鼓院附近,段珍珠跟魏明泽还没有回府。 段珍珠依在魏明泽怀里,远远望着苏秀儿那狼狈不堪的模样,再听着周围的议论,得意地在魏明泽脸颊亲了一口,手指轻轻抚着他的胸膛。 “魏郎,你看那苏秀儿真可怜,你不会心疼她吧。” 魏明泽承认自己是有些心疼不忍了。 可更多的,是在心里默默责怪苏秀儿不识抬举。 为何非要倔。 回到乡下继续做他的妻子不好吗。 平民非要与贵人相争。 魏明泽抿了一下唇,更加抱紧段珍珠:“珍珠,我的心里只有你。” 皇宫门口。 春桃已经准备进宫。 她收到冬梅消息,得知苏秀儿已经寻到正在敲登闻鼓后,就一刻不敢停歇地往宫里赶。 当初长公主突然失踪,谁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她们这些下属疯狂寻找,在遍寻不到之后,甚至开始阴暗地想。 皇上是不是表面对长公主尊敬,实则忌惮长公主的权势声望,派人暗杀了长公主。 毕竟鸟尽弓藏,向来都是如此。 所以这次好不容易有了长公主线索之后,除了长公府核心几个人之外,她谁也没告诉。 就算现在她要进宫找禁军守领保苏秀儿一命,也是以面见皇太后的名义。 想着,到时候皇上就算知道她让禁军统领帮忙放了水,追究起来,她也可以再找其他理由搪塞。 春桃由宫门口的侍卫搜身做了例行检查往里走,先闻其声,抬眼见冬松骑马飞奔而来。 “春桃姑姑。” 春桃停住脚步,转身迎了上去。 冬松附耳说了几句。 春桃皱了皱眉,心想这姑娘不是屠户,怎么可能这般弱。 难道是跟段府对抗时受伤了? 即便如此,身体也差。 长公主能在燕国十万大军中三进三出杀个来回,如果是长公主徒弟传人,不该这么弱才是。 春桃心中犯起嘀咕,还是朝冬松点了点头:“知道了,我会请人帮忙行刑时减半再减半。” 进宫后,春桃按照计划先去慈宁宫向皇太后请安,中途借故离开去了禁军统领处。 这边,周昌等苏惊寒走后,就坐在椅子上,想着要如何平衡段戈宏跟大皇子的各自吩咐。 如果不帮段戈宏就是忘恩。 可不听大皇子的命令极有可能丢了官职。 一个乡野村妇竟让他犯了难。 这乡野村妇到底是什么来头,竟能让大皇子帮忙。 周昌重重叹了口气,抬眼就见春桃提着裙摆走了进来。 春桃是长公主身边第一侍女,曾经跟着长公主上阵杀敌,进入皇宫出入朝野。 就算将近十几年不在外面走动,身为禁军统领的周昌还是第一眼认了出来。 周昌不敢耽搁正要起身。 春桃攥着长公主府的玉牌,举到周昌面前:“周统领,苏秀儿这人我要保。御前行刑时麻烦行个方便,力道……减半再减半。” 周昌瞪圆了眼睛,随后垂下眼睫点头:“姑娘放心,属下必定照办。” 要说苏惊寒吩咐只是让周昌犯难,那春桃的到来就是让他毫不犹豫放弃了挣扎。 他当官几十年,曾经还是低位官阶的时候就受过长公主的提拔,长公主虽已经不在朝中,可威望一直都在。 像长公主那般惊艳的人物,又有谁人不信服。 他知长公主失踪已久,保下那苏秀儿大概是春桃的意思,可即便是春桃的意思他也遵从。 只是他真弄不明白。 那苏秀儿一个小小村妇,到底有何本事让大皇子跟长公主府接连保人。 春桃收起玉牌离开前又叮嘱了一句:“今日之事,还请周统领保密。” 春桃走后,一旁周昌心腹也砸巴着嘴艳羡道:“统领,这苏秀儿到底是何方神圣啊,大皇子跟长公主府同时出面保,怕是王孙贵女也没有这么大的面子吧。” 周昌威严地扫了眼那心腹呵斥:“不该好奇的别好奇。” 他心里却是苦涩的呐喊,其实他也想知道。 那心腹讨好的笑了笑,换了话题:“那统领,等会行刑的时候,到底该怎么打?” 周昌左手手指在右手手背上轻轻敲了敲,权衡过后道:“段戈宏的恩情不能不还,也不能跟他撕破脸。但大皇子跟春桃姑娘的吩咐也不能不照办。” “一会你去找点黑狗血提前绑在刑凳上,再由你亲自执行,记得力道……减半……减半……再减半。” 周昌的心腹是一个身高八尺、虎背熊腰、体重两百斤且满脸络腮胡的大汉。 周昌让他的心腹执行,明显就是打算敷衍段戈宏,暗度陈仓执行大皇子跟春桃的命令。 打着两头不得罪的主意。 心腹没有想那么多,此时被周昌的减半减半再减半绕晕了,正在心里盘算自己这板子该如何打。 三次减半……比挠痒还轻,不如不打。 关键还需要让外人看着打得重,这真是考验。 第18章 皇上看到长姐了 御书房内。 沈回跪在皇上面前,玄色衣袍衬得他背脊愈发挺直。 皇上手里攥着那本沈回递上的密折,眉头越皱越紧,最后猛地将密折拍在案上。 “北境将士在前线抛头颅洒热血,他们倒好,竟敢动军饷。” 北境两年内被克扣近百万两,冬衣掺沙,粮草霉变,去年腊月竟有数十名戍边士兵冻饿而亡。 话落,皇上看向沈回目光软和几分,语气里带着疼惜。 “你跟东靖王驻守北境多年,辛苦了。没想到多年首次回京,就是为了这糟心事。” 沈回抬头,声音平稳无波。 “臣身为东靖王世子,守土是本分,查贪墨更是本分。只是臣一路回京遭到数次追杀,怕是早已经走露风声。段戈宏作为兵部尚书,臣认为这件事跟他脱不开关系,臣想用他作为口子。” 皇上手指在案上轻轻敲了敲:“所以那农妇就是你用来划破口子的刀!” 沈回清楚在御前动手脚,少不得过后被皇上察觉,所以让苏惊寒帮忙一事已经坦白。 沈回抬眼,目光清明:“是,京中官官相护,铁板一块,想要找到破绽实在太难。” “段戈宏纵女行凶,抢夺她人夫君。魏明泽忘恩负义,那苏秀儿的确是受害者,幸而她有一腔孤勇,臣便顺势助她一助。” “段戈宏在朝中恃宠多年,从未尝过失势的滋味。若皇上借苏秀儿案子罚他几分,冷他几日,到时只要他府中有人乱了阵脚,必然会露出破绽,臣再顺势查下去,那些蛀虫就一个别想再逃。” 皇上看向沈回的眼里闪过一丝赞许:“那朕就准你继续隐藏回京一事,暗中彻查贪墨案。” “臣遵旨。”沈回叩首起身。 这样就在皇上面前过了明路。 其实就算没有苏秀儿,这几日他也打算进宫面圣。 只是比计划提前了些许,也算不得打乱计划。 沈回皱着的眉头稍微松散了一些。 就在这时,门外有太监禀告:“皇上,鼓院使求见。” 皇上脸上多了一丝兴趣,拿起案上的碧玺佛珠手串:“那胆敢敲登闻鼓的勇士来了。宴回,那苏秀儿能得你那般的称赞,朕倒是想快些见到她了,你要不就留下一起观案!” 沈回身形一顿,随即低声回道:“臣既然要暗中查案,还是不宜在宫内过久逗留。” “你对这苏秀儿倒是放心。”皇上轻笑了一声,朝沈回挥了挥手。 沈回从另一扇门由太监带着出御书房时,鼓院使也由太监领着到了御前。 皇上苏明渊看不出喜怒,威严的端坐在龙椅上。 鼓院使不敢抬头看,进门后跪在地上叩首,双手高举过头顶将奏折呈上。 皇上接过由御前大管事福德禄递上的奏折,从头到尾快速看完后,冷笑一声:“当真以为这是他段家的天下。” 鼓院使吓得身体抖了抖。 福德禄往前跨一步,面皮不曾动一下,高声唱喝:“摆驾太和殿。” 太和殿外,刑场已布置妥当。 禁军分列两侧,气氛肃穆。 苏秀儿被抬着到了此处,以一种极为艰难别扭的姿势从担架上挪了下来。 隔着距离,苏惊寒跟沈回藏在暗处,正目睹着这一切。 苏惊寒看了沈回一眼:“演得挺像那么一回事。” 他让力道减半,鼓院使绝对不敢不听,十五大板下去,可能会留下点伤,但绝对不可能这么夸张。 沈回笑容淡得像是没有发生,认真说道:“十五大板,对于一个姑娘的确过重!” 苏惊寒不服,猛地侧过头来看向沈回:“你这是在帮这小村妇说话?” “陈述事实。”沈回看也不看苏惊寒,转身往外走:“苏秀儿!” “什么?”苏惊寒一下没有反应过来,等沈回走出一段距离后才恍然大悟。 沈回这是在纠正他小村妇有名字呢。 这就护上了。 沈回说没有想法,反正苏惊寒是不信。 他冲着沈回的背影喊:“不留下观案?还有三十大板等着,就算减半也有十五大板的力道,就不怕你家小村妇不受住?” 沈回没有理会,甚至连头都没有回。 这下轮到苏惊寒又迷茫了。 说沈回不在乎苏秀儿吧,又会着维护苏秀儿。 说在乎吧,连留下观案都不愿意。 男人心思真难猜。 何况他也没有过心悦姑娘。 男人动起不该有的心思会怎么样,他也不知。 苏惊寒用手中白玉骨扇戳着下巴。 周昌站在监刑官身侧,眼神在那刑凳下扫过。 浸了黑狗血的棉絮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绑在凳腿内侧。 到时只要板子落下时稍微用力,狗血就会渗出。 监刑官高声问:“苏氏,御前行刑三十大板,你可服?” 宫内不比登闻鼓院,处处金碧辉煌,楼台阁宇,肃穆庄严。 苏秀儿初次进宫,对此难免心生畏惧,她绷身体全凭一口不输的气在强撑。 段府的政敌能将手伸到登闻鼓院,怕是没有本事再伸到御前。 苏秀儿已经做好挨打的准备,心想登闻鼓院的三十大板相当于没打。 六十大板已经减半,现在只需要承受御前这三十大板。 她无论如何都能扛过去。 苏秀儿抿了抿唇,朝着太和殿内一跪,大声喊道:“民女服!民女要告段家违律为婚、魏明泽背信弃义!” 苏秀儿话落,太和殿内就传出一道尖着嗓子的唱喝声:“可!” 苏秀儿起身,挪到刑凳上趴好。 太和殿的龙椅上,皇上远远看着苏秀儿没有一点退缩的模样,不由想起沈回说的一腔孤勇。 一个初入京城的农妇能一步步走到御前,的确勇气可嘉啊。 这不由就想到年少时候的一些事情。 那时先皇早去,留下一个破烂的局面,内有群臣虎视眈眈,外有强敌不时滋扰。 那时的他不过九岁,长姐也不过十四岁,可长姐就是一路护着他肃清内忧,荡平外患。 长姐初次上战场时,他明明感觉长姐也是怕的,可长姐就是凭着那股不输的劲。 “阿渊,我们苏家的儿女不是孬种,贼人想犯我们大盛,也要看我苏鸾凤答不答应。阿渊,你且等着,看长姐去帮你杀退那些贼人。” 他……想长姐了。 皇上不动声色,将那手里的碧玺手串在手掌上又盘了一圈。 第19章 苏秀儿到底死没死 监刑官挥手:“行刑。” 周昌心腹拎着板子上前,两百多斤的身躯往苏秀儿身侧一站,就是一座小山,他扬起板子时偏还朝苏秀儿笑。 “苏氏,一会痛得受不了,你可以叫。不过应该也只能叫一小会,毕竟六十大板下来,不死怕也会痛得晕厥。” 一座山站在身侧这给到的心理压力自然不小,任谁都觉得周昌心腹这是在示威。 偏周昌还瞪了那心腹眼:“多嘴。” 苏秀儿抿唇闭上眼,心想她这次是真打板子,她就不假叫唤了。 板子拎高了扬起,动作大得带动了风声。 苏秀儿手紧紧抓着刑凳边缘。 这边,苏秀儿在行刑时,段戈宏已经在尚书府姨娘院里喝茶。 魏明泽跟段珍珠也来回到府里,继续画没有完成的美人图。 大管事握着宫里刚送来的信,交到段戈宏手中。 打开看后,发现信上写着周昌安排军禁中身材最魁梧的侍卫执刑,段戈宏就捏着胡须笑了。 周昌果然听他的话。 他对周昌毕竟是救命之恩啊。 段戈宏挥退管事,重新闭上眼睛正想继续姨娘唱小曲,院外突然闯进来两禁军:“段大人,段小姐,魏状元,皇上有旨,即刻传你们太和殿候旨。” 段戈宏豁然睁开眼睛,怀里的姨娘差点被推出去:“皇上传召,为何突然传召。” 这会苏秀儿应该都还没有御前行刑啊。 禁军面无表情:“小人不知,只知是御前急旨,耽误不得。” 魏明泽跟段珍珠赶来,都俱白着脸色。 原以为苏秀儿一死,这事就了了,为何会突然惊动皇上。 皇上怎么会给那贱妇做主。 是谁在帮那个贱妇。 不可能啊,那个贱妇岂会这么好命。 “父亲,现在怎么办?”段珍珠急急抓住段戈宏袖子。 段戈宏毕竟见多识广,也真正经历过风浪,他压着火气仔细想了想,突然心中狠狠咯噔了下。 到了马车上,段戈宏眼神阴森,长长叹了口气。 “我竟忘记那敲登闻鼓的新律法是长公主所改,皇上对长公主极为看重,那村野贱妇是第一个敲登闻鼓的人,皇上很难不上心。” 原来如此! 段珍珠跟魏明泽都露出了然的神情。 就说,谁会帮一个村妇说情。 无缘无故,皇上又岂会将一个不入流的村妇放在眼里。 这都是沾了长公主的光。 理清楚皇上为何会突然召见后,段珍珠就没有一开始的焦虑了。 段珍珠想了想,反过来安慰段戈宏。 “父亲,就算皇上上心了也无事,只要苏秀儿死了,没了苦主,皇上还是没法问责。” “嗯”段戈宏应了一声,看了魏明泽一眼。 心知他跟女儿无事,可魏明泽怕是在皇上面前留了不好印象,以后官路不好走了。 魏明泽同样也已经看出隐患,他偷偷握紧段珍珠的手,看了眼段珍珠的肚子。 在苏秀儿翻脸开始,他就已经在给自己留后手,提前要了段珍珠的身子。 皇上就算对他印象不好,只要他如愿跟段珍珠成了亲,段戈宏为了女儿跟利益也会帮他。 不过,还是需要苏秀儿死。 魏明泽眼中闪过怨毒。 苏秀儿,都怪我对你太心软了。 早知道就该在你找上京城的当晚,不是下药而是直接下毒。 日头越来越大,阳光刺透云层散下。 板子“啪”的一声落下震天响,可苏秀儿却感觉不到什么痛感。 她疑惑地睁开眼睛,在第二板落下时,她摸到了刑凳下流出的鲜血。 不痛怎么会有鲜血! 苏秀儿怔愣了下,随后慢慢的瞪大眼睛,彻底反应过来。 段戈宏的政敌本能大的能伸到御前,这是又作假了。 方才执行的胖子禁军说的话,现在想起来怕不是在示威,而是在故意提醒。 苏秀儿瞬间又开始学猪的嚎叫方式叫唤起来:“呀哟……痛啊……民女冤枉啊……民女好冤啊……哎哟皇上……民女不能死……” 因为熟能生巧,这次苏秀儿叫得更加“难听。” 太和殿内,皇上思念长姐的情绪瞬间被苏秀儿打断。 皇上用手指抵着额头,偷偷扫向福德禄:“这嚎叫的声音为何这么难听?” 福德禄躬着身,上前一步小声道:“奴婢小的时候,住在乡下时听过杀猪的声音,苏氏嚎得极像。” 皇上一怔,随后蓦地就笑了:“真是块活宝。” 福德禄正想跟着笑,皇上笑突地又收了:“宴回坦白,让大皇子找周昌动手脚了。力道减半还叫这般凄惨,这是欺君。” 福德禄听着不敢接话。 段戈宏跟魏泽明、段珍珠到的时候,三十大板已经打完,苏秀儿也已经遵从提示晕厥过去。 段珍珠跟着魏明泽和段戈宏一起站定,看到苏秀儿身体软软地趴在刑凳上,身上的血都从刑凳流到了地上,看着触目惊心。 她吓了一跳,同时心中又无比畅快,觉得自己果然猜对了,苏秀儿原本就扛不过六十大板,有了她父亲的特别关照,必然更加扛不过。 她进宫就是走个过场,应该马上能出宫。 这般想着,段珍珠递给魏明泽一个眼神。 周昌心腹收了板子,上前去探苏秀儿鼻息。 魏明泽紧紧盯着周昌,没有理会段珍珠。 段珍珠不满,觉得魏明泽不重视她,苏秀儿一个死了的人,又有什么好看。 她强压得意,暗中瞪了魏明泽一眼,就听周昌那心腹高声说:“苏氏抗刑过重,昏死过去!” 周昌说:“圣上还等着审,既然只是昏死,尚有气息,那就先抬到偏殿用水泼醒,整理后面圣。” 两个小太监上前,将苏秀儿抬了起来。 等走远些后,背着光苏秀儿偷偷睁开一条眼缝,正好看到魏明泽、段珍珠还有段戈宏站在一侧的身影。 他们的身影一动不动的,从她此时位置看去,已经没有了从容。 “父亲!”段珍珠猛地收回目光,压着声音喊了段戈宏一声。 段戈宏朝她隐晦地摇了摇头。 段珍珠又重新有了一些自信,是了,不到最后,还不知道是什么结果。 苏秀儿被抬着远去,身上的血都滴了一路,此时还有一口气在,进了偏殿几盆水泼下去,还不知道能不能继续再活着出来。 这么想着,段珍珠就死死盯着偏殿的大门。 魏明泽显然想法相同,他也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大门。 时间一点点过去,比烈日照在身上还难熬。 盼着等着,不久后从偏殿终于出来一个小太监,他一路到了周昌面前。 第20章 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周统领,苏氏已经用冷水泼醒,发髻重整,衣上血污擦净,能面圣了。” “抬进殿吧,别让圣上等。” 这两句对话,就像一把重锤砸进段珍珠三人心里。 段珍珠最先绷不住,指尖抠进掌心泛了青。 那村妇被打了六十大板,进了偏殿被冷水一泼怎么可能还活着? 就算没有立即死掉,也应该瘫着说不出话来了才对。 她相信,嘴唇哆嗦着要冲过去质问,刚挪动步子,就瞥见禁军腰间的冷刀,顿时猛地收住脚步。 魏明泽脸色同样难看,他还在期待。 只要苏秀儿一死,没了苦主,就算自己在皇上面前留了坏印象,功名总能保住。 可现在苏秀儿醒了,还能面圣。 魏明泽喉结滚动几次,才偏头看向段戈宏,颤着音问:“尚书大人……周统领他……不是按您的意思……” 话没还没有问完,就被段戈宏的眼神狠狠剜了回去。 段戈宏的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死死盯着周昌的背影,眼底满是惊怒。 周昌明明已经答应他,怎么会让苏秀儿活着醒来。 看来是周昌背叛了他。 怕也有人暗中动了手脚。 可那个人是谁? 段戈宏脑子里飞快运转,一直想找补救法子,可想了个遍也没有对策。 是他太小看这个村妇,完全没留后手,大意了。 没等他们缓过神,苏秀儿已经被两个小太监抬了出来。 苏秀儿半趴在上面,看起来狼狈,可眼神却还清明,不像是要死的。 被抬着经过段珍珠三人时,苏秀儿甚至又看向他们。 几道视线在半空中相遇,一时冒起仇恨火花——都恨不得弄死对方。 段珍珠这会知道自己已经不占优势,可还是止不住怒意翻滚。 一个蝼蚁一般的下贱村妇,明明已经被打了六十大板,凭什么还敢用仇恨的眼神瞪着她。 粗鄙地给她提鞋都不配,真想挖掉她的眼睛。 周昌这时走过来,脸上看不出任何东西,语气平淡:“段大人,圣上等着审案,您三位也随我进殿吧!” 这话听着客气,可却能听出疏离。 段戈宏巧妙地拉住周昌的袖子。 周昌平静地将袖子从段戈宏手里抽了出来,那淡冷的态度,像是之前答应他的事根本没有发生过。 这让段戈宏感觉自己被人打了一记耳光。 走在进殿的路上,段珍珠偷偷抬眼,发现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往他们身上飘,好似都在等着看戏。 魏明泽连走路都走不稳。 而她父亲脚步也比平常慢了半拍。 段珍珠突然反应过,从苏秀儿还活着的那刻起,局面已经互换。 他们不再是撑控局面的人,而是等着被审的破局人。 方才的得意、笃定都成了笑话。 可也让她更恨了! 到了太和殿内门口,苏秀儿被两名太监从担架上扶下来,又被扶拖着进了殿内。 两名太监松手后苏秀儿假装体力不支的跌趴在地上。 苏秀儿偷偷吐出一口浊气,觉得自己现在依旧还有力气去杀两头猪,就是总这样装受伤太累。 缓了缓,她慢慢抬头去看龙椅上的人。 殿内比殿外更有压迫感,可都进皇宫了,当然要看看皇上长什么样子,这样以后才有跟她娘吹嘘的资本。 毕竟她娘一天到晚瞎吹嘘,而她吹嘘是有事实依据的。 她先看到一双明黄色云锦绣龙的靴子,视线往上,明黄的龙袍下摆绣着缠枝云纹,然后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苏秀儿惚恍了下,没有忍住叫了出来。 “娘!” 一时间大殿中空气流动速度都慢了下来,殿内的人都震惊得大气不敢喘,小心去看龙椅上的人。 这农妇是被打板子打傻了,还是没有见过世面吓傻了,竟然冲着皇上叫娘。 皇上身体往前倾了倾,握着碧玺佛珠的蓦地握紧,身上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威压,仿佛多看一眼都是亵渎。 福德禄尖着嗓子呵道:“大胆!” 随着这声落下,那熟悉的人影仿佛瞬间也跟着消散。 苏秀儿用力眨了眨眼,瞬间有些欲哭无泪。 方才初一看,觉得皇上跟娘眉眼长得一模一样。 现在仔细瞧,越瞧越不像。 明明皇上是剑眉,娘是柳叶眉。皇上眼仁是深褐色的,比娘的黑眼珠浅些。娘眼尾弯弯总是万事不关心慵懒笑模样,皇上眼尾不笑也微微垂着,仿佛随时发怒。嘴唇也好像长得不像。 她肯定是太想娘,方才又想着要向娘吹嘘,所以才会一时看花眼。 苏秀儿连的低垂眉眼,五体叩地。 “民女罪该万死,民女只是看到皇上,就想起了民女的娘,民女敬重皇上就像是敬重民女娘一样。” 皇上嘴角微不可察就往上扬了扬。 他也不知为何,远远瞧见这姑娘,就生出了好感。 也许是这个姑娘让他仿佛看到了长姐,也许是那独特的惨叫声让他觉得有趣。 就像现在,连狡辩都这般蹩脚独特。 孝字为先,拿他跟自己娘相比,的确是最高级的待遇。 不过,他还是更愿意相信,这小姑娘是太紧张,一时叫漏了嘴。 皇上皱着的眉头松了些,身体又往后靠了靠坐了回去。 不由自主的,对苏秀儿也就格外宽容了几分。 他看向阶下苏秀儿,声音淡淡:“说说你有何冤情。” 苏秀儿松了口气,暗骂自己死嘴,也庆幸方才那关算是勉强过了。 跟苏秀儿的松弛相比,就是魏明泽、段珍珠、段戈宏三人的不安。 听苏秀儿这不知所谓的村妇叫了娘,殿前失了仪,原以为皇上会当场驱逐,没想到苏秀儿只是这般憋脚的解释了几句,皇上就不追究了。 真是运气太好了。 苏秀儿缓缓抬起头,正好对上段珍珠看过来,那怨毒的眼神。 她瞬间人精神了几分,像是打了鸡血。 自己好不容易过五关斩将似的进宫见了皇上,还不得趁机有冤喊冤,有仇报仇。 苏秀儿悲怆的再次五体投地,大声喊道。 “皇上,民女冤死了。民女要告新科状元魏明泽入赘悔婚、逼妻为妾。兵部尚之女段珍珠,纵火灭口,纵狗伤人。” “民女入京寻夫当晚,魏明泽纵容其母赵氏、弟魏田,买通混混杨大吉,欲毁民女名节,逼民女自贬为妾。” “民女提出和离,要求魏明泽归还三年读书花费,其假意答应后,却勾结段珍珠,引盗贼诱民女至城外破庙,纵火烧庙欲灭口。” “纵火不成,段珍珠又纵恶犬撕咬民女幼儿,逼迫民女离京。” “一桩桩,一件件,民女绝无半句假话,皇上一查便知。民女现有入赘文书为证,另外身上有多处烧伤,而关键人物杨大吉、赵氏、魏田,都有已写在诉状之中。” 第21章 老黄瓜装嫩,不要脸 福德禄将鼓院使整理的诉状,以及入赘文书一应收集的证据,展开在殿中案上。 入赘文书上面魏明泽三个字的签押,与魏明泽科考答卷上的字迹分毫不差。 皇上将那入赘文书摔向魏明泽,率先质问:“魏明泽,你可认罪。” 魏明泽一惊,被面前入赘文书晃了一下眼,膝行几步上前。 正要答话,就见禁军押着杨大吉、赵氏、魏田,以及王全、盗贼方青走了进来。 赵氏一进门就扑通跪在地上,抢先说道。 “皇上明鉴,苏秀儿就是一个恶妇,她当年就是看中民妇大儿子才学出众,才在民妇夫君过世,家中贫苦危难之境,逼迫民女大儿子入赘。现在看民妇大儿中了状元又赖了上来。她就是无赖啊!” 苏秀儿扭头,冷笑着看赵氏:“赵氏,就算是我逼迫,你们一家用没有用过我杀猪赚的银子?我就算是恶,你若是当时不同意,你不知告官吗?” “你若不想告官,真有风骨,那别吃我送到你家粮肉啊,你儿子别用我的银子读书啊。放下碗骂娘,还嫌碗脏踢一脚,你真是老黄瓜装嫩,不要脸。” “噗!” 大殿内都是文雅人,就算再不文雅,也不敢在御前爆粗口。 苏秀儿这粗俗泼辣的话一出口,有人憋不住笑了出来。 皇上嘴边也不自觉带上了笑,觉得苏秀儿话粗理不粗,但还是以示威严地轻咳了一声。 福德禄忍着笑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肃静。” 福德禄发了话,却没有任何要呵斥苏秀儿的意思。 赵氏感觉不公,可这的确又是事实,她想了半天都没想到话来反驳。 只是无力的重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说了不如不说。 皇上皱着眉头扫了福德禄一眼。 福德禄立即领会地往前踏了一步,扫了眼扬大吉等众人,又扯着嗓子喊:“御前问案,宽白从宽。胆敢再隐瞒,便是死罪。” 这话一出,早被吓得半死的混子杨大吉,立即叩首招了。 “皇上,初五那日,赵氏塞了小人五两银子,让小人假意亲薄苏氏。可小人什么也没有做啊,反被苏氏踢断了肋骨,现在还疼。” 说着便是难受地捂住了胸口。 那盗贼方青也紧跟其后:“皇上,兵部尚书府二管事王全给了草民二十两银子,让草民偷苏氏荷包,将其引到城外破庙,当时草民离开时,的确有看到王全在破庙附近偷偷摸摸。” 说到这,方青脸上露出几分心有余悸。 “皇上,二十两银子草民就用了三两,其余皆被苏氏反抢去了,苏氏还将草民举起来摔地上,草民现在屁股还痛,求皇上开恩啊。” “噗!” 不知是谁又没有忍住笑出了声来。 每次害苏氏的人,都被反伤。 这苏氏真像是个活阎王,谁害她谁倒霉。 那些不知道内幕,以为苏秀儿真被打了六十大板的人,看苏秀儿还醒着,这会好似都找到了原因。 难怪苏秀儿被打了六十大板还能骂人,原来是真强。 皇上眼底也藏着浅笑,他是越看苏秀儿越喜欢。 在皇位上待久了,他都忘记有多少年没有见过这么鲜活的人了。 如此一来,皇也对魏明泽这些人更加反感。 他威严地开口:“魏明泽、段珍珠,你们还有什么话可说?” 段珍珠身体抖了下,下意识去看段戈宏。 段戈宏眯了眯眼,姜还是老的辣,抢先跪下替段珍珠回答。 “皇上恕罪,都怪臣教女无方。珍珠一直以为自己跟魏状元是两情厢愿,珍珠一向善良,她就算是做错事,臣认为一定是有人唆教。” “段戈宏朕可有问你?”皇上挑眉。 “臣罪该万死!”段戈宏被吓的立即伏下身,顺便也给段珍珠递了个眼神。 死谁都不能死自己,段珍珠立即得到了提示,跟着叩首说道。 “皇上恕罪,臣女是被魏状元骗了,是他说苏氏用恩情捆绑赖上他,臣女气不过,的确让府中管事王全给苏氏一点教训,可臣女实在不知王全竟纵火灭口,必定是王全为了讨好臣女。” “臣女的确也有牵狗吓唬苏氏幼儿。可苏氏跟她儿子都没有受伤。臣女的狗反被她剖杀,就连臣女也被她伤了脖子。” 段珍珠说着,为证清白地梗着脖子,那上面的确有一条不算大快愈合的伤痕。 段珍珠这话几乎是完美证明了,谁害苏秀儿,谁倒霉的说法。 都不傻,几乎苏秀儿这话一说口,就明白苏秀儿这是只认小罪不认大罪。 皇上沉着脸看向王全:“你有何话可说。” 王全脸色剧变,他明白段氏父女这是要丢军保帅了。 他张了张脸要嘴想要辩驳,可对上段戈宏阴狠的眼神,瞬间就怂了。 身为家生子,他们一家人的性命都捏在段家人的手里,若是不认,他们一家人都活不成。 这也是为何大家族喜欢重用家生子的原因,就是利于关键时候替自己顶罪。 王全垂下眼睑重重叩首:“草民认罪,草民为了讨好小姐跟魏状元,便私自买通方青,破庙纵火欲杀苏氏灭口。” “那么你呢,魏明泽。”苏秀儿告御状根本伤不到段戈宏根本,沈回也只是想段戈宏焦虑不安起来,所以对这个结果皇上并不在意,他转而看向魏明泽,眸色阴沉了几分。 状元郞是他亲点,魏明泽人品不佳,就代表他眼光有问题。 魏明泽感觉到了杀气,身体瑟缩了一下。 他正要说话,就见他娘再次冲出来头叩地说道:“皇上,给苏秀儿下药,都是民妇所为,娶段小姐也是民妇逼民妇大儿子做的。民妇大儿子孝顺,所以不敢违逆臣妇。还望皇上看在民妇大儿子有孝心的份上,饶恕他的罪责。” “娘!”魏明泽哽咽地看向赵氏。 赵氏眼里含泪地朝魏明泽摇了摇头。 魏明泽就是他们魏家的希望,只有保住魏明泽,他们魏家就还有翻牌的可能。 这也是赵氏被押来的路上就想好的对策,他们没觉得这话有问题。 以全家之力托举大儿子读书,等大儿子高中,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赵氏咬咬牙,一伸手握住了魏田不住发抖的手:“皇上,民妇认罪。” 魏田经赵氏提醒,也不甘地叩首:“草民也认罪。” 魏明泽看着挡在前面,替自己挡下罪责的母亲兄弟,张了张嘴终是半天没有再说话,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由攥紧成拳,里面藏着怨毒跟悔恨。 皇上手指在龙椅扶手上敲了敲冷然出声:“主动担责,替主背锅有意思。” 这话一出,殿内瞬间又是一片紧绷。 皇上先看向段珍珠:“你说被魏明泽骗,不知王全纵火?可纵儿伤童是真,帮魏泽隐瞒入赘是真。所谓善良,不过是仗尚书府的势。” 说着顿了顿,不容段珍珠辩解,看向王全:“既然你承认私自纵火,朕念你主动认罪,免去死罪,杖责四十,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得回京。” 王全身子一松,重重磕了个头:“谢皇上开恩。” 接着,皇上的目光落在赵氏母子身上:“你说下药、逼婚都是你所为?魏明泽已是状元郎,若真心不愿,怎会任由你摆布?不过你护子心切,也算有几分母性,朕便准你替他担一半罪责。赵氏,杖责三十,流放两千里;魏田,协同作恶,杖责二十,流放一千里。” 赵氏脸色惨白,却也知道这已是从轻,只能拉着魏田叩首谢恩。 最后,皇上的目光锁定在魏明泽身上,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 魏明泽,你入赘苏家、受苏家资助三年是真,背信弃义、攀附权贵是真,纵容家人作恶却装无辜也是真!朕亲点你为状元,原以为你是栋梁之才,却没料到是个忘恩负义、无德无行之辈!” “朕判你,革去状元功名,贬为庶民。杖责二十,与苏氏即日和离,并归还承诺千两银子,赔偿苏秀儿名誉与身体损失,终身不得参加科考!” 判决一下,魏明泽顿如遭雷劈。 他有罪怪都能承受,唯独无法接受再也不能科考。 他不甘地猛抬头:“皇上,臣寒窗苦读十几年……” 第22章 你的家中还有何人 皇上冷笑打断:“苦读十几年,就读出了狼心狗肺?无须再说,这判决,朕已经是看在你寒窗不易的份上。” 魏明泽还想要再争取,已经有两名禁军上前架着他往外拖。 赵氏跟魏田也想求情,可还没等他们说话,就同样被拖了出去。 魏明泽临走前,将求救的目光投向段珍珠。 段珍珠垂着眼,连头都没有抬。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他们还不是夫妻,她现在也自身难保。 皇上对段氏父女的判决也很快下了。 “段戈宏教女无方,纵容家人仗势欺人,免去兵部尚书之职,降为兵部郎中,罚俸一年,即刻去职反省。” “段珍珠,取消与魏明泽婚约,罚抄《女诫》千遍。你纵狗伤人,虽未造成重伤,但也需赔偿苏秀儿幼儿汤费一百两,并亲自登门致歉。” 段珍珠浑身怔了怔,她也如魏明泽一般,愿意承担所有罪责,可唯独不愿意向苏秀儿道歉。 苏秀儿一个低贱的贱民,给她舔鞋都不配,也配让她道歉! 段珍珠胸腔被愤怒填满,刚想要再动作,被段戈宏一个凌厉地眼神制止。 段戈宏抢先领旨谢恩。 降了官阶,虽然难受,可还没伤到根本这就是眼下最好的结果。 轮到杨大吉跟方青,皇上也分别做了判罚。 “杨大吉受人指使虽未得逞,杖责十,罚银五两赔偿苏秀儿。方青胁从作案,杖责十五,释放归家。” 皇上看似从轻处罚,却也句句戳中要害。 魏明泽没了功名,段戈宏没了权势,段珍珠没了婚约要向自己最不屑的贱民低头认错,赵氏母子也落得流放的下场。 唯有苏秀儿,实实在在讨回了公道。 苏秀儿趴跪在地上,听着这字字解气的判决,心中大定。 觉得龙椅上的皇上,也越发英明神武,她之前叫的那声娘也不算亏。 她重重磕了三个头,声音真诚清亮:“谢皇上,皇上圣明!” 此时大殿内的人已经全部散去,唯有苏秀儿还趴跪着。 皇上身体往前倾了倾,对上苏秀儿亮晶晶的眼睛,看不出是何心思的就冷哼了一声。 “苏秀儿,看来你身体不是一般的好,挨了六十大板声音还能这般洪亮。” 苏秀儿身体就是一缩,暗自自审,自己好像并没有得意忘形,露了馅才是。 皇上这话要么就是诈她,要么就是已经知道有人放水了。 但无论是哪一种,只要没有直接挑明,她就装傻。 苏秀儿继续趴跪:“多谢皇上夸奖,民妇在家时每日杀猪,力气是比寻常人大一些,身体也比普通人强壮一些。” 皇上想到方才那杨大吉、方青、段珍珠几人的罪供,忍不住笑了。 能将人肋骨踢碎,举起来摔地上,把恶狗剖腹,那叫做力气只比寻常人大一些?身体强壮一些? 这小姑娘看似大大咧咧,却滴水不漏,装傻的功夫很有意思。 福至心灵,皇上突地就想起苏秀儿跪在殿外时,自己惚恍间像看到皇长姐的那一幕,不由地问出了口:“你家中还有何人?” 苏秀儿眨了眨眼,想不明白为何皇上会突然问起自己家中情况。 不过她从一出生就住在桃林村,根本没有什么好让皇上图谋。 或许皇上是第一次在宫中见到他们这些偏远地方百姓,想了解民情? 苏秀儿斟酌着如实回答:“回皇上,臣女家中还有守寡的老母亲,以及四岁的养子。” 皇上:“能生出你这般优秀的女儿,你娘应该也很优秀吧。” 苏秀儿仔细想了想她娘的所作所为,差点笑了。 喝酒、钓鱼、养花、吹牛。 那是跟优秀一点不搭边。 不过纵使如此,她娘能将她独自养大就已经不易。 苏秀儿不自觉趴跪的身体比方挺直了些,声音也比方才还要清亮。 “民妇娘在民妇心中的确优秀,她每日天不亮就出门劳作,天夜才回来,为了将草民养大含辛茹苦,勤节持家,一年到头都舍不得给自己做身新衣裳,民妇发誓一定要让她过上好日子。” 皇上的脸上闪过黯然。 勤节持家,舍不得给自己做新衣裳! 这风格一听就不是他皇长姐,皇长姐娇气,而且还懒。 如果当初不是因为要扶持他,早隐居起来躲清闲了。 皇上突然觉得自己挺可笑的,怕是真的想皇长姐想疯了,随便逮住一个人就以为跟皇长姐有关。 而且皇长姐连亲都没成,哪里可能成为寡妇,而且那个人还好好活着呢。 皇上无趣地朝苏秀儿道:“苏秀儿,今日你冤屈得以清白,回去之后便安稳度日。日后若有人欺负你,可凭今日证词到官府求助。” 皇上起身离开,身影看起来无比落寞。 苏秀儿抿唇,目光不由自主追随皇上脚步。 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皇上落寞,她竟然生出了想要安慰皇上的想法。 她竟觉得皇上可怜,也觉得皇上亲切。 怕真是疯了 “苏姑娘,恭喜你洗刷冤屈,本官这就安慰你出宫吧。”周昌犹如鬼魅般,不声不响的来到苏秀儿的身侧。 苏秀儿扭头对上周昌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假装虚弱地点了点头:“有劳了……嘶……哎哟……” 周昌也朝苏秀儿微点了下头,从上到下扫视苏秀儿一圈,觉得苏秀儿装得挺像。 苏秀儿有没有受伤,怕没有人比他清楚。 送苏秀儿一个无官无品的农妇出宫,原本不需要周昌操心,可不是想着长公主府亲自交代过的,就不由自主想要关照一二。 “姑娘无须客气。” 周昌招呼两个小太监将苏秀儿抬了起来,亲自陪着送往宫门。 一路上,苏秀儿又叫唤开了,这叫有始有终。 林荫路上,春桃正密切关注意这一切,见苏秀儿从太和殿平安出来,松了口气。 听着苏秀儿那独特的叫唤,那张长年不露笑容的脸上,不由自主扬起一抹笑。 “这孩子性格真是独特又机灵,这么瞧着,倒又像是殿下调教出来的了。” 春桃摇了摇头,想到长公主的线索,便有些迫不及待。 这会她早已经向太后告辞,想着皇宫中恐怕到处是皇上的眼线,便决定先行出宫,到宫门口等苏秀儿。 另一边,苏惊寒也一直在关注着苏秀儿,他所在的位置比春桃更靠近太和殿,所以只有他听到了皇上询问苏秀儿的话。 苏惊寒用白玉骨扇戳着自己的下巴,想了想,朝着苏秀儿走了过去。 “大皇子!”周昌行礼退到一侧,两名小太将担架往下,跪下向苏惊寒请安。 苏秀儿趴躺在担架上,眨着一双清亮的眼睛抬头看向苏惊寒,然后装出一副恐慌想要下地行礼,又痛得无法起身的模样。 “哎哟……嘶……大皇子吉祥。” “嗨!”苏惊寒望着苏秀儿那作做的模样,蓦地就笑了。 他弯腰,白玉骨扇抵着担架,仔细盯着苏秀儿的脸。 柳叶眉,大眼睛清澈干净,琼鼻挺而小巧,朱唇不点而媚,为了戏演得逼真,被水泼过的青丝半干,真真是个天然不需要雕琢的美人儿。 苏惊寒没有想明白的事,突然想明白了。 第23章 食色性也,请长公主回京 他家父皇除了对淑贵妃不同,哪怕是对自己母后,也不会有什么好颜色。 今日竟破天荒对苏秀儿和颜悦色,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看上苏秀儿了。 食色性也。 苏秀儿虽然出身低微,但确实有让男人心动的资本。 而且苏秀儿跟魏明泽已经和离,也可再嫁。 不过,他家父皇最后没有将苏秀儿留下,怕也还是存着理智。 这才和离,就将曾经的臣妻纳入宫中,确实会遭人诟病。 现在将苏秀儿送出宫,父皇以后想要再见怕就是难了。 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将苏秀儿遗忘。 如此想着,苏惊寒就将方才的小插曲又暂时抛到了脑后。 他这个人做好事,一向喜欢留名。 苏惊寒压低了声音:“小村妇,装的挺像那么一回事,但你是真的痛的起不来身,还是假的起不来身,没有人比本皇子更清楚!” 不就是减半再减半,六十大板变成三十大板,会有些痛,但勉强还是能够起身的。 苏惊寒不满的撇了撇嘴。 苏秀儿眼睛蓦地一亮,甚至有些激动,不过还是谨慎地装傻:“民妇不知道大皇子在说什么,民妇受了六十大板是真痛得动不了。” 苏惊寒轻呵:“再装,是本皇子让人给你放的水。” 苏秀儿眸色一动。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已经确定眼前的大皇子不可能是在诈她。 苏秀儿趴躺的身体在担架上挪动了下,左右看了看,压着声音小声地道:“原来你就是段戈宏的政敌!” “段戈宏的政敌?” 苏秀儿点头:“你不是因为想扳倒段戈宏,所以才帮我,让我能活着到御前告状的吗?” 身为皇子,的确有本事在御前动手脚。 苏惊寒想了想,虽然觉得苏秀儿说的不是很准确,但确实也能理解成这个意思。 他默认地点了下头:“小村妇,你还挺机灵。” 苏秀儿嫌弃地抿了下唇。 小村妇这个名字实在不好听。 因着苏惊寒是恩公,她勉强忍下,有恩报恩道:“不管因为什么,你都救了我,你的恩情,有机会我一定还!” 苏惊寒傲娇地撇了撇嘴,他才不稀罕一个村妇的恩情,一个小村妇怎么可能还得起他一个皇子的恩情。 然而,当对上苏秀儿真诚的目光,苏惊寒突然就觉得这个小村妇,或许真的不只是说说而已。 突然也有点心虚,说道:“其实本皇子只能算是你半个恩人,是有人求了本皇子,本皇子才帮你的。” “是谁?”苏秀儿好奇,脑中闪过一张脸,同时心里也有了一个答案。 苏惊寒腹黑一笑,已经直起身离开,只留下一句:“不急,晚点告诉你。” 苏惊寒示意小太监重新将苏秀儿送出宫,转身时跟周昌点了下头。 周昌默默瞧着,便已知,苏惊寒并不知道长公主府也插手了苏秀儿的事,算是记下了他这个恩情。 春桃姑娘早已经交代,不得透露长公主府插手过此事,周昌自然也不会说,他欠了欠身体。 同时没有忘记,要如何回复段戈宏。 大皇子都主动往苏姑娘面前凑了,把锅全推大皇子身上,应该不算为过。 皇上离开太和殿后,回到御书房后,就对着碧玺佛珠手串发呆。 福德禄瞧着,就知道皇上这又是想长公主了。 皇上一年总有那么几次想长公主,想得低落。 每当这个时候,皇上也特别易燃易爆。 福德禄已经习惯,他轻手轻脚挥退御书房内伺候的所有宫人。 刚刚退出,宫内养的信鸽便飞回一只,那养鸽子的宫人取下鸽子腿上的纸条,查看后便一刻不敢耽搁地将纸条呈给福德禄。 福德禄眯着眼睛看过后,转身就跑进了御书房。 “御前跑动,福德禄,你是活太久了?”皇上手支着额头,听到声响抬头,眼眶猩红,像是随时要杀人。 福德禄忙跪下回道:“圣上开恩,是鹿大人传回消息,长公主殿下找到了。” “皇长姐找到了!”皇上激动地站起来,手中佛珠掉在地上。 乡萍镇。 一处风景优美的河滩。 一个长相貌美的妇人戴着斗笠,嘴里叼着根狗尾草,慵懒地靠坐在竹椅上,手里正握着一根钓鱼竿。 她钓了将近半个时辰,鱼竿都没有动静。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身边左右的人,都有收获,唯独她还是没有收获。 “苏寡妇,你今天运气不行啊,要不你叫我块好夫君,我今日钓的鱼就都给你怎么样?” 一个鳏夫,看着苏添娇那张娇嫩堪比十八少女的脸,贱贱的说道。 “哈哈,苏寡妇,要不你也叫我声好夫君,我把钓到的鱼也给你如何。就你这狗屁运气,三天没有钓到鱼了吧。没有你女儿卖肉赚银子,真怕你会饿死。” 另外有人帮腔。 故意将卖猪肉说成卖肉,利用歧义占便宜。 这样一来,河滩的男人们全都大笑起来。 苏添娇连眼皮都不蹭抬一起,依旧是庸懒的模样。 她的声音也娇媚得能勾得人心里发痒:“好啊,你都走近一些,我挨个叫!” “当真,可不许骗人!”那两个男人见苏添娇同意,真的朝苏添娇走了过来。 苏添娇眼底闪过寒芒。 就在这时,一队身穿飞鱼服,官差模样的人,朝远处跑了过来,他们身上皆配着刀,看起来气势汹汹。 苏添娇往后扫了一眼,寒芒退出去,继续懒懒地坐着。 “好好的,怎么会有官差来这偏僻的河滩,钓鱼不犯法吧?” 自古民怕官,众人看到官差下意识开始慌乱。 苏添娇吐出口中狗尾草,眉尾不曾抬一下,安慰道:“放心,他们是来找我的。” “苏寡妇,你做什么坏事了?是偷鸡了,还是偷人家男人了?”有人立即下意识关心的问。 苏添娇语气不屑:“我还需要偷?不管是鸡还是男人,只要我勾勾手指头,想要多少有多少。” 刚好有鱼竿动了一下,她随之站起身来。 有人黑着脸道:“苏寡妇,你一天不吹牛能死啊?” “官差过来了。”又有人道:“快跪下!” 然后大家都齐齐跪了下去,只有苏添娇一个人还站着,这就显得尤其打眼。 调戏归调戏,闹归闹,毕竟天天在这河滩钓鱼,大家也不想真看苏添娇送死。 有人发现苏添娇没有跪,忙去拉她:“苏寡妇,快跪下啊,官差来了。” “跪什么跪,他们跪我还差不多。”苏添娇伸了个懒腰。 “苏寡妇,官差面前开不得玩笑,你真是吹牛吹疯了!”那人无语:“等会脑袋搬了家,再后悔也晚了。” “锦衣卫办案!”为首的官差掏出一块牌子,扫了眼河滩上跪着的众人,随后又加了一句:“不关你们的事,闲杂人等速速离去!” 一瞬间,大家都站起来快速离开,临走之前还不忘记同情看眼苏添娇。 不过大家除了好奇心之外,都关心苏添娇,离开之后也没有跑太远,统一蹲在远处的芦苇丛里。 感叹道,苏寡妇这次是真玩了。 让她口无遮拦。 第24章 苏寡妇吹的牛竟成了真 就在众人都替苏添娇捏一把汗时,苏添娇依旧悠闲站立,甚至还去拽那刚被拉上来的大草鱼。 “完了完了,这下苏寡妇是真的完了!” 众人都不忍再看。 然而,就在这时,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方才那一群还凶神恶煞的锦衣卫,这时全都一撩袍子朝苏寡妇跪了下去。 众人顿时表情如同便秘,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寡妇吹的牛竟成真了! 只可惜离得远,那边究竟在说什么,根本听不到。 “臣,鹿鸣拜见长公主殿下!”为首的锦衣卫叩首后,双目激动地盯着苏添娇。 长公主失踪将近二十年,皇上没有一天放弃寻找,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让他找到了。 这么多年没有见,长公主还是这般风姿绰约。 苏添娇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给鹿鸣:“拜拜拜,动不动就拜,把我的鱼都吓着了!” 那鱼像是真的被鹿鸣吓到了一般,用力挣扎了两下,啪的从手里滑落在地。 鹿鸣连起身,像是要上阵杀敌般慎重,将地上的鱼棒起,小心放进木桶。 苏添娇瞥了眼在木桶中畅游的鱼,重新将鱼勾抛入水中,慵懒的又坐回椅子上,跷着二郎腿:“你们没什么事就快走,别打扰我钓鱼。” 鹿鸣笑着走近了些:“长公主,皇上让臣请您回京。” 苏添娇重新扯了根狗尾草咬在嘴里:“回什么回,你没看我正忙着吗?” 鹿鸣为难的两手一摊:“长公主,您若是不跟臣回京,皇上一生气,会砍臣头,臣实在没有办法交差。” “他砍你头关我什么事!”苏添娇摘下了头上的斗笠,要笑不要地笑睨着鹿鸣:“所以他为难你,你就为难我?就因为我好欺负?” 鹿鸣头皮发麻,心想都是些活祖宗,都不好欺负,都不好得罪。 可这话是万万不能说,好不容易找到长公主,可不得挖空心思哄着。 但他确实也要交差! 鹿鸣躬着身,赔着笑:“不是,长公主,是皇上这么多年不见您,实在是太想您了。大盛皇朝需要您,皇上也需要您。” 苏添娇无动于衷,白了鹿鸣一眼:“需要我?那什么时候才能独立行走啊?这天下离开谁活不了啊?都一把年纪,儿子都该成亲了吧。行了,别再这跟我废话,哪凉快哪待去。” 再次遭到拒绝鹿鸣很无助,可心里清楚,这才是他所熟悉的长公主。 但凡长公主决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何况长公主的确喜欢躲清闲。 只是上政策,下有对策。 鹿鸣从怀里掏出那明黄的诏令:“长公主殿下,诏您回京这是皇令,您若是再拒绝那就是抗旨不遵。” “嘿!”苏添娇这是被气笑了。 她索性这鱼也不钓了,也不接那明黄的诏令,就那么盯着鹿鸣,破口大骂:“我就抗旨不遵那又如何?那小兔崽子长本事了,有本事他灭我九族啊。” 有胆子敢这般指着皇上鼻子骂的,放眼天下,也只有长公主殿下了。 鹿鸣感觉亲切的同时,又汗流夹背。 他抹了一把额前的汗,硬着头皮,飞快将手里的诏令仍到苏添娇身,耍赖道。 “微臣不管,微臣反正把诏令交给您了!” 鹿鸣,锦衣卫指挥使,人人都惧怕的活阎王,可在苏添娇面前就像上孩子似的,若是让其他人瞧着,怕是要惊掉下巴。 苏添娇没捡被扔在自己身上的诏令,就那么静默了一息之后,忽地又懒洋洋地靠坐在椅子,声音酥媚动听。 “滚,一刻钟之内,我不想再见到你们,一个时辰之内滚出乡萍镇。否则保证一辈子让你们再也找不到我!” 鹿鸣绝对相信长公主说到做到的本事,长公主可是于燕国十万大军面前杀个三进三出的传奇人物。 如若不是长公主隐藏的本事高超,他们怎么可能将近二十年了,才终于首次找到长公主。 这祖宗不能惹。 只要长公主还在乡萍镇,虽然这次没有跟他们回京,可也算是知道了确切落脚点了。 以后无论是诱骗,还是诱拐总能想办法让长公主回去。 但若是真的再次跑了,那才真是人头不保。 鹿鸣立即想清楚利害,连地听令倒退着离开:“长公让息怒,臣现在就麻利地滚。” 等锦衣卫们都离开看不见后,那藏在芦苇丛中的众人才又集聚了回来。 稀奇地看着没有被抓走的苏添娇:“苏寡妇,你给那些官差下什么药了,他们怎么对你下跪?你真没有犯事?” 苏添娇被鹿鸣他们这么一闹,想起了一些往事,完全没了继续钓鱼的心思。 她起身收拾东西,一边随意道:“说了我没犯事,你们不听。我们跪我,是因为敬重我!” “哦?那他们找你做什么啊?” 苏添娇平静地道:“你们说大盛需要我,皇上需要我,让我随他们回京……不过我拒绝了!” “哈哈哈……苏寡妇,这是还吹牛呢,你们有没有看到那牛满天飞!” “看到了!看到了!” 苏添娇的真诚惹来一片哄笑。 苏添娇懒得再说,反正解释了也没有人信。 她收拾完离开,那些人已经自己脑补出答应,指着苏添娇背影指指点点。 “哦,我知道了,这些官差肯定是因为苏寡妇那女婿中了状元,才会对她这么客气。不是听说儿子做官,可以给母亲请封诰命吗?” “那八成是了,苏秀儿招了这么个优秀的上门女婿,苏寡妇算是熬出来了。” “可就算是要请封诰命,那魏明泽不是应该先给他娘赵氏请。何况听说锦衣卫只听令于皇上,什么时候会听一个状元的命令了?” 穷乡僻壤,大家懂得少,可偶尔还是有人对朝廷制度略知一二。 众人闻言又迷茫了。 苏添娇就在这迷茫的目光远去,踩着夕阳的余晖回了桃林村,又回到了自己家。 三进的青砖大瓦房,他们家的房子是整个村子最好的房子,屋前屋后种满了花。 苏添娇刚喝了口茶,外面就人喊:“苏秀儿在家吗?我是来替魏状元魏家送信的。” 苏添娇眯了眯眼。 女婿的信。 按照女儿跟外孙的脚程计算,现在到达京城也有三四天时间了,而女婿的信这会送到,那就是女儿还没有进京,女婿的信就已经寄出。 他对魏明泽这个人并不是很喜欢,虽然有一些小才华,可也藏着小心思。 但女儿看到小猫可怜,想要救一救,那只要女儿开心,就随便了。 女婿中了状元迟迟没有信回,女儿想进京去弄明真相,那她也随便了。 小猫再利,一时之间怕也无法脱离掌心。 现在有信归来,难道是她真以小人之心了。 苏添娇出门,扫了眼空荡荡的院子,觉得有些寂寞。 当接过信,打开一看,上面竟是“休书”。 苏添娇眼里泛起寒,一催动内力,手里的休书顿时四分五裂,扬扬洒洒飞落在地上。 “魏明泽,好大的胆子,竟敢休本宫的女儿!” 第25章 怎么能没把里裤扒下来 那送信的人,瞧见苏添娇那悍人的气场,吓得脸色一白,扭头就跑。 可惜还没有跑出几步,一只黄色的土狗就从内院蹿出来,撵着他咬。 土狗跑回来的时候,嘴里正叼着从那送信人身上扯下来的外裤。 苏添娇嫌弃地睨土狗:“怎么把外裤给扒下来了……里裤没扒?” 正摇着尾巴求表扬的土狗狗眼一僵。 苏添娇转身,随后又歪着脑袋回头叮嘱了一句:“下次改正。” 土狗仿佛通灵,见苏添娇没有生气,连又续继摇着尾巴跟上。 苏添娇眼底的笑此时又已经敛去,变成一片冰寒。 这送信人既然愿意给魏家这等忘恩负义之人送信,必然也不会是什么好人,正好光着腿回去,小惩大戒。 苏添娇回到自己房中,蹲下将那用来垫床角黑漆漆的铁块拿了出来,吹了吹上面的灰,顿时铁上那缠枝莲纹图案显现出来。 这正是玄铁打造,证明长公主身份的玄铁令牌。 苏添娇摸了摸上面的纹案,把它揣到了怀里,扭头看见那只土狗不知何时跟了进来。 她朝着那土狗勾唇慵懒一笑:“大渊,随我去京城吧,让秀儿给你做肉吃!才跟着我几日,就瘦了呢!” “汪汪汪……” 大渊回应的叫了两声。 苏添娇望着已经快要完全黑下的天色,心想这个时辰按照锦衣卫的脚速,怕是已经离开乡萍镇。 魏狗的信若是早几个时辰送到就好了。 苏添娇叹了口气,扭头又躺回摇椅上,决定明天天亮再出发。 她已经给了女儿象征身份的玉钗,只要拿到长公主府,春桃见后,无论如何都会护着女儿。 另一边,鹿鸣一刻也不敢耽搁,带着人直到彻底离开乡萍镇界内后,才抽空写了封信,绑在鸽子腿上,将信鸽放飞。 信鸽一飞上天空,就一刻也不停地往京城方向飞去。 鹿鸣望着信鸽飞离的方向,双手负后,头痛的拧着眉。 长公主肯回京,皇上一定又让长公主回去,他一个干活的两边为难。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等皇上收到信后,下一步指示。 从乡萍镇到京城,行车赶路需要小半个月,信鸽的话大概需要三到四天。 鹿鸣在盘算着路程的时候,苏秀儿这会已经被抬着快要到皇宫门口。 皇宫门口还围着许多百姓,这些百姓大多数是随着苏秀儿从登闻鼓院,一路跟过来的。 毕竟是皇上登基以来,审理的第一桩敲登闻鼓案子,何况还是民告官,大家自然会格外关注。 “来了,鼓院使大人出来了!” 等了这么久,终于有人从宫内出来,围观的百姓立即开始骚动。 案件是在皇宫内审理的,现在有了结果,自然需要给百姓们一个交代。 鼓院使望向围观的所有百姓,打开判决书,将结果再次大声宣读了一遍。 大家在听到魏明泽被夺功名,段戈宏贬职,段珍珠罚抄《女诫》千遍,并且向苏秀儿赔银道歉后,大快人心,直呼万岁。 “皇上英明!皇上万岁!” “皇上英明!皇上万岁!” 在欢呼声中,魏明泽母子三人被禁军押着,从宫门口走了出来,他们要被先押回刑部大牢,等执行杖刑后,才会各自流放或归家。 他们才一出来,那围观的百姓就开始朝他们砸烂菜叶子臭鸡蛋。 “呸,还状元郎呢,就这等忘恩负义的小人,当了官也是贪密,真是丢光了读书人的脸。” 魏明泽想要躲,但根本无处可逃。 负责押送的禁军甚至还故意将魏明泽母子三人往人群中推了推,以便更好地曝露在人前。 身而为人,谁没有个姐姐妹妹,试问若是自家姐妹碰到魏明泽这样的卑鄙小人,被敲骨吸髓恨是不恨?因此对魏明泽也就更加深痛恶绝。 相比还要去受杖责的魏家母子三人,段珍珠父子就要好很多了。 他们虽各有处罚,但都没伤及根本。 而且段家的马车,就等在宫门口,可以直接乘马车回家。 只是段珍珠跟段戈宏在慢魏氏母子三人一步走出皇宫,往自家马车上走的时候,还是被围观的百姓看到了。 沉默过后,也不知道是谁率先朝段珍珠扔了颗臭鸡蛋。 那颗鸡蛋直中段珍珠眉心。 那臭味差点把段珍珠早膳熏出来,她刚干呕一声抬头,接着就有更多烂菜叶臭鸡蛋朝她砸来。 “打死这不要脸,抢别人夫君的狐狸精!” “还大家闺秀,简直不要脸!” 吵闹声比方才还要大,连段戈宏都被连累砸了好几个臭鸡蛋跟烂菜叶子。 段戈宏虽被贬职,但到底还是朝廷命官需要顾及颜面,怕再闹下去出事,禁军这才出面将百姓驱离。 等到了审理的结果,受害人得到应有的公正,再加上天色已经不早,围观的百姓便顺势散去。 很快宫门口就只剩零星几人,其中就包括沈回跟夜九。 沈回从皇宫出来,就已经换下面圣时穿的衣服,换回了简单的青布棉袍。 沈回一直跟东靖王驻守北境,只在幼年时跟东靖王回京述过职。 京中认识他的人寥寥无几,所以哪怕他在暗中查贪墨军饷,也敢大大方方地出现在皇宫门口。 沈回嫌弃的看了眼身侧夜九。 夜九的手掌心残留着刚刚沾惹上的臭鸡蛋液。 夜九注意到沈回的表情甩了甩手,又闻了闻,那味道实在呛鼻。 他不服气地苦着张脸:“世子,您这是什么表情,分明就是您第一个扔的臭鸡蛋,我才跟着扔的!也不知怎的,鸡蛋液就只沾在了我手上。” “你看错了!”沈回素寡着一张脸,若有其事。 夜九突然就感觉胸口堵的慌,自己又没有眼瞎,就站在世子身边,怎么可能看错眼。 也就是欺负他是下属。 不过暗地里使坏,带头砸人臭鸡蛋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的确不像是他们家世子光明正大的风格。 夜九暗自想,抬眼就见等了这么久,苏秀儿终于被抬着出来。 他刚要说话,就发现自家世子已经丢下他先迎了上去。 “沈回!”苏秀儿趴躺在担架上,在沈回过来的第一时间,就朝他露出牙齿笑了笑:“我成功了!” “嗯!”沈回点头,将手里拿着的披风遮盖在她身上,将苏秀儿先包裹严实。 他见她还有话要说,就先说了一句:“等回铺子再说。” “嗯!”苏秀儿见皇宫门口还有许多人,也就先继续假装虚弱地躺趴好。 “冬梅姑姑,秀儿姐姐出来了!”冬松跟冬梅他们也一直等在宫门口,在看到苏秀儿出来后,冬松兴奋的扯了扯冬梅的袖子。 花费了那么多的时间,多绕了那么多路,现在终于尘埃落定,可以拿出玉钗面对面询问长公主下落了,他怎么可能又不兴奋。 第26章 沈冰块有点不尊重人啊 “嗯。”冬梅心中也十分轻快,也迫不及待找苏秀儿询问长公主的下落。 她也想知道,这么多年过去,长公主过得究竟怎么样。 当年长公主的失踪始终是个谜。 她想不通,好好的为何长公主会突然离去。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里面肯定藏着不为人知的隐情。 “咦,那好像是长公主府的冬梅姑娘!” 刚往那边迈动脚步,就有人认出冬梅。 毕竟敲登闻鼓告御状,这事闹得满城皆知,那些世家豪门都派出人来打听情况,其中就有见过冬梅的。 那认出冬梅的老管家上前向冬梅问安,顺便打听消息:“冬梅姑娘,好久没有见到您在外面走动了,今日出现在皇宫门口,可是长公主殿下她回京了?” “是啊冬梅姑娘,老奴也是在二十多年前,有幸见过长公主殿下出席我家王爷的寿宴,我家王爷前些日子还念叨着长公主殿下,长公主殿下是不是打算重新出山了?” 冬梅被围了起来。 到了这个时候冬梅才切身体会,即便长公主殿下已经失踪将近二十年,可这大盛王朝没有一人忘记过她。 这么算起来,当年长公主为了整个大盛而战,也算值得了。 可这样一来,她暂时就不能光明正大去找苏秀儿。 若是让大家知道她去接触了苏秀儿,恐怕不用等到明日,众人就会知道长公主这些年不是闭门不出的隐居,而是失踪。 再者让那些对长主公心怀不轨的人知道长公主的线索,怕也会对长公主不利。 长公主的失踪他们长公主府的人,更偏向于相信这是一场针对长公主阴谋。 冬梅扫了一眼冬松,压低声音吩咐:“你先悄悄跟着,找到苏秀儿的落脚点!” “是!”冬松好心情全被保坏,情绪不高的悄无声息退出包围圈。 春桃从宫门口出来,又有眼尖地认出春桃。 “那不是长公主府的春桃姑娘吗?春桃姑娘入宫了,是不是长公主也入宫了。” 春桃很快也被包围起来。 已经出了皇宫,夜九跟沈回代替了原来抬着苏秀儿出宫的那个两个禁军,一前一后抬着苏秀儿往沈记布庄走。 苏秀儿趴躺在担架上,隐隐约约听到长公主几个字,往春桃跟冬梅那边看了一眼。 “怎么?你对长公主府感兴趣?”抬后面的沈回注意到苏秀儿的动作,也往春桃跟冬梅那边看了一眼。 春桃跟冬梅已经被问安或打听的人完全遮住,从苏秀儿位置看去,根本什么也看不到。 她想到自己那不知道交给谁的玉钗,就长长吐了口浊气,有些幽怨地道:“长公主府谁又会不感兴趣。” 那玉钗缺了个角,应该不值什么银子了吧。 若是被她娘苏寡妇知道,应该不会骂她吧。 沈回抿了下唇,盯着苏秀儿那颗兴致不高的脑袋,将她的话理解成了另外的意思。 曾经的长公主惊才绝艳,不管是民间还是朝堂亦或是军营,都流传着许多关于她的传说。 据说他父王也一直喜欢长公主,现在他父王暗盒里还藏长公主的画像。 每当夜深人静,喝醉酒的时候就会拿出来看一看。 像长公主这样的人物,估计不会有人不感兴趣。 沈回惋惜:“可惜长公主失踪了!” 苏秀儿突地一下扭头盯着沈回:“你怎么知道长公主失踪了?” 沈回敛了敛眉,这当然是他父王喝醉酒的时候说的,不过这些事苏秀儿不必知道。 他言简意赅,淡淡道:“猜得,如果不是失踪,那为何这将近二十年都没有公开露过面!” 苏秀儿想了想,觉得沈回说得有些道理。 段珍珠这会已经将身上臭鸡蛋跟烂菜叶子清理干净,但还是能闻到身上的挥之不掉的臭味。 她一抬头看到沈回跟苏秀儿相处的一幕,那积压在心底的愤恨就在再压制不住。 段珍珠不计后果地冲到苏秀儿面前,指着沈回。 “苏秀儿,这就是之前跟你在一起的行脚商人吧,你早已经有了姘头,还告魏郎忘恩负义,不要脸的是你才对!” 说着,又转而盯着沈回:“唉,虽然你是不入流的商人,但你跟一个杀猪的贱妇在一起,就一怕她身上的血腥味熏到你。” 苏秀儿抬起的头又扬了扬。 她真是一点亏不吃,如果不是这个时想要装伤,她非要将段珍珠举起来摔地上。 骂她可以,沈回对她有过几次恩情,骂沈回就是不行。 沈回瞧见苏秀儿往上抬的脑袋,侧头淡淡看向段珍珠:“你身上的臭鸡蛋味的确熏人!” “啊!”哪壶不开提哪,段珍珠气得咬牙。 “噗!”苏秀儿没忍住笑了来,才知道不爱说话的沈回还会怼人。 苏秀儿心情变好了些,连对段珍珠都有了几分笑:“段小姐,记得过几日把欠我的五百两带上,亲自到沈记布庄向我儿子道歉,我等你!” 段珍珠跺了跺脚,真是要疯了。 她想要人将苏秀儿打死。 一抬见到段戈宏已经在叫她,段珍珠才不甘的先离开。 沈记布庄后宅。 苏秀儿又是一路嚎着进的门。 宅子内,除了哑叔周叔以及苏小宝外,还有一个蓄着山羊胡须背着医药箱的中年男子,他似乎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一直往院子外走,是苏小宝一直拉着。 苏秀儿被沈回跟夜九抬着进门的时候,苏小宝正眼睛红红用双手紧紧抱住那男人的大腿。 “小宝,有人欺负你了?”苏秀儿趴躺着,一见到这副画面,顿时按捺不住,就要从抬架上下来。 抬架才被放在地上,苏秀儿刚一动作,就被沈回从后按住:“你还有伤,不要乱动!” 苏秀儿扭着头,一口气憋在胸口,满满的无力感。 她要如何说,她其实没有伤,其实还可以去杀两头猪。 但到底有外人在,有些东西不好透露。 苏秀儿又趴躺了回去。 幸好苏小宝被苏秀儿这看起来十分狼狈的模样吓坏了,主动松开了那抱住男人大腿的双手,小短腿哒哒跑到苏秀儿面前,主动解除了这个误会。 “娘亲,不是的,大夫伯伯没有欺负我。是沈叔叔让这个大夫伯伯来给你治伤的,沈叔叔果然没有骗我,您真的回来了!” 苏小宝围着担架上的苏秀儿转了个圈,想要伸手去碰苏秀儿,又怕自己没有个轻重伤到苏秀儿,只能求救地看向沈回:“沈叔叔,你能帮忙把我娘亲送回房间吗?” “是啊,这位公子,快把你妻子抱回房间吧。中午您就把我拉来了,现在都快要天黑了。我铺子里还忙着呢!”那大夫也是着急的催促。 沈回没有说话,夜九急忙解释:“大夫你误会了,这不是我家掌柜的妻子。” 大夫闻言上下将沈回扫视了一遍,换了个称呼继续促急。 “那就让你家掌柜把他心上人先抱回房间。把我拉来的时候那般积极,现在人回来了就忤着根木桩子不动了。想要讨媳妇只知道人后使劲有什么用,要在当事人面前积极表现啊。” 大人快人快语。 好像越解释越乱了,夜九张了张嘴不说话了,只是奇怪他们家世子什么时候到请的大夫。 哦——他突然一拍脑袋明白了。 世子从宫里出来的时候消失了一会,他以为是去换衣服了,现在看来,除了换衣服,还抽空去请大夫了。 苏秀儿对于大夫误解并没有怎么放在心,无论是妻子还是心上人,她都觉得自己跟沈回不可能。 自己都嫁过一次人了,在市井卖的肉时候什么荤话没有听过。 若是谁敢调戏占她便宜,心情好就是反调戏回去,心情不好就举起来摔地上。 她只是很感激沈回的周到,所以她没有看错。 沈冰块就是外表看着冷,其实很温柔。 她趴躺着没有动,主动解释:“大夫你别误会,我跟沈回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我刚刚和离,这就是我的一个……弟弟。其实伤得不重,麻烦你走一趟了,你忙就先回去吧!” 装伤真的很累好吧。 沈回看着一直趴躺着,却把头扬高高仰起苏秀儿眉头蹙了一下,也没有解释弟弟这个身份。 大夫在乎的地方似乎从来不是沈回跟苏秀儿的关系。 他在乎的是自己的时间被耽误了。 大夫当下也炸了:“不看病请什么大夫?不知道我铺子里还有许多病人等着吗?闹着玩呢?” 沈回默默塞了锭银子给大夫,尽量不触碰苏秀儿屁股的一弯腰将苏秀儿端了起来,扭头看着大夫:“麻烦你,还是需要看一下。” 说着人已经往房间里走。 “不是沈冰决,我不需要看大夫。”一向只有她把人或扛或举,第一次被人端起来,这种姿势的确很特别,苏秀儿有些不自然地连忙说道。 沈回没有搭理苏秀儿的抗拒,只解释:“不用怕,只是把一下脉。” 说着,他的语气略停,目光在她股屁上扫过,耳尖一红,很快又把目光移开,别扭地加了一句:“你的伤,我会另外找人给你上。” 六十大板减半就是三十大板,三十大板不至于伤到根本。 可也是不小的伤,还是需要妥善处理。 第27章 苏姑娘,你娘的熟人找上门了 苏秀儿是真的急了,若是被大夫一看,再找个人上药,那她只受了一点点伤的事就藏不住了。 苏秀儿抿紧了唇。 有些问题一时间就想不明白了,大皇子说是有人求他帮忙替她放水。 难道这个人不是沈回吗。 毕竟她在京城,认识的人也只有沈回。 说话间,她已经被沈回端进屋,小心放在床上。 一碰到床,苏秀儿就滚缩地从床上站了起来,直接看向沈回:“沈冰块,我真的不需要看大夫,这事难道你不清楚吗?大皇子已经跟我说了!” 沈回清冷的眸子动了动,暗骂一句,苏惊寒那破嘴。 不过他心知苏惊寒做事有分寸,在查贪墨案这个节骨眼上,绝对不可能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怕也只是仅透露了他让苏惊寒帮忙放水的这一点。 既然苏惊寒已经说破,再藏着已经没有意思。 沈回没有否认:“不用怕,板子打得有轻有重,已经出了皇宫,即便你没有想象中的那般伤得重也无事,不会有人再追究。” 准确地说,他早已经到皇上面前过了明路。 只要皇上不追究欺君之罪,就没有人会追究。 苏秀儿神情一松,感激地拍了拍沈回胳膊:“沈冰决,你果然是我的救命恩人。不过我真的伤得不重,不需要看大夫。我天天杀猪皮糙肉厚,这一点伤不碍事。” 沈回看着苏秀儿没有动,那漆黑的眼底深得像是一汪让人看不清楚的黑洞。 “你就算是再皮糙肉厚,也是人,是人受了伤就是会痛。何况你是女子,女子是可以很强,但女子的身体的确比男子更娇弱。你痛了,就要说出来,不需要逞强。” 沈回的语句很认真,认真到如果不听他的,就是辜负了他的一片心意。 苏秀儿的心脏没有预料的强烈跳动了一下,这种感觉她从没有过,她想自己应该是生病了。 以至于苏秀儿连自己都没有弄清楚,自己为何会听话趴躺在床上的时候,还在想一个问题。 以前她天不亮就出门杀猪,亦或杀猪时不小心受点伤,魏明泽也会关心她,她也会说自己皮糙肉厚,那时魏明泽就会轻笑着摇了摇头。 “对,我竟忘记了,你力大无穷,的确有别于别的女子,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痛,真神奇!” 可沈回说,她是人,也是女子,就是会知道痛,而且比男子更娇弱。 痛了,就应该说出来。 这是第一次,除娘外,有人跟她说痛了就要说出来。 苏秀儿的眼睛亮了亮。 沈回人真的很好! 当初没有白救。 大夫松开给苏秀儿把脉的手。 眼巴巴看着的苏小宝,第一个仰着头问:“大夫伯伯,我娘亲怎么样了?不会……死吧!” 说着擦了探自己红肿的眼睛。 大夫看了苏小宝一眼:“能活。” “哦,那真是太好了!”苏小宝松了口气。 沈回皱着的眉,松开了些。 早已经付过诊金大夫说完转身,提着药医箱就走。 苏小宝拉住大夫的衣角:“大夫,您还没有给我娘亲开房子呢!” 大夫扭头看了苏秀儿一眼,冷哼一声:“气血足,精力旺,你娘应该还能去耕两亩地,用不着开药!” “啊?”苏小宝傻眼,嘴巴张大能塞下一个鸡蛋。 沈回眸色动了动,等夜九送大夫出去后盯着苏秀儿:“你……伤得真的不重?” 苏秀儿如实回答:“我早说了,那板子就在……屁股上蹭了个响,就真的一点也不……” 说到这,苏秀儿对上沈回认真的眼神,想到那句痛了要说,改了口:“就一点点痛!” 沈回眸色一沉,想到自己只让苏惊寒将板子力道减半,那应该就还有三十大板,不可只是蹭了点响。 鼓院使跟周昌就算听从苏惊寒的命令,可也不会主动讨好到这个份上。 这么一点伤,被查到了,就是说下手轻了都没法圆过去。 这可是欺君之罪,除非是有比苏惊寒还要重要的人物交代了。 就算被皇上知道也不会被罚,才敢冒这个风险。 会是谁,也帮了苏秀儿! 沈回理清楚了思路,对苏秀儿道:“这件事不要跟任何人说。” “知道了!” 苏秀儿已经从床上下来。 夜九进来,看到起来苏秀儿竖起大拇指:“苏姑娘身体真好,挨了这么多板子还能下地。” 沈回瞪了夜九一眼。 夜九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话,闭了嘴。 沈回素淡着一张脸往房间外走,到门口扭头又跟苏秀儿说了一句:“记得自己上药。” 夜九跟着沈回出了房间,到了院子里压低声音,不解地问:“世子,怎么了?” 沈回交代:“给狐狸送个信,让他查一下,今日除了他让鼓院使跟周昌给苏秀儿放水外,还有谁去找过他们。” 夜九一听这件事情不简单,不敢耽搁,转身离去。 夜彻底黑下,今日都累了,用过晚膳,大家都回房各自睡下。 这时,春桃、冬梅收到冬松发出的特殊信号,在夜色的掩护下,到了沈记布内宅外面。 冬松从暗处出来,来到春桃跟冬松面前,看着那整条街最不起眼的铺子说道。 “春桃姑姑、冬梅姑姑,都打听好,这沈记布庄的掌柜姓沈,平时在外做些行脚生意,一年到头极少回京,只有一个哑奴跟雇佣的伙计打理铺子。” “苏姑娘那日被段珍珠威胁之后,没有回乡下,而是跟着沈回回到了京城,藏在了沈记布庄当中。这条街看似在人来人往的要道,可这沈记布庄的招牌实在不打眼,难怪我们找不到苏姑娘。” “而那沈回,据说是苏姑娘在乡时救过他的命。” 确定沈回的身份没有问题,只是普通人后,春桃点了下头道:“敲门!” “叩叩叩!” 冬松敲了敲门,没一会里面传来脚步声。 门打开,周叔的脸露了出来。 冬松让开站在一侧,春桃带着冬梅走近笑着说道:“我找苏秀儿苏姑娘,我是她娘的……熟人!” 周叔看到春桃那张周正沉重的脸,怔了怔,随之比画了个动作。 第28章 请小主人收下这一拜 春桃跟冬梅等在房间门口,没一会周叔就带着沈回走了出来。 春桃没有端着,即便尽量表现得平易近人,还是一看就让人觉得气质非凡。 她打量着沈回:“沈掌柜,不知苏姑娘现在方不方便见客。” 沈回在看到春桃时眸色动了动,随之看不出任何异样的侧了侧身,将春桃跟冬梅还有冬松让了进了。 这会苏秀儿已经得到信息,她还没有出房间,声音就已经传了出来:“是谁找我?我娘的熟人谁啊?” 房间门打开,苏秀儿第一时间看到站在房间门口的春桃,然后便是后面的冬松:“是你……长……” “苏姑娘,我就是你娘的熟人,能否房间一叙?”苏秀儿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春桃打断。 春桃这话苏秀儿当然没有办法拒绝,在看到冬松时,她就已经知道,眼前这些人应该都是长公主府的人。 没有想到她娘这次吹的牛成了真。 果真在长公主府有熟人。 冬松在房间门口,春桃跟冬梅随苏秀儿进了房间。 “世了,这是长公主府上的人!”夜九压低着声音,满脸震惊地对沈回道。 夜九这一阵子都在查贪墨案,冬梅这些天都找苏秀儿,何况白日冬梅跟春桃在皇宫门前那般高调,苏秀儿当时顾着装伤,没有看到春桃她们的具体样貌,可夜九是看到了的。 作为将军该有的敏感度,当然需要有,夜九的发现,沈回早就知道,他轻嗯了一声。 突然就想起来了,除了他让苏惊寒放水外,还有一个人给苏秀儿放了水,这个人现在看来怕是不需要再查了。 只是苏秀儿为何会搭上长公主府! 苏添娇的熟人? 沈回顺着这个思路去想,脑中来回闪现苏添娇那张慵懒漂亮的脸。 蓦地,他的脑中又插进来另一张脸,然后跟苏添娇那张脸重合在一起。 答案呼之欲出。 沈回的眼中闪过凌厉光芒。 苏添娇就是失踪了的长公主! 苏秀儿这个被魏明泽嫌弃,被段珍珠看不起的村妇是长公主的女儿。 因为认知颠覆,太过震惊,沈回的身体甚至晃了晃。 夜九发现沈回的异样,不解地问:“世子,您怎么了?” 沈回摇了摇头,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情绪地隔着距离盯着苏秀儿的房间。 谁能想得到,那个在桃林村人眼中,又馋又懒还不守妇的女人,竟是名满天下的长公主。 这还真是有趣。 春桃打量着苏秀儿,仔细查看着苏秀儿的五官,苏长秀长得很漂亮但遗憾跟长公主并没有多少相似之处。 眼前的女子,不可能是长公主的女儿,毕竟长公主失踪时,并没有怀孕。 春桃如是想着,就慎重地从袖子里将那根缺角玉钗拿了出来:“苏姑娘,你可识得这根玉钗?” “我娘给我的啊。”苏秀儿接过玉钗。 春桃眸色一凛:“你娘从何而来?” 苏秀儿愣了一下,然后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艰难咽了下口水,狡黠道。 “从我记事,这根钗子就戴在我娘头上,被我大概六岁的时候拿来偷戴着玩给摔碎了。你们不是我娘的熟人么,问这么多做什么?别跟我说这根钗子是我娘偷的啊。” “如果你要说是我娘偷的,你们得拿出证据。否则我是不会承认的。只要不让我赔银子,这根钗子你们可以收回去。你们若是一定要让我赔银子,那没有,命倒是有一条!” 她不是耍无赖,无凭无证的事情,她是不会承认,哪怕是长公主府,也休想从她这里要出银子。 春桃跟冬梅不动声色换了个眼神,对话进行到这里,其实有些东西不需要再去深究,就已经明了。 苏秀儿长得跟长公主确实不像,但这有些无赖不吃亏的性格跟长公主一模一样,耍小聪明转动眼珠的动作也一样。 鲜活又熟悉,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长公主。 春桃打脸了,面前的村姑现在极有可能就是她的小主子。 春桃按耐住内心的激动:“苏姑娘多虑了,这根钗子并不是你娘偷走的,只是这钗子的主人对我很重要,我需要确认她的真实身份。请问,你娘叫什么名字。” “苏添娇!”苏秀儿没有隐瞒,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只要稍稍一查,就能查到。 春桃咬着唇瓣的牙齿一松,紧扣手指的指甲往肉里深深掐重了些,抠进了肉里。 一时激动的,差点大声叫出来。 春桃跟冬梅同时认出,苏添娇这个名字,就是他们家长公主殿下外出行走时常用的假名之一。 消失将近二十年的长公主终于找到了! 冬梅咚的一下跪在苏秀儿面前。 “你做什么?” 苏秀儿吓得跳脚,往后退了一步,紧紧盯着冬梅。 这位姐姐虽然从进房间开始,就没有说过任何话,但光瞧着这气质,就不是普通人,在长公主府少说也是个大管事。 都说宰相门前都三品官,那这长公主府上的大掌事该是几品。 现在跪她。 莫非她娘是什么大人物,她是有什么隐藏身份! 苏秀儿一喜,已经开始期待。 春桃已经从开始刚的激动中缓了过来,她仔细打量苏秀儿神情变化。 可以确定,苏秀儿应该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长公主只给了小主人玉钗作为信物,却不告诉小主人自己的真实身份。 莫非是长公主怕当年害她远盾乡野之人,发现小主人,从而对小主人不利。 春桃紧抿了下唇,心中燃烧起愤怒。 长公主只想借长公主府的势庇佑小主人,在没有找到长公主之前,不能透露小主人身份。 她们绝不违背长公主命令,就算要告知小主人真实身份,也该由长公主自己亲自来。 春桃手掌落在冬梅肩膀上,制止了冬梅即将脱口而出的话,看向苏秀儿目光温柔慈祥地能滴出水来。 “苏姑娘,你娘是冬梅还有我,甚至是整个长公主府的恩人,只是当初你娘对我们施恩后,就悄悄离开了京城。冬梅看到你太激动了,所以就先补齐了这迟来的这一跪。” “请苏姑娘也受我一跪!” 春桃跟着跪下。 咚咚咚,一点也不含糊地一连磕了三个响头。 冬梅眨着眼睛,一时没能明白春桃为何要将长公主说成是恩人。 但她一向以春桃马首视瞻,只是稍微愣了愣,就紧跟其后朝苏秀儿磕了三个响头。 “请苏姑娘也受我一跪!” 春桃如是想,这一跪后,就算是他们认主了! 平日里走出去,就连朝中大员见了都要礼让三分,尊重有加的长公主府大管事,竟齐齐跪在一个乡野村妇面前。 若是让其他人瞧见了,怕是要惊得连眼珠子都掉地上。 第29章 娘变得让她不认识了 苏秀儿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竟有一点小失望。 原来她根本就没有隐藏身份! 就说吧,她要真是郡主县主贵女大小姐,就她娘那油罐倒了都不扶一下的性子,还不早就带着她享福去了。 “你们都先起来吧,不用客气。对你们有恩的是我娘,要跪也是跪我娘,不用跪我!” 苏秀儿失望也就一小会,连忙上前将春桃跟冬梅扶了起来。 春桃起身,盯着苏秀儿,越看越稀罕:“苏姑娘是我们的小恩人,也是需要跪的。” 她们长公主府沉寂多年,终于后续有人了。 她恨不得向全天下宣布。 就是不知道,小主人的父亲是谁! 春桃试图又在苏秀儿脸上找出些什么。 苏秀儿被春桃盯得不自然,心想那恨不得抱着她亲两口的表情,也太热情了。 苏秀儿心中嘀咕,脸上笑嘻嘻的:“你太客气了,太客气了。” 同时,苏秀儿心中也很好奇,她娘苏寡妇对长公主府的人究竟做了什么。 到底是有多大的恩情,才让长公主府的人以恩及恩,对她都这般热情。 真的很难想象,她娘那般懒的人,都对整个长公主府施恩了,就那么深藏功与名的悄悄离京了。 这还是她娘吗! 春桃这会思虑过后,扫了视着苏秀儿道:“你还能赶路吗,方便的话,我们明日就起程去找……你娘!” 苏秀儿想了想摇头:“我不打算回桃林村了。” 既然已经出来,就这么灰溜溜回去不是她的风格。 京城这般繁华,凭什么就不能有她的一席之地。 在这京城,小宝能进最好的私塾。 而且她还要帮小宝找到他的亲人。 当初她在河边捡到小宝的时候,小宝身上穿的衣服料子是极贵的蜀锦,脖子上戴着金子做的长命锁,这代表小宝出身非富即贵。 找到小宝的亲人,不是想要从他们身上图谋什么,而是人总需要有个根。 而且她的确有那么一小点私心。 她一介村妇,能给小宝提供的条件有限,若是寻到小宝亲人,对宝的前途绝对会有帮助。 那些是小宝的亲人,有能力托举一下是应该。 当然,若是不愿意托举,她也不会强求。 魏明泽要赔她一千两,段珍珠要赔她五百两,加起来就是一千五百两,她可以租上一个铺子,开一间肉铺跟饭肆为一体的小酒楼。 后院杀猪,前面铺子开一扇小窗贩卖最新鲜的猪肉,酒楼做最新鲜的猪肉给食客们吃。 这个想法已经在她脑子里搁了许久了,只是当时在桃林村乡萍镇的时候没有条件。 想到这些苏秀儿心中越发激动,目光也就越加坚定:“我要在京城开家肉铺跟饭肆一起的小酒楼了,不回桃林村了!” 春桃没有过苏秀儿底层生活的经历,理解不了,她皱着眉头道:“为何要做生意,你缺银子吗,无论你需要多少,长公主府都可以给你!” 春桃想到一些事情心中一沉,长公主虽然离府多年,可皇上的赏赐从未断过。 无论是逢年过节,还是生辰,那些金银珠宝就像流水一样入了长公主府库房。 她觉得皇上就是做表面功夫,当初长公主失踪绝对跟皇上脱不开关系。 长公主一向极在乎皇上这个弟弟,如果不是被亲人所伤,又怎么可能会那般悄然无息地离开。 虽然如此,那些东西还是实打实的在,积累了将近二十年没有人动用,这笔钱财极为可观。 苏秀儿激动的手都抖了抖,确定地问:“真的,无论想要多少都给我?” 春桃点头:“真的,我可以发誓。” 长公主的东西,不给小主人,又给谁呢。 春桃笑了笑,觉得小主人这问题真可爱,用自己家的东西根本就不需要问。 苏秀儿发现自己真是心动,她正想要点头跟春桃索要的时候,最后还是那仅纯的羞耻心道德感占据了所有,她甩了甩手。 “算了,银子还是自己花的有意思,长公主府的银子我不要。” 开玩笑,她娘当初什么都不要,她怎么可能要。 她娘好不容易建立起,做好事不留名的形象,不能在她这里塌了。 何况,万一是陷阱,她岂不踏进去了。 春桃瞧苏秀儿那主意已定的模样,就知自己再劝怕是也无用。 一旦决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这一点小主人跟长公主太。 春桃心中已经有了决定,既然苏秀儿不愿意跟他们回桃林村,那就她们自己去找长公主。 春桃朝苏秀儿点头:“也好!” 接着她就随冬梅出了一趟房间,连带将冬松叫到了一侧。 春桃将她的顾虑跟想法都说了出来:“我不知道长公主不告诉小主人她的真实身份是在顾虑什么,但我们不能贸然打乱长公主的布局。” “冬梅,既然小主人不愿意回桃林村,那你就亲自带一队人马,立即动身去桃林村寻长公主。” 说着,又看向冬松,语气严厉:“长公主让我们护着小主人,我们失职了!” “虽然还算及时地在登闻鼓院认出了小主人,可小主人还是受了刑,遭到了魏明泽段珍珠这种废物的欺侮。为了保护好小主人,冬松,你从今日起就留在小主人身边。” “若是小主人再受伤,你提头来见。” 冬松一想到因为他的错失,差点让小主人死在六十大板下,就内疚得心肝肺疼,恨不得将段珍珠揪起来马上爆打一顿。 他站直身,慎重地道:“春桃姑姑,我若是再让小主子受伤,我就亲自把自己头给砍了!” 小少年一向对自己狠。 春桃忍不住神色缓和些,朝冬松点了下头。 春桃再返回房间冬梅已经不在,冬松一见面什么也不说,就是朝着苏秀儿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少年目光炽诚:“苏姑娘,既然你要留在京城开铺子,那就让我留在你身边报恩吧,你要开铺子肯定少不得人帮忙。我对就京城熟,还会武功,吃得也少,很有用的。” 苏秀儿很想拒绝,可冬松说的这些优点,的确让她很心动。 她力气大可以自保,可万一她有事,也能多个人看着小宝。 苏秀儿试探着说:“你是长公主府的人,以后跟在我身边会不会太委屈。” 春桃道:“我们长公主会给他也发一份月例,跟着苏姑娘是他的福分,不会委屈。” 冬松今日要留下,总需要问过沈回这个主人。 苏秀儿面对被请进房间的沈回很不好意思。 “这位是冬松,他以后要跟着我,他今天就想住在这里。如果你要是介意,我就让他先回去,等我找好住处再说。” 第30章 锁定苏秀儿的父亲 沈回幽深的眼眸轻抬,就见春桃就站在苏秀儿床前,还是那副端庄模样,可看起来却比之前多了几分软和。 像是片刻之间就已经找到了重新使力的方向,浑身充满用不完的力气。 可不是有用不完的力气。 以前整个长公主府就长公主一位主子,长公主失踪,整个公主府的人都闲了下来,一闲就是将近二十年。 现在他们有了小主子,还有了长公主的下落,可不得忙起来。 例如为迎回长公主做准备,替小主子在京城贵族圈首次露面做准备。 如果不是怕毁了长公主的布局,她现在就想将小主人带回公主府。 就算不回公主府,长公主在京城也有许多私宅。 春桃心中已经做了决定,只要沈回不同意冬松留下,就算冒着小主人被暴露的风险,她今晚也要将小主人带走。 沈回已经收回目光,敛着眉眼,声音淡淡:“我不介意,你也可以不搬走。” 苏秀儿晚膳的时候就已经跟沈回说过,她要留在京城。 苏秀儿见沈回答应,扬唇笑道:“沈冰决你真好,我就知道你不会介意。但搬还是要搬的,我们就在你这里暂时再借宿几日。” “嗯!”沈回应道。 春桃见沈回答应得这般爽快,心中还有点失落,同时也不动声色将沈回跟苏秀儿的相处看在眼里。 春桃独自一人离开。 等所有人重新入睡,有人又爬了起来,在马圈里放飞了一只雪白的信鸽。 “周叔。” 黑暗中传来一道清洌的声音,哑奴周叔手一顿,随后若无其事地回头,朝沈回比画了个手势——还没有睡? 沈回没有回答哑奴的话,而是盯着哑奴打开天窗说亮话。 “周叔,你是在传信给我父王吧。您也认出春桃姑娘的身份了。我在桃林村养伤的时候,长公主对外自称是寡妇,也没有跟任何男人有密切来往。苏姑娘的父亲——会是父王吗?” 哑奴闻言拼命划画手势,那意思是说他也不知道,要问过东靖王,让沈回不要多想,可到底没有否认。 沈回轻笑了一声,那声音寂寞如雪:“周叔你别紧张,如果苏姑娘真是父王的女儿,是一件好事。 苏秀儿没有真的受伤,可经过昨日敲登闻鼓,这京中已经有不少人认识她。 为了不被人怀疑,并没有承受那六十大板,总需要低调装伤几日,所以找铺面的事,就暂时交给了冬松。 不过才找了两天的铺子,夜九就带着隔壁酒楼的掌柜上了门。 “苏姑娘,听说你要找铺子,也准备做酒楼生意,你看我那酒楼如何?两个铺子,上下两层,带两个后院。一个院子可以用来自己住,一个院子用来杀猪。我都听夜九说了,你的想法挺好。客人看得到食材新鲜,觉得肉好,还能买两斤回家。” “其实我家生意挺好的,就是因为父母年纪大了,想我们回老家去发展,您这要接手过来,简单布置下,就能开业。” 夜九是将人直接领到房间的,苏秀儿就假装趴在床上,听掌柜一说,就已经心动。 隔壁酒楼的生意在沈记布庄住了两日,还是有所目睹的,就是这么好的生意掌柜突然说要转让,她是担心里有坑。 苏秀儿问:“掌柜,那你需要多少转让费。” “七百两。” 这有些贵了,苏秀儿皱了皱眉,但好歹这个价格让她打消了里面有坑的疑惑。她今日让冬松这两日出门,主要是对比每间铺子的租金跟铺子的转让费用。 “有没有下降的空间?”苏秀儿问。 掌柜犹豫了下,看了夜九一眼:“你如果诚心要,我可以适当少点,但最少不能低于五百两。” 这完全在苏秀儿的接受范围内。 苏秀儿原本想着过两日再去看酒楼,掌柜实在急着要离京,说是可以让夜九跟冬松抬着她去隔壁看铺子。 苏秀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是我暂时还没有银子,您也知道我刚告完御状,那要赔给我的银子还没有到我手里。” 话进行到这里,酒楼掌柜实在不好意思将话往下说了。 冬松立即就开了口:“苏姑娘,五百两银子小意思,我回去跟春桃姑娘说。” 沈回这个时候也从外面走了进来,开口道:“五百两我也可以先借给你。” 这好像不去看隔壁的酒楼都不行了。苏秀儿不好意思的看向夜九跟冬松:“那就麻烦你们了!” 她其实也不想要麻烦夜九跟冬松,就是装伤好累。 “苏姑娘客气,一点也不麻烦。”夜九说道。 夜九没有猜出苏秀儿的身份,可是在昨晚看到长公主府总管大婢女亲自找上门,还对苏秀儿礼貌有加之后,夜九对苏秀儿从看不上到佩服,现在又多了敬重。 人都会敬重强重和有身份背景的人,这确实是现实。 酒楼两间铺子打通,装修风格,大小都很合苏秀儿的意。 苏秀儿越看越喜欢,简直跟她想拥有的酒楼布局一模一样。 在没看酒楼之前,苏秀儿对接手这酒楼还没有太大强烈要求,这会却是生怕酒楼掌柜不将酒楼转让给她。 她看掌柜的目光殷切了些:“掌柜这酒楼很满意,但是这银子你能不能等我一日,等明日若是赔偿银子还没有到,我再想办法给你。” 所谓的想办法,也是找沈回借。 春桃虽说一再表明,为了还恩可以给她银子,但她还是觉得像这种贵人的人情用一次少一次,还是需要留着关键时候用。 沈回不同,经历了这么多,她早已经将沈回视为生死之交。她只是借来周转一下,很快就能还回去,问题不大。 “这……”掌柜犹豫,目光再次在夜九脸上扫过,他正准备说话,外面响起一道趾高气扬的声音。 “呵,乡下来的贱妇就是贱妇,连银子都拿得不出来,还想盘店学人做生意,真当以为这里你们那穷酸的村子。” 话落,段珍珠带着几个凶神恶煞的家丁走了进来,随行的还有一位监刑官。 “你来这里做什么?”苏秀儿一看到段珍珠皱起了眉头,主是她趴在担架上装伤的姿势太别扭,摔人都不好摔。 沈回站在苏秀儿身侧,默默扫了眼那监刑官,声音淡淡地提醒:“她是来登门道歉的。” 苏秀儿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不过还是有些不满,她希望先上门的是赔偿银子。 不过段珍珠都登门了,那赔偿的银子怕应该也不晚了。 这下对于向沈回借银子,苏秀儿心中更加有底。 她看向段珍珠直戳要害:“死猪,这就是你道歉的态度?” 第31章 长公主府霸气护小主子 “你、你这个低贱的贱妇,你敢这么叫我。你信不信我让人撕烂你的嘴。” 段珍珠被“死猪”两个字戳得脸色涨猪肝色,手指着苏秀儿。 冬松往前一步,将苏秀儿护在身后,满脸寒气地盯着段珍珠:“你敢撕苏姑娘的嘴,我就先撕了你的嘴。” 冬松虽然年少,可那股由内而外的狠劲,却一下子镇住了段珍珠。 段珍珠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靠近她带来的这些家丁。 这些家丁都是她特意挑选出来的,没有其他优点,就力气大,身体强壮。 她今日是不想来道歉的,父亲说,为了让皇上看到他们段府的态度,这道歉她必须来。 不过只需要走过场,做做样子就行。 段珍珠扭头看向那监刑官喊道:“宁大人!这贱妇不仅不接道歉,还辱骂我!你要为我做主!” 武平侯宁世子宁硕辞在刑部任职,只是凑巧监刑官有事,才临时过来代职,他一向公正不阿从,自然不会偏帮任何一方,更不会让段珍珠在他眼皮底下闹事。 何况昨日苏秀儿敲登闻鼓的事,他也有所耳闻。 不畏权势,宁死也要讨一个公道,有点虎却又难得率真。 在京城这种地方,不多见。 宁硕辞清了清嗓子:“段小姐,陛下有旨,命你向苏姑娘赔礼道歉,不是让你寻衅滋事的。方才你先出口辱骂苏姑娘,本就不合规矩,休要再闹。” 段珍珠没有想到宁硕辞不帮自己,宁硕辞的夫人可是她的表姐,算有点亲戚。 原以为宁硕辞今日突然过来,是替她撑腰。 段珍珠顿时委屈的红了眼眶:“姐夫……” “叫本官宁大人!”宁硕辞纠正。 段珍珠脸上像是被甩了一耳光,不愿地抿着唇改了口:“宁大夫,可她骂我死猪了。” 苏秀儿趴在担架上,下巴微抬,气死人不偿命地道:“我明明叫的是珍珠珍珠珍珠,听着像是死猪,你误会了。” “噗!”冬松没有忍住笑了出来。 段珍珠这下更气了,她扭头看着宁硕辞:“姐夫,你听到了,她又骂我。” “叫宁大人!”宁硕辞再次纠正,看向苏秀儿,严肃地道:“苏氏,休得再挑衅。” “好的,宁大人。”苏秀儿脆声声答应,虽然不过短短时间的接触,可就凭宁硕辞两次纠正段珍珠要公私分明,她就对宁硕辞印象不错。 而且她这样看着,总觉得宁硕辞特别眼熟。 像是在哪里见过。 宁硕辞被苏秀儿这俏皮的模样逗笑,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又严肃着一张脸道:“段小姐,道歉吧!” 段珍珠站着没有动,她是来走过场的,根本没有想过跟苏秀儿正式道歉,让她这低贱的贱妇道歉凭什么么,她可是官家小姐。 “段小姐,不愿道歉,是想要抗旨?”宁硕辞睨着段珍珠。 段珍珠被逼得没有办法,咬着牙齿内心挣扎了许久,才吐出一口浊气。 宁硕辞虽就武平侯宁世子,可也是出了名的倔驴,否则也不会因为得罪了人,被外放三年,也就是一个月前才被调回京城,家眷昨日才进的京。 她还以为宁硕辞经过几年的磨炼,终于聪明些了,没有想到比以前还要倔。 出门前父亲才说了,她若是再给他惹事,就要将她送去乡下。 乡下那种地方只配苏秀儿这种贱民待,她才不要去。 段珍珠狠狠甩了下裙角,往前挪了几步,朝苏秀儿正式鞠躬行了礼:“我错了。” “什么,我听不见!”苏秀儿眼里含着笑。 “苏秀儿,你别得尺进寸。”段珍珠愤恨。 “段小姐,看来你还是想抗旨不遵!”苏秀儿无所谓,说完又看向宁硕辞:“宁大人,你看要不要把这个情况上报上去呢?” 反正早得罪段珍珠了,她不介意再得罪一点。 宁硕辞认真地点头:“可!” 说着就要往铺子外面走。 段珍珠气得红了眼睛,她绝对相信宁硕辞这倔驴说到做到。 被逼无路,她只能又向苏秀儿鞠了一躬行礼,大声重复道:“我段珍珠不应该放狗追咬苏小宝,我知道错了,今日特意向苏秀儿、苏小宝道歉。” 苏秀儿满意地点了下头,她知道段珍珠绝非真心道歉。 可段珍珠从心里就看不起他们,想要段珍珠真心道歉,怕是永远不可能。 这会不过也是出一口气。 要的就是那一个公道。 宁硕辞也点了一下头,在铺子里找了一圈道:“怎么没有看到另一位受害者。” “小宝在后院跟周伯在一起。”冬松代苏秀儿回答。 “嗯。”宁硕辞想了一下,公事公办地点头:“另一位受害者还小,由母代替道歉也行。” 说着,将随身携带的文书递到了苏秀儿面前。 “苏氏,她已经向你道歉,赔付的五百两银子也已经交付衙门,明日就会连同魏明泽所交代的一千两全部给你送来,你跟段小姐的恩怨就此结束。请你画个押。” 苏秀儿看了一眼,确定无误后,沾上印泥,盖上了自己的手指印。 宁硕辞这个人真的正直不管闲事,他拿到文书便没有再停留,直接离开回衙门交差归档。 他不过刚走,苏小宝就从后院到了前面铺子。 苏小宝一到铺子里,就紧紧靠在苏秀儿旁边紧紧盯着还没有离开的段珍珠。 段珍珠眼珠子在铺子里转了一圈,最后目光定格在那酒楼掌柜脸上,目光一亮。 “掌柜,你的铺子转给我如何,无论苏秀儿这个村妇给你多少银子,我都在那基础上涨一百两。” 段珍珠得意地想,父亲叫她别闹事,她这可没有叫闹事,而是公平交易。 苏秀儿脸色当下变了,拳头捏得咯吱响:“段珍珠,你有病吧!” 段珍珠鄙夷地居高临下看着苏秀儿:“苏秀儿,本小姐这不叫有病,本小姐这叫有钱。你一个低贱的贱妇,即便拼着一身伤告了御状又如何,本小姐即便不用权压你,也有一百种办法治你。” “哈哈哈……” 段珍珠说着就得意地在铺子里转了一圈,那猖狂的模样,似乎铺子已经到了她的手里。 这就真的很气人。 冬松抿紧了唇。 他早发过誓,不让小主子再受欺负。 他往前跨了一步也对那掌柜说道:“掌柜,无论段府给你多少银子,我也在她给的基础上涨一百两,买下后送给苏姑娘。” 第32章 谁敢骂她一句有父无母的贱妇 “你一个毛头小子,吹什么牛?还在基础上涨一百两银子,你怕是连买铺子最基本的银子都拿不出来。”段珍珠不相信,直接嗤笑出声。 甚至笑得前俯后仰:“苏秀儿,你真是不挑嘴啊,离开了魏郎,连一个毛头小子都勾搭上了。让毛头小子护着你,亏你想得出来。” 冬松年幼,何曾听过这种污言秽语,一张稚嫩的脸一下憋得通红。 苏秀儿最是护短,冬松现在跟在她的身边,就是她的人,她绝对不能让冬松被欺负了去,她喊道:“冬松,给我打她的脸。” “哦,好!”冬松应道,抬手就往段珍珠脸上打去。 段珍珠吓得往几个家丁后面躲,指着冬松骂道:“大盛律法,贱民无故殴打官家小姐,这是犯法的!” 冬松看了看自己抬起的手,心想,他不是贱民,他是长公主府的侍卫。 长公主府的侍卫别说打一个官家小姐,就算是打一位朝廷官员打了就打了。 可春桃姑姑叮嘱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暴露长公主府。 那现在是到万不已了,还是没有到? 冬松不确定地迟疑了下。 段珍珠见状,误以为冬松是被自己吓唬住了,感觉又找回了面子。 她重新看向酒楼掌柜,傲慢地道。 “掌柜,本小姐的提议可是对你大大有益。就你就这小小的酒楼,一百两银子怕是累死累活三个月都难赚到,写契书吧!” 识实物者为俊杰,她自问没有人会跟钱财过不去,何况商人重利。 不管是比势、还是权,她都比苏秀儿强。 苏秀儿又拿什么跟她比? 段珠珍背脊挺得更直,鼻孔朝天,从内而外散发着一股优越感。 一直静静听着,是话题中心,可却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话的酒楼掌柜,小心看沈回一眼。 他往前走了一步,陪着笑,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不卑不亢地说道。 “段小姐,做生意讲究诚信,苏姑娘先你谈价,无论你出多少银子,我都不卖。何况转让酒楼不是为了赚银子,就是想给酒楼找个适合的主人!” 千算万算,没有算到酒楼掌柜不愿意变卖。 段珍珠脸上的得意,一下子就僵在了脸上,连声音都变了几变:“……你说什么?” “他说不卖给你!”苏秀儿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眨,盯着段珍珠爽快地笑了出来:“呵,傻眼了吧,死猪,就算你是官家小姐,也不能强买强卖。” 苏秀儿左一句死猪,右一句死猪,把段珍珠骂得心情越发烦躁。 加上刚被酒楼掌柜拒绝,那压在心头的火气就再也压抑不住。 她声音尖锐地怒骂:“贱妇,你住嘴。你一个没有父亲,寡妇生的小贱妇,再骂本小姐,信不信本小姐不只让你趴着动弹不得——啊!” 段珍珠威胁的话还没有说完,一盆冷水没有任何预兆泼在她的身上,将她淋了个透湿,也把她淋傻了。 沈回端着个木盆站在段珍珠的面前,高大的身躯即便什么都没有做,就那样站着就让人感觉心中发怵。 段珍珠打了个寒战,想骂沈回,又不敢骂,气势不知不觉弱下不少。 她憋了许久,才憋出一句没有多少气势的话:“你个不入流的商贩,敢泼本小姐……阿啾……不怕本小姐让你的生意做不下去!” 沈回表情冷冷,根本没将段珍珠放在眼里。 他将盆放地上一丢,只是淡淡吩咐:“夜九,将段小姐请出去。我们铺子从今以后,不做段家生意!” “好咧!”夜九震惊于自家世子竟亲自动手泼人冷水。他不敢磨蹭,立即领命,拿过一旁的扫帚,就像是赶鸡似的,将段珍珠一伙人给轰了出去,接着关上铺子的门。 所以说强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夜九此时表现来的,就是一副不怕权势的孤勇。 站在铺子门口,段珍珠气得牙齿打颤。 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这么多侮辱,自从认识苏秀儿后,不是在受侮辱,就是在被侮辱的路上。 段珍珠抬手想要敲铺子的门,余光不经意,就瞟见四周已经不知不觉站上许多围观的路人,此时正对着她指指点点。 段珍珠蓦地便想起出门时,段戈宏的再三交代——别惹事,最近低调些,否则把你送去乡下。 她不能去乡下,可又咽不下这口气! 段珍珠目光一抬,恰好看到宁硕辞被人绊住,牵着马,站在路边与人说话的身影。 她的眸色突地一亮,又有了主意。 表姐未嫁人时跟她关系极好,也一直对她爱护有加,她可以去找表姐替她出面教训苏秀儿这群贱民。 表姐一向都比她有手段! 铺子内。 苏秀儿望着被关上的铺门,对夜九跟沈回很是感激。 她感激到来京城,有沈回跟夜九这群朋友在。 以后无论如何,她都会还这一份恩情。 感激不必常挂在嘴边,而是要默默记在心里。 苏秀儿重新看向那酒楼掌柜,敬佩地道:“张掌柜,没有想到你这般讲信用。可我也不能让你吃亏,这铺子我六百两买了,现在就可以写契。” 说着,她又看向沈回:“沈公子,我给你写借条。” “好。”沈回应下。 没有一会,苏秀儿写好了转让契书签了字,同时也写好了借条。 苏秀儿把借条给沈回,看着那契书上面的手印跟落款,有一种心落的踏实的感觉。 在京城这个陌生的地方,她不再像是无根浮萍,终于有了自己的产业。 苏秀儿方才还脑袋空空,这会就已经想好了酒楼的名字。 因为高兴,也因为没有了外人在,苏秀儿没有再装伤的趴在担架上,她笑容灿烂的侧头看向沈回:“沈回,你觉得鲜豚居这个名字如何?” 女人的双眸像是装着星星,眼尾上扬,牙齿洁白整齐。 沈回觉得自己好似被晃了一下,仔细想了想苏秀儿取名字,便认同的点了一下头:“还不错。” “还不错吗?我也觉得不错。鲜豚居鲜豚居,真好听!”苏秀儿念叨,随即想到什么,又转身去拿笔墨:“我来京城也有几日了,我娘没有收到我的书信,应该会担心的。我现在就给我娘写信,我开酒楼了,让她来享福。” 说着,她的眼尾又往上翘了翘,藏着小骄傲。 长公主的女儿,那就是郡主,本就该千娇万宠的长大。 现在还只是要开酒楼,就兴奋得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鸟。 沈回突然心酸了下,倘若苏秀儿真是她的妹妹,那也该是一位郡主。 无论是跟着父亲,还是留在长公主府,都应该集富贵于一身。 谁又敢骂她一句有母无父的贱妇! 只是长辈之间的事,又没有得到确定的答案,他们这些晚辈不好私自僭越。 第33章 都想陪在小主人的身边 酒楼掌柜跟着夜九去取银子,到了铺子外面,夜九什么也没有给酒楼掌柜,而是拍了拍酒楼掌柜的肩膀。 “老张刚刚表现得不错,明天把酒楼交接一下,就回北境去吧,你在京城也待了够久了。” 张掌柜朝境北方向看去,长长吐了口浊气:“是啊,我还是更向往北境的草原。越在京城这种地方待,就越怕浸烂了身上硬骨跟利爪。” “是的,京城虽好,却不适合我们!”夜九看向远处那繁华的街道也深有感触。 身为军人需要的是随时保持警惕,京城的美酒佳肴的确容易丧失锐气。 留在京城,虽说也是在执行任务,可这种任务本就带着腐蚀的味道。 两人在铺子外站了一会,就各自散去。 苏秀儿压根不知道,这酒楼其实也是沈回的产业。 所以她找沈回借的银子,只是左手腾到了右手。 苏秀儿给苏添娇写了信,就让冬松将信拿到驿馆送出去。 冬松拿着信心虚的不敢跟苏秀儿对视。 毕竟他心里清楚,前天晚上冬梅姑姑就出发去桃林村了,如果能顺利将长公主接回,那小主人这封信长公主注定是接不到了。 冬松叹了一口气,将信寄出去后,拐了个弯回了长公主府。 不过两日没有回来,长公主府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以前死气沉沉的长公主府焕发出了生机。 二管事秋菊正指挥着人栽花拔草,擦拭器具,更是让人在花园里扎个千秋。 “千秋就给小主子玩,也不知小主子喜不喜欢?还有小小主子呢,他们都有什么爱好?” 冬松才一回府,就被秋菊这些曾经伺候过长公主的心腹老人围上了。 大家对还没有见过面的苏秀儿是藏不住的喜欢。 一边又埋怨着那日冬松没把人留住,要不然早顺势而为住进长公主府了。 冬松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脱身,到了春桃用来处理府中事务的值房。 春桃让人重新把库房盘了一遍,好方便日后长公主跟小主人动用,她头也不抬问道:“你不在小主子那照顾小主子,又回来做什么?” 冬松道:“春桃姑姑,我回来就是告诉您一声,小主子的酒楼找到了,就是沈记布庄隔壁的张氏酒楼。” “这么快!”春桃意外,沉思地挑了下眉:“你可有查,那张氏酒楼的底细?” “查了,我觉得有些过于巧合,还有那酒楼掌柜也太好了。” 冬松想了想如实将今日看完酒楼,段珍珠到来后发生的事情都说了。 “不过,因为是夜九牵的头,小主子根本没有起任何怀疑心思。她好像对那夜九跟沈回很信任。” 春桃放下了手中的笔,叮嘱道:“那你就多留意夜九跟沈回。现在才刚跟小主人相认,我们之间还没有建立起深厚的信任,若是贸然说夜九跟那沈回的不是,她怕是会跟我们生嫌隙,如果有问题,一切等长公主回京再说。” “是。”松冬应下。 他正要离开,从身后走进来一个脸圆圆跟春桃差不多大小的妇人。 那妇人手里拎着把菜刀,杀气十足。 冬松瞧见连忙退到一边。 那妇人将菜刀往春桃书案上一放,双手撑在书案上,据理力争。 “春桃姐姐,你说长公主没有回京,不能打乱长公主的布局,不跟小主人相认。为了保护小主人,暂时不让小主人回长公主府,这我都认。但你必需要让我出府去给小主人做饭!” “长公主以前只吃得下我做的饭,这些年我不在她身边,都不知道她这些年是怎么生活的。还有小主人,从小到大都没有吃过我做的饭,怎么着也要从现在开始弥补。” 春桃揉了揉额头,瞧着夏荷那她若是不答应,就要闹到她答应为止的架势轻轻笑了。 若是可以,她现在都想甩下府中事务,去陪在小主人身边。 夏荷那一腔迫切的心思,她能够理解。 她是府中大管事,以前时常需要帮长公主出面应付一些事情,外面认识她的人多。 夏荷负责厨房大小事务,外面认识她的少,去跟在小主人身边倒也无事。 春桃说道:“小主人要开酒楼,需要厨子,你就去小主人那当个厨子吧。记得低调些,在长公主没有回京之前,尽量不要曝露身份。” “好。”夏荷一听拿起菜刀,背起早就准备好的包袱拖着冬松就出门了。 苏秀儿是真没有想到,她正在愁酒楼到时候开业少个厨子,厨子就上门了。 她又开始好奇了,她娘到底帮长公主府做了什么,才让长公主府里的人,人人将恩情记到这个份上。 苏秀儿装伤地站着,笑眯眯望着一见面就跪在她面前,说是还恩的夏荷:“这位姐姐,你不用这般客气,对你们有恩的是我娘。就是不知,您的厨艺到底如何?” 夏荷刚刚站起来,闻言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往厨房里走:“手艺一般,不过我可以现在就做些给您尝,您想吃些什么。” “都可以!” “那我就随便做做。”夏荷乐呵呵的,说话时那目光都没有从苏秀儿身上移开过,所有的表情似乎都在说——你太瘦了,我要把你喂胖些。 等到菜食做出来,苏秀儿看着这摆在她面前的一桌子菜,才敢确认,她的感觉没有出错,这长公主府来的厨娘就是想将她喂胖。 半个时辰做出了二十四道菜,还叫做随便做做,那要是不随便做,不得上百道菜。 春桃看着苏秀儿没有动筷,有些忐忑,双手交叉放在腹前,小声地问:“苏姑娘,是不是这些菜少了些?或者您有什么不满的地方,指出来,我一定改。” 二十四道菜,每一道无论是摆盘,还是色泽,都无可挑剔。 她想,那御膳房的菜肴也不过如此。 苏秀儿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暂时没有。” 夜九跟沈回站在一侧,夜九被那扑鼻的菜香味勾出馋虫,忍不住小声道:“世子,这菜好香啊。这长公主府的厨娘手艺真好。” 沈回薄唇抿了抿:“不是长公府的厨娘手艺好,而是这个位厨娘的手艺好。你可记得长公主曾经身边的四大婢女分别叫什么?” “知道啊。”夜九点头如捣蒜:“长公主身边的四大婢女虽然不如长公主那般有名,可也曾名动惊城,听说也曾有不少达官子弟想要迎娶她们。” “大婢女春桃样样精通总管整个长公主府、夏荷厨艺了的曾经各大酒楼请来请教厨艺,但凡受过夏荷指点的酒楼,生意都爆好、然后就是秋菊……” 说到这里,夜九停顿时了下,然后瞪大眼睛:“不对,世子,您别说眼前这位,就是那大名鼎鼎的夏荷姑娘?” 沈回没有出声,可在夜九看来,就已经是默认。 夜九三观遭到了颠覆。 他实在不明白,苏秀儿那寡妇娘是救了长公主府全家吗?否则长公主怎么会把自己的爱婢送来给苏秀儿做饭。 “世子爷,不知道属下有没有幸运,尝一尝那饭菜。”夜九已经在流口水。 沈回淡淡警告:“不该说的,别说。” “好香啊,小夜九这是什么味道。” 院子外,又有人闻香而来。 “是大皇子!”夜九听出那声音。 “嗯。”沈回也听出来了。 他们还没有动作,苏惊寒已经直接走进了用膳的饭厅。 第34章 皇上要纳苏秀儿进宫? 苏惊寒的到来,让人措手不及。 苏秀儿原本想要继续装受伤,想到苏惊寒已经拆穿她装受伤一事,她只能老实的一跪行礼。 其实她挺不喜欢京城这一点,贵人扎堆,她是最普通的平民百姓,见谁都得跪。 沈回跟夜九也跟着要跪,被苏惊寒阻止:“都免礼,本皇子是微服出行。” 说着,他的注意力又被那满满一桌子菜肴吸引。 酿冬瓜、炸银鱼……连最普通的青菜都炒得油光透亮,热气裹着鲜香。 苏惊寒撩袍坐下,用手轻轻扇了扇,将那香味往鼻子里引。 “苏秀儿,没想到你竟还有这等好厨艺,丝毫不比宫中御厨差!” 这评价是极高了。 苏秀儿站在一旁,欢喜地看了夏荷一眼。 见夏荷也正朝着她笑,就不再客气,一点也没拘谨,眉飞色舞地道。 “大皇子误会了,这是民妇家新聘的大厨做的。过几日民妇新盘的酒楼鲜豚居开业,如果大皇子有空,可以过来坐坐。到时候我家大厨还会推出新的菜品。” “大厨?酒楼?”苏惊寒眼中闪过好奇。 苏秀儿的底细他还是有所耳闻,从乡下来寻夫不过几日,才受了杖刑,这眨眼就聘了厉害的大厨,还开了酒楼。 沈回淡淡打断苏惊寒的探究:“大皇子,你不是要尝菜?” 苏惊寒挑眉,跟沈回相处多年,他自问十分清楚沈回的性格。 从不多嘴,也不爱管闲事。 刚刚说话,明显就是护上了。 苏惊寒拿起筷子突然就悟了。 有沈回在,别说短时间内开酒楼,聘大厨,就是建一座奢华的宅子,他也是信的。 苏惊寒自以为猜到了真相,心照不宣地开始尝菜。 每一道菜的味道都令他惊艳,挥舞筷子的速度也就快了起来。 他一面招呼着沈回跟苏秀儿还有夜九落座:“不用客气,大家一起吃,人多热闹。” 苏秀儿坐下后,不急着动筷,左右扫了眼,同样对这桌子菜很满意的夜九跟沈回,心里打着小主意。 连尊贵的皇子都觉得这菜可口,有夏荷在,她已经能想象得到,往后鲜豚居的生意会有多好。 以前在桃林村的时候,她就想多赚些银子改善家里人的生活,眼下好像马上就要实现了。 一切事情顺利的,不像是真实发生的。 为了庆祝顺利苏秀儿让松冬去对面酒铺买了几坛好酒,酒过三巡,苏秀儿就有些醉了。 她醉眼朦胧,起身将手搭在沈回肩膀上,打了个大大的酒嗝:“沈冰块,来京城能再一次遇到你,是我最大福气,如果没有你,我早就死了。这一杯,我一定要敬你!” “你喝醉了。”沈回伸手,用手掌盖住苏秀儿的酒杯。 “不醉,我千杯不倒,这点酒对我来说就是毛毛雨,不值一提。”苏秀儿摇晃着身体,想将酒杯重新从沈回手中夺回,一不注意整个人栽在沈回身上。 她想要起身,一用力,又重新跌坐回沈回身上,不经意间抬眸,对上沈回那张淡漠俊秀的脸,眸色一亮,就忍不住伸出食指,去戳沈回脸颊。 “沈冰块,你长得真好看,只是为什么你总是不笑,你笑起来一定很好看。要不给你姐笑一个吧!” 喝醉酒的人,永远觉得自己没有醉。 苏秀儿显然就是如此。 沈回扭头躲开苏秀儿的食指。 苏惊寒坐在一旁,看到这一幕,惊得差一点拿不住自己的酒杯。 从不让女人近身的沈宴回沈世子,竟然让一个女人坐在自己身上。 苏惊寒指着苏秀儿:“她叫你沈冰块,还坐你身上,你说你对她没有想法?打死本皇子,本皇子都不相信!” 沈回看了眼怀里,喝得脸颊绯红的姑娘,眸色微动,神情认真:“我永远不可对她有那种想法。” 苏惊寒仰头喝了一口酒,嘿笑了一声:“你对人家没有那种想法,还抱着人家。是不是嫌弃人家嫁过人?论身世,她是差了一点,配不上你东靖王世子的身份,但不做正妻,做侍妾或者是侧妃还是行的。” 沈回警告的看了眼苏惊寒:“别瞎说!” 苏惊寒没有从沈回身上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悻悻的撇了撇嘴。 想到那日在皇宫中父皇对苏秀儿的与众不同,又想到这两日父皇脾气越发暴躁,不由看了眼醉得厉害的苏秀儿提醒。 “别怪本皇子没有提前告诉你,父皇对这小村妇可很有兴趣。你若是还不行动,到时候父皇捷足先登,这小村妇成了宫里的娘娘,你后悔也没有用了。” 苏惊寒说的有鼻子有眼,不像是在说谎。 沈回垂眸又看了眼怀里苏秀儿的脸,心中明白,八成是皇上觉出些什么来了。 苏秀儿是长公主的女儿,那皇上就是苏秀儿的亲舅舅。 皇上对苏秀儿的兴趣,就像是他对苏秀儿一样,不可能是男女之情。 沈回道:“你想多了。” 苏惊寒眼见沈回不相信,完全没有了脾气,翻了个白眼道:“你爱信不信。” “啊!信,我信。大皇子,我们干杯,记得鲜豚居开业当日,一定要来啊,我等你。”苏惊寒说的那句话声音大了些,脑袋满是浆糊,快要打瞌睡的苏秀儿听到这句话,一下子又从沈回身上蹦了起来。 她拿着酒杯,眯着醉眼去跟苏惊寒碰杯。 苏惊寒没有躲,由着苏秀儿拿着酒杯撞上来。 小酒鬼。 酒量不行,倒是挺爱喝。 苏惊寒没有反感苏秀儿的一惊一乍,反而觉得这样的苏秀儿特别真实,而且从见面以来的那股莫名其妙对苏秀儿的亲切感一直都在。 苏惊寒看着沈回:“本皇子瞧着这小村妇,也越看越有趣,你若是真对她没有别的想法。让她被父皇纳进宫也挺好,往后若是有她在皇宫里陪着母后,母后怕是也能多些笑容。” 沈回没有反驳苏惊寒的话,目光一追随着苏秀儿,眼见苏秀儿已经喝下与苏惊寒碰杯的那杯酒,摇摇晃晃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他起身,趁苏秀儿不注意,将酒杯夺了过来。 “沈冰块,你干嘛老抢我的酒,你要喝自己倒啊!”苏秀儿半闭着眼,生气的嘟着嘴,这副小女儿的神态,跟白日利索的形象区别巨大。 沈回别开眼睛,不与苏秀儿对视,只淡淡重复:“你喝醉了。” “我没有醉。我再喝一杯,好不好?”眼见生气没有用,苏秀儿往前挪了几步,抱着沈回的胳膊晃了晃。 有的人天生就没有撒娇的天赋,苏秀儿虽说能做出小女儿的神态,可对于撒娇这种事情,她确实就差那么一点意思。 天生神力的她,摇沈回手臂的时候,没有注意好力度。 只听刺啦一声,沈回的袖子被苏秀儿扯烂了,露出里面白色的衣服。 苏秀儿手里扯着那半截青色的棉袍袖子,脑袋停止运转。 第35章 试探,沈回叫破苏秀儿身份 “噗!”苏惊寒没有忍住,非常不客气地笑出声来,笑着笑着那声音就越发的大,也越发的爽朗,到了最后几乎是前俯后仰。 这样的笑声,将在院子里玩的苏小宝跟已经离席的夜九引了过来,就连在厨房忙碌的夏荷也走了过来。 这种情况下,即便苏秀儿已经喝醉了酒,依旧隐约知道自己好似出丑了。 沈回扫了眼进来盯着苏秀儿的众人,再看了看低垂眉眼,沉默的苏秀儿。 他轻轻将手中拿着的酒杯往桌子上一放,轻描淡写地将苏秀儿手中的半截袖子拿了回来:“这衣服穿久了,这布料确实不扎实,正好换新的。” 他的话刚说完,突然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苏秀儿突然一弯腰,将沈回一把扛在了肩膀。 她扛着沈回在房间转了一圈后,看向苏惊寒:“看吧,我说了我没有喝醉吧。我除了能扛沈决块,还能将你一块也扛起来,你要不要也试试?” 苏惊寒唰的一下从位置上站起来,朝苏秀儿摆手,同时那笑更加止不住:“不用不用,本皇子相信你,你扛沈回就好……哈哈……。” “不要那就算了!”苏秀儿摇摇晃晃了两下,然后将沈回放了下来,接着就由苏小宝扶走。 走之前苏惊寒跟沈回分明听到,苏秀儿在小声嘀咕。 “撒娇这种事果然不适合我,我是疯了吗,为什么要向沈冰块撒娇。果然还是扛猪杀猪适合我。” “哈哈……”苏秀儿走后,苏惊寒看着沈回那张依旧冷淡的脸,改为了拍桌子大笑。 名震沙场的阎王将军,竟被人当猪扛起来了,他想沈回应该从没有这么丢脸过。 沈回默默坐下,一味吃菜,只是不说,他已经被苏秀儿一共扛过三回了。 等饭厅里再次没了外人,苏惊寒才想起说正事。 “你让本皇子查的事已经有眉目了,据鼓院使说,那日长公主府的人找过鼓院使,让给苏秀儿减一半的刑。周昌嘴严,没有打听出什么,可那日宫人说长公主府上的春桃姑姑的确有进宫给皇祖母请过安。” 沈回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看向苏惊寒没有接话。 苏惊寒仔细想了想,表情严肃,声音又压低了些:“你说,长公主为何会插手小村妇的事?难道长公主府也在关注贪墨案?还是说,段戈宏也得罪长公主府了?” 苏惊寒出生的时候长公主就已经失踪了,他虽然很敬佩这个活在众人口中的姑姑,但其实对这个姑姑也没多少感情。 人与人的关系,总是需要经过长时间的相处,才会变得越来越亲厚。 苏惊寒是完全没有将苏秀儿跟长公主想在一起。 也是,正常人又有谁会将一个村妇跟高高在上的长公主联系在一起呢? 沈回如此想着仰头喝下满杯酒,酒入喉有股苦涩的味道。 他将酒杯往前一推,抬眸:“既然想不通,那就别想。只要长公主府不是冲着我们来的就行。” “嗯。”苏惊寒点头,对沈回这个建议倒是赞同。 天色已经暗下,是时候离开了。 苏惊寒起身,目光扫过桌边那截被扯烂的青色棉袍袖子,又忍住笑了:“回头本皇子让人给你两匹新锦锻来,免得某人喝醉酒,你这袖子不经扯。” 沈回抬眸看了眼苏惊寒,眼神里没有什么波澜。 夜里的风带起凉意,等接苏惊寒的马车悄悄离去,沈回才转身回了院子。 廊下,哑奴手里端着只汤碗,正跟苏小宝比画着。 苏小宝一见沈回,立即跑过来拉住他的衣角:“沈叔叔,娘亲睡了,夏荷姑姑说让她醒了喝。太烫了,我怕拿不住,您帮娘亲送过去好吗?” “给我吧!”沈回接过哑奴手中的碗。 苏小宝一见沈回接过,扭头拉着哑奴重新往厨房走。 走远了小家伙还忘记回头偷偷看沈回一眼。 他可没有忘记,娘亲说要重新找个好看爹爹这事。 娘亲以前在桃林村也喝醉过,那时那个魏坏人还在。 魏坏人见娘亲喝醉,只一味偷偷抱怨娘亲不该学外祖母喝酒,说喝酒是男人该做的事,说娘亲应该学着文静贤惠些。 虽说是抱怨,可他分明从中听出了嫌弃。 但沈叔叔不会,沈叔叔只是担心娘亲喝多了不舒服,就连袖子被扯烂,被人娘亲扛起来了都不生气。 沈叔叔人真好,他想要这样的爹爹! 沈回推开门,里面没有点灯,只有月光透了进来。 苏秀儿侧躺在床上,头发散在枕上,眉头还微微皱着,像是在梦里也睡不踏实。 沈回走过去,将碗放在床头小几上,借着月光去看苏秀儿的脸。 酒后的红晕还没退,睫毛长长的,垂在眼下,倒少了白日里的泼辣,多了几分软乎乎的稚气。 这真会是父王的血脉吗? 沈回指尖差点碰到苏秀儿脸颊,又及时收了回来。 他站了一会儿,见苏秀儿翻了个身,才转身轻轻带上门。一抬头,发现在夏荷跟冬松站在厨房门口,正盯着他。 夏荷走了过来,语气带着试探:“沈掌柜跟大皇子关系这般好。你真的只是布庄掌柜吗?” 夜九在桂花树下喝茶,见状警惕起来,起身也要过去,被哑奴拉住。 夜九侧头,就见哑奴朝他摇了摇头。 他只暂时站在原地,目光却一动不动,紧紧盯着。 沈回老实回答:“不是!” 夏荷微微一愣,没想到沈回这般老实,她还没有开口,就听沈回又道。 “我的身份虽然不是布庄掌柜,但我能发誓,绝对不会伤到苏姑娘。在没有长公主府的允许下,也绝对不会向透露任何苏姑娘跟长公主的关系,包括苏姑娘!” 冬松一听沈回叫破苏秀儿的身份,身体就往前冲,准备动手。 不过才刚一动作,就又被夏荷制止的拦住。 夏荷不动声色又打量着沈回,瞧着眼前男子身材修长,眉眼沉稳,那眼眸像是深不见底的海,通身散发着贵气。 这样的男子没有深厚的世家底蕴十几年耳濡目染养不出来。 这个沈回比想象中的还要要深藏不露,竟已经猜到小主人的身份。 现在看来,怕是第一天春桃姐姐上门,就已经识破。 这样的人物,隐身在这小小布庄,绝对不会没有留后手,杀了他,恐怕麻烦比想象中还要大。 现如今,只能看一步走一步。 夏荷收起了眼底寒意,笑着道:“我相信沈掌柜的为人,还请沈掌柜说到做到。否则我们长公主府绝对不会与沈掌柜摆休,与你背后的家族摆休。夜里风凉,沈掌柜还是早些回房休息吧。” 心里确定,这位沈掌柜对自家小主子的关心,绝对不会是朋友这么简单。 只是不知道,这份关心是冲着小主子这个人,还是冲着小主子的身份。 第36章 跪跪跪,干脆叫软脚虾吧 这边月色正好,魏明泽那边就不太美妙了。 他还没有来得及真正享受状元身份带来的富贵,就已经被收回。 前一段时间的金银奢华,好像是浮光掠影。 二十大板,打垮了他的身子,罚银一千两,让他连住宅都抵押了出去。 风吹灯笼,魏明泽裹紧身上单薄的衣袍。 白日才将弟弟跟母亲送去流放,晚上却是连个落脚处都没有了。 没有办法,他只能来找段珍珠。 不过,他已经在段府门前站了两三个时辰,大抵段珍珠是不会来见他了。 他感觉到一阵绝望。 他已经沾了段珍珠的身子,若是没有被夺去功名,还能拿这事扒着段府不放。 如今他已经是白身,民不与官斗,他只能乞求段珍珠能念着往日恩情拉他一把。 段府。 段珍珠正在抄写《女诫》抄了整整一个下午,抄得手都酸了。 这时毛笔刚沾了墨汁,一下没有注意力道,墨汁晕染毁了整页抄好的纸。 段珍珠气恼地丢下笔,将整页纸揉成团,扔在了那地上,看向一旁的翠娟:“魏明泽可还在外面?” 翠娟道:“在的。” “让他进来!” 段珍珠将身体靠在了椅子里。 今日从沈记布庄离开后,她就去了武平侯府,也见到了如今的世子夫人表姐谢芳菲。 表姐还是一如既往地疼她,只是表姐才回京,正忙着重新夺揽管家权,只给她出了两个主意。 “不过就是乡下来的丫头,她再凶横,到底没见过世面。她不是要开酒楼吗,可以从别的地方下软刀子。” “例如酒楼吃坏人,再例如酒楼装修砸死人,不要亲自出面,别让人拿了把柄。她总不能每一件事都去告御状,登闻鼓院又不是她开的。” “还有那魏明泽,既然已经不是状元,那还留着他做什么,让他哪来回哪里去啊。她不是把你的名声弄坏了吗?那就把她的名声一并弄坏了。” 所以等魏明泽被带进来的时候,原本一肚子郁气的段珍珠,亲自上前去扶魏明泽。 魏明泽避开了段珍珠的碰触,眼神怯怯:“段小姐……我脏……” 身材单薄清秀的书生,雪白的衣服沾了泥,头发凌乱着,那眼神躲闪自卑模样,真的很容易博取到同情。 段珍珠原本已经对失去状元功名的魏明泽祛了魅,这会还真有些不舍了。 不让她碰,她偏碰。 段珍珠轻轻抚着魏明泽的脸,心中得到一股诡异的满足:“魏郎,你我落到这个地步,都是因为苏秀儿,你恨她吗?” 魏明泽偏了偏头,不让自己的脸沾到段珍珠手背,点头:“我恨,但我更恨以后都没有资格跟你在一起了!” 段珍珠没有接话,不能跟魏明泽在一起这一点,已经是默认实事。 大家族养出来的,怎么可能眼里只有感情。 段珍珠喜爱魏明泽,更喜爱利益。 不过,她确实因为魏明泽提的这一点,更加厌恶苏秀儿。 段珍珠抽开了手:“所以啊,魏郎你回苏秀儿身边去吧……” 苏秀儿做了个梦,梦见自己不但狗胆包天坐在了沈回怀中,还让沈回叫她姐姐,更是扯烂了沈回的袖子,还把沈回又扛了起来。 这个梦真是太吓人了,虽然她不问,不代表她傻。 沈回能请大皇子给她放水,还让大皇子找到沈记布庄来喝酒,沈回的身份绝对不像是表面看起来的这般简单。 沈冰块虽然秀色可餐,可他们的身份差异太大,不适合。 何况她现在也没有再嫁人的心思。 苏秀儿拍了拍自己迷糊的脑袋,就见房间门被推开,从外面探进来一颗小脑袋。 苏秀儿朝苏小宝招了招手。 苏小宝迈着小短腿哒哒进来,然后踮着脚将小几上的醒酒汤递到苏秀儿面前。 “娘亲,您醒了啊,这是沈叔叔特意给你端进房间的醒酒汤,快喝了吧,喝了脑袋就不痛了。” 以前苏添娇总会喝醉,那时苏秀儿就会熬醒酒汤,所以苏小宝很熟悉醒酒汤的功效。 苏秀儿刚刚才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这会听苏小宝提沈回,心中根本没有任何绮念。 她摸了把苏小宝的小脸,将醒酒汤往嘴里送:“沈冰块果然是个外冷内热的好人。” 然而,话才落,就见苏小宝坐在床沿上晃悠着双短腿,掰着手指头一五一十地数。 “沈叔叔是不是外冷内热小宝不知道,但沈叔叔对娘亲可真好。娘亲把沈叔叔袖子扯坏了,还趁着醉酒将沈叔叔扛起来,沈叔叔都一点也不生气。” “扑哧。” 苏秀儿喝进去的醒酒汤全吐出来。 原来那些竟不是梦! 既然扯了袖子,扛了人是真,那坐人大腿上,让人叫姐姐肯定也不是会是梦咯。 畜生啊! 苏秀儿生平罕见的害羞了,接下来一整天都绕着沈回走。 沈回瞧着别别扭扭的苏秀儿感觉莫名其妙,问夜九:“她这是怎么了?” 夜九瞥了眼快步疾走的苏秀儿,忍不住嘴角带笑:“世子,您这都没有看出来吗?苏姑娘铁定是记起昨日喝醉酒出丑了。” 原来如此,沈回眸色微动,也笑了。 因着还要装伤,交接酒楼的事情苏秀儿就全交给了冬松去办,自己则一整天都待在厨房里,跟夏荷制定酒楼开业的菜谱。 不过光夏荷一个厨娘也不够用,毕竟夏荷是长公主府出来,让夏荷当个总厨管厨房指点一二还差不多,全交给夏荷苏秀儿过意不去。 苏秀儿趴在桌子前,琢磨着如何写招聘文书。 沈回就神出鬼没地走过来了,把她吓了一跳。 苏秀儿还是不敢看沈回的眼睛,脸颊红红的:“沈掌柜,你今日好闲啊,不用出门的吗?” 沈回眸色暗了暗,好脾气地将苏秀儿压在手下的聘书扯了出来:“张掌柜要回乡下,他酒楼里的伙计跟厨师都是现成的。他方才问我,你需不需要?若是需要的话,他们都能留下。” “还有这等好事?当然需要。”苏秀儿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连害羞都忘记了,转身就往铺子前面跑,跑到一半步子又慢下来,记起自己应该还是个伤患。 沈回看破苏秀儿内心小纠结说道:“你打板子放水一事,大皇子已经在皇上那里报备过了,你只要不别太高调,就没有人会追究你欺君。” 苏秀儿慢下装瘸的步子又恢复正常,回头对沈回笑着竖起大拇指:“沈冰块,你真是个大好人。” 不用再为酒楼营业人员不用再花心思,也不用比杀猪还累得继续装伤,苏秀儿这一下是彻底将害羞一事忘光了。 她通过沈记布庄去了隔壁酒楼,没一会刑部衙门的人就来了。 今日送来的是段珍珠赔付的五百两银子,还有魏明泽赔付的一千两银子,只是魏明泽的一千两不够,一共只有八百两。 那负责送赔付银子的差役说道:“苏氏,那魏明泽抵押了宅子跟全部家产也凑不齐一千两银子,你看这剩下的二百银要怎么办?你跟魏明泽自己商量一下吧。” 苏秀儿在点差役交过来的银票,听到话,眼中瞬间升起一阵茫然。 魏明泽也来了。 凑不齐银子还能这般商量! 但想一想也觉得合情合理,魏明泽毕竟才中状元,现有的那些资产还是别人赠送的。 送给段珍珠的那些不菲聘礼,大概也是为了压下负面舆论,从段府拿出来充门面的。 苏秀儿刚刚还因为收到银子而愉快的心情,瞬间就变得不太那么美妙了。 说话间,那就藏在门口的魏明泽已经一瘸一拐,可怜兮兮地走了进来。 他一看到苏秀儿,竟也不顾许多人在场,就那么直挺挺地给苏秀儿跪下了。 “秀儿,我错了。我知道我不该三心二意,吃着碗里想着锅里。你能不能看在我现在一无所有的份上,原谅我?” 第37章 谁敢质疑长公主 虽然沈回说,打板子放水一事,已经跟皇上报备过,但苏秀儿对外还是驻着拐杖的。 魏明泽这一跪,骇得她差点扔掉拐杖拔腿就跑。 铺子门口这时已经围了许多围观的路人,瞧见魏明泽这没有底线的一跪,顿时也被震惊到,震惊过后竟开始替魏明泽鸣不平。 “这妇人是谁,怎么让男人给她跪下了?” “这你都不知道。敲登闻鼓的乡野屠户苏秀儿,跟被摆了功名的新科状元啊。” “哦,原来是他们啊。听说新科状元为了赔付银子连宅子都抵押了,母亲跟弟弟也流放了,算是罪有应得。可是浪子回头金不换,既然如此,就该原谅他!” 有些人天生喜欢看热闹不嫌事大,也不管对错,就喜欢同情弱者。 更有甚者认为父权夫权大过天,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夫既然知道错了,就该千恩万谢。 “苏氏,既然魏公子知道错了,那就原谅他算了。夫妻还是原配的好,何况他都给你下跪了,别不识抬举。” 魏明泽一听有人替他说话,竟也在地上膝行两步,更加可怜的看着苏秀儿。 “秀儿,你听到了,大家都让你原谅我,你就原谅我吧。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已经夫妻已经三年,你脾气这般火爆,恐怕也只有我能包容你。” “何况你身边还带着小宝,毕竟不是每个男人都像我一样,能待小宝如己出。我们重新过日子,当以前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好不好?都说男人膝下有黄金,上跪父母君王,从没有跪妻子的。就这,你也能看出我有多重视你。” “原谅他!” “原谅他!” 围观的人群中,竟有人开始带头起哄。 沈回跟夜九闻声也从后宅到了前铺。 看着这热轰轰的一幕,沈回皱了皱眉头。 夜九却是忍不住砸舌:“下跪啊,这魏明泽好无耻,也好大的手笔,他是连名声彻底不要了。不过苏姑娘怕是会原谅魏明泽了吧。毕竟应该没有女人能承受得住男人的下跪。” “没有人能承受得了男人的一下跪,魏郎受委屈了。只要魏郎成功回到苏秀儿身边,魏郎就有一百种方法再折磨她,弄臭她的名声。毕竟没有什么比夫君这个称呼更好下手。” 沈记布铺的对面茶楼,段珍珠正得意的看着她的手笔。 她轻轻抿了口茶,茶甘甜入口生津。 她扭头收回视线,举着茶盏,欣赏着手里中白色青釉的茶盏,认同道。 “还是表姐的手段高明,软刀子的确比直来直往有趣。苏秀儿,魏郎哪怕没了功名,也曾是堂堂状元郎。你一个乡下来的村妇,这辈子只能都够到这样的高度吧?如今他肯屈尊回头看你一眼,还不赶紧感恩戴德地接着这份恩典?” 沈记布庄内,冬松也怕苏秀儿被魏明泽哄了去,攥紧了拳头,身侧的夏荷道:“夏荷姑姑,要不我把这忘恩负义的伪君子丢出去吧!” 夏荷抿了一唇,阻止:“不可,我们不能为小主人做主。长公主一向恩怨分明,相信小主人也不会让我们失望。” 嘴上这么说,可夏荷心里到底还是捏了一把汗。 在诸多复杂的目光当中,苏秀儿突然扭头拿过桌上茶盏,将那冷透了的茶水泼在了魏明泽脸上。 “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同过房吗?我们哪有恩过,我分明就是你的钱袋子。你不是容忍我的脾气,你是要靠我养你们全家呢,你敢跟我撕破脸吗?小宝就算不没父亲,他也有母亲宠。” “再者,男人膝下有黄金,那也得分人。你魏明泽这膝盖哪里有半分金贵?分明比烂泥还软,比烂黄瓜还不值钱。烂黄瓜扔了还能图个清净,你这一跪我还嫌脏了眼睛!” 苏秀儿骂完魏明泽,无差别攻击,扭头看向那围在门口的路人。 “谁说浪子回头就金不换了,我偏就不原谅他了,你们谁要,就捡去。我不拦着。女人不一定非要靠男人才能活。像长公主,她就能顶天立地,上战场一个顶数千个无用的男人!” 那些起哄的人,被苏秀儿骂的一愣一愣的。同时也想起了那传奇的长公主。 没有长公主,就没有现在安居乐业的盛国。 那般惊才绝艳的人物,男人站在她的身边都得逊色。 呆傻了片刻,才有人不服气地反驳。 “话还是不能这么说,一个女人怎么可以没有男人?” 苏秀儿笑着,不急不缓的还回去:“怎么,你是在质疑长公主吗?” 谁敢质疑长公主,长公主可是盛国的神话。 顿时又是一片沉默。 片刻有人终于想到,要如何继续反驳,刚张开嘴苏秀儿又会用同样的一句话,风轻云淡反驳回去:“怎么,你们是想质疑长公主?” 因此,接下来再也没有人敢说苏秀儿的不是。 苏秀儿就这样硬生生控制了局面。 “这个女人!怎么还能这般撒泼,她一个村妇怎么配跟长公主比!”段珍珠在茶楼看着,通过家丁的传话,气得当场砸碎了手中刚刚被她欣赏的茶盏。 沈回的眼里染上了,“他就知道会是如此”的笑。 夜九也佩服苏秀儿的战斗力,默默决定,以后轻易不招惹苏秀儿。 松冬跟夏荷则是松了口气。 苏秀儿见四周终于安静,才看向那差役,指着魏明泽。 “你让他起来,今日是来谈赔付银子的,不是来看他装可怜的。他要是不赔付银子,就是抗旨不遵,这你得管。” 差役是收了段珍珠银子的,原本魏明泽已经凑够了一千两,为了搞臭苏秀儿,又划去了两百两。 差役心中怄火,原以为是桩简单的差事,没想到这般难缠,他不想将自己卷进去,只能呵斥魏明泽:“魏明泽这事你怎么看?” 魏明泽说:“这到底是我跟秀儿的家事,我们能商量的。” 说着,脸上水渍也没有擦的,就那样再次可怜巴巴的看向了苏秀儿。 “秀儿,你真的是误会我了。说来说去,你还是不相信我对你的真心。好,那我以死明志,让你看看我的决心!” 说完,他就一下子站起来,朝着柜台就撞了过去。 “一哭二闹三上吊,真精彩!”苏秀儿没有去拦,反而往后跳躲了几步,就怕被溅了一身血。 关键时候还是沈回拉了魏明泽一把,才没有让他撞在柜台上。 可魏明泽也因为才被打过二十杖身体弱,加上现在这剧烈动作晕了过去。 身为女人,最怕遇到没有下限不要脸的男人。 死缠难打,自轻自践自残自杀博取同情。 可连自尊自爱都做不到的人,又怎么可能会爱他人。 苏秀儿为自己曾经的眼瞎摇了摇头。 沈回二话不说,拎着魏明泽的衣襟,将人扔到了那官差身上。 “把他带走,别死我铺子里。” 第38章 整个东靖王府都应该属于苏秀儿 魏明泽已经晕了过去,接下来谈赔付款的事情确实不好继续进行。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差役只好硬着头皮,将魏明泽带走。 苏秀儿拄着拐杖,拦住去路,笑眯眯盯着差役的脸:“差爷,别忘记还差二百两银子呢。若是魏明泽实在凑不出来,那我就只有去找一趟鼓院使大人了。”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威胁。 都说民不与官斗,这个苏屠户偏偏反其道而行。 差役心烦心躁地皱眉,刚想发火,想到苏秀儿敲登闻鼓的悍勇事迹,又将火气压下。 突然就开始后悔贪财答应段珍珠。 他胡乱答应:“等魏明泽醒后,我会再逼审他。” 算是有了变相保证,苏秀儿这才侧了侧身体,将路让开了些:“好咧,那我就在这里等官爷把银子送上门了。” 众人散去,方才闹烘烘的铺子才重新恢复清静。 苏秀儿低垂着眉眼,安静地待在角落,将方才收起来的银票又重新拿来出来一一清点。 越清点,她的眉头就皱得越紧。 一张漂亮的瓜子脸,几乎皱成了小苦瓜。 沈回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苏秀儿的身侧,他面部表情绷紧,食指扣着拇指。 纠结得像是不爱吃香菜的人,吃到了香菜馅的饺子。 许久才憋出一句话。 “魏明泽配不上你,以后我帮你寻位更好的夫君。” “啊?什么?”苏秀儿思绪被打断,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抬起,眨巴眨巴迷茫地看着沈回。 沈回骨节分明的食指擦了下鼻尖,移开视线,看着前方,别扭地道:“别难过!” 苏秀儿眼睛一亮,终于弄明白了意思。 原来沈回误以为她在为魏明泽难过。 可以看得出来,沈回不经常安慰人。 苏秀儿扬唇,两眼弯弯,拍了拍沈回肩膀。 “沈冰块谢谢你啊,不过你误会了。魏明泽这种伪君子才不值得我费神。我就是在愁银子好像永远不够花。还你五百两银子,我就剩八百两了,还要装修、采购食材,哪哪都不够用。如果天下能掉点银子下来就好了!” 说着,她夸张地双手拾十,做祈求状。 眼前的女子想法似乎永远都能出人意料。 也好似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能把她打垮。 她永远鲜活充满动力。 沈回眸色一深,敛眉说道:“我借你的银子不急。可以等你以后赚了银子再说。” “这怎么行,有错有还再错不难。”苏秀儿摇头,说着已经如同割肉般,把那五百两银子塞沈回手里:“拿着,免得我一会后悔,真不给你了。” “不给也没有关系!”沈回认真。 苏秀儿是父王的女儿的话,那东靖王府的一切都是她,何况区区五百两。 苏秀儿不知道沈回所想,顿时瞪大眼睛,去探沈回额头。 她生平从没有见过沈回这样的冤大头。 他家是开钱庄的吗。 五百两说不要就不要。 入手冰冷。 苏秀儿眨了眨眼:“不烫啊。” 沈回撇开苏秀儿的手。 苏秀儿也意识到自己这动作有些不妥。 她笑了笑收回了手,转移话题,随口说道:“对了沈冰块,如果魏明泽下次再一哭二闹三上吊,闹自戕,你记得一定别拦,我不在乎名声,我倒要看看,他到底会将自己伤到何种程度!” 沈回虽然方才说,是不想让魏明泽死在铺子里,才拦下的魏明泽那一撞。 可她却是看得出来,沈回根本不在乎铺子里的生意。 这铺子一天光顾的客人不过两三个,铺子更是开一天,关一天。 所以,沈回只能是怕魏明泽真死在这里影响她的名声。 “我就是一个杀猪的,名声又不值银子,谁真把我惹急了,我就揍谁!” 说着,扬了扬拳头。 沈回眸色幽暗了下,这京城里头的名门贵女谁不在乎名声? 苏秀儿本该生于世家大族,金尊玉贵地长大。 杀猪? 这应该是跟她永远不沾边的行当。 可现在她却说,自己只是一个杀猪的。 沈回没忍住,疼惜地伸手去抚摸苏秀儿的脑袋,快要碰到时又及时收了回来,换成了一句低哑的话。 “没必要为了不值得人毁掉自己的名声,你可以试着换一种更柔和的方式。” 苏秀儿敛了一下眉:“柔和的方式我知道啊,小的时候娘也教过我怎么不动声色的……嘿嘿……阴人,不过我嫌太麻烦了。” 沈回眼里浮现淡淡浅笑,像长公主那般惊才绝艳的人,若是不教女儿这种小计算,那才叫不正常。 如果苏秀儿从小跟在父王身边,父王应该也会教她一些本事吧。 沈回淡淡道:“如果以后嫌麻烦,可以交给我!” 苏秀儿感觉心脏跳快了几分,在沈回身上再一次感受到了被保护的感觉,这种满满的安全感,差点让她胡思乱想。 不过,男人哪有赚银子香。 等赚够了银子,不怕没有男人。 苏秀儿按住了喜欢乱跳的心脏,侧头朝苏小宝甩了甩仅剩的那八百两银票,夸张地张开双臂:“小宝,娘亲有银子了!娘可以送小宝去书院,还可以给小宝做新衣裳咯!” “哇,娘亲是天底下最棒的娘亲!我喜欢娘亲!”苏小宝同样用最热情夸张的方式扑向苏秀儿。 两人不是亲生母子,却比许多亲生母子感情还要好。 沈回的眼里浮现出几分羡慕,随即很快消失。 冬松跟夏荷在旁看着,嘴角也流露出笑意。 夏荷觉得这就是缘分,小主人不知道自己娘亲就是长公主,却误打误撞用长公主的名讳堵住了悠悠众口。 夏荷把方才苏秀儿跟沈回的互动看在眼里,为了阻止事情向不可逆的方向发展。 她笑着向苏秀儿建议:“苏姑娘,现在酒楼已经在正式筹备,这借沈掌柜的银子也还了,我们不如今日就搬到隔壁酒楼后宅去吧,这样住得也能宽敞些!” 苏秀儿闻言觉是十分有道理,赞同地点头:“夏荷姑姑你说得对,我们这就搬。” 苏秀儿做事利索,是十足的行动派,决定的事情决不拖沓,马上就干。 她转身就朝后宅走去,准备收拾包袱,临走前又觉得虽然左邻右舍的住着,可毕竟在沈回这里住了这么久,不打声招呼不好意思,又把头缩了回来。 “沈冰块,谢谢你这几日的照顾,以后我搬去了隔壁也能继续做邻居啊。等酒楼开业,你就天天来吃饭,我不收你们银子。” “好。”沈回点头。 不到小半个时辰,原本热闹的宅子,就又只剩下沈回和夜九以及哑奴还有马棚里的两匹马。 站在桂花树下,往隔壁院子看去,就见原本清静的壁隔院子闹烘烘的。 苏秀儿正指挥苏小宝栽花。 夏荷已经在厨房忙碌。 隔壁院子什么也没有改变,却像是什么都变了。 夜九站在沈回的身边眨了眨眼:“世子,你有没有觉得苏姑娘搬去隔壁后,隔壁瞧着就多了些什么?” “烟火气。”沈回说完,转身就走。 夜九闻言猛地反应过来:“对就是烟火气!” 雪白的白鸽经过几天几夜不停地飞行,终于飞进皇宫,又飞进专门饲养鸽子的宫人手中。 宫人从白鸽腿上取下信条,一刻也不敢停歇地跑到养心殿,躬着身体将信交给福德禄总管太监。 他们御鸽处的人都知道,最近几日皇上在急着等一封来自锦衣卫指挥使鹿鸣的信。 总管大人一天要派人来御鸽处看八回。 第39章 皇上动怒,发现苏秀儿说谎 福德禄接过信的那一刻,这几日提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皇上自从得知长公主的消息,连续几日都吃不好,睡不好了,如果不是朝中事务实在脱不开身,都恨不得亲自去寻长公主。 这做主子的吃睡不好,做奴才的岂不得更加熬着。 福德禄心中想着,脚下步子迈得飞快:“皇上,鹿大人的信到了!” 皇上原本靠在椅子上,阖着眼捻转着手里的碧玺佛珠,这会听到福德禄的话立即睁开那双常年威严,不苟言笑的眼,激动地站起身来,手中佛珠也差点摔在地上:“快拿来给朕看看!” 皇上打开信条一目几行,看完之后激动褪去,只剩受伤。 受人尊重、畏惧的帝王竟像幼童似的委屈地翕了翕唇,声音哽咽,如同兽王呜咽:“长姐她不愿意回宫,她真的不要朕了……福德禄……她不要朕了……” 说着,又发泄地将满案桌的东西全部推落到地上,随后颓废地跌坐在椅子上。 福德禄不敢看那信条上写的什么,但从皇上的言语中,他也推出了七八分。 大概是鹿鸣找到了长公主,但长公主拒绝回京了。 也是,像长公主那般的人物,她若是还活着,那不回京肯定不是因为被谁绊住了手脚,而是自己不想回。 皇上有多在乎长公主,旁人不知,他这个贴身大总管是知道的。 当初长公主突然失踪,有人猜测是皇上谋害了长公主,他听了只觉得是一个笑话。 如果眼前摆着一瓶毒药,长公主跟皇上注定只有一个人能活,那皇上肯定会抢先毫不犹豫喝下那瓶毒药。 这么多年盼着,终于有了长公主的线索,长公主却不愿意回来,等同于在皇上胸口扎刀。 福德禄就怕找不到长姐的皇上发疯,把他的脑袋砍了。 福德禄转动着脑袋,想尽办法让皇上提高情绪:“皇上,鹿大人信可有说长公主如今在何处落脚?身边都有些什么人?长公主不愿意回京,或许可以从她身边人入手?” 福德禄一句话如同五雷轰顶,一下劈醒了陷入被抛弃中不可自拔的皇上。 皇上再次拾起那张信条,重新将信条看了一遍:“信上说皇长姐在乡萍镇桃林村落脚,以寡妇自居,身边有一个女儿,和一个捡来的外孙。上门女婿上个月才中了状元……” 福德禄越听皇上念眼睛就睁得越大,最后忍不住叫了出来:“长公主的女儿,不就是那敲登闻鼓的苏秀儿吗?” 皇上当然也发现了,他念着念着,脑袋中也闪过小姑娘一张漂亮自豪的脸,她的声音清丽得也如百灵鸟般好听。 那日在他有所怀疑追问的情况下,她对他说:“民妇娘在民妇心中的确优秀,她每日天不亮就出门劳作,天夜才回来,为了将草民养大含辛茹苦,勤节持家,一年到头都舍不得给自己做身新衣裳,民妇发誓一定要让她过上好日子。” 他的长姐绝对不是一个会亏待自己的人。 鹿鸣身为锦衣卫指挥使,不可能会骗他。 那说谎的只会是苏秀儿! “小丫头,嘴叭叭的挺会说。去,将苏秀儿给朕拎回宫。” 皇上这会好像突然间有了方向,一改之前被抛弃的颓废,又变得有了精神。 福德禄知道主子是阴转多云了,眼里也多了几分笑,躬着身体道。 “皇上,天都快黑了。苏姑娘那日敲登闻鼓受了惊吓,您这样把她拎进宫怕是会吓着她。不如等明天天亮了再说,反正听沈世子说,她要在京城开酒楼。既然如此肯定也不会跑出您的手掌心!” 皇上听福德禄说得有道理,再次又坐了回去。 皇上不是蠢到没有分寸,就是人一旦碰上自己在意的事情,就会容易忽略一些细节。 既然不急着出宫,皇上就亲自提笔给鹿鸣回了一封信。 只让他按兵不动守着苏添娇,别让苏添娇在眼皮底下再失踪就好,其他事情让鹿鸣不用再插手。 皇上将重新写好的信交给福德禄,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既然皇长姐选择抛弃了他,那他才不要没脸没皮地硬扒着。 他还是有自尊的。 他要去会会自己的那个外甥女,想办法让长姐自己回来。 “福德禄,准备一下,朕要就寝。” 福德禄往外看了一眼天色,眸底闪过一抹细小的笑。 现在天是黑了,可不过才戌时,这会入寝实在早了一些。 皇上这恐怕是想养好精神,明日见那苏秀儿吧。 看来皇上爱屋及乌,很是看重这突然冒出来的小外甥女呢! 苏秀儿这个村妇以后前途怕是不可限量,那目光短浅的魏状元若是知道,怕是要悔断肠了。 魏明泽被带来沈记布庄后,没有多久就醒了。 他醒来不是在刑部衙门,而是在段珍珠临时给他租的宅院里。 与他一起的,还有魏田的妻子许小蛾,跟妹妹魏芳芳,魏田和许小蛾的儿子魏顺。 “大伯,来先喝了这口药,喝了你就能舒坦些了!” 许小蛾劝着,语气温婉。 魏明泽迷迷糊糊喝了几口,终于好受了一些,推开了许小蛾手中的药碗,不愿意再喝。 魏芳芳接过药碗放到了桌子上。 许小蛾将魏明泽扶了起来,接着说道:“大伯,要不然我们回乡萍镇去吧,段小姐给的银子还有一些,够我们回去的盘缠了,往后在家好好种田还是有活路的。” “是啊大哥,你虽然没有了功名,可你也是实实在在中过状元的。一定有许多人愿意聘你做先生,我们可以再供顺哥儿读书,往后顺哥儿若是也能中状元,也能将娘跟二哥接回来!”魏芳芳也劝。 魏明泽盯着地面没有出声,再抬眼。 魏芳芳跟许小蛾对上他那阴森恐怖的眼神,都如同见到了恶鬼。 魏明泽声音阴沉:“我魏明泽既然从乡下出来了,就再也不会回去。要回你们回。她苏秀儿一个鲁莽的村妇都能在京城立足,我一个考中过状元的读书人,为何不能在京城立足。” “我为了她一个村妇都当众跪下来,她凭什么不原谅我。我那般在意她,都愿意以死明志了,她为何还不原谅?我只是犯了全天下所有男人想要往上爬,都会犯的小错误罢了。” “可是大哥,你都以死威胁了,大嫂都不原谅你,你接下来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啊?”魏芳芳说不过魏明泽妥协有,同时也有些不甘心,跟着追问。 魏明泽眸光闪烁了下:“跪一次不行,那我就跪两次,跪到她同意原谅为止。” “只有你去跪,这还不够。本小姐觉得,不如你们全都去跪。苏秀儿恨你,是因为你辜负了她。可你的弟媳、小妹、侄子可没有害过她。你们一起去给她跪下,她就算依旧不肯心软。你们也可以指责她不给你们家活路,想要逼死你们全家!” 段珍珠站在门外,只听到魏明泽最后一句话。 她嘴角扬起恶毒的笑,推门走了进来。 眼里都是要将苏秀儿这个村妇狠狠踩在脚下的决心。 第40章 一只苍蝇,拍死就是 所有人都去跪,这是想要利用过往恩情绑架苏秀儿。 如果只有魏明泽一人去跪,苏秀儿还可以用长公主来搪塞。 可若是有小弱在,苏秀儿还无动于衷,那就是毒妇,铁石心肠。 “京中这么多食铺酒楼,苏秀儿一个低贱的贱妇,如果连人品都没有了,谁又会去光顾她的酒楼。本小姐就是让她的酒楼开不起来!” 段珍珠狠绞了下手中的帕子。 或许生活在低层,更明白生存的不易,许小蛾说:“可是大嫂一个女人带着小宝在京中生存也不易,酒楼如果开不起来,他们岂是要活不下去。” “啪”。 段珍珠抬手一个耳光打在许小蛾脸上,跋扈地指着她:“蠢妇,她都害你男人流放了,你还想着她能不能活?你如果这么善良,那你就先去死!” 许小蛾捂着被打的脸,缩了缩身体,垂着眉不敢说话。 男人不在,身上没有几两银子,现在还得靠魏明泽跟段珍珠过活。 再者以前她就是家中的隐形人物,早被赵氏蹉磨得没了脾气。 赵氏只疼爱儿子,魏芳芳在家也是老黄牛。 可赵氏对她再凶,也是自己母亲,现在赵氏被抓,她完全没有了主心骨。 原本跟许小蛾约好劝魏明泽回村,现在眼见魏明泽不听,加上段珍珠这般泼辣,她只能妥协。 她扶住许小蛾,两人怯怯地靠在一起。 魏明泽根本没看许小蛾跟魏芳芳一眼,就已经替他们都做了主。 他吃力地站起来,含情脉脉地望着段珍珠:“手有没有打痛?别跟他们这群村妇计较,我都听你的!” 段珍珠满意地用手掌拍了拍魏明泽的脸:“还是我们家魏郎懂事。我喜欢。等苏秀儿酒楼开不成了,我就把它盘下来,送与你!” 魏明泽眸色闪烁了下,再看向段珍珠时,已经是无欲无求,温柔万分:“酒楼我不稀罕,只要能让你出了这口恶气。” 段珍珠被魏明泽哄得嘴角扬起,也越发舍不得魏明泽这个曾经的准夫婿。 第二日。 张记酒楼的招牌已经拆下,门口张贴着一个告示,上面写着酒楼即将开业,敬请期待。 冬松请了匠人,按照苏秀儿的图纸进行改装。 苏秀儿拄着拐杖就在铺子里守着,哪里不行,跟想法有了偏差,立即提出改正。 杀猪的确是个体力活,虽说苏秀儿力大无穷,可也知道其中不易。 正是从底层来,见多生活不易,她对这些改装的匠人也都客客气气的,嘴甜,大方,茶水点心一应准备着。 匠人感觉受到尊敬,非但没有烦苏秀儿事多,反而越发上心,在时间上竟还给苏秀儿节省了不少。 夏荷见自家小主子人对酒楼这般上心,当然要支持,主动将厨师都召集起来,试吃开业要上的新菜,并且不嫌烦地亲自指点一二。 夏荷厨艺高超,已经到了大师级别,受到她指点的厨师,厨艺上都有了很大的进步。 酒楼门前,也用红纸写着“即将开业,敬请期待。” 一切井然有序地进行着,从酒楼门前走过的路人,见到这热火朝天的一幕,都会忍不住侧头看上两眼,对这即将开业的酒楼生出几分兴趣。 这时,魏明泽领着许小蛾还有魏芳芳,以及魏顺在酒楼门前没有任何预兆地排成一队跪了下去。 四个人这一跪,当下就引起了行人的注意,有人停下脚步,或有人围了过来。 魏明泽跪行两步向前,扯着嗓子朝酒楼里面喊道:“秀儿,我是真错了,请你原谅我吧。我对你的心山河可鉴啊,你不要听信他人挑拨,就跟我离了心。” 魏芳芳跟许小蛾都低垂着头,羞耻地不敢面对周围人的目光。 他们虽然虽然也一直生活在乡下,但明显比魏明泽要有羞耻心,觉得无缘无故跑到人家酒楼门口下跪,确实是一件很令人不齿的事情。 魏明泽先一嗓子嚎完,见没有人跟上,侧头看了许小蛾跟魏芳芳一眼,小声地道。 “弟妹、小妹,我这样做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我们魏家。难道你不想要娘跟二弟回来了吗?民不与官斗,只要段小姐高兴了,日后有机会,她自然会想办法赦免娘跟二弟!羞耻值几文钱,穷人不需要羞耻心的,你们别这般自私!” 许小蛾跟魏芳芳挪了挪唇。 魏明泽这番说词听着像是有道理,可仔细一想就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可让他们说,又说不出个道理来。 难道穷人真不需要羞耻心吗? 就在他们疑惑的时候,魏顺跟着往前膝行两步到了魏明泽身侧,乖巧地道:“大伯,我听你的。” 说着回头看了许小蛾一眼:“娘,你忘记阿奶说的吗?大伯是咱家最有出息的人,凡事都得听大伯的。” 说完,他一仰头然后额头重重磕在地上,扯着嗓子嚎道:“大伯母,求求你原谅大伯吧。都是你因为你,阿奶跟爹都被流放了。大伯受了重伤,我跟娘还有小姑都一天没有吃饭。你就收留我们吧,我保证会吃的很少很少!” 幼童带着哭音的请求格外揪人的心,不知不觉,停在他们身侧的脚步就多了起来。 许小蛾跟魏芳芳见人一多,被裹胁着,也跟着一起下跪。 段珍珠花银子雇来的托,这时开始出声煽动围观路人的情绪。 “这不是魏状元吗?啧啧,听说昨天都被那苏屠户逼昏过去了。一家人一天都没有吃饭,是真惨啊。得饶人处且饶人,这苏屠户心真硬啊。” “是啊,你看那孩子,还那般小就没有了爹在身边。你看那魏明泽的弟媳跟小妹,瘦都快皮包骨了。” “苏屠户心肠真是歹毒,这般心肠硬的人开的酒楼,说不定都是给我们用最劣质的食材烹煮食物,我坚决抵制去她酒楼用餐。” “坚决抵制!” 酒楼门口叫闹的声音越来越大,里面的人想不听到都不行。 后厨厨师跟夏荷都走了出来,装修的匠人也都暂时停了工。 松冬疾恶如仇地攥紧了拳头:“这魏明泽是苍蝇吗,昨日都没有讨到好,今日还敢上门!” “他就是苍蝇,如果不能一劳永逸让他消失在京城,他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地黏上来。”夏荷手里拎着把菜刀。 苏秀儿盯着外面酒楼门口,听到夏荷说的话,回头看了夏荷一眼,心中若有所思。 冬松道:“我现在就把他打晕,丢出京城!” 第41章 皇上喜欢苏秀儿超过两个儿子 “不行,如果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岂不是更证实了苏姑娘心肠歹毒。”沈回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众人回头,就见沈回跟夜九从后院走了出来。 沈回跟夜九之前都在隔墙沈记布庄,现在出现在酒楼里面,只有一个可能。 冬松跳脚:“沈掌柜,你是翻墙过来的吧?你怎么可以不经人同意,随意翻人家的院墙?” 沈回面色一紧。 夜九怼了冬松一句:“现在重点是在翻墙吗?别不识好人心,我们家掌柜是在担心苏姑娘。” “对的冬松哥哥,你就别小气了。小宝喜欢沈叔叔担心娘呢!”苏小宝分别拉了拉松冬跟夜九的手。 突然话题就走偏了。 沈回看了眼苏秀儿,苏秀儿也看向了沈回。 视线相对,苏秀儿飞快将目光移开。 沈回抿了一下唇道:“这件事不如交给我来处理。” 夏荷看出苏秀儿跟沈回之间的微妙互动,皱了皱眉,争取的出声道。 “苏姑娘这件事不如就交给我们长公主府吧!一个被革除功名的小子,我们长公主府有一百种办法整治他。但沈掌柜应该不同,一个小小的布庄掌柜,怕是奈何不了有段府撑腰的魏明泽!” 夏荷这话有火药的味道。 是在故意讽刺沈回需要隐藏身份。 同时也是在排斥沈回,不希望沈回过多介入苏秀儿的事情。 沈回沉默地敛了敛眉,夜九一挺胸脯,已经开口维护。 “我家掌柜虽然只是布庄老板,可他认识大皇子,让魏明泽消失,对大皇子来说,也是小事一桩。” 夏荷跟沈回发生了冲突,都想要动用自己的势力维护苏秀儿。 与此同时,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也正往沈记布庄这边赶来。 马车内,福德禄掀起帘子往外面看,回头对端坐着,手里捻着碧玺佛珠的皇上禀告。 “皇上,前面就是沈世子跟苏姑娘的布庄跟酒楼了!咦,怎么酒楼门口围了那么多人?” 福德禄说着皱起眉头,仔细看了看,又禀告道:“皇上,好像是有人将苏姑娘的酒楼围了,奴才这就去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嗯!”皇上捻着佛珠的手一顿,眸中闪过戾气。 福德禄见状一刻也不敢耽搁,下了马车,领着几个人往酒楼那边去了。 心想是谁这般胆子大,敢在皇上上门的时候上门找苏姑娘晦气。 他瞧着皇上对苏姑娘可比对两个皇子还要看重。 原本是决定将苏秀儿召进皇宫问话,刚起床的时候皇上就后悔了,反复问他上次苏秀儿进宫是不是感觉很拘束。 为了有个和谐的问话氛围,皇上最后决定配合苏秀儿,自己亲自出宫来了。 能让皇上亲自配合出宫找来的,这整个大盛朝除了长公主和淑贵妃,也就只有苏姑娘了。 福德禄站在人群外围,只是打眼一看,就看到了魏明泽那张斯文秀气的脸。 怎么又是魏明泽! 福德禄摇了摇头。 觉得魏明泽真的是有眼无珠透了。 怀里抱着个财神爷不珍惜也就算了,偏偏把财神爷丢出去还要踩两脚,他不倒霉谁倒霉。 神仙难救啊! 魏明泽还虚弱地跪着,这时感觉有道目光落在他的背上,让他极其不舒服。 他往后面看了一眼,除去围观的人,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人。 “大伯,我们都跪这么久了,大伯母还没有出来,她不会不管我们,让我们一直跪吧!” 魏顺毕竟是个五岁大的孩子,从小在家赵氏就偏宠,根本没有干过农活,也没有吃过什么苦,这会跪了一下就感觉有些受不住了,偷偷拉了拉魏明泽。 魏明泽收回目光,那双擅长算计的眼睛直勾勾如恶狼般盯着酒楼里面。 “她应该是终于知道怕了。再凶猛的老虎也怕软刀子。恶毒、铁石心肠、不给人活路,无论是哪一样罪名都比悍妇这顶帽子轻,被这些恶名缠住,她就是出去买菜,估计都不会有人再卖给她。顺哥儿,你哭,哭得更大声一些,等会儿就有肉包子吃了。” 魏顺本该清澈天真的眼瞳中迸发出贪婪的光芒,他跟着魏明泽一起盯着酒楼里面,坚定地摇头:“不,我不要吃肉包子,我要吃红烧肉!” 说完,他的声音陡然一转拔高,哭声悲怆:“呜呜……大伯母,我给一条活路吧。我才五岁啊,我就只是想吃餐饱饭,难道这么一点小小的愿望都不能满足吗?我可是叫了你三年大伯母,我还给你卖过肉啊……” “是啊,稚子无辜。那些都是大人的恩怨,跟一个孩子有什么关系。苏屠尸果然是杀猪的,杀业过重,这种人没有心肝的。”有人被魏顺打动,同情地摇头。 苏秀儿将外面的一切看在眼里,眸中寒意越来越重。 魏明泽背信弃义,哄妻为妾,让她愤怒,让她觉得不公。 魏顺的指控则让她感觉寒心,因着魏顺只比苏小宝大一岁,以前给小宝买什么吃食,都会记得给他捎一份。 前年魏顺发高热,更是她不顾外面下雨去请的大夫。 调皮跟把同村的狗娃眼睛差点打瞎,也是她帮忙赔付的银子。 一桩桩一件件,皆是她对魏顺不计较回报的付出。 而魏顺只是在她临时有事,需要离开一下肉摊时,帮忙暂时代看了一下摊位,他就能说成是帮她买肉。 心寒到极致,苏秀儿差点气笑。 她看向还没有争出结论,快要打起来的冬松跟夜九,开口道:“夏荷姑姑,沈冰块,你们的好意我先领了,但这件事我可以自己解决。” “你要如何解决?”夏荷问。 沈回包括在场所有人都看向苏秀儿。 这个时候,真的不适合掏出杀猪刀解决。 苏秀儿看出大家所担心的点,笑着说道:“放心,我不会动用杀猪刀。我会温柔包容,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问题,但这件事还需要冬松你帮忙。” 冬松一听需要自己帮忙,就特别自豪地看了夜九一眼,然后挺起胸膛大声说:“苏秀儿姑娘请吩咐。” 那模样,就差没有个尾巴了。 夜九翻了个白眼,觉得冬松有个尾巴一定能摇起来。 苏秀儿说:“请你以最快的速度,将鼓院使大人请来。” 说着,她又看了眼,也想跟出去的苏小宝:“小宝,你乖乖自己回房间里去,不要出来,娘去解决一些问题,解决以后,这些烦恼就再也不会来打扰我们了。” 小宝毕竟叫了魏明泽三年爹,又与魏顺从小一起玩。 还有许小蛾跟魏芳芳,他对他们都是有过真实感情的。 的确,魏家的人加起来在小宝心中的分量都不及她。 可小宝年岁还小,接下来她要做的事情,极有可能还是会影响到小宝心绪。 “好。”苏小宝听话地扭头自己往后院去。 他知道这种时候,不给娘亲添乱,就是对娘亲最好的帮助。 冬松运用轻功从后院离开,苏秀儿理了理袖子,拄着拐杖带着一众人踏出了酒楼。 “苏屠户出来了!” “苏屠户终于不做缩头乌鬼了。” “苏屠户,像你这样冷心冷肺的人,不配在京城开铺子,滚出京城。” “滚出城京!” 段珍珠安排的托见苏秀儿出来后,开始疯狂煽动情绪。 他们巴不得苏秀儿会忍不住直接动手。 那就正如他们所愿,凶残、冷血心肠的名声甩不掉了。 可偏偏苏秀儿不如他们所愿。 她一张漂亮的脸十分平静,甚至还带了一点笑,一出手就将膝行几步,想要抱住她大腿哭的魏顺拎了起来。 第42章 苏小宝的爹!皇上霸气护短苏秀儿 被拎起来的魏顺下意识手脚乱动,还想要继续号哭,不经意对上苏秀儿那似笑非笑的笑容,张大的嘴巴就那么僵住了。 他害怕得连声音都有些结巴:“大……伯……母。” 魏顺怎么也不会忘记,苏秀儿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那肥硕的猪连哀嚎一声都不曾,就呜咽着倒在了上地。 苏秀儿更是能单手扛起一头猪。 这一幕幕刻在孩子的心里,就是最恐怖的记忆。 村里的孩子们,甚至一看到苏秀儿就跑。 苏秀儿挑起一边嘴角,笑意不达眼底地拎着魏顺故意晃了晃,像是随时都会一不小心将他晃丢出去:“我跟魏明泽已经和离,不再是你大伯母。说吧,你在我酒楼门口下跪究竟想要做什么?” “秀儿,顺哥儿还是个孩子,你别伤着他。有什么冲我来。是我对不起你,孩子是无辜的。”魏明泽站起身来,虚弱地连咳两声,那表情像是生怕苏秀儿会杀了魏顺。 这样一来,连带周围人都被魏明泽带偏,觉得苏秀儿实在凶蛮。 有人又开始指责苏秀儿,眼见周围人指责苏秀儿的话越来越难听,许小蛾这时大喊一声站了起来:“嫂子。” 随着这声叫,所有人的目光就全部又落在了许小蛾身上。 不知不觉成为焦点,许小蛾又怯怯地缩了缩身体垂下了头,支支吾吾地说道:“嫂、嫂子,我们没有落脚的地方,我们希望你能收留我们。大哥现在身上有伤,他欠你的银子暂时实是还不起,还请你能宽限些时日。” 她也想过好日子,可是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上,她还是有些办不到。 嫂子对她的好,她记得的。 婆母将钱财看得极重,夫君又是个混不吝的,她娘生病快死了,她拿不出一个铜板,是嫂子偷偷塞给了二银两子,又给割了五斤肉。 婆母责骂她,只要嫂子在,嫂子就会护着她,帮忙怒回去。 她不能真看到嫂子因为名声被毁断了活路。 可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她跟魏家是绑死了的,不能违逆大伯哥,她就能做到这个份上了。 苏秀儿视线落在许小蛾畏畏缩缩的身影上,心中总算有了一丝温暖。 魏家的人,总算不全是白眼狼! 因为许小蛾的话,周围那些激过的声音少了许多。 有些脑袋清醒的也会忍不住思考。 对了,既然有诉求可以好好商量恳求。 人家苏秀儿什么也没有说,一来就跪下,这不是逼迫又是什么? 既是请求,人家苏秀儿就有拒绝的权利。 魏明泽眼看好不容易经营出来的舆论有了崩塌的趋势,暗瞪了许小蛾一眼,又跟着往前几步。 “秀儿,你不肯就算了,你别伤着顺哥儿,顺哥儿还小。如果你觉得我被革除状元,我娘跟二弟被流放,还不足以解气,我可以去死的!” “死死死,你一个大男人一天到晚就是死,比女人还像是女人,你要是真想死又没有人拦着。大可以找个没有人的地方投河,或者找个歪脖子树上吊。” 苏秀儿将魏顺扔在了地上,嫌烦的直接怼回去。 她真想自戳双目,当初怎么就招了个这么玩意做上门夫婿。 魏明泽被骂得一口气憋在胸口,他用手捂住胸腔,眼里有泪:“你果然是觉得不够解气,那我现在就去死!” 苏秀儿翻白眼了。 这魏明泽怎么听不懂人话。 说是要温柔解决问题,可是怎么办,她拳头痒了! 沈回注意到苏秀儿攥拳的动作,侧身挡在苏秀儿面前,给了夜九一个眼神。 夜九立即领会到,抬手一拳,咚的一声,结结实实打在魏明泽鼻梁上。 魏明泽一摸,满手的血。 他身体这次是真的晃两下,站定后才虚弱地质问:“你为何打我?是因为秀儿已经选择要跟你们家掌柜在一起了吗?是我妨碍了你家掌柜跟秀儿吗?” 说着,那可怜的眼视射向沈回,里面藏着嫉妒跟阴毒。 沈回淡淡地看了回去。 魏明泽触及沈回的目光,身体不可抑制的一缩,莫名的就感觉比沈回矮了一大截,好像在沈回面前丑陋的不堪一击。 他不自觉地就攥紧了拳头。 一个低贱的商人,凭什么瞧不起他,他再怎么堕落也曾是状元。 沈回薄唇一抿,声音如玉击石:“夜九,掌嘴!” 夜九微微一怔,随即扬起手“啪啪啪”一连扇了魏明泽二十多下,等手掌打麻了才停了下来。 真是好硬的嘴。 不过更让他震惊的是他们家世子。 现在需要隐藏身份,暗地里私下查贪墨案,本该是越低调越好,世子竟让他公然出手教训魏明泽,这是真的打破了世子的原则,他还是第一次见世子如此维护一个女人。 既然高调都高调,那就要把这口堵着的气全出了。 夜九指着魏明泽的鼻子:“我打你不是因为任何人,就是单纯看你这个废物不爽。你是活不起吗?非扒着个女人不放?张口死闭口死,真想死的人不会说,会说的不想死。你真是丢了我们男人的脸。就是那些脑袋装屎的人,才会相信你这伪君子的话,同情你这种伪君子。” 魏明泽都被夜九这二十张个巴掌打出了重影,眼前出现好几个夜九在指着他骂。 他甩了甩头,发现刚刚还支持他的路人,这会神情全都变了,甚至想要撇清关系地往后退了退。 毕竟夜九说了,相信魏明泽的话就是脑袋装屎。 正常人没有谁想脑袋装屎。 “这是怎么回事,都在闹什么?” 这时,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几个官差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被几个官差拥立在中央的正是武平侯世子宁硕辞。 宁硕辞穿着绯色的官服,戴着乌黑的官帽,剑目星目,鼻梁高挺,一身正气。 苏秀儿突然就恍惚了下,好似看到了小宝。 她知道自己为何第一次见到宁硕辞时,觉得宁硕辞眼熟了,原来小宝五官长得有些像宁硕辞! 她的心里莫名就生出一个念头。 难道宁硕辞就是小宝的亲人……或者是父亲!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苏秀儿觉得可以等解决完魏明泽后,问问宁硕辞有没有走丢过孩子,或者身边人有没有亲人走丢过孩子。 这般想着,不由连觉得宁硕辞都比第一次见面时顺眼了一些。 苏秀儿往前走了两步,朝着宁硕辞拱手行了一礼:“宁大人,你来得正好,魏明泽还欠我二百两银子的赔付款,听说你在刑部任职,这事你管还是不管?” 她是想让冬松将鼓院使找来后,让鼓院使监督做主,让魏明泽还银子,不过正好宁硕辞出现了。 记得上次宁硕辞让段珍珠道歉的时候处理得还算公正,她想着求远不如求近,正好让宁硕辞做主。 魏明泽脸肿得像个猪头,不过缓了缓,终于好受了些,他眯着眼睛去看宁硕辞。 对段珍珠这个表姐夫,魏明泽还是有所耳闻的。 他不知道那日宁硕辞逼段珍珠道歉的行为,他只知道官官相护,觉得苏秀儿此时找宁硕辞做主的行为真是蠢透了。 这岂不是自投罗网! 这边,福德禄打听清楚情况后,一刻也不敢耽搁地离开人群,转身回到马车上向皇上禀报。 “皇上,是那魏明泽在纠缠苏姑娘,带着全家下跪想要毁坏苏姑娘名声,奴才瞧着这里面还有段府的手笔,那刑部宁硕辞宁大人插手了,宁大人的续弦好像是那段大人的外甥女,宁大人若是偏私,苏姑娘怕是会吃亏。” 皇上转动玉玺佛珠的手一紧,冷笑了一声:“朕倒是要看看,谁敢让朕的外甥女吃亏!” 第43章 苏秀儿卖人,皇上补刀 皇上由福德禄扶着,下了马车,带着人往酒楼门口走去。 这时宁硕辞眉头微微一皱,就已经给了苏秀儿答案。 “魏明泽的付赔款竟还有差?这既然是圣上断的案,本官当然管。苏秀儿,本官方才也有耳闻,魏明泽已经身无分文,拿不出银子,你希望本官如何管?” 这是把问题又重新抛回给苏秀儿,说了等于没有说。 魏明泽心中大安,往对面茶楼看去,企图寻找段珍珠的身影。 段珍珠还是坐在昨日坐的原位,只是她今日除了自己之外,身侧还坐了位长相端庄大气,举手投足皆是贵气的贵妇人。 段珍珠看到宁硕辞出现,没有像魏明泽那般心安,反而因为上次被逼道歉的经历让她心中不安。 她烦躁地看向那贵妇人。 “表姐,表姐夫他怎么又插手苏秀儿的事?他上次就只帮苏秀儿,不帮我。表姐夫是不是看上苏秀儿这个贱妇了,这个贱妇出身低微,但容貌确实动人!” 谢芳菲眉眼一跳,放下手中茶盏,不悦地用帕子拭了拭嘴角:“表妹,你的性子还是这般的急躁。你表姐夫一向不近女色,即便那苏秀儿长得像朵花儿,你表姐夫也看不上。你表姐夫做事的确是公事公办了些。说了你不太过急躁,到这你还没输。” 谢芳菲虽是这般说着,可那双眼睛却是隔着距离暗暗盯着苏秀儿的脸蛋瞧。 这张脸的确出挑。 美貌长在世家贵女身上锦上添花,可长在一个如蝼蚁般的贱妇身上,那绝对就是灾难。 谢苏菲讥讽的轻轻摇了摇头。 苏秀儿对谢芳菲的评价一无所知,不过她却是给了宁硕辞一个准确的答案。 苏秀儿围着魏明泽认真打量的转了一圈,单手托着腮。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不能因为没有,就耍无赖。这魏明泽身体弱,现在又身无分文,想要还银子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卖身!” “你说什么?”魏明泽听到苏秀儿要卖他,情绪终于有些失控,脖子上青筋显露,有些狰狞:“我可是状元,你要卖我?” 苏秀儿朝魏明泽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非常肯定地重重点头。 “对啊,就因为你是状元,所以才要卖你,也才能卖得起几两银子。有需要的,可以卖回去做个账房先生,或者做个席西。” “不过就算是状元,也被革除了功名,怎么也不可能卖得起二百两银子。但魏明泽,你真的不用下跪了,我原谅你了啊。哪怕你只卖了一两银子,我都认了,不会再要你赔偿欠款,这对你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魏明泽气得差点出血,那张肿成猪头的脸,都变得扭曲。 他刚刚用来道德绑架苏秀儿说的话,现在都成了回旋镖深深扎进了他的心里。 论气人,苏秀儿是认真的。 “还可以这样!”夜九惊呆。 夏荷赞赏的笑了笑:“苏姑娘说要温柔包容,一劳永逸地解决魏明泽,原来是将魏明泽卖了,这的确是个好办法。” 沈回深沉的眸子也闪过一抹亮光。 鬼灵精怪! 皇上准备让福德禄扒开人群往前走的脚步也顿住了。 他看到苏秀儿腹黑又骄傲的挺直了背脊,这一刻皇长姐的影子在苏秀儿身上再次出现。 “皇长姐!”皇上不可控制的从胸腔里挤出一个声音。 宁硕辞将大盛律法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正直的眉眼一凝,吐出一个字:“可!” 说着就看向了魏明泽,不带任何情绪,严肃又公正地道:“魏明泽,欠债还钱。你现在既然已经无任何偿还能力,那本官就判你自卖还债!” “不,我怎么能自卖,我是状元啊,我可是状元。”魏明泽疯了,他感觉遭到背叛,宁硕辞怎么能帮苏秀儿这悍妇。 被夺了功名他还有可能东山再起,可是入了奴籍就再无出头之日。 他甚至失了分寸的朝宁硕辞大喊:“宁大人,我可是段小姐要保的人,你不能这般对我。” 宁硕辞一甩袖袍,嫌恶地皱眉:“魏明泽,本官断案与那段珍珠何干。本官判决也不会跟任何人有关系。” 这个世道,好官不多。 苏秀儿对宁硕辞又多了一分好感。 觉得宁硕辞若真是小宝的父亲,那对小宝以后是非观的养成,一定是极好的榜样。 她趁机补刀,大声揭穿魏明泽:“魏明泽,我都原谅你了,你还不愿意自卖。看来之前的下跪闹自戕都是为了逃避责任,不想还银子啊。你不想还银子直说啊,不至于把大家都当傻瓜,利用大家的同情心帮你达成目的啊!” “这魏明泽果然是坏到根子里去了,不要脸啊,我差点就被他骗了。这该死的伪君子。” 围观的人群听了苏秀儿的话,原本已经开始清醒脑子完全清醒,反而大声斥骂魏明泽。 任谁被发现被利用了都不会高兴,魏明泽享受了煽动群众带来的好处,这会自然就得到了反噬。 人群中甚至有牙婆。 那牙婆大声对苏秀儿跟宁硕辞喊道:“大人、苏姑娘我是牙婆,我愿意出五十两银子买走魏明泽。” “好,那就卖你了!”苏秀儿瞧见那举手的胖胖妇人,点头同意,随即侧头看向宁硕辞:“麻烦大人帮忙做个见证。” 宁硕辞点头:“可以。” 那牙婆闻言就乐癫癫的挤到最前面。 牙婆这么做,当然不是因为正义感爆棚想为苏秀儿出气,完全是因为有利可图。 会读书写字的仆人稀少,却也还有流通的,可状元仆人就不同了,整个大盛怕都仅此一个,稍稍运作五十两变成二百两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想要孩子参加科举的富贵人家多得数不过来,他们并不心疼银子,为了孩子前途,怕是极为乐意买一位状元回去专门教导。 魏明泽看到牙婆眼里的贪婪,意识到事情真的不妙,他背脊开始发寒,扭头就跑:“我不要自卖,苏秀儿,你个毒妇。” “抓住他!”那牙婆朝她带在身边的两个打手喊。 两名身材魁梧的壮汉立即朝魏明泽堵去。 魏明泽往上再次看了眼对面的茶楼,直直往茶楼方向跑。 到了这种生死关头,也不再考虑会不会得罪段珍珠就大声嚷道。 “我看谁敢抓我?我可是听从兵部郎中段大人之女段小姐的吩咐办事。敢对我动手,段小姐不会放过你。” “是吗?如果是朕对你动手,她是不是也不会放过朕!” 魏明泽只顾往前冲,根本没有注意到,快要冲到皇上面前。 皇上就那样面无表情的冷哼了一声,抬起一脚踹在魏明泽心窝。 魏明泽顿时倒飞了出去。 第44章 外甥女尽管飞,舅舅给你兜底 皇上这一脚含了内力,这一踹,魏明泽头一偏吐出一口鲜血。 可他顾不上身体的疼痛,屁滚尿流地爬起来跪在皇上面前。 “草民……拜见皇上!” 他整个脑袋都是发蒙状态,完全没有想到皇上这会儿会微服出行。 皇上日理万机,怎么就会突然出宫了。 茶楼上面,段珍珠还不知道皇上来了,正气地站起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责怪地瞪着谢芳菲。 “表姐,你若是不想帮我就直说?说什么我还没有输。你都听到了吧,苏秀儿那个贱妇都要卖魏郎了。表姐夫这般帮苏秀儿,依我看,就是看上那苏秀儿了。你别相信,等苏秀儿登堂入室了,有你哭的时候。” 谢芳菲也被撩拔出了脾气,睨着段珍珠。 “明明是你那魏郎不争气,还状元郎,连一个没有见识的村野妇人都奈何不了。依我看,你还是暂时修心养性。等过一段时间,再对付那苏秀儿不迟。” “你不懂!”段珍珠任性执拗地道:“苏秀儿只是一个没有背景的无耻贱妇,若是我连她都奈何不了,往后还怎么在世家贵女当中立足?而且那苏秀儿的容貌实在长得太惹眼了,若是不将此人除去,她迟早会成为祸害。表姐你信我,那贱妇能勾男人魂!” 段珍珠说完扭头,准备去解救魏明泽。 虽然不能再嫁给魏明泽,可她对魏明泽还是有几分真心喜爱的。 只是她才走出几步,那被她派去打探消息的家丁就气喘吁吁,一脸慌乱咚咚跑进来。 “小姐,不好了,皇上突然出行,魏状元差点冲撞到皇上,被皇上给踹了。” “什么?”段珍珠瞪大眼睛,同样慌乱地跌坐在椅子上。 魏明泽冲撞皇上,借段珍珠一百个胆子,她都不敢去皇上跟前捞人。 只是好好的,皇上为何会来! 难道是为了苏秀儿? 魏明泽一跪,宁硕辞也认出皇上,跟着下跪。不过片刻,就乌泱泱跪倒了一大片人。 苏秀儿跟着下跪,眼神忍不住往往如神仙降临般的皇上身上瞟。 皇上刚刚踹魏明泽的那一跪是真帅! 瞧着皇上对魏明泽的厌恶,怕是怎么也不可能帮着魏明泽。 魏明泽是真的死定了。 夏荷却是忍不住的紧张,她跟着跪在苏秀儿身边,双手攥紧拳头里面浸出了汗。 皇上的突然到来,也是因为认出小主人身份了吗? 那皇上会不会利用小主人对付长公主,小主人会不会陷入危险当中。 众人心思各异。 皇上已经在众多下跪,敛眉低垂的脑袋当中,认出苏秀儿那颗脑袋。 那脑袋明明刚刚还偷看他,见他看过去,又老老实实地埋好了。 鬼灵精怪,惯会做表面功夫。 皇上双手负在身后,直接点了那牙婆名字:“牙婆?你不是要买魏明泽这晦气玩意,还不将人带走!” 牙婆身体一哆嗦,消化了许久,才终于敢确定,皇上的确是点了她的名。 像他们这种买卖人口,做着丧尽天良混口饭吃的底层人,就算是做梦,也不敢梦见皇上有一天让她办事。 可现在皇上就是真真实实的发话了。 牙婆哆哆嗦嗦爬起来,招呼着两个打手将魏明泽拖走。 皇上扫了眼宁硕辞给予肯定:“不错,公正廉明,武平侯养了个好儿子,你亲自走一趟,将魏明泽的身契写好。” “是。”宁硕辞应声,带着那几个官差跟着牙婆将魏明泽拖走。 魏明泽心中仍是不服,想要放声喊冤,可一对皇上那双威严的眸子时,就吓得不敢再出声。 他被拖走时,回头最后看了苏秀儿一眼,直到现在,他依旧没有弄明白。 他明明已经中了状元,马上就要一飞冲天,为何又会落入尘泥,变成连自由都没有的奴籍。 苏秀儿就是一个杀猪的村妇啊,她何德何能,连皇上都这般帮她。 就是因为她长得好看吗? 对了,苏秀儿这张脸的确长得好看。 “苏秀儿,以色恃人,你会遭到报应!” 魏明泽感觉心中憋屈得慌,反正已经没有了前途。 他不再顾忌,最后愤怒的拳头握紧,拧着脖子扭头喊了出来。 “闭嘴。”牙婆生怕事情办不好,吵到皇上,立即一巴掌打过去,扯下腰间的汗巾子塞进魏明泽的嘴巴里。 魏明泽尝到一股咸咸的味道,等再想发出声时,就变成了呜呜声。 皇上瞧见牙婆粗鲁的动作,没有任何表示。眼见魏明泽被迅速处理,他又不悦地扫向福德禄,言简意赅又非常有力度,甚至连眼皮子都不曾抬一下,就彻底决定了一个人的前途跟命运。 “段戈宏连家事都处理不好,又如何能处理公务。把那段珠珍捆起来,送回去给段戈宏,就说他不会教女儿,那朕只能亲自教了。” “是。”福德禄躬着身体应声,朝身侧两个乔装成家丁的两个御前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两个御家侍卫便立即领命,直直地上了对面茶楼。 彼时,段珍珠站在茶楼雅间,看着魏明泽被牙婆拖走时,已经陷入了恐慌。当两个御前侍卫闯来时,她本能的反应就是扭头跑,可惜她还没有走出几步,就被一名御前侍卫反剪双手给捆了结实。 “段小姐,劝你还是不要再挣扎,皇上说了,让我等送你回府。” “我不要回去。”段珍珠害怕地挣扎着,左右扭头着身体,试图将绳索挣开:“就算要回去,我自己也能行,你们把绳索解开。” 父亲已经强调过让她低调,段珍珠清楚,今日被这样不体面地送回府,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没有人理会段珍珠的绝望,两个御前侍卫像是没有听到,不客气地推着段珍珠下楼。 被皇上嫌弃,公开批判过的女子,稍微有点权势的人家都不会再娶进门。 段戈宏但凡在仕途上还要想有所进步,那这个女儿他必然只会弃舍。 一个注定要被舍弃的闺阁女子,为什么还要对她客气。 “表姐,表姐,救我。”快要下楼梯的时候,段珍珠用双手死死扣住楼梯扶手,抬头目光祈求,声嘶力竭地朝跟出来,就站在楼梯扶手上的谢芳菲喊。 谢芳菲眼里闪过不忍,但她没有动作。 没有人会傻到跟皇上作对。 段珍珠被推着走远,快要看不见时声音还有传来。 “苏秀儿那贱妇就是个妖精,明明低贱如尘埃,却能一次又一次拉我下地狱,表姐你信我,不除掉她早晚会有后悔的时候。” 谢芳菲被段珍珠说得心悸,她捂住了胸口位置,扭头跑回雅间,脸色苍白的看着楼下。 “小姐,您说皇上也是被苏秀儿美色所迷惑,才会特意出宫来,替苏秀儿撑腰吗?为了一个贱妇,纵容她发卖曾经的状元,问罪臣子之女?” 谢芳菲的心腹站在她的身后,也从她的那个角度盯着苏秀儿,眼里中闪烁着困惑。 第45章 女人会经历的两种苦 谢芳菲指甲刮了下窗台,沉思着道。 “怎么可能,皇上又不知道今日魏明泽会上门为难苏秀儿,何况皇上什么美人没有见过?怎么可能会为了苏秀儿一个贱妇出宫。应该只是巧凑那魏明泽倒霉撞上了。行了,世子已经离开,我们也回府。” 谢芳菲偷偷离开茶楼,段珍珠这边被送回段府。 段戈宏得知段珍珠背着他指使魏明泽想要毁掉苏秀儿名声,反被皇上撞上,皇上当街批判,让他好好教导女儿后,他气得抬手打了段珍珠两个耳光。 又动用家法,打了二十滕条,连夜送往乡下。 后来听说,还没有等段珍珠身上的伤好,段戈宏就让人在乡下随意找了个男人,将段珍珠嫁了。 段珍珠嫌弃苏秀儿是村妇,最终自己却嫁到了村子里,还被除了段姓。 当然这都是后话。 眼下皇上雷霆解决完魏明泽和段珍珠后,才克制着情绪让大家都起来:“朕乃微服私访,大家都不需要拘谨。苏秀儿,魏明泽已经发卖,接下来你的事情还要如何处理,继续!” 苏秀儿站了起来,眨巴眨巴眼睛,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幻听。 皇上说这话的时候分明没有带任何情绪,可她听着,就像是在说,你尽管动手,我给你兜底。 皇上又不是她父亲叔叔长辈,怎么可能给她兜底。 苏秀儿觉得自己应该是疯了。 不过,她确实还有事情没有处理。 “谢皇上!”苏秀儿拱了拱手,目光一转,扫向魏顺许小蛾还有魏芳芳。 被苏秀儿看到,魏顺害怕脚步连退数步,身体一缩,藏在了许小蛾的身后,紧紧揪住许小蛾的衣角。 许小蛾抿唇,不安地护住魏顺,愧疚地不敢看苏秀儿的脸、 “秀儿姐,我们现在就带顺哥儿离开,是我们魏家对不起你。我们再也不敢来闹事了!” 早在魏明泽被抓着去卖身后,他们就害怕地想跑了,可皇上在,皇上没有发话,他们不敢动。 “是的,大嫂……秀儿姐。二嫂还被那段小姐打了一巴掌,我们都是大哥逼来的,我们都是弱小的女人,如路边滕蔓般,只能依附男人而活。”魏芳芳眸光闪烁,缩着身体,鼓起勇气也跟着帮腔。 她跟许小蛾站在一起,即便什么都不说,就是从内而外地透着一股苦味。 有人的苦难是一出生就决定的,例如魏芳芳。 因为她生在重男轻女的魏家。 赵氏打魏芳芳一出生起,就打定主意坏的差的苦的脏的,都留给魏芳芳,因为魏芳芳是女孩,是赔钱货,反正要嫁出去的,早晚是别人家的人,对她好就是糟蹋。 有人的苦难是成亲后决定的,例如许小蛾。 因为她是嫁到魏家的,赵氏认为她是外人,反正是不是自己生的,苦得累得脏的坏的,自然要留给许小蛾,反正是别人家的,用坏累死了也不心疼。 以前苏秀儿,只要一看到许小蛾跟魏芳芳就感觉她们俩像是泡在黄连当中。 苏秀儿无奈地叹一口气,朝许小蛾和魏芳芳走了几步,手朝他们伸过去。 他们像害怕的,应激式地往后躲。 苏秀儿心揪了一下,是挨了多少打,受了多少苦,才会有这种身体本能反应。 她为了让许小蛾和魏芳芳放松,小幅度甩动着手臂。 “小蛾、芳芳,其实这个世道挺好的,皇上公正,官员也有清明的,女人不用依附男人,也能活出精彩。” “例如长公主,当然长公主那般惊艳的人物,还是离我们太远。你们就看我,我跟魏明泽没有和离前是我养他,和他和离,我也能养活我自己。相信你们也可以!” “我们真的可以吗?”魏芳芳和许小蛾互相看了一眼,咬着牙依旧不安。 苏秀儿肯定点头:“当然,你们不是求我收留?我同意了。你们可以带着魏顺留在酒楼做事,我给你们工钱,但要签订契约,如果敢做任何损害酒楼跟我的事情,我有权力立即赶你们离开,你们还要赔偿我银子。” 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可也不能因为想拉魏明泽一把,和魏明泽成亲,结果遭到背刺,就选择不再有恻隐之心,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就凭许小蛾在明明那般怕魏明泽的情况下,方才还是站出来,用她那微薄的力量试图给她说话,她就愿意再给许小蛾一次机会。 当然,这也不光是给许小蛾机会。 做生意好的名声也很重要。 给许小蛾跟魏芳芳一口饭吃,既是拉了他们一把,又把自己以德报怨的名声打出去,一箭双雕不亏的。 不然,大家说起来,都是她赶尽杀绝,将魏明泽卖了,这生意就难做了。 魏芳芳跟许小蛾见苏秀儿不是要赶他们走,而是收留他们,给饭吃,做事就给工钱,就像是天空突然掉馅饼砸中了他们。 魏芳芳和许小蛾的眼眶立即就红了,连忙举起手发誓。 “我们绝对不会做伤害秀儿姐跟酒楼的事,如有违背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不至于这么严重。”苏秀儿嘴角上扬,蓦地又一收,皮笑肉不笑地分别拍了下魏芳芳跟许小蛾的肩膀。 “你们若是敢对不起我,我保证你们下场比魏明泽还惨。魏顺,记住了吗。胡乱说谎的孩子,是要被狼吃掉的。” “啊,娘!”魏顺被吓得身体一颤,嚎了一嗓子,紧紧抱住许小蛾的大腿,胯裆就湿了一大片。 这是尿了。 魏顺瞧见许多人都在看自己,刚才下跪的时候不觉得羞耻,这会倒是羞耻心回归了,又怕又羞得更大声。 “顺哥儿……秀儿姐!”许小蛾又急又慌,手忙脚乱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她虽然是农妇,不懂那么多大道理,可她也知道魏顺在皇上面前吓得尿裤子,这是殿前失仪了。 熊孩子不听话,吓一顿就好。 苏秀儿也没有想到魏顺这般不经用,她暗暗扶额。 沈回淡淡出声:“夜九,将他们带到酒楼里面去!” 既然皇上发了话,是微服私访,自然就不会再问罪魏顺一个孩子。 但今日这教训,也足以成为魏顺终生的阴影。 福德禄安排着带来的侍卫,将围观的百姓驱散。 皇上在默不作声地打量着苏秀儿。 看是收留了魏家女眷幼童,以德报了怨,实则是消除了自己卖掉魏明泽有可能会引来的一切负面影响,又让魏家女眷签了契,杜绝了一切安全隐患。 恩威并施! 虽然长在乡下,却是什么都懂。 看来皇长姐虽然隐居了,但对这个女儿的培养一点也没有放松。 只是苏秀儿的父亲到底是谁。 皇上目光又定格在苏秀儿脸上,想要从苏秀儿脸上看出点什么。 第46章 你父亲就是只绿头在苍蝇 可仔细观察了半天,皇上也没有从苏秀儿脸上看出端倪。 苏秀儿长得并不像他这个舅舅,也不像皇长姐。 如果长得像他们苏家人,他也不至于第一次见面时,没有认出自己这个外甥女! 皇上突然开始暴躁。 当初追求皇长姐的那些男人们就像是一只只绿头苍蝇,嗡嗡地围着皇长姐,真想把他们的脑袋一个个地都砍了。 不过皇长姐看上的,只有那一人! 想到那张让最令他厌恶的脸,皇上又开始疯狂转动手里的碧玺佛珠。 皇上暴躁了,看向苏秀儿的眼神中就带了那么一点迁怒。 “苏秀儿,你倒是挺能惹事!” 苏秀儿微微低头,偷偷撇了撇嘴。 都说伴君如伴虎,这话说得果然没有错,刚刚明明看着很好说话的皇上,怎么突然就变了语气。 这般想着,苏秀儿再抬头时还是装傻地笑了。 “皇上,不是民妇惹事,是民妇可能长了一副倒霉相,所以大家都喜欢来欺负我,就觉得我好欺负呗。” 垂着眼睫,瘪着嘴巴,一副可怜巴巴的委屈模样,真像是谁都能踩两脚的豆芽菜。 可明明之前将魏顺单手拎起来的时候气势很足,恐吓魏顺被狼吃的时候也很凶狠。 皇上冷哼了声,无情拆穿:“如果你好欺负,那被你卖掉的魏明泽是什么?傻子吗?” 苏秀儿甩着手干笑。 她不明白皇上突然到来,究竟真是微服出行,还是有其他事情。 所以这种时候不敢随意接话,毕竟多说多错,不说就不会错。 夏荷一直低着头,退藏在后面,这会听说皇上话里的责怪心中一沉,咬了咬后槽牙。 皇上果然是要趁机对小主人发难了。 春桃姐姐曾经推理过,长公主当年消失是被皇上暗害的可能性最大。 他们长公主府旧部,就算是拼死,也要护住小主人。 夏荷内心一阵激荡,她手里的菜刀一直没有放下,这会儿更是鼓足勇气,一个错身就挡在苏秀儿面前,抬头抱着必死的决心看向皇上。 “皇上,您是打算来酒楼喝酒的吗?酒楼还在装修,暂时无法营业!” 这是在拒绝皇上啊,不明就里的人,震惊地看向夏荷。 视线被阻,皇上终于将目光放在了夏荷身上。 他的目光只在夏荷脸上微微停留,然后就是浑身一震,大步流星走到夏荷面前,激动出声。 “夏荷姐姐,你是皇长姐身边四大丫鬟之一,你也是为了苏秀儿而来!” 当年长公主失踪,长公主府闭门谢客,就算是皇上来了,一样不见。 加起来,也有将近二十多年,夏荷没有再见过皇上。 想当初皇上刚坐稳皇位的时候,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现在眼前的皇上已经是个身材颀长,沉稳矜贵的帝王。 一袭深紫色的锦袍,没有一点中年男人的油腻,只有属于成熟男人的魅力。 可就是一个这样深不可测的帝王,一出口还是如少时未登基前一样,称呼她为——姐姐。 夏荷身体怔了怔。 她不过是一个位分低下的婢女。 究竟是皇上太会演戏,演着演着把这些小细节都融入了生活,还是这些年他们真冤枉了皇上。 苏秀儿站在夏荷身后,看了看皇上,又看了看夏荷。 她没有听漏皇上的话,同时也能感觉到夏荷身体的紧绷。 这让她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苏秀儿一双清透的眼睛眨了眨,轻轻扯了扯夏荷的袖子,试探地说:“夏荷姑姑,难道皇上也是因为要向我娘报恩而来?” 皇上盯着苏秀儿露出来的半个脑袋,疑惑地挑眉:“报恩?” “对啊,报恩!” 苏秀儿非常有身为小人物的自觉。 她对付魏明泽跟段珍珠尚且还能拼着一身蛮力,跟大不了一死的精神。可对上皇上,就全无招架之力。 那就只能小心捧着哄着伺候着,这不叫丢脸,这才叫做真正的清醒。 苏秀儿快人快语,跟着解释:“春桃姑姑说,我娘对长公主府有恩,夏荷姑姑跟冬松留在我身边,就是为了报答我娘的恩情。” 皇上眯了眯眼,长公主府皆是皇长姐的,没有皇长姐长公主府将不复存在,夏荷跟春桃说皇长姐是他们的恩人,这话确实没有毛病。 只是为何,夏荷跟春桃不跟苏秀儿相认,难道里面还藏着什么隐情? 皇上急于跟夏荷弄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但也没有拆穿夏荷。 他只是盯着苏秀儿:“苏秀儿,不请朕到你酒楼坐坐?” 苏秀儿还没有答应,就听到了一阵马蹄声。 春桃骑马而来,飞奔下马,对着皇上叩拜下去:“春桃拜见皇上!” 皇上一到,被安排守护在酒楼附近的长公主府暗卫,就立即将消息传回了长公主府。 春桃便放下手中事务,一刻也不敢耽搁的跑来了。 “春桃姐姐,你终于肯见朕了。”皇上对春桃子印象远深于夏荷,只是一见就将春桃认出,他如多年老友未见,激动几步走过去,弯腰亲自将春桃扶起来。 很难想象,威严、难辩情绪、高高在上,掌握生杀大权的帝王,在夏荷跟春桃面前会变得这般好说话。 就真的像是一个还没有长大,需要依附姐姐的弟弟。 春桃虚侧了侧身,隐晦地避开了皇上伸过来的手,站定后就退离了几步,把苏秀儿完全护在身后,一双眼睛戒备地盯着皇上,冷淡地道。 “皇上说笑了,奴婢岂敢不见皇上。奴婢只是人微言身,身份低贱,怕污了皇上的眼。” “皇上乃天下之主,贵不可言,像这种市井脏污的地方,您实在不需要来,若是有不知死活的冲撞了您,伤了磕了碰了,总归不好!” 春桃这是在暗示皇上,不能动苏秀儿。 否则他们这些长公主府旧部就是那不知死活的人,匹夫一勇,会不计代价,让皇上受伤流血。 皇上伸出的手落空,他失落地收回,盯着春桃那张冷漠的脸,脸上神色也变得莫测起来。 片刻后,他冷笑了一声,双袖一甩负在身后,提步进了酒楼。 “春桃、夏荷跟上,朕有话和你们单独说。” 苏秀儿等人都感觉到了皇上跟春桃之间的气氛不对,但大家还是都跟着进了酒楼。 进入酒楼,临上楼前,春桃侧身,目光柔和的看向苏秀儿:“苏姑娘,不用怕。” 皇上跟夏荷春桃以及福德禄上了二楼,有几名侍卫目光不斜视守在楼梯口。 皇上到来,今日的装修跟开业准备是暂时进行不下去了,大家继续待在酒楼,只会跟着提心吊胆,苏秀儿就让大家先离开了,如果没有意外,装修跟开业准备明日再继续进行。 众人离去,被福德禄安排守在酒楼门口的侍卫也没有阻拦。 苏秀儿就待在酒楼一楼柜台,盯着二楼楼梯。 第47章 你们不心疼朕心疼 沈回默默走到身侧,将一杯刚倒的热茶放在她的面前:“别怕,不会有事!” “嗯。”苏秀儿捧起热茶轻喝了一口:“我才不怕,皇上刚才那怒气又不是冲我来的,怕的应该是春桃姑姑跟夏荷姑姑,我把自己分内的事办好了,皇上就算是想迁怒,也找不到借口。” “不过,不是听说皇上对长公主极好,允许长公主帮他处理一切事务?为何看着春桃姐姐他们对皇上戒备极深,像是皇上要掏他们肉似的。” 苏秀儿藏着一颗八卦之心,压低了声音侧过头去,偷偷看着沈回。 沈回抿了下一唇,对于长公主府跟皇上之间的恩怨,他是听过一些。 说是长公主的突然失踪,是皇上对长公主生了忌惮,想要鸟尽弓藏,可这话捕风捉影,没有任何证据。 而且他听父王说,长公主最在乎的人就是皇上,皇上也很在乎长公主,姐弟成仇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所以当年发生了什么,这里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是只有当事人知道。 不过他更倾向于,长公主失踪与皇上无关。 否则那么爱长公主的父王,又怎么会这般拼命地守护大盛江山。 沈回皱了下眉头,又淡淡地看向苏秀儿。 至于苏秀儿说的掏肉,他想,这肉大概指的就是苏秀儿了。 瞧着苏秀儿明明是当事人,却又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沈回突然觉得挺好。 他希望苏秀儿永远都这般无忧无虑,不受复杂险恶的朝中事情影响。 也许,这也是长公主不告诉苏秀儿,她真实身份的原因。 二楼包厢。 进门,皇上拉开椅子坐下,看向紧跟步伐进来的春桃夏荷,皱紧了眉头。 “我们敞开说说吧。朕知道这些年外面有许多关于朕与皇长姐的流言。说当年皇长姐突然失踪,是受了朕的胁迫,说是朕对皇长姐鸟尽弓藏,秘密派人杀害了皇长姐。” “朕从没有对任何人澄清过,是因为那些不懂朕跟皇长姐之间感情的人,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外人,误会了就误会了,朕不在乎。” “而那些懂朕跟皇长姐之间感情的人,朕即便什么也不说,他们也不会信那些流言。可是朕发现朕错了。” 说到这,皇上语气变得锋利,他紧紧盯着夏荷跟春桃。 “春桃、夏荷,两位姐姐,朕是真的没有想到,你们会听信流言猜疑朕?朕是皇长姐一手带大的,你们帮着皇长姐照顾朕,也跟朕的姐姐差不多,你们竟然会怀疑朕对皇长姐的感情。真是太令朕失望了。” 啪的一声,皇上手掌重重拍在椅子扶手上,扶手咔嚓一声断裂,凹凸锋利的边缘割到皇上手掌,鲜红的血流了出来。 皇上似感觉不到痛,他那双深不见底,让人难辩喜怒的眸子中出现偏执,疯狂。 他脖颈上的青筋暴起,痛苦嘶鸣。 “你们不知道,皇长姐失踪的这些年,我到底有多想皇长姐。我愿意用我的寿命,换皇长姐能永远留在我身边,哪怕舍弃我这个皇位,我也在所不惜。” “若是皇长姐想,这个皇位我也愿意拱手相让。可是皇长姐她不要了我……她怎么能不要我!” 说到最后,皇上手掌握紧那不平的边缘,让伤口加重,鲜血流得更快。 皇上此时流露出来对长公主的一切在乎,都不像是伪装。 如果这些情绪真能装,皇上的演技那真的是已经登峰造极。 就如皇上所说,他也算是由夏荷跟春桃一手带大,看皇上手掌流血,春桃跟夏荷也心生不忍。 春桃跟夏荷对视一眼后,春桃扑了过去,跪在皇上身侧。 她伸手将皇上握住那扶手的手掌一点点掰开,掏出一块白色手绢,在那手掌上缠了一圈,系了个蝴蝶结。 春桃敛着眉眼,思索地开了口。 “皇上,不是奴婢们不信任您。而是冬梅在长公主最后出现的那个客栈里发现了暗器,暗器上淬了毒,那客栈附近当时有人亲眼见过,您当日出入过客栈。” 皇上能来这里找苏秀儿,那就证明皇上已经知道长公主行踪。 既然皇上要敞开说,那不妨就把疑惑说出来。 在这宫庭中生活久了,多诡异的阴谋都见识过。 有时候眼见都不能为实,所以春桃才会把当年查到的事情尽数倒给皇上。 “有毒的暗器?”皇上眼中闪过杀气,声音变得暗哑。 “可当初皇长姐失踪的时候,我是去皇庙里祈福了,我又怎么可能会出入皇长姐最后出现的客栈?当时我有没有离开过皇庙,你们可以查,我也接受一切审查!” 身为皇上,能接受一众奴婢们的审查,这已经是最高的诚意。 而且皇上从对话开始,从头到尾都在自称“我”。 所以这番对话,皇上不是以君仆的关系,而是以平等的姐弟关系。 春桃吐了口浊气,嘴角挂着苦笑,躬着身体,退离几步,站起身来朝皇上行了一礼。 “不用了,皇上应该也有派人去寻长公主,冬梅早几日前已经出发,相信用不了多久,长公主就会回京。到时候真相究竟如何,长公主自会说明白。” 何况都到了这个时候,皇上没有必要说谎,因为只要是谎言那就只能哄骗一时,这样做对皇上没有任何益处。 长公主失踪多年,虽然余威还在,可朝中该揽的势力皆已经对皇上诚服,皇上若是想再除去长公主,完全不需要再绕这么多弯子。 春桃又皱起眉头:“可是,不是您想要除去长公主,那当年又是谁想要除去长公主?皇上……” 春桃语气急切了几分:“在没有找到当年究竟是谁想暗害长公主之前,奴婢建议先不要公布小主子的身份,一切还是按照原计划,等长公主回京之后再做定夺!” 皇上不赞同,他皱起眉头,站起身来,霸气地冷哼一声。 “朕不同意。呵,有朕护着,朕倒要看看,是谁敢伤害朕的外甥女。朕的外甥女本该是金枝玉叶的长大,结果被人叫了这么多年的村妇。你们不心疼朕心疼!” 春桃跟夏荷心中一堵,憋屈地看着皇上。 他们又怎么可能不心疼小主人。 这么想着,即便魏明泽已经被卖,他们都恨不得又将魏明泽偷偷吊起来打一顿。 说行动就行动,等到晚上的时候,春桃就派冬松去了牙婆子里那里一趟,把魏明泽生生在横梁上吊了一夜,之所以没有废掉魏明泽手脚,那是因为看了透魏明泽的本质。 像魏明泽这样自私自负的人,读书好,中了状元,就是他最引以为豪的事情。 现在让他这个中了状元的人,去做人奴仆,这就是最大的侮辱,会让魏明泽生不如死。 活着比远死了让他难受,这才是对他最大的报复。 当然,这是后话。 苏秀儿趴在柜台上,上下眼皮打架。 她打了哈欠,眼里飚出泪花。 就在她想着,是不是能睡一觉的时候,不经意间瞥到皇上带着夏荷跟春桃终于从楼上走了下来。 苏秀儿当即清醒,站直身体。 皇上已经走完最后一台阶,收住脚步,他对苏秀儿招了招手:“你过来!” 第48章 皇上愿意给苏秀儿郡主身份 苏秀儿脸上扬起灿烂笑容,巴巴地走过去,微弯着腰,恭敬地说:“皇上,您有何吩咐!” 皇上就是盛国的天,既然是天那就得供着。 而且她不知道为何,第二次见到皇上依旧感觉皇上十分亲切。 皇上睨着眼前这张讨好,笑得像朵花似的脸,沉着脸威严质问:“苏秀儿,你娘真如你说勤俭持家?一年到头连新衣裳都舍不得做一身?” 苏秀儿笑容僵住,头皮发麻,连嘴角都开始抽搐。 皇上怎么会突然这般问,是已经察觉到她上次是在说谎了吗。 苏秀儿微微抬头去看夏荷、春桃脸色,发现他们正笑眯眯地盯着自己。 她的心里立即就有了谱,看来皇上方才上楼,已经跟春桃姑姑化解了矛盾。 而对她应该也不是迁怒,否则春桃姑姑就不会这般轻松了。 苏秀儿脑袋飞速运转,心中猜测着,皇上突然问起她娘,莫非皇上也认识她娘。 她娘是整个长公主府的恩人,皇上如果真跟长公主关系如传言的那般要好,认识她娘也不奇怪。 嘿,她娘真是出息了。 早知道她娘这般有本事,她还这般努力做什么。 苏秀儿在心里吐槽着,面上又恢复笑模样,恭敬地继续装傻。 “禀皇上,民妇娘的确懒散了一点,也爱打扮了一点,跟勤俭持家是有那么一点不搭边,可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民妇只是给民妇娘优化了一点点!” 说着食指跟拇指比画了一下。 皇上被苏秀儿那有点小心翼翼,又有点无赖的模样逗笑。 敢在他面前耍无赖,苏秀儿是第一个,不愧是他外甥女。 他不是真要向苏秀儿问责,就是想故意吓唬她。 皇上冷哼了一声。 苏秀儿在心里吐出一口浊气,脸上笑容扩大,引着皇上坐在早就准备好的桌前,桌子上已经备好瓜果茶水。 苏秀儿亲自动手给皇上倒茶。 福德禄立在皇上身侧见状,张了张唇,本能地想要上前阻止,目光扫到皇上平静的面容时,他又默默闭上嘴。 心中震惊的嘴巴能塞一个鸡蛋。 要知道,皇上的吃食要经过三道检验才能入口,从不吃近侍以外的人奉的茶水点心。 现在就任由苏秀儿这般倒茶,真是太宠溺了。 皇上端起茶杯,扫了眼站着的苏秀儿,递了个眼色:“你坐!” “不敢。”苏秀儿笑着。 夏荷、春桃这么多人都没有坐呢,她一个无权无势无身份的村妇怎么能在皇上面前坐下。 “让你坐你就坐!”皇上搁下茶杯,品味了一下刚刚入喉的茶水,嗯……甘甜,不愧是亲外甥女亲倒的。 苏秀儿屁股挨到椅子,偷偷观察皇上脸色。 皇上虽然从头到尾没有对她露出过笑脸,但态度还算亲厚。 想到春桃、夏荷挨个跪在她的画面。 苏秀儿在心里吹了个哨,抑制不住兴奋地小声试探:“皇上……您对我这般和善,莫非……我娘也是你的……” 皇上随着苏秀儿开口,神情变得紧张起来,微抬着眼就那样盯着苏秀儿。 其中夏荷、春桃、沈回都变得紧张,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盯着苏秀儿。 都以为苏秀儿必定猜出什么来了。 结果在众人期待中,苏秀儿不辜负期望地吐出两个字:“恩人!” 夏荷、春桃松了口气。 沈回笑了。 苏秀儿好似永远都不会按照常理出牌。 皇上也差点被自己口水咽到,他捏着碧玺佛珠转得飞快。 嫌弃地在心中否认,自己的外甥女就站在眼前,哪有不认的道理。 认……必须……现在狗都不能认…… 皇上肩膀往下垮了垮,最后泄了气。 他是坚持要跟苏秀儿相认的,可结果春桃姐姐说:“皇上,长公主殿下都没有告诉小主人,她的真实身份,你贸然就将小主人认下。若是因此小主人出了意外,你要怎么跟长公主交代,或许长公主对小主人另有安排呢!” 长姐的安排,哪怕是死,也不打断了。 皇上哼了一声,微抬着下颌,不爽又嫌弃勉强应下:“对,你娘是朕的……恩人!” 苏秀儿眼睛一亮,想要大声尖叫。 娘啊娘啊,你真是我的活祖宗,竟然当上了皇上的恩人。 苏秀儿还没高兴完,就见皇上啪的一下,将手中的碧玺佛珠扔到桌子上。 苏秀儿的尖叫就咽到了肚子里。 怎么着,看皇上这模样并不怎么认可娘这个恩人的身份。 也是她太过想当然,就她娘那副懒散的样子,即便是皇上的恩人,怕是曾经也将皇上得罪了个够惨。 苏秀儿又怂了。 皇上看着苏秀儿那怂怂的样子又开始暴躁:“苏秀儿,你娘有没有告诉你,你父亲是谁?” 皇上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又竖起耳朵。 在场无一例外,都想知道这个答案。 想知道像长公主那般出色的人物,到底给谁生了个女儿。 沈回心中已经认定他父王就是苏秀儿的父亲,可也想从苏秀儿口中听到真实答案。 苏秀儿心里觉得奇怪,她怎么觉得皇上提到她父亲时,语气这般幽怨,莫非皇上看上她娘了?对她娘爱而不得?否则为何会有这么大的敌意。 哎哟,要命。 苏秀儿发誓,她从没有像今日这般迫切地想要见到她娘过。 不过,她对自己那从没有见过面的父亲,倒是没有什么好感。 苏秀儿嘴一撇说:“知道啊,我爹就是个短命的,出门做生意遇上劫道的,就那样没了,抛下我们孤儿寡母,不提也罢。” 长公主的夫婿会是一个遇上劫道就没了性命的男人,这也太弱了。 众人听了,都一致地认为这是假话,而且是长公主含着冤气诅咒的假话。 沈回在心里将父王的模样过了一遍,觉得凭父王的武力,若是真遇上劫道的,劫道的该吓得屁滚尿流才是。 难道父王当初跟长公主之间有什么误会。 沈回抿了下唇。 皇上终于笑了。 皇上大手一挥,大声说道:“好,是个短命的就好!苏秀儿,你娘是朕的恩人,那你也是朕的小恩人,你有什么心愿尽管跟朕说,朕可以满足你。” 苏秀儿不得劲,皇上确定她爹死了,态度转变得如此快,真是觊觎她娘了。 她娘虽然是个村妇,但长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确有祸国祸民的资本,否则她娘也不会成为全村甚至是全镇女人公敌了。 只要娘乐意,她是无所谓多个继爹。 不过在继爹认清娘不靠谱的本性之前,能占便宜她绝不放过。 苏秀儿积极地问:“真的什么心愿都可以满足吗?” “自然,君无戏言!”皇上点头,心想着,苏秀儿是他外甥女,就算暂时还没相认,苏秀儿胃口大些,找他要些金银珠宝,府邸良田也是可以的,如果苏秀儿想,郡主的身份也可以给。 第49章 请媒婆上门,欲纳苏秀儿为小妾 “嘿,那就太好了。” 在皇上做好一切心里准备,为苏秀儿大开方便之门,行使特殊权力的时候,就见苏秀儿生怕他会反悔似的,搬来了笔墨纸砚。 “皇上,替草民酒楼招牌提字吧。” 皇上目瞪口呆,不敢相信地挑眉:“你的心愿就只是给招牌提字?” “当然。”苏秀儿点头警惕地看着皇上:“皇上,您不会想赖账吧,你说了君无戏言的。” 她娘懒得有机遇都不想抓,身为皇上跟长公主府的恩人,还是混成了一个一无所有村妇。 她必须得趁着皇上还没有发现她娘不靠谱的本性前,努力多赚银子。 这天下有皇上墨宝的酒楼可不多,她得了皇上墨宝,这客人还不得源源不断地来。 这就是抱着会下金蛋的母鸡! 皇上是不知道苏秀儿把他比起了母鸡,要是知道,他非得吐血不可,但能怎么办呢,自己的亲外甥女必须得宠着。 皇上提笔写字,苏秀儿殷勤地磨墨。 沈回、春桃、夏荷他们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早就清楚苏秀儿的本性,对苏秀儿的请求是一点也不奇怪。 苏秀儿泼辣不吃亏爱财如命,但她有底线,从不占人便宜,跟不劳而获比起来,更喜欢靠自己。 魏芳芳、许小蛾带着魏顺扒在后宅的门口,往酒楼大厅瞧。 瞧见皇上亲自给苏秀儿写酒楼招牌,震惊得眼睛都瞪大了。 魏芳芳咂舌:“大嫂子真厉害,才跟我哥和离几日,就已经搭上沈掌柜开了酒楼,现在又搭上皇上。长得好看就是优势,我如果能长得像大嫂一样就好了!” 许小蛾慌乱地拉了魏芳芳一把:“芳芳,有些话不可以瞎说的,秀儿姐是本身优秀,不是靠的容貌。而且你又忘记了,不能再叫嫂子了,要叫秀儿姐,否则秀儿姐听到会不高兴。” “哦。”魏芳芳点头答应,抿了抿唇依旧觉得有些不舒服:“可都是村妇啊,皇上对秀儿姐姐另眼相待,就是因为秀儿姐长得好看啊。秀儿姐是因为我大哥才到的京城。如果没有我大哥,她遇不到沈掌柜,也遇不到皇上,这都是命吧。” 许小蛾觉得魏芳芳这个说法不对,张了张嘴,见魏芳芳羡慕恨不得代替苏秀儿的模样,又闭上了嘴。 也啊,同为女人,她也是羡慕秀儿姐。 没了婆母的打压,跟夫君的拖累,或许从今往后,她努力做活,也能向秀儿姐靠拢。 皇上离开了,春桃、夏荷亲自送着上马车。 皇上不舍地望了眼站在酒楼门口的苏秀儿,唯恐错过,再叮嘱。 “两位姐姐,等冬梅姐姐一接到皇长姐,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朕,皇长姐那边有任何消息,也要第一时间通知朕。” 如今皇上是高高在上的君王,还一口一个姐姐地叫着,夏荷跟春桃都被叫得心惊胆战。 已经多次纠正皇上的称呼,但皇上执意如此,他们也没有办法。 而且他们知道,皇上这么叫都是因为长公主殿下。 春桃行礼应下:“是,皇上放心,无论殿下那边有任何风吹草动,奴婢都第一时间通知您。” 皇上终于满意点了下头。 春桃站直,想到之前无意看到沈回跟皇上单独站在一起的一幕,眉头一挑,斟酌地又问道:“皇上,不知那沈回是何来历,他会不会跟当初暗杀长公主殿下有关。” 皇上眯了眯眼,盯着苏秀儿那张脸,为确保万无一失,不太确认地摇头。 “皇长姐未归,谁都有可能是那凶手。但那沈回,的确是奉朕的命令,隐藏身份在查一件大案。他应该与皇长姐被刺杀无关,但他的父亲,朕确实不敢肯定。他的父亲正是东靖王!” 春桃闻言怔了怔,脑中浮现出东靖王年轻时那英俊张扬的脸。 东靖王当年是长公主殿下最狂热的追求者之一。 自从长公主失踪,东靖王主动驻守北境之后,就再也没有见。 不过她倒是知道,长公主失踪不到一年,东靖王就娶妻生子。 当时只觉男人多薄幸,嘴上说着爱得死去活来,转眼就能跟别的女人过上幸福生活。 沈回姓沈,那东靖王世子叫做沈宴回,现在看来沈回就是东靖王的儿子了。 春桃在心中呸了一声。 想到沈宴回对小主人特殊的态度,心想沈宴不会以为小主人是东靖王的女儿吧。 再想到年轻的时候,皇上就讨厌围在长公主殿下身边的男人,春桃就没有将心中想法说出来。 只是朝皇上又抚了抚身:“奴婢知道了!” 皇上了马车,帘子放下,马车掉头离去。 见到皇上站在马车上,看向苏秀儿这一幕的人,都以为皇上看上苏秀儿了。 可有认出春桃的,则认为皇上来鲜豚居,只是因为长公主,苏秀儿只是凑巧沾了长公主的光。 许多年没有动静的长公主府中人,最近又是进宫拜见太后,又是出入酒楼,对风向敏感的人都在猜测,长公主是不是真的已经找到,即将出山。 待在皇宫,努力学习的沈惊寒听闻消息,在空白宣纸上写苏秀儿三个大字,然后用朱笔画了个大大的勾。 他更偏信于父皇是看中了苏秀儿,这般好看又有趣的人儿,父皇看上很正常。 “沈宴回啊沈宴回啊,让你看上就行动你偏不信,等人成了娘娘,你就等着往后见面拜叩行礼吧。” 与此同时。 宁硕辞在刑部衙门,刚处理完魏明泽的卖身契,连同魏明泽卖身的五十两银子正要给苏秀儿亲自送过去。 他才走出衙门,就见到了谢芳菲的马车。 “夫君。”谢芳菲听见婢女禀报,撩开马车帘子,端庄得体地朝宁硕辞喊。 宁硕辞得知皇上已经回宫,给苏秀儿送银子这种事,原本就不用他亲自去。 他不嫌辛苦地想跑这一趟,原本就是对苏秀儿印象不错。 觉得她一个村妇对上官家小姐,还能全身而退不容易。 自己帮着把事情处理完,也算有个了结。 现在妻子找上门,就把银子交给侍从,上了马车。 等宁硕辞一坐下,谢芳菲就捏着帕子,侧身去擦宁硕辞额头上不存在的汗。 宁硕辞侧了侧身躲开了去,声音淡淡:“你怎么来了?” 谢芳菲扑了个空,失落荡在脸上,眼睛微红。 宁硕辞假装没有看到。 谢芳菲苦涩地坐好,理了理衣襟:“我听说珍珠冲撞了皇上,还差点连累你,所以特意过来看看,珍珠她一向任性,我替她向你道歉!” 宁硕辞神色软和几分,妻子虽跟段珍珠是表亲,可一点也没有沾上段珍珠刁蛮任性、仗势欺人的恶习。 虽然是继室,可也把女儿照顾得妥妥贴贴,府里的事从没有让他操心过。 给不了妻子想要的感情,但也应该给妻子该有的体面。 他温声安慰:“段小姐是段小姐,你是你,她的事与你无关,你无须道歉。” “嗯。”谢芳菲温婉地点了下头,露出一脖雪白脖颈,揪着帕子,像是纠结了许久才抬头看向宁硕辞。 “夫君,你觉得那苏秀儿如何?听说她聪明勇敢,还长得有几分姿色,你若是喜欢,我找媒婆上门……” 宁硕辞冷了脸,打断谢芳菲,声量加大了几分:“夫人!我对苏秀儿只是纯欣赏,无男女之情。我说了,此生不纳妾。” 谢芳菲沉默了,委屈又讽刺地抿了抿唇。 是不纳妾,可除了初一十五也不进她的房间。 她都嫁给宁硕辞三年多了,当初闺中密友因为怀的是双胞胎,两个孩子一出生就去世了。 她便嫁了过来照顾两个孩子,原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宁硕辞,就会跟她亲近,结果还是把她当外人,或者是看孩子的奶娘? 想到段珍珠那句如魔音般的话,谢芳菲就又添了一句。 “你对苏姑娘无意,也许苏姑娘对你有意呢,听说今日她主动求你做主了,苏姑娘刚和离在这京城无依无靠的,听说还带了个孩子,那孩子听说跟我们甜姐儿一样大,若是我们珏哥还在世上话……” “阿啾!阿啾!” 苏秀儿一连打了两个喷嚏,她捏了捏鼻子,觉得应该是有人说她坏话了。 无所谓,人活着就是让人说的。 苏秀儿目送皇上的马车远去,有些遗憾之前没能跟宁硕辞说上话。 不过,宁硕辞是朝廷官员,又生活在京城,找他根本不是难事。 第50章 能嫁给沈回此生无憾 苏秀儿盘算着找时间去一趟刑部衙门,就见苏小宝虎头虎脑地从后宅探了出来,一双小短手紧紧抱住她。 小家伙仰着头,眼睛里闪烁着亮光:“娘亲,有了皇上提字的招牌,我们终于要发财了,嘿嘿!” 发财就发财,小家伙怎么笑得这般奸。 苏秀儿嫌弃地一把捞起苏小宝,盯着他的脸瞧。 没有往那方面想还好,一旦有了苏小宝长得像宁硕辞的想法,简直像着了魔,越看越觉得苏小宝跟宁硕辞眉眼相似。 还没有认亲,苏秀儿就开始舍不得了。 “小宝,如果你找到你的亲生父母亲了,你会不会舍不得娘亲啊?” “当然舍不得啊。”苏小宝眨巴着眼睛,将小脸蛋贴在她的脸上,小奶音听起特别认真地说:“不管找没找到我的亲生父母,娘亲跟外祖母,都是小宝最亲最亲的人。” 苏秀儿觉得,有了苏小宝这话,就不算白养他一场。 春桃没有立即回长公主府,她随着沈回进了沈记布庄。 沈回让夜九在铺子门口守着,跟春桃面对面站在柜台前。 他淡然开口:“春桃姑姑,您有事可以直接吩咐!” 春桃已知沈回身份,就也没有跟沈回客气。 她认真盯着沈回的脸,发现沈回皮肤冷白,五官淡颜,眉眼清秀,薄唇,长得一点也不像东靖王。 或许长得更像他母亲。 “东靖王世子?你对小主人这般好,可是因为东靖王!” 沈回视线一转,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想着春桃是长公主最信任的下属,就为自己父王多说了几句好话。 “父王暗匣里一直藏着长公主的画像,父王他没有一日忘记过长公主殿下。” 春桃没有想到沈回会这般直白,微微一愣。 觉得沈回这点,倒跟东靖王相似了。 东靖王热情直爽,有一说一,从不绕弯子。 可这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跟别的女人生了孩子。 春桃没有替苏添娇领这份情,一向沉稳的她难得直白地勾起几分嘲讽,语气刻薄。 “东靖王这是何意?既然已经成亲,不一心一意对待自己的妻子,反而一直挂念以前的意中人,这样对东靖王妃可公平?” “东靖王世子,虽然我没有资格,但还是要说你两句。 “身为儿子,不维护你的母亲,反而支持你父亲挂念别的女人,就不怕你母亲心寒,说你不孝?” 其实春桃明白,自己说这些话已经僭越。 可她就是厌恶,打着深情的愰子行三心二意之事。 得知沈回是东靖王世子,她对沈回也不由多了几分偏见。 长公主府这些年一直闭锁府门,可也听到过一些消息。 东靖王成亲后跟东靖王王妃关系一直不好,东靖王带着沈回一直待在北境,只有东靖王妃留守京城,几年也不见一面。 而东靖王妃在外提起自己儿子时,也大多说儿子不孝。 以前还觉得这传言有失偏颇,今日瞧着,不由就信了几分。 沈回越发沉默,他对春桃的指责没有任何反驳,只是低垂着眉眼清冷继续说。 “父王跟母妃之间的关系另有隐情,这件事,父王以后肯定会跟长公主交代。” 春桃对东靖王跟东靖王妃的事情不感兴趣,她只清楚自家长公主的性格。 东靖王既然已经成亲,不管小主人是不是东靖王的亲生女儿,长公主都不可能再跟东靖王在一起。 所以,她说:“这些事情世子不需要跟我说,东靖王跟长公主的事情,也该往后由长公主自己去东靖王去说。所以在长公主没有回京之前,我还是希望世子跟小主人能保持距离。” 若万一东靖王真是小主人的父亲,长公主膈应沈回是东靖王跟别的女人生的孩子,这岂不是给长公主添堵? 沈回眸色变得暗淡,他还是没有反驳,只道:“好。” 春桃转身跨出铺子,走下时台阶回头看了一眼。 发现沈回依旧还站在柜台前,低垂着眉眼,身上仿佛渡着一层淡淡的死感。 春桃心头蓦地一跳。 突然忍不住开始反省,自己刚刚话是不是太重了。 可她也只是在保护小主人跟长公主不受到伤害。 夜九方才守在铺子门口,沈回跟春桃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可该听的他都已经听到了。 结合最近发生的事情,以及刚刚春桃所说,他隐约已经猜到苏秀儿的身份。 他惊得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谁能想到,那泼辣不好惹,从乡下来的村妇,竟是长公主的女儿。 并且,还有可能是他家王爷的女儿。 这身世太炸裂了,就算是公主,也不一定比得上。 震惊归震惊,可他还是因为春桃刚刚指责自家世子的话,心里堵得慌。 夜九狠狠瞪了眼春桃背影,默默给沈回倒了杯热茶。 他将茶杯轻轻放在柜台,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埋怨。 “那春桃姑姑虽然出自长公主府,可她凭什么那么说您。她根本就什么也不知道,您才没有不孝。” 沈回冷白的手指在柜台上轻轻敲了敲。 夜九立即全身紧绷。 沈回始终淡淡的,一句话也没有为自己辩驳,也没有斥责夜九。 他像是根本不在乎自己在别人心中是什么形象,只是眉眼认真地叮嘱了一句。 “苏姑娘的身世,不许对任何人说,刚才春桃姑姑的话可听到了?无事,别往隔壁跑。” 沈回转身进了沈记布庄后宅。 哑奴周叔在马棚给马添加草料。 沈回走路没有声响地停在他的身侧,目视北镜方向:“周叔,这个时候父王应该接到消息了吧。你说,他会为了长公主立即回京吗?” 哑奴周叔比画了个手势。 沈回看明白了——一定会回! 长公主在东靖王心中的地位有多高,恐怕无人不知。 —— 苏秀儿将许小蛾他们都安排住进了连着酒楼的后宅院子里,好在酒楼门铺大,后面宅子也大,多添了几个人依旧宽敞。 许小蛾他们住进去后,苏秀儿立即把契写好,拿了过来。 许小蛾看都没看一眼,就用拇指沾了泥,摁了手印。 魏魏芳芳只能跟着画押。 苏秀儿吹了吹两张契书上的手印,等干了些,折叠起来,对许小蛾、魏芳芳道。 “天色不早了,你们先休息。现在酒楼还没有开业,你们明日就跟着去酒楼先熟悉环境,以后就在酒楼做些杂活。” “好,我一定努力干活,不会白拿工钱!”许小蛾点头,将苏秀儿送去了房间。 魏芳芳坐着没有动,等苏秀儿走远了,许小蛾回身才小声抱怨。 “秀儿姐这么着急让我们签契,还是防着我们。她都是有皇上亲笔提招牌的人了,还这般小家子气。” 许小蛾看了魏芳芳一眼,没有接话。 不过,她明显不赞成魏芳芳的话。 魏明泽几次三番将苏秀儿往绝路上逼,再不谨慎防着点,怕是真要被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许小蛾坐在床上,收拾随身带来的包袱,提醒了一句。 “秀儿姐是个好人,我们只要安心跟着她做,她不会亏待我们。你年岁也不小了,到时候让秀儿姐给你找个好的婆家,这一辈子也算是有着落了。” 好人家吗? 魏芳芳脑海中闪现一张清隽贵气的脸,干净好看,就像是高岭山上的花。 如果能嫁给这样的人物,那这一辈子也没有遗憾了。 何况他的身份也只是个布庄掌柜,怎么就不能攀一攀了。 第51章 宁大人,你到底有几个孩子 还未开业的酒楼,就已经有了皇上亲自提写的招牌,经过苏秀儿刻意地请人宣传,鲜豚居在京城快速打响名气。 酒楼门口每日都有络绎不绝,成群结队的人,特意赶来观赏皇上御笔亲提的招牌。 他们都想第一时间进入,有皇上提字的酒楼用膳。 苏秀儿早安排魏芳芳守在门口,每当这个时候,魏芳芳就会热情地告诉这些人。 “我们酒楼九月初八开业,到时欢迎光临!” 有皇上提字的鲜豚居酒楼九月初八开业,这件事满京几乎无人不知。 就连各大侯门世家,都留意着鲜豚居的动静,打算到时候不管鲜豚居口味如何,都要来凑一份热闹。 这样做,就是为了在皇上面前能多一份露脸的机会。 开业当日的盛况,已经可以预见。 魏芳芳刚刚送走一群专程来观赏招牌的书生,回头就喜滋滋地对苏秀儿道:国。 “秀儿姐,这么多人,我都怕到时候酒楼位置不够坐。” “不够坐,那就不接待了。” 苏秀儿站在柜台前,盘点开业当天需要用到的食材。 现在酒楼已经装修妥当,就等着后日酒楼开业。 苏秀儿头也不抬地道:“每日限客两百位,超过两百人,就不接待了。” “这……”魏芳芳瞪大眼睛,觉得自己应该是听错了。 她夸张地伸出两根手指头:“只招待两百人啊,这每日来询问酒楼开业的人都不止两百。这不是把到手的银子往外推?” 苏秀儿道:“人越多,就越乱。上酒楼用膳和卖肉是一个道理,猪里脊肉嫩而少,所以最值钱。每日位置有限,才显得珍贵。而且刚开业,重要的是菜品的口味,出菜的速度、伙计的服务。” “哦。”魏芳芳听了半天,都没有听进去,还是认定苏秀儿这是飘了,不务实了。 她转头就对许小蛾说:“看来秀儿姐真是被皇上看上了,连银子都不稀罕赚了。也是,如果换成我能被皇上看上,我也不稀罕赚开酒楼这一点辛苦钱。” “芳芳,皇上不是我们能议论的。”许小蛾用抹布将楼梯扶手擦得不染一丝灰尘。 魏芳芳心虚地压低了声音:“怕什么,我只是和你说。外面的人都在打赌,开业当日皇上会不会来呢!” 正说着,抬眼看到苏秀儿提着个食盒从厨房出来,她立即噤了声。 苏小宝和魏顺从宅子后跑出来,正好撞见苏秀儿:“娘亲,您拿着食盒去哪啊?是去给我们夫子送饭吗?” 酒楼事多,人来人往也杂,苏小宝跟魏顺两个孩子成日在酒楼里晃荡容易出事。 苏秀儿已经给苏小宝找了私塾启蒙,许小蛾主动说要将魏顺也送去。 明日苏小宝和魏顺就会去私塾进学,昨日苏秀儿去给私塾夫子送了食盒。 苏秀儿目光复杂,揉了揉苏小宝的脑袋,否认道。 “不是,是去刑部找宁硕辞宁大人,感谢上次他公正处理了魏明泽。” 实则感谢为假,试探宁硕辞口风为真。 苏秀儿跟冬松等在刑部衙门口,远远瞧见一袭绯色官服的宁辞硕迈着方步走了出来。 苏秀儿带冬松走近,叫住了宁硕辞。 “宁大人,民妇苏秀儿,特来感谢您前几日公正地处理了魏明泽。” 宁硕辞扫了眼苏秀儿递来的食盒,没有接:“苏掌柜客气了,监督魏明泽交付赔偿款,是本官的职责,你的东西本官不能收。” 苏秀儿动作极快,宁硕辞推辞的话刚落,她就已经将食盒塞进了宁硕辞随行的仆从手里。 “只是自己炒的几样小菜,不值银子,一份心意罢了,还望宁大人不要推辞。” 苏秀儿这般直爽,宁硕辞倒是不反感。 再者自己做的小菜,确实不算是收礼。 “下次不可再送!”宁硕辞点头应下,因对苏秀儿印象不错,想着一个妇人,只身在异地讨生活不容易,不由多问了两句:“听说苏掌柜酒楼后日开业,可都准备妥当了?” 苏秀儿爽快地道:“都准备妥当了。” “那就好!”宁硕辞为官正直,一向话少,他说完想说的,就没了话题,一提袍子抬腿准备上马车。 苏秀儿抿了抿唇,急了。 都还没有问孩子的事情。 她手一伸,直接将宁硕辞扯了下来。 苏秀儿力气实在大,这一急,就忘记收着点力道。 宁硕辞在苏秀儿面前,就像是弱不禁风的小媳妇,踉跄几下,差点摔地上,结果被苏秀儿一扯,又给扯直站好了。 宁硕辞皱眉,倒也没有生气。 苏秀儿意识到自己的动作,连忙松开手,无处安放地举着:“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这一比对,才发现沈回真的比宁硕辞有力量多了。 每次跟沈回在一起,都会让她忽视自己其实力气大于常人。 不过,她已经有好几日没有见过沈回了,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请他过来用膳,也总是说没空。 今日甚至连铺门都没开。 宁硕辞扯了下嘴角,觉得苏秀儿真的异于寻常女子。 他挑了挑眉:“苏掌柜拉本官下来,可是还有话要说?” 苏秀儿吐了口浊气。 也不熟,一上来就问人家家中情况,这确实逾越了。 可都到都人家衙门口了,如果什么也不问,拖拖拉拉,不是她的性格。 苏秀儿笑了笑,直白道:“也没什么,就是不知宁大人方不方便告知,你生了几个孩子?家中孩子可都安好?我……” “一个女儿,她的身体很好。不劳苏掌柜挂念。” 苏秀儿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宁硕辞打断。 而且宁硕辞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了下来。 苏秀儿有些愕然。 难道宁硕辞真觉得有被冒犯到了。 苏秀儿有些尴尬,但问都问了,自然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你真的就只生了这么一个女儿?” 宁硕辞眉头越皱越紧,看苏秀儿的目光已经没有温度,甚至带着点厌恶。 苏秀儿不明白了,这真的有很犯冒吗! 她抿了抿唇:“宁大人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 第52章 冬梅苦尽甘来,见到她家殿下了 “我有个儿子,是捡来的,瞧着跟大人长得有几分相似,就想问一问,大人有没有丢过儿子!” 宁硕辞斩钉截铁:“苏掌柜,你让本官说几遍。本官就只有一个女儿,也不想要有什么儿子!” 宁硕辞紧绷着一张脸,极为抗拒,像是苏秀儿再继续这个话题,就真会翻脸无情。 苏秀儿是要替儿子寻找亲生父母,不是要结仇。 宁硕辞既然这般肯定说自己只有一个女儿,那苏小宝就不可能再是他的儿子。 苏秀儿敛下眉睫:“抱歉,那应该是我误会了。” 少女嘴唇轻抿,长长的睫毛投影在眼下,打出一片阴影,可见失望,除此之外,坦荡荡的,没有任何阴谋落空的失落、心虚。 宁硕辞按了按自己额头。 想到苏秀儿几次以平民之身,硬刚魏明泽跟段珍珠,就觉得或许自己太敏感了。 原配许氏当初陪他到外地任上不久,就确认有了身孕,生下珍姐儿和钰哥儿还没有出月子就因身体孱弱,血崩而死。 当时他在任上,公务繁多,实在无暇顾及孩子,加上许氏临终前请求让她的闺中密友谢氏嫁过来照顾孩子,他便也就同意了。 好不容易一双儿女长到一岁,因他在任上对上了当地的恶势力,遭到报复,钰哥儿被掳走杀害,找到的时候已经不成人形。 谢氏因为没有保护好钰哥儿,总是自责落泪。 也总有人打着他无嫡子的名头,往他身边塞各种美女,更有女人因此爬床,想要给他生儿子。 总有各种各样的人,想踩着孩子上位。 简直毫无底线。 宁硕辞抽袖负在身后,长长吐出一口气。 这会顺了口气,才惊觉自己确实草木皆兵了。 这里是京城,不是外地任上,京城只有极少人知道当初许氏产下的是双胎。 苏秀儿又怎么可能会得知消息,打着给他送儿子的幌子,接近他。 “苏氏,本官未曾有儿子走丢,你可以去别处问问。” “嗯,我会的!”苏秀儿应下。 感觉男人情绪就像是天气,说变就变,最开始是晴然后是雨现在又是阴了。 苏秀儿跟冬松离去。 宁硕辞上了马车,回到武平侯府的时候,谢芳菲迎了出来。 “夫君这是买了哪家酒楼的吃食!” 谢芳菲目光扫过仆从手里捧着的食盒,眼中闪过讶异,顺手将食盒接了过来。 那仆从回了一句:“是鲜豚居苏掌柜,为感谢世子特意送的谢礼,就是那个敲登闻鼓的苏秀儿。” 说到最后,生怕谢芳菲不知道,特意加了一句。 “多嘴。”宁硕辞瞪了那侍从一眼,随即又看向谢芳菲说:“今晚就吃这些吧!” 谢芳菲敛着的眸眼中浮现暗芒,接着便笑了起来,转手将食盒交给了身侧的侍女,吩咐着拿去摆桌。 她再回过头来,又是一副笑模样,殷勤地跟在宁硕辞身后。 “外面的人,都等着鲜豚居开业,好第一时间去鲜豚居尝鲜,没有想到,我们竟提前吃上了。这苏秀儿虽是乡野来的,倒是懂事。也有本事,一个小小的酒楼竟被她炒得人尽皆知。” “嗯,的确有几分本事!”宁硕辞头也不回,随口接了一句,从谢芳菲角度看去,正好能看到宁硕辞微微勾起的嘴角。 谢芳菲的步子就立即僵在了原地,捏着帕子的手收紧。 这时,一个四岁大小,瘦瘦小小的姑娘由嬷嬷领着,从花厅里跑了出来。 “父亲!” “珍姐儿,来,父亲抱。今日在家,可有想父亲?” “哼,父亲没有给珍姐儿带瓷偶,珍姐儿不想父亲了。”小姑娘气鼓鼓的,小脸蛋像包子似的。 宁硕辞就重重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对不起,父亲忙忘了,明日父亲一定给珍姐儿带回来。” 被宁硕辞抱在怀里的小姑娘闻言就笑开了,露出一口洁白的乳牙。 如果苏秀儿这会儿在场,就会惊奇地发现,小姑娘跟苏小宝长得一模一样,唯一不同就是珍姐儿略瘦小了些,穿了襦裙。 宁硕辞抱着珍姐儿一路说笑,进了珍馐阁膳厅。 谢芳菲还站在原地,脑子里反复闪现宁硕辞评价苏秀儿时,嘴角勾起的那抹笑。 以及段珍珠被两名御前侍卫捆走时,歇斯底里朝她喊的那句话—— “苏秀儿那贱妇就是个妖精,明明低贱如尘埃,却能一次又一次拉我下地狱,表姐你信我,不除掉她早晚会有后悔的时候。” 谢芳菲心狠狠沉了一下,不除掉苏秀儿她真的会后悔吗? 不得不说,苏秀儿真的很会勾搭。 夫君不过是秉承职任,替她主持了两次公道,也能借故来攀扯。 夫君做事一向公允正直,也对人寡淡薄情,除了对珍姐儿,很少对其他人笑。 可今日对苏秀儿就是不同了。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这种情况越阻止夫君跟苏秀儿接触,反倒会助长夫君对苏秀儿的兴趣。 谢芳菲心中做了个决定,她看向身侧心腹。 “你着人去盯着鲜豚居,看看初八开业那日,皇上会不会到场,若是皇上没有去,我要送夫君一份礼物。” “是。”心腹应声离开。 谢芳菲这才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追着去了珍馐阁。 苏秀儿回到鲜豚居的时候隔壁沈记布庄的门还关着,苏秀儿不由有些失落。 从进京开始,每当遇到大事情沈回都在,沈回这突然消失,还真的有些不习惯。 所以习惯这玩意可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过也能理解,像沈回这种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人,不可能像她一个妇人一样,每日真守着铺子过活。 “娘亲,您回来了。”苏秀儿刚将目光收回,迎面就看到苏小宝就从酒楼里跑出来。 苏秀儿一弯腰立即将苏小宝给提抱了起来,捏了捏他肉肉的小脸蛋:“今晚早些休息,明日第一天上私塾,给夫子留个好的印象。” “知道了,娘亲。”苏小宝举着双手欢呼,对上于上私塾一事,显得格外兴奋。 苏秀儿瞧着苏小宝无忧无虑的模样,就庆幸没有提前将宁硕辞的事情说出来。 否则小家伙知道宁硕辞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怕是也会失落。 不过,这世上的事情真是千奇百怪,即便不是父子也能长得这般像。 但像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无独有偶。 她在乡萍镇的时候,也见过好些两个长得极像的人,根本没有任何亲戚关系。 正说着,魏芳芳见苏秀儿跟苏小宝站在沈记布庄门口,也慢悠悠挪着步子过来了。 她绞着帕子,耳尖镀上一层绯红,别扭地问:“秀儿姐,沈掌柜这是出门了吗,也不知出门几日,后日酒楼开业,会不会回来?” “不知道。”苏秀儿说:“不回来也正常,他有事要忙。虽然我们对彼此都有救命之恩,可我终归不是他的家人,也没有那么重要。” 话是这么说,可听到苏秀儿说也不知道沈回什么时候回来时,魏芳芳肩膀还是垮了下去。 等到天黑,隔壁院子也没有亮起烛火,就连哑奴周叔都不在。 是夜,远离京城的洛远县,冬梅历经辛苦终于跟长公主汇合了。 第53章 长公主玩得花,谁输谁脱衣服 星光闪烁。 美艳的女人被几个土匪劫道了,土匪彼时手中还绑着个哭兮兮的妙龄少女。 几个穷凶极恶的土匪想顺道绑了她,一起上山做押寨夫人。 苏添娇不慌不忙,始终慵懒地靠坐在大树下,悠闲地翘着二郎腿,眉眼微转暗波流转。 “跟你们上山,可以啊。但是想要做我夫君,必须得有真本事,要不我来玩个游戏?谁输了,就脱一件衣服!谁输了,就脱一件衣服!或者自打一个耳光,如何?” 苏添娇起身,慢悠悠围着这群男人转了一圈。 她每个动作,每个眼神,都像是火苗,在他们的身上点起无数星星之火。 这群男人当即兴冲冲地舔着牙齿,恶狠狠地答应:“好啊,到时候让你一件不留。” 不过片刻,这群男人就全脱得只剩下了里裤。 “看来你们不太中用哦,接下来,是继续脱,还是自打耳光?”苏添娇又躺回了大树下,一下又一下地摇着玉腿。 几个赤着上半身的土匪眼中闪过懊恼,他们真没有想到,一个女人竟然这么会玩。 玩赢他们也就算了,还让他们感觉到了羞耻,反被调戏上了。 不过,被这样娇艳绝伦的女人调戏,感觉还不错。 “脱!”几名土匪对视一眼,一致同意继续脱,可是手才碰到裤头,蓦地就感觉眼前一花,几人脸上都被扇了巴掌。 那慵懒漂亮的女人无辜地甩着手,嫌弃地道:“脸真硬,打得我手都痛了!” 羞辱! 简直是奇耻大辱。 土匪们凶相尽露,一拥而上。 苏添娇依旧不慌不忙,掌控全局,对着黑夜说:“你们还不出来,是打算给我收尸么!” 话落,冬梅领着几名暗卫从天而降,朝着苏添娇跪了下去:“属下拜见长公主殿下!” “全部阉了!”苏添娇说这话时霸气外露,等转身坐回树下,又慵懒无害地看向那早就被吓傻的妙龄少女。 “小姑娘,坐过来些,姐姐护着你。这漂亮的脸蛋,要是被鲜血溅到,就不好看了!” 惨叫声响起,不过转眼工夫,这些平日作威作福,凶名赫赫的土匪全都被阉割干净,捆成了粽子。 之前像小绵羊一样的妙龄少女,眼里闪烁着亮光。 那眼神,似乎像是已经完全爱上了这个时而妖媚,时而慵懒的女子。 冬梅拭擦完剑上残血,领着一暗卫,又跪在了苏添娇面前。 “属下该死,现在才找到殿下!” “确实是晚了一些,起来吧!”苏添娇道:“说说怎么一回事?” 冬梅起身,就把苏秀儿进京之后发生的事情如实禀报给了苏添娇。 “事情就是这样,现在小主人还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她正在京城等着跟您团聚。还有皇上,他也已经知道小主人的身份,正盼着您呢!” 春桃跟皇上碰面后,为了以防万一,将在鲜豚居跟皇上的谈话内容整理之后,传信给了冬梅。 “这样看来,囡囡过得还算好!”苏添娇慵懒地侧着身。 冬梅回答:“有皇上和春桃姐姐护着,小主人绝不会再受到伤害。她一定也盼着您进京团聚。现在已经离京城很近了。殿下,我们明日一早出发,后日就能见到小主人!” “很好,那就照办吧!”苏娇添答应,起身经过冬梅时,拍了拍她肩膀。 冬梅立即热泪盈眶,心里是越发压不住的激动。 她终于等到长公主回京了,她向往能继续跟在长公主身边的日子。 “冬梅,多大岁数了?再哭可就成了老花猫了。” 苏添娇抽了帕子给冬梅,纵身一跃,上了大树枝头,随意一躺,就睡在了上面。 冬梅攥紧帕子,寸步不离地守在大树下,期待着明早早点到来,这样就能早点跟长公主回京。 整个长公主府的人都盼着呢。 翌日,天刚亮,苏秀儿就催促着苏小宝起床,为去私塾做准备。 用完早饭,苏秀儿往隔壁院子瞧,就见院子的门打开了。 她一喜,趴在墙头往隔壁喊:“沈冰块!沈冰块!” 一连喊了几声,没有人应答,过了一会儿,哑奴周叔才从马厩里走了出来。 苏秀儿朝哑奴周笑了笑:“周叔,你家掌柜的还没有回来吗?” 哑奴往屋内指了指,又做了个睡觉的姿势。 “还在睡呢!”苏秀儿看明白,压低声音。 她离开墙头,想着一天时间还长,等晚些瞧见沈回,再问问他明日要不要来参加她酒楼的开业大典。 “小宝、魏顺,走了!”苏秀儿带着两个孩子出了院门。 哑奴周叔进了里屋,发现本该在睡觉的人根本没有睡,就倚在门口,正看着隔壁院子。 他面容看着憔悴,嘴唇过于苍白。 沈回转视,瞥见哑奴手中的纸条,眉头一拧:“是父王的回信!” 哑奴点头,将纸条交给了沈回。 沈回打开,纸条上就写了几个字——已经准备起程回京,照顾好那孩子! 这话的意思是东靖王在发出这条消息前,已经准备动身回京,并且让沈回照顾好苏秀儿。 “父王让我照顾好苏姑娘,看来苏姑娘应该是父王的女儿无疑了。” 若是其他男人跟长公主所生,父王岂会又让他好好照顾。 沈回将纸条交给哑奴去处理,转身又将一个木盒交到哑奴手里。 “周叔,帮我转交给苏姑娘,就说是送她酒楼开业的礼物。” 苏秀儿拿到哑奴隔着墙头递给她的木盒时,再次往隔壁屋内瞧:“沈掌柜他明日没有空吗。” 哑奴点了点头。 苏秀儿收回目光,失落只是瞬间,转眼又扬了扬手里捧着的木盒。 “那好吧。麻烦周叔替我谢谢你们家沈掌柜了,这般忙都没有忘记给我送礼物。等他忙完,记得一定要叫他来我这用饭啊。” 哑奴朝她比画——一定转告。 苏秀儿捧着木盒回了自己房间,打开一看,是一套精致不张扬的珍珠头面,以及一套浅杏薄绸袄裙,短袄,齐腰长裙的款式,端庄不张扬,适合见客。 这些都是沈回替她准备的吗,心真细。 苏秀儿摸了摸衣服的料子跟头面上的珍珠。 心中忍不住喜悦。 极少有女人不喜欢漂亮首饰跟裙子。 摸完之后,苏秀儿又把盒子关上了。 这份礼太重了。 不过想了想,明日见客,她的确需要一套拿得出手的衣服跟首饰。 她手头的银子都用来置办开业的食材跟小宝束脩了,确实舍不得再拿出银两来置办行头。 苏秀儿不忸怩地抿了唇,又把木盒打开了。 反正欠沈回的早就不止这套头面跟衣服,债多不愁,只能等以后挣了银子,再想办法慢慢还。 转眼到了九月初八,一切就绪。 天还蒙蒙亮,苏秀儿就已经到了酒楼里面。 第54章 一炮而红,就是飒 有夏荷在,厨房里早已经准备得妥妥当当,就等正式开始营业,客人点菜后随时准备开炒。 一楼客座区域,跟二楼包厢雅座桌椅也摆放整齐,迎客的伙计精神十足,排成一队站在酒楼门口,准备迎接客人。 今日招牌用红绸遮住,吉时刚到,鞭炮响起,苏秀儿就伴随着热闹欢迎声揭下了红绸。 早就等在酒楼门口的客人,依次进入酒楼。 苏秀儿朝隔壁沈记布庄看了一眼,布庄今日依旧没有开门。 酒楼里面做了巧妙设计,开了扇大窗,楼上楼下都能看到后院景象。 布置宽敞干净,摆满绿植的四方院子当中放置着一个长案,案上摆放着一头刚放完血褪了猪毛的整猪。 身穿浅杏薄绸袄,戴着珍珠头面,围着蓝布小碎花围裙的苏秀儿手持杀猪刀,出现在长案前。 她一个漂亮的挽花,将杀猪刀钉入案板当中,抬头自信地看向进入酒楼的客人。 “鲜豚居,食材讲究的就是新鲜,主要食材也来自猪肉。我们酒楼所有的猪肉,都是现杀,现分割,现炒,讲究的就是极鲜。有需求的客人,也可以从这里购买鲜猪肉回去烹饪。” 话落,拔出杀猪刀。 左手持刀,右手握磨刀石。 杀猪刀跟磨刀石相撞,发出哐哐哐的声响。 看起来倒是飒爽! “这村妇果然貌美,难怪能让皇上另眼相待!” “可惜终究是乡下来的,上不了台面。酒楼都开了,还重操旧业,当着客人的面解剖猪肉,哗众取宠。” 有些客人被苏秀儿漂亮的外貌吸引,却看不上苏秀儿杀猪的操作。 甚至嘲讽的嗤笑。 魏芳芳和许小蛾穿着统一的服饰站在酒楼门口迎接客人,听到客人们的议论,魏芳芳替苏秀儿感到丢脸的低垂着眉眼。 她恨不得连双足脚趾都能抓紧地面,整个人都钻到地底下去。 “丢脸死了!秀儿姐都开酒楼了,为何还要执着做女屠夫。” “今日穿得这般漂亮,就应该美美地站在酒楼门口迎接客人啊。真不明白她是怎么想的。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乡下卖猪肉的吗?” 许小蛾倒没有觉得不妥,一双眼发亮地盯着苏秀儿。 姐儿姐站在长案前,拎着自己熟悉的杀猪刀,好似整个人都在发光啊。 她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像秀儿姐一样,可以无视所有异样的目光,只做自己。 她情不自禁地反问:“难道美美地站在门口迎客,大家就会忘记秀儿姐是个屠户吗?既然无法改变自己在他人心中刻有的印象,那为何不发挥自己的所长呢!” “二嫂,为何你总要跟我唱反调。”魏芳芳不高兴了,被许小蛾怼得像是心中堵了一团怒火。 她侧着身:“我是怕秀儿姐这样做,砸了好不容易因皇上题写招牌引来的客流。而且还限制每日只招待二百名客人,到时候发不出工钱,顺哥儿要怎么进学?” “不会的,秀儿姐她不会弄砸!”许小蛾语气坚定点。 沈回就在众多议论声中,由着苏惊寒拉着进了酒楼,上了二楼包厢。 瞧见眼前情况,苏惊寒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侧着身来看沈回。 他的眼睛里倒是没有嘲讽,就觉得有趣:“当众解剖猪肉,真的很特别啊。难怪父皇喜欢!” 沈回没有回答,一双清冷的眼睛只专注地盯着苏秀儿的一举一动。 夜九双手环胸,站在一侧,小声吐槽了一句:“尽是些瞎眼的东西,什么村妇,明明身份比你们在场的都要高贵。” 话落,包厢的门就被人从外推开了。 魏芳芳端着茶壶走了进来,红着脸看向沈回。 “沈掌柜,我来给你上茶。这花茶是秀儿姐特意为酒楼待客准备的,是乡下来的,你将就着喝,别嫌弃。” “我也跟秀儿姐提了意见,说京里的贵人怎么能喝得习惯这乡野的东西,可秀儿姐偏不听。” 她说了一大堆,见沈回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那双眼一直只落在苏秀儿身上,眼神不由就暗了暗,握着茶壶的手紧了紧,继续道。 “秀儿姐姐到了京城,还想念着桃林村的一切,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杀猪,如此血腥,我真担心吓着客人。” 魏芳芳话落,就见苏秀儿已经开始动作。 杀猪刀到了苏秀儿的手里,好似已经不是杀猪刀,而像是有了灵魂活了一般。 就像一件无价的艺术品,而苏秀儿也好像不是在解剖猪肉,而是在雕花绘景。 只见她分割猪肉的动作行云流水,不见一点血腥,猪头,猪脚,猪肝,猪心……就一一被分割出来。 然后开始解刀切片,五花被切得极薄,里脊、猪心、猪肝同样被切得极薄,排骨,猪脚被砍成同样的大小块。 随着苏秀儿的解剖,厨房那边配合着端出一道道刚刚炒出,满是锅气冒着馋人香味的菜肴。 “辣椒炒肉、香爆五花、土匪猪肝、夫妻肺片、猪油渣炒菜心……” 那些方才还嘲讽苏秀儿的客人,瞧着摆在自己面前的一盘盘菜,立即被香味吸引。 有了苏秀儿的现场解剖食材,这菜到了面前都感觉香了数倍。 同时也有了恍然,增长了见识的感觉,原来猪五花,猪里脊……分别都长在猪的这些地方啊! 而苏秀儿那解剖猪肉的动作,也根本不似众人想象中那般粗鄙,瞧着就像是欣赏了一场极致的表演。 绝世美人解剖猪肉,这同样也是视觉冲击。 苏秀儿将最后一块肉分割切片,又一个漂亮的挽花,将杀猪刀钉入了案板中。 “飒!” 酒楼中有女客,自发的发出赞扬声,接着竟给苏秀儿鼓起掌来。 “的确不错,没想到屠户这般粗鄙的营生,到了这苏掌柜的手中,竟品出了高级感。” “这菜也鲜啊,明明都是最质朴的食材,却比熊掌鱼翅都好吃。” “是啊,这菜真是鲜香得让我差点把舌头吞下去了。也不知道苏掌柜这厨师是从哪里请来的,竟比八宝楼的菜还要好吃。” 称赞声一声高过一声,慢慢地,整座酒楼的客人几乎都在称赞,没有称赞的,都在抓紧时间品尝菜肴。 原本是被皇上亲自题写的招牌吸引而来,却被苏秀儿一手解剖猪肉的技术惊艳,最后被美味的食物勾住了灵魂。 视觉味觉双重享受,以至于客人从鲜豚居离开,到了晚上睡觉,还在回味在鲜豚居发生的一切。 新豚居开业,注定一炮而红。 魏芳芳倒茶的手一抖,茶水差点洒到沈回身上。 第55章 失约?皇上蹲墙角哭? 沈回轻飘飘地看过来,那张清隽的脸无喜无悲,却让魏芳芳吓得心里一颤。 偏偏沈回像是没有听清楚魏芳芳刚刚说了什么似的,淡淡问:“你刚刚说了什么?” 魏芳芳脸色就又比方才白了三分,她抿紧了唇,不敢看沈回地低垂着头:“没没……没什么。” 她刚刚是在内涵苏秀儿当众解剖猪肉丢人,现在苏秀儿获得了满堂彩,她若是再将刚才的话重复一遍,那岂不是显得她目光很短浅。 她不想在沈回面前丢人! 魏芳芳放下茶壶准备退出去。 苏惊寒端起了茶杯,轻呷了一口:“味道不错。” 刚刚内涵乡下花茶京中贵人喝不习惯的魏芳芳,等同又被人扇了一巴掌。 魏芳芳把头埋得更低,急着离开包厢。 夜九脚伸出。 “啪。”魏芳芳摔了个四仰八叉。 “噗嗤!”苏惊寒不客气地笑了。 夜九继续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看着魏芳芳。 “走路注意脚下,别生了眼睛不用,成天张着张破嘴叭叭。苏掌柜收留你,不是让你来说她是非的。” 开什么玩笑,苏姑娘现在极有可能是他们家王爷的亲生女儿,他怎么可能容许其他人在自己面前说苏姑娘闲话。 苏秀儿解掉了身上的碎花围裙,大大方方地从长案前离开,到了酒楼大厅热情待客,抬眼就见魏芳芳红着眼睛从楼上走了下来。 她皱着眉头走了过去,压低了声音:“被客人刁难了。?” 魏芳芳擦了擦眼角,摇头,心虚的不敢看苏秀儿的眼睛:“没有,就是眼睛不小心进了灰尘。” “嗯,注意些。”苏秀儿叮嘱了一句。 门口有新客进来,苏秀儿就离开,亲自去接待客人。 魏芳芳盯着苏秀儿刻意打扮后,那端庄漂亮的模样,像是吞了根针到肚子里,扎得她难受。 她望了眼,没有任何动静的酒楼门口。 这一刻倒是真盼望皇上能来了。 只要苏秀儿被皇上纳进宫,就没有人跟她争沈掌柜了。 “芳芳,厨房里需要人帮忙。”许小蛾喊了一声。 “来了。”魏芳芳敛眉藏下情绪,去了厨房。 已经快要过了午膳时间,食客们用完膳食,从开始对菜品的惊艳中回归到,他们最关心的事情。 几人交头接耳,交换着眼色。 “皇上怎么还没有来?” “来什么,我都说了,皇上给鲜豚居题字,就是这苏秀儿运气好撞上了。前些日子皇上来鲜豚居,完全是有因为要跟长公主府的春桃管事碰面。” “苏秀儿是长得好看,可你可知道皇上从不好女色,宫里就只有一位皇后跟淑贵妃,皇上一直只宠淑贵妃一人。” 二楼包厢内。 苏惊寒同样在讨论这个话题。 他侧着身体,好奇地问:“大家都在猜,今日父皇会不会来这鲜豚居。沈宴回,你还没有告诉本皇子,上次父皇为何会给小村妇亲自题写招牌。她当真用美人计了?” 沈回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么好奇,你怎么不亲自去问皇上?” 苏惊寒撇了一下嘴,心想就父皇对他那态度,他都时常认为自己是捡来的。 这要是真去问,还不得把他丢到北境军营再去历练一番。 他脑袋怕是真坏了,估计才有可能会去问。 苏惊寒起身,站在窗前往楼下看:“这个时辰,如果父皇要来,应该也已经出发了。等一会再没有动静,怕是就不会来了!” 沈回依旧没有接话。 夜九特别暗爽地偷偷压了压嘴角,他觉得就皇上对长公主那在乎的态度,今日苏姑娘酒楼开业,皇上肯定会来捧这个场。 哈哈哈。 他都知道苏姑娘的真实身份了,大皇子都不知道,这种感觉好爽! 半个时辰过去,用午膳的人开始陆续散去。 左等右等,快要到用晚膳的时辰了,皇上依然不见踪影。 那被谢芳菲派来盯梢的婆子,转动着一双贼眼,一溜烟跑回去禀报。 “少夫人,今日鲜豚居的生意爆好,但那苏芳菲目光短浅,好逸恶劳,她规定一日只接待两百位客人,这岂不是把到手的银子往外推。” “皇上这会都还没有来,估计是不会来了。那苏秀儿虽然长得有几分姿色,可到底是乡下来的,没有见过世面,皇上又岂会真看得上她。少女根本不需要把那蝼蚁般的人物放在心中。” 谢芳菲正在喝茶,闻言差点将手里的热茶泼这婆子脸上。 这会的谢芳菲身上没有端庄,全是恼怒。 她将茶盏重重磕放在桌子上,冷笑道:“没用的老货,目光短浅的分明是你。那苏秀儿精明着,明明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乡下女屠户,竟也知道物以稀为贵。” “这些跟你说不着,回去继续守着,等到过了晚膳时辰若是皇上还没有来,你再回来禀报。” 那婆子一听,明白自己只是一味逢迎讨好,马屁拍在了马腿上,相想要弥补地连躬着身体退出去。 皇宫。 御书房内气压低沉,满室狼藉,一众宫女太监连大气都不敢喘。 身为九五尊的皇上,没有坐在那把象征地位的龙椅上,而是蹲守在墙角阴暗的角落里。 他眼睛红红,像是被遗弃的幼兽。 福德?头皮发紧,最害怕的就是这样的主子。 每当到了这个时候,他就感脖子发寒,但没有办法,谁叫他吃的就是这碗饭。 差事再难办,也得办。 “皇上,已经到酉时一刻,再出不宫,就要错过晚膳时间了。苏姑娘因得了您的题字,酒楼未开先火。您也知道,这满京城许多人惯会拜高踩低,您若今日没去给苏姑娘撑腰,怕是有人会为难苏姑娘。” “爱为难就为难,皇长姐都不在乎,朕为何要在乎。”皇上恹恹的,一点也提不起精神,但那眼里却有一股压抑不住的暴躁,好像随时就要挣脱牢笼逃脱。 福德?躬着的身体越发压得低,感觉自己脖子更凉了。 果真是阎王打架,小鬼遭殃。 就在两个时辰前,皇上已经准备更换便服出宫,去给苏秀儿撑场面。 结果长公府春桃进宫了,连同一起的,还有长公主的信。 第56章 欲抛诱饵,坐等长公主咬勾 如今长公主的信,就铺落在皇上双腿上。 偌大的一张白纸,上面龙飞凤舞地用木炭写着几行字。 天下这般大,本宫还想去看看。 魏明泽已经被卖,本宫再回去已经没有发挥余地。 本宫出场必然不凡,留着下次再用。 记得照顾好囡囡! 极不靠谱,但很符合长公主的性格。 那日冬梅死守在树下,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可等到第二日天亮醒来,发现自己还是睡死了过去。 连同睡死过去的,还有她带来的所有暗卫。 冬梅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中了长公主的迷香。 多年不见,长公主制香的手段依旧高明,只是他们这些下属变得迟钝了。 冬梅郁闷得心肝肺俱疼,没有办法,只能将长公主留的字条先传回了长公主府,自己则带着人留下继续寻找长公主。 春桃得到信,想到已经答应皇上,一旦长公主有任何动静,立即上报。 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将信送进了皇宫。 皇上在看到信,得知长公主连夜逃跑,又不回京之后,直接情绪崩溃。 再次感觉被抛弃了。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很难相信,皇上他真是一位姐控啊。 福德禄脸上的褶皱更深了几分,开动脑筋,再次尽心尽力地劝。 “可长公殿下说了,让照顾好苏姑娘!” “呵!”皇上冷笑一声,扯着手中的碧玺佛珠:“皇长姐就只惦记着苏秀儿,都没有说要照顾好朕。” 这是还吃上外甥女的醋了。 福德禄皱了皱眉,肩膀垮下,感觉自己已经无能为力。 如果能有什么法子让长公主回来就好了。 以前长公主是非常在乎皇上和太后,但这么多年过去,长公主都不愿意回京。 太后和皇上在长公主心中的地位,已经不好衡量。 而长公主现在连逃跑都不忘记交代,要照顾好苏秀儿。 可见这女儿在她心中的地位已经是极高。 “皇上,长公主既然不愿意回京,那就想办法逼她回京!” “你想找死,胆敢逼皇长姐。”皇上侧头,死亡眼神直逼福德?。 福德?就感觉像是被匕首扼住了咽喉。 这差事,真是比屎还难吃! 福德?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小心说:“回皇上,奴才的意思,不是真逼,就是演戏,骗长公主!” “皇长姐那般聪明,是真是假,皇长姐能看不出来?”皇上眼皮一抬,将铺落在大腿上的信拾起,站起身来。 由于在角落里蹲得太久,腿麻了,突然起身差点摔倒,幸好福德?扶了一把,皇上才不至于彻底摔倒。 皇上靠着福德?的肩膀,眼中闪过寒芒,攥着那信纸的手指指节泛白。 “要来就来真的!不可以逼迫皇长姐,但可以引诱皇长姐回京。现在先撒鱼饵!来人,去看看大皇子、二皇子都在做什么,让他们即刻陪朕出宫,朕有大事宣布!” 听皇上这语气,这要宣布的事情确实不少。 福德?再次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鲜豚居。 下午场比中午场还要火爆成功。 上午的时候,大多数人,还是冲着拍皇上马屁来的。 到了下午场,就多了许多冲苏秀儿这手绝妙解剖猪肉的手艺,以及极掉舌头的菜品而来。 甚至有酸书生,以苏秀儿解片猪肉为题,写了一首酸诗。 这诗做得没有多好,可却将苏秀儿的个人名声,再次打了出去。 不少人都在为苏秀儿感到可惜。 “长得这般好看,就连杀猪,都能杀出这么多花样窍门,如果出身再好一点,怕是门槛都要被媒婆踩烂。” “可不是,如果出身侯门世家,以苏掌柜的模样聪慧,好好培养,必然是王孙贵族家的公子侯爷也是嫁得的。” “不过现在嘛,纵使再优秀,也是市井出身的和离女。即便这生意再火爆,也是商户终究是落了下乘。怕也就只配给商户人家做个续弦!” “这话说的,就凭这张脸,给公侯王孙做个宠妾,也是可以的!” 在这众多各种各样的议论声中,那被谢芳菲派再次派来盯梢的婆子,骨碌转动着眼睛,看了眼太阳落山,快要黑下来的天色,匆匆赶回了武平侯府。 心想,这个时辰皇上还没有来,总不会再出错了。 “少夫人,那些食客们都散得差不多了,皇上还没有来,今日肯定是不会再来了。” “嗯!”谢芳菲捏着帕子擦了擦嘴角,将依在她怀里的珍姐儿送到奶娘怀里,站起身来,对一旁的心腹吩咐:“那准备一下,出发吧。” “母亲、母亲,您要去哪?不能带珍姐儿去吗?”珍姐儿顶着一张跟苏小宝一样的脸,抱住了谢芳菲的大腿。 谢芳菲摸了摸珍姐儿的脑袋,笑意不达眼底:“母亲有重要事情要办,你自己先待在府里,如果觉得无聊,那就多吃点果子,或者让人陪你骑大马玩。你父亲啊,就只有你这么一位女儿,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母亲会为你兜底!” “嗯,母亲对珍姐儿真好。”珍姐儿点头,欢快地鼓掌,从乳娘怀里出来后,转身就指着一个五岁大小的小丫鬟,全然不是似在宁硕辞面前的乖巧,霸道地命令:“你,给我跪下,今日轮到你做大马了。” “大大……小姐,奴婢力气小驮不动你。”小丫鬟怯怯的。 珍姐儿用力推了小丫鬟一把,将小丫鬟推倒在地,然后跨坐了上去。 “力气小就多吃饭,废什么话,本小姐可是武平侯府大小姐,小心母亲发卖了你。” 小丫鬟哭哭啼啼地在地上爬,苏芳菲给珍姐儿投去一个赞赏的笑容。 “两百位客人已经客满,大家收拾一下,等一会儿用完饭,就准备打烊吧。” 苏秀儿一脸笑意地站在鲜豚居厨房门口,朝里面喊,然后扭头又对站在身边的夏荷道:“夏荷姑姑,辛苦了,一会麻烦你安排多炒几样好菜,今日大家都累坏了!” “好。”夏荷点头,越看苏秀儿越觉得喜欢。 自古商人好利,为了压榨工人都把人当牛马使,像苏秀儿这种刚赚了银子,才翻身当了掌柜的,还能这般务实,能体恤工人的确不多。 酒楼的客人陆续散去,只留下三四桌客人还在喝酒聊天,夏荷已经让人将炒好的饭菜都端了上来,放在一楼客区的大桌上。 不分等级,大家围着桌子正准备用饭,就见又从外面进来了一堆人,为首的正是谢芳菲以及一位穿红戴绿,打扮喜庆的婆子。 许小蛾主动走了过去:“几位贵客抱歉,本酒楼已经号满,如果不介意,可以明日再来。” 谢芳菲端庄的站着,嫌弃地扫了眼酒楼里面的陈设说道:“我们不是来用膳的。” 话落,那穿红戴绿的婆子就挥着手中的帕子,往苏秀儿他们用饭的地方走去。 “哪位是苏掌柜?大喜啊!” 第57章 不怕死,竟然跟皇上抢人 苏秀儿不认识谢芳菲,但看苏芳菲穿着打扮,就已经猜出必是大户人家的贵夫人。 再看这满脸堆着浮夸笑容,穿红戴绿,像是半桶猪血里飘着大菜叶子似的婆子,就知必然是个媒婆。 不认识的贵夫人带着媒婆登门,一进门就喊大喜。 一看就没安心! 眼看还坐着喝酒的几桌客人,都朝这边投来了好奇的目光,苏秀儿笑着,迎上媒婆,随手一拎,竟将媒婆给提溜提离了地面。 她脸上笑意不减,可那双清亮的眼睛里明显含着威胁,跟一股骇人的狠劲。 “这位大婶,不知喜从何来?我们鲜豚居今日开业,你要是来用饭,我欢迎。如果是为了其他事,那就免了。” 说罢,松开手。 媒婆被扔在地上,没有站稳,踉跄了几下,差点摔倒,好不容易才站稳。 媒婆为了促成一桩婚事,往往会左右欺瞒,夸大其词,可也是为了赚银子,还是怕死的。 这媒婆来之前就知道苏秀儿是屠户,可也不知道苏秀儿力气会这般大。 刚刚被提起来的时候,她是真怕苏秀儿把自己举起来摔死。 那媒婆往后退了退,求救地看向谢芳菲:“少夫人,您看这……” 谢芳菲捏着帕子手一紧,随即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笑了。 早知道苏秀儿不是省油的灯,正面对上,才知道苏秀儿就像是一根野刺,又硬又扎手。 但没有关系,她不是上门找碴的。 谢芳菲笑着走近了些,挥了挥手,让身后两个抬着木盒的仆人,将木盒放在桌子上。 一打开,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二十四锭银锭子,闪光着耀眼光芒。 “苏妹妹,别误会。我是武平侯世子宁硕辞的妻子谢芳菲,今日携聘礼而来,并没有什么坏心思,只是特意来替夫君纳你为进府为良妾!” 二十四枚船型银锭,每锭五十两,一共二十四锭,那就是一千二百两。 用一千二百两银子来纳妾,这已经是极大的手笔了。 还没有走的那几桌客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苏秀儿酒楼还是第一天开业,就勾搭上了武安侯府世子,真是好厉害。 只是,武安侯府世子不是出了名的正直吗。 难道正直是假的? 不过也是,不管多正直的男人,在对上绝对貌美的女子时总会有些例外。 看来这苏秀儿,就是武安侯世子的例外了。 这武安侯世子夫人才回到的京城,以前没有见过,今日看着倒是颇为贤惠。 众人等着看戏。 苏惊寒还没有离开,中午在鲜豚居用了午膳就随沈回回了隔壁沈记庄布,这会正跟沈回在下棋,就见夜九推门走了进来。 “世子,武平侯世子夫人谢氏携一千二百两聘礼上门,替武平侯世子纳娶苏姑娘。” 沈回手中的白棋从指间滑落,砸在了棋盘上,眼中闪过杀气。 苏惊寒挑眉:“宁硕辞?厉害啊,竟敢跟父皇抢人。走,去看看!” 他话才刚落,一回头发现沈回已经像是一阵风似的刮了出去。 “这么着急,还说对那小村妇没有兴趣。”苏惊寒撇撇嘴。 “不是,我们家世子就是拿苏姑娘当妹妹。”夜九解释。 苏惊寒摸了摸鼻子,轻声笑了笑:“挺好,东靖王世子拿一个村妇当妹妹,平易近人啊。” 夜九提了口气,刚想再说话,又不知道怎么说,毕竟自家世子交代过,不许多嘴。 他干脆扭头跟着也走了出去。 夏荷眼里也冒出了杀气,这谢芳菲真是好大的脸,竟然敢让她家小主人做妾。 “你再说一次。”夏荷没忍住脾气,已经控制不住去厨房拿菜刀的冲动。 冬松也磨了磨牙,已经开始撸袖子:“你信不信我把你丢出去。” 苏秀儿从不吃亏,但也讲道理。 宁硕辞一共帮了她两次。 看在宁硕辞的面子,她可以忍让一次。 苏秀儿拦了冬松一把,看向谢芳菲:“夫人请回吧,我无意给人做妾,更不会进你们武平侯府。” 谢芳菲皱了皱眉。 她身侧的心腹婢女便上前一步,目光在酒楼里面扫视一圈,故意扯着嗓子大声说。 “苏姑娘,你是嫌弃一千二百的聘礼太少?还是在欲擒故纵?我们家少夫人已经对你够宽容了。” “难道不是你为了接近我们家世子,先前特意提着食盒,到刑部衙门堵我们家世子吗?难道不像你在众目睽睽之下,给我们家世子暗送秋波,求他帮忙吗?” “所以别得寸进尺,你现在虽然开了家酒楼,但到底也是杀猪匠出身,现在又成了商妇,能进我们武平侯府,已经是祖坟冒烟,前世烧来的高香。” “诗情,不许胡说。”谢芳菲低呵了一句,用帕子擦了擦角嘴,藏住了眼底的笑。 她温和地找了张椅子坐下:“苏妹妹,我跟世子成亲三年,一直未有身孕,世子子嗣单薄,你进府后,我一定待你如亲生姐妹,你若是能给世子生下一儿半女。我会跟世子说,升你为贵妾。” 主仆俩一唱一和,不动声色地给所有人提供了一个信息。 那就是苏秀儿不是不愿意进武平侯府为妾,只是单纯地嫌弃良妾的身份,还有嫌弃一千二百两银子少。 “真没想到,这苏秀儿剖猪那般飒爽利落,竟能做出去衙门堵人之事!” “刚和离,身边还带着个儿子,可不得快些找个依靠。这武平侯世子好心帮了她两次,就倒霉地被盯上了!” “说不定她开这鲜豚居想赚银子是假,方便勾搭男人找依靠才是真呢!” 不知不觉,酒楼门口也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 好像自古以来,众人都习惯将不好的罪名安在漂亮的女人身上,尤其是和离长得好看的女人,就更容易惹非议。 “苏掌柜,见好说收,答应算了。毕竟像武平候世子夫人这么大度的主母真不多,错过武平候世子,怕是再难找到比武平侯世子更好的归宿。” “就是,难道你还真想进宫做贵人不成!” 看热闹不嫌事大,人群中有人朝苏秀儿喊。 也有人相信这是一场误会。 认为苏秀儿能豁出性命,去敲登闻鼓讨公道,就不像是功利之人。 可又有人提出质疑,如果不是,那她为何要提着食盒去刑部衙门堵武平侯世子? 苏秀儿眸底闪过暗芒,她是去过刑部衙门,但不是因宁硕辞。 “娘亲!” 此时,苏小宝和魏顺下学归来。 他见自家酒楼门口挤满人,心中一急,就从人群中挤了进去。 谢芳菲不经意看到苏小宝的脸,瞳孔猛地一缩,惊骇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带来的几个心腹,同样惊骇地盯着苏小宝的脸。 第58章 撑腰虽迟,但一定到 “少夫人?” 有一个婢女更是惊骇地来看谢芳菲的脸色。 谢芳菲指甲抠进了肉里,才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狠狠剐了那喊她的婢女一眼。 她盯着苏小宝笑着,那笑容却是有些狰狞的味道:“苏妹妹,这就是你那捡来的儿子?长得挺乖!” 苏秀儿将苏小宝牵到身侧,眸色冰冷地抬头。 她本无意跟谢芳菲拉扯,可既然儿子下学回来了,少不得就要澄清清楚,给儿子做个榜样。 苏秀儿没有理会谢芳菲的问道,而是字字清查晰。 “武平侯世子夫人?你给我听好了。我给宁大人送食盒,只是单纯感谢他帮了我两次。除此之外,我跟他没有任何私下来往,也无任何逾越的行为。” “我苏秀儿行得正,坐得端,也未给宁大人暗送秋婆。只有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 “若是不信,可以去找宁大人过来,亲自对证。冬松,去请宁大人!” “是!”冬松应声。 谢芳菲再次变了脸色。 不能去! 宁硕辞来了,那这跟珍姐儿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就没有办法隐藏解释了。 捡来的,这孩子可是苏秀儿捡来的! 谢芳菲心脏像是被钉了一根硬刺,她急于想找个地方理清楚思绪。 她慌乱的抬手紧紧扯住冬松衣袖,嘴唇挪动着:“不必了,既然苏妹妹澄清了,那这肯定就是一个误会。” 误会? 刚刚还纵容婢女大放厥词,转眼就改口了,认怂的速度超出所有人意料。 苏秀儿眸色微动,仔细回想了下谢芳菲刚刚的所有表情,总觉有什么地方不妥。 沈回这时隐在酒楼门,口的人群中,朝夜九使了个眼色。 沈回站在酒楼门口隐在人群里面,朝夜九使了个眼色。 夜九立即从人群中走出,来到苏秀儿的面前,开口对谢芳菲道。 “武平侯世子夫人,冤枉了人,一句轻飘飘的误会,就想揭过去,怕是没有这么容易!毕竟因你的误会,确确实实让苏掌柜遭到了非议。” “而且你是段珍珠段小姐的表姐,我合理地认为,你是为了段珍珠,特意寻事,报复苏掌柜。” 沈回还要隐藏身份查贪墨案,这种人多的场合,的确不适合出面,只能由夜九代劳。 代劳代劳,夜九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干活的苦命。 夜九不说,苏秀儿倒是忘记了,谢芳菲跟段珍珠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她当下对夜九竖起大拇指——靠谱。 谢芳菲紧抿着唇,扫视了一圈,发现所有的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刚刚是谁说谢氏贤惠?明明就跟那段府段珍珠一路货色。” “看起来温婉端庄,背后竟藏着这么深的心机!” “人家苏掌柜从乡下来,开一个酒楼容易吗。若是坐实开酒楼是想找男人做依靠,以后谁还会来鲜豚居用膳。” “亏我刚刚还因为她,误会了苏掌柜。害人精!” 谢芳菲一现身,刻意装出来的贤良大度,因夜九的一句话,彻底破功。 这还是外部影响,因为这件事,内部信任也发生了危机,当然这些事,只有她回来武平侯府之后,才会知道。 眼下,就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谢芳菲感觉如芒在背,心中尤为不服。 可因为苏小宝这个突然出现的因素,让她只想马上离开。 谢芳菲闭了闭眼,能屈能伸,语气软了三分。 “我发誓,我今日上门绝非为了珍珠,只是单纯地想撮合苏掌柜跟夫君。但是我会错了意,我认,你们想要我怎么做,我都可以!” 苏秀儿眸色一暗,说道:“现在立即大声澄清道歉。” 苏小宝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补刀:“还要赔娘亲名誉损失费用!” 外祖母说过,每个人都有名誉,有些律法上没有的罪名,只要自己占理,就可以随意给对方安上,嘿嘿…… 谢芳菲再对上苏小宝这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胸口又是狠狠一悸,连手脚都有些发软,她不想争论地道:“可以。” 说着,竟亲自从木盒中拿出两锭银子摆放在桌子上,然后对苏秀儿鞠躬行一了礼,大声说道。 “苏掌柜,是我没有打听清楚,就私自带媒婆上门,给你造成困扰,对不起。” “嗯。”苏秀儿勉强接受,清亮的目光扫向在场所有人,借此大声说道。 “我苏秀儿在此澄清,我这一辈子绝不可能给人做妾室,开这鲜豚居,也不是为了找男人寻依靠,若是有人再胡说八道嚼舌头根子,我苏秀儿绝不客气。武平侯夫人,可听明白了!” 说到最后,声音一转,依旧不放过地又盯向了谢芳菲。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现在就是。 谢芳菲额头浸出了汗,此时已经后悔到无以复加。 她若是早知道苏秀儿的养子是苏小宝,她就早该听段珍珠的,直接除去苏秀儿母子。 谢芳菲越不甘,越能忍,她努力挤出笑脸:“听明白了。” “那听明白就走吧,把你的聘礼带上。”苏秀儿啪的一声,将木盒合上,顺手一提,轻松将两人才能抬起的木盒子扔在谢芳菲怀里。 二十锭银子,分量不轻,谢芳菲本能地伸出双手去接。 可她一个娇养的妇人,怎么可能捧得住。 木盒压上来的时候,感觉一沉,双手都要压断了。 “很沉?砸痛你了?”苏秀儿侧身。 谢芳菲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摇头:“没有。” “那还不快走?” 谢芳菲就使了个眼色,让两名仆人将木盒子从手上抬走。 她这才甩着胳膊,转身走人。 苏秀儿站在原地,盯着谢芳菲隐忍的模样,越发若有所思。 她故意用沉重的木盒砸谢芳菲,谢芳菲竟还能忍住没有翻脸。 这人如果不是真的脾气好,就是虚伪过了头,还有就是在图谋更大的事情。 苏秀儿心中冷笑一声,因为她给宁硕辞送了个食盒,就弄出这般大的动静,脾气好怕不见得。 虚伪,图谋倒是可能。 毕竟谢芳菲是段珍珠的表姐。 苏秀儿决定回头让冬松打探一下谢芳菲的底细。 谢芳菲灰溜溜转身,带着人往酒楼外面走,迎面瞧见皇上带着福德禄,身边跟着一位穿着松烟墨袖口绣青竹纹直裾,文质彬彬带着浓郁书卷气的少年,也正站在人群外围。 不知道已经来了多久,又听到看到了多少。 谢芳菲虽说这几年都跟着宁硕辞在外地任上,可没有出嫁之前,也是有见过皇上的,而这身边书卷味浓重的少年,她也认识,正是二皇子苏影珩。 宫中美人多,皇上又不好色。 他不是把苏秀儿丢开手,今日不来了吗? 怎么天都快黑了,还来了。 来了也就算了,还带上了二皇子。 谢芳菲本慌乱的心,这下更乱了。 第59章 当众宣布重要事情 就在这时,皇上单手负在身后,越步走了进来,赞赏地道:“苏秀儿说的极好!绝不做妾,要做便做正妻。” 随着话音响起,皇上已经进到了酒楼里面,从谢芳菲身边经过时,威严地扫了一眼。 谢芳菲顿时感觉有大山压在头顶,喘不过气来,双腿一软,跌跪在了地上。 在皇上眼里,一个世子夫人,连蝼蚁都算不上。 皇上轻飘飘的收回视线。 苏惊寒暗自咋舌,心中满是哭笑不得。 他巴巴候了一日的父皇,竟直至天晚才露面,这下撞个正着,少不得又要挨一顿数落。 苏惊寒提着袍角,蹑手蹑脚,转身打算脚底抹油,偷偷溜走。 “皇兄!” 一声脆生生的叫喊,令他双腿硬生生钉在了原地。 “混账玩意,还不滚过来!”接着,皇上哪哪都瞧不上的声音响起。 躲无可躲,苏惊寒重重吐了口气后,垂下的嘴角,才用力扬了起来,乖乖的转身挤出人群,来到皇上面前,恭敬行礼:“父皇。” 苏秀儿领着酒楼里面的人,已经朝皇上跪了下去。 酒楼门口那些看热闹的人,也后知后觉纷纷下跪。 魏芳芳站在苏秀儿的后面,偷偷看了眼,站在皇上身侧那矜贵万分的身影。 她记得苏惊寒就是上午在包厢,跟沈回在一起的人。 看着气质就不凡,没有想到会是皇子。 沈回一个布庄掌柜,竟能跟大皇子扯上关系,这本事真不小。 魏芳芳收回目光时,又瞥了眼同样跪在人群中的沈回,一颗芳心呯呯乱跳。 “都起来吧。”皇上淡淡说道,说完又瞧不上的瞪了苏惊寒一眼。 苏惊寒无辜的摊着手。 众人纷纷起身,不敢用正眼直视皇上,又偏偏好奇的偷偷打量着皇上。 都想不明白,皇上这个时辰来鲜豚居,究竟是为了什么? 要说来捧场,现在都快要打烊了。 要说来纳苏秀儿进宫,可又赞扬苏秀儿不做妾室的说法。 毕竟就算进宫做了贵人,只要不是皇后,哪怕是贵妃,那都是妾。 苏惊寒站在苏影珩的身侧,侧过头偷偷问苏影珩:“你怎么出宫了?” “父皇命我来的。” “父皇有没有说,让你来做什么?”苏惊寒继续打听。 苏影珩注视前方,略显钝气地眸眼一垂:“没问,不感兴趣。皇兄想知道,我可以问父皇!” 苏影珩作势看向皇上,苏惊寒惊连忙拉住他,压着声音拒绝:“不用,我不感兴趣。” “哦!”苏影珩默默收回动作,站好直了。 苏惊寒理了理衣袖,暗骂了一句“书呆子”。 皇上望着已经起身,站在他面前的苏秀儿,一张英俊成熟地脸,威严的紧绷着,看不出喜怒,只有高深莫测。 他不动声色扫视着四周,引诱地淡淡开了口:“苏秀儿,朕今日来,是有重要的事情向你宣布。” “啊?”苏秀儿惊愕。 苏惊寒抿唇,担忧的扫了眼人群中的沈回。 来了来了,父皇还是忍不住对苏秀儿下手,要宣苏秀儿进宫了。 可是才认同苏秀儿不做妾,父皇是要自我打脸吗。 苏影珩则还是事不关己的安静站着。 沈回漆黑的眸底闪过暗芒。 皇上这是打算当众宣布苏姑娘的身份! 可长公主还没有回来。 夜九是激动的压不嘴角的笑,太好了,苏姑娘终于可以扬眉吐气,让这些人瞧不见苏姑娘身份的人瞧一瞧,到底谁是山鸡谁是凤凰。 夏荷跟冬松则紧张了,他们没有忘记春桃的吩咐跟分析。 长公主还未归,贸然将小主人身份说出来,打乱长公主的计划怎么办? 让当年想谋害长公主的人,盯上小主人怎么办? “皇上!”夏荷阻止往前走了两步。 “皇上三思。”春桃急急从酒楼外面奔了进来。 她今日进宫给皇上送了信后,当场就感觉皇上不对劲。 后面回了长公主府,她是想等处理好府中杂事,等稍晚些,不太惹人注意了,再来庆祝小主人酒楼开业。 没想到才到门口,就听到皇上突然失控,要宣布小主人身份。 明明已经商量好了,为何说改就改。 春桃不怕顶撞皇上的,也要劝住皇上。 就算要宣布小主人的身份,也得等到锁定当年谋害长公主的人到底是谁,做好万全措施之后再宣布。 在场有人认出春桃的身份,听到春桃当面阻止皇上的话,不由跟身边人交换眼神。 长公主府的人都来阻止皇上纳妃了吗? 苏秀儿出身低了些,又刚和离,的确是不配进宫为妃的。 皇上不动声色的扫了眼夏荷跟春桃,一甩袖子,主意已经定,一意孤行地道:“无须再劝,朕的主意已定,谁来劝都没有用。” “苏秀儿,你觉得朕的这两位皇子如何?”皇上一挑眉,将视落在了苏秀儿身上。 还等着看热闹的苏惊寒一愣站直了。 苏影珩将目光投向了苏秀儿,没什么大的反应。 苏秀儿不明白皇上这么问是为了什么,可也不敢不答。 认真看了看站在皇上身边的两位皇子。 大皇子一袭紫衣,看起来贵气神秘,跟他说过话,性格跳脱骄傲狡猾,倒是不惹人讨厌。 二皇子烟松墨的衣袍,身上散发着一股浓浓的书卷气,就他们现在站的这个距离,都还能闻到他身上浓浓的墨香,比魏明泽还要像个书生,皇室出身,难得的干净气质,惹人喜欢。 凭良心,极好! 就算是不凭良心,当着皇上的面,也不能说皇子不好。 苏秀儿垂眸,据实回答:“两位皇子,当然是极好的!” 皇上轻应了一声,一撇嘴嫌弃地道:“这两个混账东西,难道你还能给出这么高的评价。” 苏秀儿一个村妇,何德何能,能评价两位皇子。 皇上让苏秀儿评价两位皇子,这是把苏秀儿的地位,凌驾在两位皇子之上了。 不对,这很不对劲。 有敏感的人,已经不认为,皇上来这一趟,是要纳苏秀儿进宫了。 就连想要再劝皇上三思的春桃、夏荷也感觉到皇上的语气不对,沉思的闭了嘴。 沈回也是暗暗深思的敛了敛眉,随后想到什么,又飞快挑眉扫向了苏惊寒、苏影寒。 被两个心腹婢女扶着的苏芳菲想到皇上说的那句只做正妻,手指甲再次扣进了肉里。 为何,一切发展跟她所想的这般不同,她明明已经很小心了。 包括魏芳芳、许小蛾,还有苏小宝都盯着皇上,都等着皇上接下来要说的话。 皇上说:“苏秀儿,既然你觉得这两个混账不错,那你从他们当中,挑一个,做你的夫婿如何?” 第60章 当众宣布,与苏姑娘为敌就是与长公主府为敌 猜中了!猜中了! 谢芳菲全身都在发抖。 她前脚要纳苏秀儿进武平侯府,后脚皇上就给了苏秀儿这般大的脸面。 不但要将苏秀儿许给两位皇子,还让苏秀儿自由选择皇子。 皇子的正妻,她要纳为小妾,那岂不是说,她觉得皇子不如她家夫君? 她岂不是将两位皇子都得罪了? 若是苏秀儿真成了皇子妃,以后走出去,不止她会被人嘲笑,就连宁硕辞跟整个武平侯都避免不了被嘲笑。 除了谢芳菲失态外,其他人则都处在懵懂迷茫状态。 他们不明白,之前明明在传皇上看上苏秀儿了。 怎么突然反转来的这般快,眨眼苏秀儿就要成为皇上儿媳了。 苏惊寒瞪大眼睛,万万没有想,这热闹看来看去,会看到自己身上。 他没有忍住,问了出来:“父皇,不是您要纳苏秀儿进宫吗?怎么成为儿臣跟二弟娶她了!” “怎么,你觉得苏秀儿是农妇出身,配不上你?”皇上凉凉地看过来,同时,那双不容任何质疑的眼睛也扫向在场所有的人。 这句话与其是在对苏惊寒质问,不如说在问在场所有人。 众人都怕被皇上看到的缩了缩脖子。 苏惊寒也低下了头。 唯有苏影珩,盯着皇上的脸,求知欲浓烈开了口。 “子曰,婚姻之事,讲究竟门当户对,父王为何觉得苏秀儿与儿臣们相匹配?” 苏影珩这话没有任何歧视的意思,只是书呆子单纯对答案的执着。 苏惊寒悄悄勾唇,差点对苏影珩竖起大拇指。 不愧是他那谁的面子都不给的耿直皇弟啊。 苏影珩的问话,又将大家的思绪拉回了最初的问题。 对啊。 苏秀儿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村妇,还是和离了的,究竟是哪一点能被皇上看上? 能成为那皇子妃人选,乃至太子妃,以后的皇后! 用容貌跟一手杀猪的手艺吗? 当皇子妃,可不是光长得好看,杀猪剖肉的手艺好就能胜任的。 就连苏秀儿都觉得梦幻了,眨着一双眼睛,一直盯着皇上。 只有少数知道真相的人,觉得不管是皇子妃还是太子妃亦或者是以后的皇后,这个大盛都没有人比苏秀儿更适合。 如果没有长公主,大盛早就灭国了,皇上也不可能坐得稳帝位。 这天下都人家娘护下来的,女儿当个皇子妃怎么了? 夜九挪了挪嘴唇,期待皇上能说那个令他痛快的答案。 冬松神色纠结。 夏荷、春桃还是觉得不妥。 表姐嫁表弟,按理说是可以的。 但她家长公主以前就不提倡近亲结亲,说是在一本文献上有看到过,近亲成亲生的孩子易夭折。 况且长公主向来懒散追求自由,不见得会让小主人当那皇子妃,太子妃乃至皇后。 一国之后一举一动代表着国家的体面,就没有任何自由可言了。 唯有沈回,一张素来表情寡淡的脸,此时表情依旧寡淡。 他清醒地分析着局面。 事情推进来现在这个地步,皇上若是想曝露苏姑娘真实身份,就不会等到现在。 皇上夜幕降临时突然而来,又突然宣布,要将苏姑娘嫁给两位皇子,必然是有他的深意。 只是不知道,这深意是什么! 沈回眸底闪深思。 就见皇上瞪了眼苏影珩,冷哼一声,再次环视四周,指着苏秀儿说道。 “苏秀儿的母亲,苏添娇曾是长公主的恩人,亦是朕的恩人。当然,这段往事无须详细告诉你们。你们只需要知道,没有苏秀儿的母亲,就没有长公主,也不会有朕的现在。” “苏影珩、苏惊寒,你们现在还觉得苏秀儿配不上你们吗?” 长公主真名苏鸾凤,苏添娇只是长公主的化名。 锦衣卫指挥使鹿鸣在找到长公主后,就将长公主在桃林村生活的情况,详细整理清楚,呈给了皇上。 所以皇上才能清楚地叫出长公主的化名。 众人再次惊了。 这次震惊,丝毫不比方才听到皇上说要苏秀儿在两位皇子中选夫婿小。 谁能想到呢,被状元郞抛弃的小可怜村妇,不但不是真的毫无背景。她那寡妇娘竟有如此大的造化,不但有对长公主有恩,还对皇上有恩,这么多年过去皇上还一直挂念着。 早知道有这层关系,那魏明泽还折腾攀附什么段珍珠,直接抱苏秀儿跟苏秀儿那寡妇娘大腿不好吗? 折腾的没有了状元功名,连自己也被卖了,真是个没有福气的。 不过这样一来,就够解释得通,为何皇上会对苏秀儿另眼相待,给苏秀儿题字。 长公主府春桃管事,也频频出入鲜豚居了。 夏荷、春桃同时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皇上是虚晃一招,最终也没有真正暴露小主人,其实是长公主的女儿。 将“恩人”这个借口公布出来,这么想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最起码长公主府能名正言顺护着小主人了! 春桃也走到了苏秀儿的身侧,威严的目光扫视一圈,说道。 “没错,苏姑娘的娘,就是我们长公主的恩人。我在此放话,谁敢跟苏姑娘为敌,就是跟我们整个公主府为敌。” 尾音落下时,眼尾指向明显的扫向那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的谢芳菲。 谢芳菲整个人像是泡在了冷水里,这会儿,又像是被人再次当头浇下了一桶冰。 苏影珩郑重地一弯腰,对苏秀儿行了一礼。 “苏姑娘,你母亲对父皇和长姑姑有恩,那也就是本皇子的恩人,你母亲不在,那就由你暂时代受本皇子一礼。” 苏影珩这一礼,算是间接承认苏秀儿上他了。 苏惊寒嘴角用力抽了抽。 心想书呆子就是较真! 书呆子都行礼了,那自己要不要也行? 纠结过后,他还是没有办法舍下脸皮。 苏惊寒只是睨着苏秀儿,敷衍地拱了拱手,硬绑绑地说:“苏秀儿,以后在京城有任何困难,可以来找本皇子。” 虽然苏惊寒没有苏影珩态度好,但也算是认可了苏秀儿。 苏秀儿双眼冒星星,差点笑出鼠叫。 她的亲娘唉,给她藏的惊喜真是越来越大了。 她也是越来越好奇,她娘当初到底对皇上和长公主做了什么,能让这般矜贵的人物记到今日。 私下里护着她这个无名小卒,她就已经觉得是恩典,没想到还公开了。 有了皇上和长公主,再加两位皇子,她在京城的生意何愁做不起来。 只是皇上和春桃姑姑真的没有认错吧? 苏秀儿胡思乱想,目光又在皇上和春桃脸上流涟。 想着自己的信已经寄出这般久了,按理说娘也快收到了,就是不知道娘这次愿不愿意来京城了。 苏添娇这个名字普通,可能有重合,可那根破玉钗子,应该没有重合吧。 “苏秀儿,你还没有回答朕,你究竟要选谁做夫婿!” 就在苏秀儿恍惚,在虚幻跟现实中来回晃摆,感觉整个人像是睡在软乎乎的云中时,皇上的声音再次响起。 告诉她,这大概真的不是梦。 她那不靠谱的寡妇娘,的确给了她惊喜。 第61章 开挂了,普通人求不来的福气 苏秀儿往后跳了一步,连地摆手摇头,先对苏影珩和苏惊寒说:“两位皇子客气了,好说好说。” 接着,她才看向皇上,笑嘻嘻地道。 “皇上您的好意民妇心领了,但两位皇子实在是优秀,民妇怕是配不上,选夫婿还是免了。您也别为难两位皇子!”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德不配位,必有灾祸。 苏秀儿不觉得自己比任何人差,也没有觉得自己地位有多低下。 可即便如此,还是觉得让她去够皇子,太离谱。 皇宫在她眼里,就像是一团被迷雾笼罩的仙殿。 谁知道一脚踏入之后,仙殿会不会变成魔鬼的血盆大嘴,一口将她吞噬。 不享受认知范围外的福,在自己能够得到的一亩三分地生活,更自在逍遥。 “呵!”皇上剑眉一竖,嫌弃的目光直接射向苏惊寒和苏影珩,话里话外带着威胁的味道:“苏惊寒、苏影珩,你们……觉得朕在为难你们?” 苏惊寒就打了一个冷战。 苏影珩认真地想了想之后,朝着苏秀儿又行了一礼。 “子曰,父债子偿。又曰,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虽然本皇子不知道你母亲对父皇和长姑姑究竟是什么恩,但总归是恩。娶你,自然不算是为难!” 皇上再次轻哼了一声,对苏影珩的回答看起来勉强算是满意。 他目光一转,牢牢锁定苏惊寒。 苏惊寒欲哭无泪,觉得自己有这么一位耿直不知变通的弟弟,早晚有一天会被整死。 弟弟的表态明显已经很符合父皇心意,他若是有任何怠慢,怕是今天晚就要卷包袱连夜被丢去军营历练。 他有时候真的会想,自己跟这个书呆子皇弟,就是父皇捡来的。 苏惊寒首次认真打量了苏秀儿。 嗯,这眼睛、鼻子、嘴都很漂亮,还让他觉得亲切。 力大了些,粗鲁了些。 性格直来直往,倒是不惹人讨厌。 他隔着人群看了眼沈回,如实道:“如果苏姑娘没有心上人,本皇子倒是觉得没有那么为难!” 娶谁不是娶啊。 娶个自己不讨厌,还有趣的,比娶个自己讨厌的,性格沉闷的强太多了。 皇上显然没有想到苏惊寒说的这一点,不过他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 他一敛眉,呵斥道:“胡说八道什么,苏秀儿才跟那姓魏的和离,这短短时日岂会又有心上人!” 说着,看向苏秀儿:“苏秀儿,你可听到了,这两混账觉得不为难。你说吧,无论看中谁,朕都能为你做主。” 苏秀儿正在考虑用心上人来搪塞,但明显已经被皇上堵死。 况且,她的确没有心上人。 怕是说了有心上人,瞧皇上这架势也会追问,这人究竟是谁。 她就算是要凭空捏造,也得有捏造的对象。 苏秀儿叹了口气,小心地看着皇上:“皇上,民妇能不选吗?两位皇子实在是太优秀,民妇一时之间,的确不知道该选谁。” “这好办!”皇上大手一挥,没有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 他嫌弃地扫了眼自己这两位儿子,一锤定音,没有给苏秀儿任何再推辞的机会。 “那就两个都先相处看看,下个月二十八日大吉,就选在那日成亲,你只需要在成亲前三日将人选告诉确定,告诉朕即可。” 连成亲日都选定了,还定在了下个月,这也太草率了。 苏秀儿震惊,跪在地上:“皇上,民妇还是觉得不妥,民妇何德何能,能在两位皇子中挑选呢,民妇觉得要不还是算了,您要是真想还恩……可以给民妇金银!” “苏秀儿,你想抗旨?”皇上居高睨着苏秀儿。 苏秀儿微微抬头,对上皇上似笑非笑的眼神,身体猛地一怔。 这次切切实实感觉到了来自皇权的压迫。 她不怕死,就怕连累到苏小宝跟娘,还有鲜豚居的这些伙计跟厨师。 皇上见苏秀儿没有再说话,最后盖棺拍定。 “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朕回头会下旨让礼部准备。苏秀儿,你也做好准备吧。但你放心,在没有嫁进皇家之前,朕不会限制你的自由。” 换言之,就是苏秀儿可以继续开酒楼。 皇上说完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撩袍挑了张椅子坐下,将手中的碧玺佛珠搁在桌子上。 “苏秀儿,不是要用晚膳?朕的晚膳在何处。” 苏秀儿就这样浑浑噩噩随着夏荷去了厨房。 夏荷抬眼见苏秀儿这了无生趣的模样,安慰地拍了拍苏秀儿的肩膀。 “苏姑娘,你先不用担心,我去问问皇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苏秀儿抽出菜刀,将从盆里将一块洗干净的五花肉拿出来改刀,闻言抬起头爽朗地笑了,俨然已经想开。 “夏荷姑姑,不用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让我嫁皇子,又不是让我去死。” “虽然我现在的确不想嫁人,可是皇命不可违。既然一定要嫁,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这可是嫁皇子唉,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话落,已经是哐哐哐的磨刀,瞧着确实是眨眼间就自我调整好了情绪。 夏荷笑了。 自家小主子这性格跟长公主真是太像了,从不为难自己。 不过,她还是要去问问,皇上为何突然非要小主人嫁给两位皇子。 连婚期都定好了,下月二十八,这般的赶,明显是有备而来。 夏荷解下身上的围裙,转身往厨房外走,就见沈回正站在厨房门口,目光复杂地落在苏秀儿身上。 见夏荷走了出来,他微微朝夏荷点了下头,跟着一起出了厨房。 酒楼里面,客人已经被驱散干净。 酒楼门口的围观群众也已经不在,就酒楼里面的伙计跟厨师还有杂工在安静地默默用饭。 皇上跟春桃他们已经移步二楼包厢。 包厢外,苏惊寒、苏影珩正在守着。 夏荷进到包厢时,皇上正与春桃在说话。 春桃说:“皇上,您给小主人指婚给两位皇子,长公主知道是不会同意的。您知道长公主不提倡近亲成婚,而且皇子妃这个位置一旦坐上,就再也没有自由。长公主不见得会让小主人往后没有自由。” “经过接触,您应该也看出来了,小主人的性格跟长公主有多相似。长公主对小主人也是看重的,否则不会特意留话,让奴婢等照顾好小主人。” “她看重苏秀儿,就不要朕了。”皇上情绪起伏,眼里闪过寒意,声量变大了些。 这一话句说完,他很快意识到不妥,改口道:“她若是这个也不提倡,那个也不愿意,那就回京啊。” “什么?”春桃皱眉。 皇上情绪已经平静。 他笑出了一点偏执的味道:“皇长姐如果真看重苏秀儿,那就回京来阻止啊。” 春桃听明白了。 她有些哭笑不得地确认:“所以,您将婚期都定了,就是想要将小主人跟两位皇子的婚事当诱饵,逼长公主回京对吗?” 第62章 亲儿子,哪有漂亮外甥女香 “不能说是逼!朕怎么可能会逼皇长姐。朕只是引诱。” 皇上很在乎这个用词,他转头盯着手里的碧玺佛珠手串,经过深思熟虑后,蓦地指腹捏紧了。 “将秀儿嫁给那两个混账,是诱饵又不是诱饵。” “这江山本就有皇长姐一份。皇长姐若是愿意,朕可以立即将皇位拱手相让。” “秀儿是皇长姐的女儿,她便也有拥有的权利。只要皇长姐允许,秀儿选谁做夫婿,朕就将皇位传给谁!” 春桃轻轻吸了一口气,心情复杂了。 她能够清楚地感觉到,皇上对长公主的一片纯炽的姐弟之情。 当初她怎么就脑子进了水,认为皇上会谋害长公主? 皇上这般维护长公,怕是情愿杀了自己,也不公伤长公主分毫。 春桃动容,但还是非常理性的坚持:“皇上,长公主一定不会允许近亲成亲!” 皇上笑了,那威严不可侵犯的九五至尊,笑得像个终于得到糖的孩子。 “那更好,我就终于能等到皇长姐了。若是到了最后,秀儿不嫁给那两个混账,那她就与那两个混账一起,参与储君竞选!” 皇上这是要让苏秀儿做皇上! 春桃双眼瞪大,心中震惊,此刻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只觉得皇上真的知恩报德,爱屋及乌。 除此之外,心中竟没有一点,觉得苏秀儿不配竞争皇位的想法。 这江山本就是长公主打下来的,若是小主人想坐,有能力坐,为何就不能坐了! 夏荷同样也是这样认为,皇上既然已经考虑得这般周全,也就没有什么好再继续劝说。 再者,她也想要长公主赶快回京。 照皇上这种安排,最迟下个月二十八日之前,就一定能见到长公主! 皇上接连抛出的几个消息将众人震得都有些魂不守舍,他自己反而安安稳稳,平平静静地带着苏惊寒和苏影珩用完晚膳,才不急不忙的起身离开。 苏秀儿带着酒楼众人一路送出酒楼。 上马车前,皇上扫了眼沉默站在自己身后,脸上都没有笑容,活像死了亲爹的两个混账儿子,哪哪哪都觉得不顺眼。 他一腿抬起,一次性给了一人一脚。 “磨磨蹭蹭,都要走了,也不知道趁机跟苏秀儿多说几句话,增进彼此之间的了解。你们这样要如何讨得欢心?到了最后怕是连那姓魏的小子都比不上。” 皇上一想到魏明泽那虚伪的小子娶了他的外甥女,还不知道珍惜,他都后悔当初惩罚轻了。 苏惊寒被踢中屁股,揉了揉屁股不敢说话。 苏影珩同样揉了揉屁股,却不认同皇上所说的皱起眉头,认真辩论。 “父皇,子曰,地位不同,不可比较。儿臣与皇兄乃是皇子与魏明泽一个被卖的奴才相比,跌份!” 这话有些道理,可皇上不认同。 他能不知道魏明泽比不上自己两混账儿子。 有时候顺心了骂两句儿子,不顺心骂两句儿子,就是一种纯粹的习惯。 皇上抬起脚,在苏影珩屁股上补了一脚。 “子曰子曰,子曰有没有说,你父皇的白头发被你气得滋滋往外冒?” 苏影珩挪了挪唇,刚想再说子曰,对上皇上瞪过来的眼神,立即认怂的将脑袋垂了下去。 皇上皱着的眉头就一直没有松开。 他看来看去,觉得自家两个臭小子,根本无法跟漂亮的外甥女比。 这样一来,皇上越加喜欢苏秀儿。 他从腰间扯下块玉佩直接递给苏秀儿。 “苏秀儿,拿着这块玉佩,朕许你可以直接到宫门口找这两个混账的权利。日后需要什么,缺什么,尽管跟这两个混账提,不需要客气,他们都是你的未来夫婿。” 同时合法的拥有两个夫婿,整个大盛怕也只有苏秀儿了。 苏秀儿将玉佩拿在手里,笑得尴尬:“是。” 谁能想到呢,几个时辰之前,她还是一个和离妇,现在就在为以后嫁哪个皇子而纠结。 苏影珩在皇上的强气压下,这会倒是开了一点窍。 他竟主动地朝苏秀儿行了一礼,再起身时,少年单纯的脸上染上一点绯红:“苏姑娘,我们改日见。” 苏秀儿挥了挥手:“改日见!” “咳咳!”苏惊寒清了清嗓子,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也塞到苏秀儿的手里:“既然你已经是本皇子的未婚妻了,这个你拿着,就当见面礼。” 苏秀儿手里攥着两块质地上乘的玉佩,等马车离开很远之后还有些恍惚。 时辰确实也已经不早,一直默默站在苏秀儿身侧的春桃,这时也站出来,将一个金丝楠木的盒子拿出来,交到苏秀儿手里。 “苏姑娘,恭喜酒楼开业,这是我们长公主府为你准备的礼物。” 盒子打开,竟是一盒子,个头圆润大小一致,色泽饱满的粉色珍珠。 在灯笼的烛光下,散发出迷人光泽。 “哇,娘亲,好漂亮。”苏小宝眼睛瞪大。 许小蛾、魏芳芳、魏顺等人,皆露出惊艳的眼神。 这些粉珍珠,比苏秀儿今日戴着这套珍珠头面上的珍珠还要漂亮。 而且粉色的珍珠更加难得。 这份礼物已经是极重。 苏秀儿同样被惊艳了下,但还是下意识想将盒子退回去。 春桃已经先一步手压在盒子上,制止苏秀儿往外推拒的动作。 “苏姑娘,收着吧,就凭你娘是长公主府的恩人,这礼就是你该收的。你就拿着玩,等日后有更大颗的,我再给你送来。您长得这般漂亮,珍珠很衬你的气质。” 这盒粉珍珠是早些年宫中赏下来的,前几日整理库房的时候,春桃瞧见第一眼,就觉得粉粉嫩嫩的颜色,很适合苏秀儿这副漂亮的面容。 所以在明知道苏秀儿还没有公开长公主之女的身份,将这粉珍珠给她太招遥的情况下,还是控制不住将这盒粉珍珠拿来了。 可能没有人能理解她的这副心情,就是长公主府主子缺位太久,她巴不得将自己所有认为好的一切都一股脑的全给小主子。 快点吧。 等长公主回归,公开认下小主人。 小主人身份合理化,小主人就能穿上最奢华的衣裙,戴最昂贵的首饰,这样也不怕逾越。 这么一想,春桃觉得她也应该快些回府去,即刻将小主人出嫁的东西准备起来。 万一下个月二十八日之前,小主人对两位皇子的一位动心了呢。 到时候就算长公主不提倡近亲结亲,怕也不能再棒打鸳鸯。 万一长公主赶在下个月二十八日之前回来,小主人没有对两位皇子动心,准备的东西也可以先放着,反正小主人以后都会成亲。 如此想着,春桃就掩饰不住的兴奋,比自己要嫁女儿还要高兴。 她温和的抚了抚苏秀儿有些乱的秀发:“累了一天,让你夏荷姑姑给你煮碗燕窝喝了就睡下,有我们长公主府在呢,不需要有任何负担,安心跟两位皇子相处。” 春桃也离开了。 魏芳芳羡慕的嘴唇都要咬烂了。 许小蛾也是真心的为苏秀儿感到高兴:“秀儿姐,你是要当皇子妃了吗,怎么感觉像是做梦一样。真好!” “是啊,秀儿姐真有福气。不过秀儿姐长的漂亮,能被皇上看上许给两位皇子运气真好。就是苏婶子藏得太深了。”魏芳芳绞着衣角,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 她哥哥真是运气不好,如果苏婶子能早些透露她长公主恩人,皇上恩人的身份。她哥又何必去攀那段珍珠。 魏芳芳在心中长长叹了口气,觉得现在再不甘心,再纠结也没有任何作用了。 既然苏秀儿有这般好的造化,她只能贴紧苏秀儿,捞些好处。 第63章 争着抢着想为她操持婚事 苏秀儿将魏芳芳跟许小蛾的神色看在眼里,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以后的事情究竟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 她现在虽然被迫接受了苏影珩和苏惊寒这个两未婚夫,可皇上的想法谁能保证不会变化。 说不定过几日,他又觉得没有背景权势的她,根本够不上皇子妃的位置,就把亲事取消了呢。 对两位皇子,只能说不讨厌。 好感嘛。 暂时真的没有。 苏秀儿眸光一转,就看到了站在沈记布庄铺门前的沈回。 在皇上宣布,要让她嫁给两位皇子时,就看到沈回站在人群中。 中午的时候,也有瞧见沈回随着苏惊寒进了酒楼用膳。 只因那时太忙,才没有跟沈回说上话。 苏秀儿大大方方走过去,在沈回面前站定。 男人真的很高,即便苏秀儿身材足够高挑,两人站在一处,沈回也足足比她高上一个头。 “沈掌柜,谢谢你的开业礼物。你看,这些粉珍珠漂亮吧,拿些回去,送给你娘或者家中姐妹。” 苏秀儿将手里捧着的木盒打开,露出那一盒子颜色极好的粉珍珠,然后热情地从盒子里抓出一大把珍珠往沈回手里塞。 沈回退后,拒绝的双手负在了身后,漆黑的眼眸如幽潭般紧紧盯着苏秀儿,话中有话。 “我娘不喜欢首饰,我……妹妹……她倒是很喜欢,但她已经有了。苏姑娘还是自己收着把玩。” 苏秀儿听沈回说到妹妹时,语气怪怪的,她想应该是沈回跟自己妹妹关系怪吧。 这到底是人私事,不好过问。 送人东西,原本就是为了处好关系,既然人家不要,再一味强塞就变味了。 苏秀儿将那一把粉色珍珠放回盒子里,一双眼睛透着真诚。 “那下次我再送你别的回礼。” “嗯!”沈回点头,依旧紧紧盯着苏秀儿的脸,认真地问:“你喜欢大皇子跟二皇子吗?嫁给他们是你想要的吗?” 苏秀儿微微一愣,没有想到平日内敛的沈回会问得这般直白。 她是真把沈回当朋友,所以不想隐瞒。 她夸张地摸了摸脖子,无所谓地挥手。 “沈公子这话问错了,喜不喜欢,想不想,这事从来由不得我啊。皇命难违,我的脑袋还想要在脖子上多待些时日呢。” 沈回轻笑了一声,眸眼温柔。 是了。 平民百姓,怎么可能拒绝得了高高在上的皇上。 苏姑娘是清醒聪慧的。 沈回眉眼闪过锋芒。 可苏姑娘不是普通的平民百姓! 他修长的手臂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一扣,将那打开的盒子盖上,粉色珍珠耀眼光芒消失时,再抬眼时语气笃定。 “不会有人会要你的脑袋。想嫁给谁,不嫁给谁,这些都可以由你自己选。” “既然皇上已经下了旨,那就你分别跟大皇子和二皇子接触试试,等到下个月二十八日之前,再根据自己心意做出选择!” 苏秀儿灵动的眼眸眨动,觉得沈回的话,有些奇怪,听不懂。 这语气仿佛她的身份有多贵重似的。 她爹又不是什么王爷大将军,她又不是公主郡主,两位皇子还真由她说要不要。 除非是皇上主动不要她这个儿媳。 苏秀儿撇了撇嘴,自己真是得寸进尺,都成了皇上恩人的女儿了,还想着成为公主郡主。 “沈冰块,你别怂恿我抗旨啊,我脑袋真只有颗。” “嗯!”沈回极有教养地应了一声,不再跟苏秀儿争辩,转头看向皇上马车消失的方向:“我还有事,需要出去一趟。” 苏秀儿将路让开。 沈回带着夜九骑马离开。 苏秀儿抿了抿唇,将目光从沈回身上收回。 她发现沈回最近真的很忙,想见一面是真的不容易。 魏芳芳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身侧,她痴痴地盯着沈回的背影一会儿,才收了回来,红着脸扶住苏秀儿的胳膊。 “秀儿姐,你觉得沈掌柜怎么样?我……可不可以喜欢他啊。” 魏芳芳睫毛轻颤,眸底全是小姑娘春心萌动的躁动。 苏秀儿微微一愣,没有想到魏芳芳会喜欢沈回。 不过沈回一身清冷高贵气质,温柔、沉稳、靠谱。 小姑娘会喜欢他也不奇怪。 如果沈回真是个普通布庄的掌柜,魏芳芳喜欢沈回,倒是可以争取一试。 可明显沈回来历不是表面看起来的这般简单。 苏秀儿斟酌过后,抬眼认真说道。 “当然可以喜欢,没有人能剥夺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的权力。不过,如果要成亲,就应该讲究门当户对。” “沈掌柜很优秀,初步了解,他家里除了母亲之外,应该有个妹妹。刚刚我要送他粉珍珠,他说他妹妹手里已经有了。” “是吗?那肯定是沈掌柜送的!沈掌柜对妹妹真好。对妹妹都能这般好,以后对待妻子肯定会更好吧!”魏芳芳揪着垂在胸前的麻花辫,踮着脚往前看。 苏秀儿瞬间无语,她的本意是提醒魏芳芳,沈回妹妹能拥有稀有粉珍珠,家世必定不一般。 可魏芳芳却能理解成粉珍珠是沈回所送,原本还想再说几句,可看魏芳芳这喜上眉梢的模样,苏秀儿就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小姑娘感情上头,越劝越成仇。 既然魏芳芳看不清楚局势,那就让她自己去闯一闯。等撞了南墙吃了亏,自然就清楚自己斤两了。 有句话叫做不干预他人因果。 她收留魏芳芳,只是为了平息舆论,树立自己以德报怨的名声。 魏芳芳有野心,她看得出来。 有野心没有错,只要不触及她的底线就行。 可如果不踏实做事踩了她的底线,她的手里还捏着魏芳芳画押的契书,随时可以让魏芳芳走人。 早已经到了掌灯时分,马车一路前行,街道两旁随处可见随风轻晃的灯笼。 沈回就在皇上马车离皇城只差一条街时,进了皇上马车。 皇上端坐在马车内,沈回进来后,听从吩咐坐到了一侧。 “皇上,段戈宏已经乱了。自上次您让人将段珍珠捆了送回段府之后,段夫人最近就一直在外走动,与那首辅温夫人来往密切。” “你是说,贪墨案可能跟温栖梧有关!”皇上眸中闪过精光,捏着碧玺佛珠的手一紧,浑身散发出冰冷的杀意,可见对沈回口中的这个温首辅印象极其不好。 沈回没有将话说死,冷静地回复:“臣还没有切实证据。” “查,好好查。需要有任何支持,你尽可以找苏惊寒。”皇上给沈回放宽了权限。 沈回微微躬身,应道:“是。” 谈完正事,也没有立即要离开的意思,皇上看出来了,挑眉问:“你还有事?” 沈回来这一趟,主要为的就是眼下这一件事,他斟酌了用词:“皇上,父王已经在回京的路上,苏姑娘成婚一事,是不是有些太急了?” 潜台词就是要跟东靖王商量。 皇上多精明啊,他只是微微一皱眉就已经想明白,沈回想要表达的意思。 他威胁地睨着沈回,声音威严:“东靖王回京跟苏秀儿有何关系?” 沈回打开天窗说亮话,起身就那样跪在了马车内,双手作揖道。 “皇上,苏姑娘有没有可能是父王和长公主的女儿?臣想以苏姑娘兄长的身份给她准备婚事。” “她从小和长公主生活在乡下,又遭魏明泽辜负,前半生过得太苦了。若是再婚,东靖王府理应给她极致体面。” 第64章 长公主会不会爆打皇上呢 皇上闻言,倒没有方才那般严肃了。 他敛了敛眉,身上威压一收,重新转动手中碧玺佛珠手串,睨着跪在面前的沈回。 “你为何认为,苏秀儿是你父王和长公主的孩子!” 沈回如实禀报:“父王这些年对长公主念念不忘,他的暗格里一直藏着长公主的画像,时常都会拿出来睹目思人。父王之所以这么快地回京,也是得知了苏姑娘的存在。” 话落,沉默了片刻。 皇上蓦地冷笑了一声,转动佛珠的手一收,抓紧手中佛珠,不可揣测地命令:“宴回,你该离开了!” 没有得知任何答案,甚至没有看到皇上明确的表态,沈回就这样被赶下了马车。 马车外,苏影珩和苏惊寒都在等待着。 见沈回下来,苏影珩只是看了沈回一眼,就默默将手里拿着的手札收进了袖子里,转身上了马车。 对于沈回的真实身份是谁,他并不感兴奋。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对于真心实意喜爱读书的人,当然需要抓紧每一个空闲小片段,不浪费一时一刻。 苏惊寒跟苏影珩完全相反,他手一伸拦住沈回,一双狐狸眼轻挑,压低声音调侃。 “怎么?向父皇坦白对苏秀儿的心意了?看你愁眉苦脸的,父皇没有同意将苏秀儿许给你?” 沈回眉头皱着,带着倦意,否定:“不是。我对苏姑娘并无男女之情。大皇子,请你认真对待苏姑娘!否则,就算冒着大不敬,我也不会放过你!” 说完转身,翻身一跃,利落地上了马背,与夜九一同消失在黑暗当中。 苏惊寒不为以意的撇了撇嘴,眼中浮现出深思。 真想不明白啊,沈回既然对苏秀儿没男女之情,那为何又要这么护着? 沈回大盛最年轻的冷血战神,可不是爱管闲事,爱心泛滥之人。 苏秀儿! 苏惊寒单手托腮,好像在心里每默念一次这个名字,就不由自主的对其多了一丝兴趣。 苏惊寒不敢让皇上久等,转身上了马车,就见皇上正在闭目养神。 可即便皇上闭着双目,也能从他身上感觉到那散发出来的冷气压。 苏惊寒心中嘀咕,沈宴回这个家伙到底说了什么,惹得父皇生气了。 他不想平日承受怒火,只能尽量轻手轻脚,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与此同时,谢芳菲从鲜豚居回到武平侯府时,双腿还是发软状态。 马车停在府门前,又在马车内静坐了一刻钟左右,才由着两个心脾女托扶着回到自己院子里。 院门、房门被可信的心腹层层把守之后,谢芳菲才歪坐在椅子上。 她抚着胸口,吐出一口长气,满脸惊惧地望向站在面前的两个心腹婢女。 “诗情、诗画,苏秀儿那个养子的长相,你们可都看清楚了?” 两个婢女同样惊慌地对视一眼。 其中一个叫做诗情的,才谨慎地率先开了口。 “少夫人,看清楚了。那副模样跟珍姐儿长得一模一样,也同许氏长得相像。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两个人长得像不稀奇。” “可长得一模一样,那就不同寻常了。而且那年岁也跟珍姐儿相当,已经不需要验证。苏秀儿的养子,必是珏哥儿无疑!” 诗画脸色苍白,心脏呯呯乱跳,如同见鬼的接话:“可是钰哥儿明明已经死了,那尸体不是已经毁坏的不成人形了吗?” 啪!谢芳菲身体彻底一歪,撞翻身侧桌几上摆放着的茶盏,茶水泼湿她整个衣袖。 她抬手想要将茶盏扶正,可越想扶正,那全是水渍的茶盏在手里就越滑溜。 最后干脆一发狠,将茶盏拔到地上,砸了个稀碎。 她盯着那破得不成形的茶盏冷笑。 “就是因为不成形,才不能够真正地确认,那死去的究竟是不是钰哥儿!就像这碎得不成样的茶盏。” “你说它是青白底的花纹,那就是青白底的花纹,根本没有办法印证!” 诗画疑惑的眨动眼睛:“可是那恶霸王天虎明明收了咱们五百两银子,劫走珏哥儿栽赃给世子死敌,怎么会又饶了珏哥儿性命?” 谢芳菲眼神阴毒地盯着那粉碎的茶盏,冷笑一声:“那王大虎要么就是事到临头,爱心滥烂,舍不得对那小贱种下手了。” “要么就是事情搞砸,抱走孩子时出了意外,让孩子丢了,所以随便找个死婴或者烂猪烂肉糊弄。” 苏芳菲自己还没生孩子,能容得下珍姐儿这个嫡长女,是因为女儿迟早要出嫁,到时候只要添一份嫁妆就能打发出去。 加上她刻意纵容,性子早就被养歪,如果再大些自己犯些错,那都不需要手上沾血腥,就能将其名正言顺的踩。 可儿子不同,儿子是需要留在家中分家产,占爵位的,她自然需要提前将孩子弄死,给以后自己的孩子腾位置。 在外地,人生地不熟,再加上宁硕辞公务繁忙,敌人众多,正是趁乱除去孩子的好时候。 原本一切顺利,没有想到,那孩子竟会死而复生。 诗情感觉这件事不是一般的棘手,她紧抿着唇分析:“少夫人,那要提前做打算啊。瞧那小贱种的模样,应该是完全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了。可他那长相到底太扎眼,只要见过珍姐儿的人,再见到他,怕是马上就会露陷。” 主仆关系早就绑定在了一起,谢芳菲倒霉,他们这些婢女也得不到好,所以自然要尽全力帮谢芳菲想办法。 谢芳菲愤怒的双手攥成拳,抱怨地低吼:“我能有什么办法?苏秀儿那村妇有如此造化,竟被皇上亲点为未来皇子妃。她现在风头那般盛,再对她动手,太冒险。” 说着,她深吸了一口气,起身进了内寝,从自己枕头下面的暗格中先取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犹豫了一下,一狠心又拿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出来,全都交给了诗情。 “你拿着这二千两银票,回谢府找我母亲,要几个可靠的人一起离开京城,速速找到那王天虎,弄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记住,一定要想办法永决后患,必要时……” 谢芳菲做了抹脖子的手势。 诗情攥着银票的手一紧,但她也明白这件事不同小可,慎重地点了点头,一刻不敢耽搁地转身离去。 谢芳菲瞧见诗情离开后,才又看向诗画:“诗画,我们这边也不能什么也不做,对苏秀儿出手有,现在太惹眼了,只能想办法在两个孩子身上做手脚。” “小姐,怎么做?”诗画眨动着眼睛。 谢芳菲在屋中踱步,院子外传来声响,她隔着窗棂看去,是珍姐儿手里捧着个瓷偶迈着小短腿兴匆匆跑进来了。 “母亲,母亲,您看呀。父亲终于记得给珍姐儿带瓷偶了。” 瓷偶做得很精致,穿着粉红色的襦裙,梳着丫髻,咧着唇,眼睛弯弯地眯成月牙形状,跟珍姐儿倒是有几分相似。 谢芳菲眼里闪过冷芒,脸上却堆出满是端庄温和的笑。 “珍姐儿,慢着点,别摔了。快过来,母亲抱抱!” 一边让人家慢点,一边又让人家快一点,说着自相矛盾的话。 珍姐儿只想把新到手的瓷偶拿给谢芳菲看,根本没有多想。 在珍姐儿快要跑近时,谢芳菲假装去抱珍姐儿,实则错身伸脚将珍姐儿狠狠绊倒在地。 珍姐儿手里的瓷偶重重磕在地上,瞬间破碎,那碎了的瓷片狠狠划破稚童娇嫩的皮肤,鲜红色的血液流了出来。 第65章 首次越界,打听长公主 “哇哇哇!” “快、快去将府医请来!” 哭声,叫喊声乱成一团。 谢芳菲在混乱中将珍姐儿紧紧抱在怀里,满是不忍地捏着帕子去擦珍姐儿脸上流血的地方,一边在心中里估算着,这伤口能不能让珍姐儿彻底破相! 只要王天虎这些她当年买凶杀人的知情者们死亡,再加上珍姐儿破相,然后等苏小宝再破相,那就不会有人再揭露当年她的恶行,苏小宝也休想再回到武平侯府。 苏秀儿成为皇子妃侯选暂时不能动,一个捡来的野种,还是能动的! 谢芳菲敛眉掩饰着自己的恶毒,抱着哭得撕心裂肺的珍姐儿,等来了府医,与府医一起到来的,还有武平侯夫人跟宁硕辞。 他们也是刚知道谢芳菲今日带人到鲜豚居,要强行纳苏秀儿为妾,恰好碰在了皇上的刀口上。 一向端庄、贤惠的谢芳菲,这次错得离谱。 武平侯夫人心中起了疑,进门就瞧见谢芳菲将刚刚被府医包扎好伤口的珍姐儿抱在怀里。 珍姐儿哭,谢芳菲也哭,那眼泪比珍姐儿流得还要快! 苏秀儿这边,酒楼里面已经收拾妥当,熄了灯,大家各自散去。 夏荷给苏秀儿亲自熬了燕窝,这都是从长公主府拿来的极品血燕特别滋补。 苏秀儿让苏小宝喝了一碗,等苏小宝睡下后,才起身去找了冬松。 门敲了两声,冬松就从里面打开了。 月亮已经挂上枝头,天色不早,苏秀儿也不想耽误时间,她直接开门见山,请求说道。 “冬松,我想请你帮个忙。今日那宁硕辞的夫人谢芳菲高调而来,突然认错,低调离开,我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心里隐隐不安。” “你能不能帮我去查一查那谢芳菲的底细?她最近都在做什么,以及她打算要做什么?” “当然可以,苏姑娘,您不用跟我客气。春桃姑姑让我留在这里,就是为了保护您,为您做事的。我现在就去安排。”冬松一刻也不敢耽搁,原本是站在房间内的,这会从房间里面挤了出来,将门给关上了。 甚至苏秀儿原本想说一句,不需要这般着急,等明天天亮再去安排也来得及,都没有机会说出口。 翌日。 苏秀儿起床打开房间门,就见冬松打着哈欠翻墙跳了进来。 “你这是一整晚没有睡?就为了去查谢芳菲底细?”苏秀儿手里端着木盆,指着困倦的冬松。 冬松眼底尽是黑眼圈。 他再次打了哈欠,摆了摆手,兴奋地说道。 “回苏姑娘,一晚上没睡而已,对我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影响。我从小接受的就是暗卫训练,以后要接替冬梅姑姑位置,负责府中主子们的安全。这是你安排我做的第一件跟暗卫有关的事,我肯定得办漂亮了!” 苏秀儿眼睛转动,没有想到冬松竟是长公主府培养出来的下一代接暗卫首领替者。 她在乡下时说听人说过,那些顶级的世家豪门,都有豢养暗卫。 春桃姑姑能将下一代暗卫首领派来保护她,对她可以说极照顾了。 这是她首次越界,起了打听长公主的心思。 她想,春桃姑姑在长公主府再有地位,没有长公主的示意,也绝不可能对她好到这个份上。 苏秀儿认真地道:“冬松,不知道长公主现在有没有在府上?如果方便的话,我想登门感谢。虽说我娘是长公主的恩人,可长公主对我实在是太照顾了。如果不当面感谢,我真的觉得挺没有诚意的。” “呃……” 冬松身体绷直,挠了挠耳朵,望着认真的苏秀儿有些无措。 他很想说,你娘和长公主就是一个人,有没有诚意都不碍事。 可想到春桃的叮嘱,冬松的嘴就像被粘住了。 苏秀儿看出冬松的为难,极有眼色地改了口。 “算了,我也只是随便说说,如果不方便也没有关系。长公主在寺庙吃斋念佛,不方便见外人,我懂得。” 她想到坊间对长公主的那些流言,跟冬松挤了挤眼。 吃斋念佛?冬松觉得就他从府中老人口中,打听出来的长公主习性,天底人死绝了,长公主都不可能去庙里常住,更别说吃些没有油水的斋饭。 但小主子不再追问,只是误会,那就让她误会吧。 冬松笑了笑,连忙转移了话题,想到小姑娘脸被毁,下人们的那些议论,他的心就狠狠揪了下。 “苏姑娘,昨晚那武安侯府出事了。府中大小姐,宁大人的女儿脸恰巧撞在破碎的瓷偶上,被毁了了容。听下人们议论,府医就算以后好了,也会留下很长的伤疤。” “那瓷偶是宁大人送给宁大小姐的,宁大人昨晚内疚得把自己锁在书房里,一晚没有睡。” 那谢芳菲一直陪着宁大小姐,又急又累,今早就病倒了。这样瞧着,她这个继母当得还挺称职。” “除此之外,倒是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说到这冬松突然想起来,拍了下自己脑袋。 “对了,唯一不正常的,是她昨日从我们这里回去之后,她的贴身大丫鬟就借探亲出府了。我打听到,那丫鬟实则没有回乡探亲,而是回了谢芳菲娘家,带了四五个人,连夜出京去了。” “我已经联系派人跟上去了,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弄清楚那丫鬟离京究竟是为了什么!” “辛苦了,快回去休息吧。今日就别到酒楼里帮忙了。”苏秀儿点头,想起宁硕辞提到自己女儿时,那谨慎爱护的模样,心同样跟着狠狠揪了一把。 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脸被毁了容,那基本一辈子算是半毁了,真是只可惜。 正说着,苏小宝揉着眼睛,也走出了房间。 今日还要去上私塾,所以也要早起。 “娘亲,冬松哥哥早。”苏小宝半睡半醒地打了个招呼,就走到了水井旁,开始打水洗漱。 冬松望着苏小宝的身影,想起昨晚隔着门窗见到的那个蜷缩在床上哭泣地可怜身影,总觉得两个人身影可以重合,极为相似。 甩了甩脑袋,他觉得自己肯定是一晚没有睡,恍惚看错了。 苏小宝怎么可能跟宁硕辞的女儿像。 宁硕辞明明亲口说过,自己没有儿子。 太阳渐升高,鲜豚居的大门打开。 有了昨日的开门红,今日生意比昨日还要好。 酒楼门口除了那些想来尝鲜的客人,还额外又多加了好些赶着来看未来皇子妃的人。 他们都想看看,能在两位皇子当中反选夫婿的苏秀儿到底有什么特长之处。 除了对苏秀儿好奇,对苏秀儿的娘更加好奇。 甚至是抓心挠肺地想看一看,这同时能成为长公主和皇上恩人的苏添娇又是何等特别人物? “苏掌柜,你娘呢,怎么没有看到?” “你都快要成为皇子妃了,你娘不来京中享福吗?” “苏掌柜,说说你娘的事呗,我们也想听听,这圣上和长公主的恩人,都有何异常人之处。” 苏秀儿亲自表演了如术技般亲剖整猪的手艺之后,到了酒楼大厅招待客人,就有人起哄忍不住打听苏添娇。 第66章 两位皇子争着抢着献殷勤 苏秀儿笑得一脸无害,提着茶壶八面玲珑给各桌客人添茶倒水。 “我娘肯定有异于常人之处……” “什么异于常人之处?” “她有六对翅膀,每天晚上都会在空中飞。” “去!” “不信?你们可以去问皇上和长公主。我苏秀儿从不骗人!” 原本被苏秀儿主动接茬,勾起兴趣的客人,瞬间被骗得撇了撇嘴。 谁正常人能长六对翅膀?还会飞? 奇人异志里都不敢这么写! 真把他们当傻子哄。 不过经苏秀儿这一插科打诨,接下来倒是真没有人再直白打听苏添娇。 苏秀儿在一楼二楼各转了一圈,拎着茶壶重新回到柜台前。 她双手撑在台面上,抬眼望着热闹的酒楼,笑容苦涩。 其实她也不想拿谎言忽悠人,可她娘每日种花、钓鱼、喝酒,要不就是吹牛睡觉。 要把这些事说出去,怕是大家更会觉得她装腔作势。 被人误会装腔作势无所谓,关键不想跟人过多解释,浪费时间。 苏秀儿站在柜台,将白纸铺开,提笔给她娘重新写了封信。 “娘亲大人,托您的福,皇上已经把我赐婚给了两位皇子。两位皇子实在优秀,女儿不知道选谁为好。” “还请娘亲大人收到信务必来京城参加下月二十八日的喜宴!顺便帮女儿再参考一二。否则女儿头脑一热,两个都选,那项上人头就不保了!” 苏添娇不靠谱,苏秀儿在她日复一日的熏陶下,多少染上不靠谱。 信上最后一句话,是开玩笑,也是威胁。 苏秀儿嘴角上扬,想象着自己娘亲大人收到信后的表情,将字迹吹干,折好装进信封,连同寄信的银两一起交给一位伙计:“帮我拿出去寄了,要加急!” “掌柜放心,我这就去!”伙计拿着信匆匆出了门。 苏秀儿猜测着,前一封信,她娘这个时候应该是收到了。 就是不敢确认,她娘会不会上京来。 如果已经出发,那这封信就算是多余。 没有出发,那就刚好催一催。 她实在是心痒,想知道她娘当年到底对长公主和皇上有何恩情。 春桃姑姑和皇上都不愿意说,就只能从她娘身上下手问明白了。 否则她每日提心吊胆。 “苏掌柜,今日两百位客人已经订满。甚至明日、后日都已经订满。您看看要不要放宽位置,把每日接客容量增加至三百位?” “再者,还有许多客人,用完餐后,会在我们这里订购新鲜猪肉。从明日起,怕是每日还要新增一头猪,才够卖。只是这样一来,酒楼人手就有些不足了!” 之前酒楼聘请的赵管事,一并留了下来,这会捧着账册,一脸喜意地向苏秀儿汇报。 虽然酒楼开业不过才两日,但前景喜人。 刚留下的时候,还为自己的前途担心过,毕竟新掌柜是位没有任何开酒楼经验的乡下村妇。 可是谁能想到,这村妇不仅靠着自己杀猪的一流技术把酒楼盘活了,还会靠借势。 现在有了候选皇子妃的身份也没有飘,还像昨日一样,亲自在酒楼盯着。 有这么一位踏实聪明的东家,何愁好好跟着干,以后没有饭吃。 苏秀儿将账册接过来,看过之后,还给赵管事。 “可以,那一切就由赵掌柜看着安排。”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这酒楼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个人的能力有限,如果事事靠自己亲力亲为,往往事情没有办好和,自己还累得够呛。 适当放权,安排底下人做事,才是最好的办法。 有了昨日春桃送的一盒粉珍珠,算是彻底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手里有了银子,生意又好,苏秀儿有心再开几鲜豚居。 不过这些不急,得慢慢来。 只是想要将生意做大,少不得需要人手。 苏秀儿将踏实做事的许小蛾看在心里,随口又对赵管事说了一句:“赵管事,你如果有忙不过来的事情,可以让小蛾帮你!” 赵管事看了眼,在热情招呼客人的许小蛾,明白苏秀儿是有心栽培,点了点头:“掌柜,我知道了。” 许小蛾被叫走的时候,魏芳芳正在整理自己的鬓发,见赵管事只让许小蛾做事,没有叫自己,还沾沾自喜,伸长了脖子往壁隔沈记布庄看。 今日沈记布庄倒是开门了,但只有沈回雇佣的伙计和哑奴周叔在看铺子。 “这沈掌柜也不知道一天到晚在忙什么,自己铺子里的生意也不守着好好打理。以后我要是嫁过去了,一定不许他天天出门。男人天生散漫,就是需要有女人管着!” 魏芳芳撇撇嘴嘀咕着,转头看到许小蛾将刚吃完的客人送走,一刻不停地又在帮忙收桌子。 她看不上的翻了个白眼:“马屁精,这么勤奋做给谁看?累死累活还不就拿那么一点工钱,做得再多能分你一点吗?她要是真把你当自己人,昨天收到那么大一盒粉珍珠,就会送你一两颗了。” 魏芳芳想到昨晚苏秀儿收到的那盒粉珍珠就热眼,随即又在感叹自己命苦,样样都比不上苏秀儿,容貌比不上也就算了,连娘都比不上。 同样是寡妇,她娘任劳任怨结果流放了。 苏添娇好吃懒做成了皇上、长公主的恩人。 不公平啊。 正胡思乱想着,魏芳芳看到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了酒楼门口 马车帘子一挑,苏惊寒身穿紫袍,提着个描金食盒走下了马车。 他身后跟着的几名太监手里捧着一堆吃的用的玩的,极为惹眼。 魏芳芳没有忘记昨日在包厢里,苏惊寒看她如蝼蚁般的眼神,她想要讨好,有些害怕地隔着距离弯腰行礼:“大皇子!” 苏惊寒确实看不上魏芳芳,背后阴阳主子的婢女,换作他早就乱棍打死。 但是苏秀儿酒楼里的杂工,他无权处置,只是淡冷地命令:“带本皇子去见你家掌柜。” “苏掌柜,大皇子来了!” 根本不需要魏芳芳领路,早有人瞧见苏惊寒,朝着酒楼里面喊。 瞬间酒楼里的食客,全都伸长脖子往外面看。 同时因为苏惊寒的到来,看苏秀儿的眼神又格外敬重了些。 昨日只是听闻苏秀儿被点为了两位皇子妃的候选人,可到底是听说,跟亲眼见到完全不同。 苏秀儿不喜欢高调,又因为太忙,实在没有心思应付人。 可也知道,有些事躲不过。 长公主、皇上恩人的身份看似厉害,其实也没有实权。 出了事,还是没有人能救得了她。 苏秀儿目不斜视,迎了出来,行礼过后,再抬眼已经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大皇子,您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苏惊寒对上苏秀儿灿烂的笑容,被她漂亮的脸晃了一下。 他一抬手,把食盒往苏秀儿怀里一塞,骄傲地撇了撇嘴。 “你当本皇子想?不是父皇发话,说让本皇子找你增进感情,你别多想,如果不是父皇,本皇子根本不会来找你!” “苏姑娘,您别听我们大皇子嘴硬。他今日一早就让奴才给你准备吃食了。这食盒里装的都是我家大皇子爱吃的,您打开瞧瞧,看有没有您喜欢吃的。” “还有这些布匹、衣裙、首饰,都是我们家大皇子吩咐给您准备的。”一个长相喜人,脸圆圆的太监躬着身子向苏秀儿介绍。 底下的人能当着主子的面拆台,可见苏惊寒对下人一向宽厚。 苏秀儿眉色微动。 苏惊寒已经一脚朝那太监踢了过去:“让你多嘴?” 那太监站着不敢躲,生生受了苏惊寒一脚,但脸上笑容没有变,可见踢得并不重。 苏惊寒教训完那太监,才继续转过头来,脸颊微红的将食盒盖子掀开了。 只见里面装着蜜饯果子、杏仁、桂花糕……一共七八样小点心。 苏惊寒干咳了两声说道:“你别误会,本皇子不是因为对你上心,而是因为你是本皇子的未婚妻,所以才对你上心。换成其她人做本皇子未婚妻,本皇子同样会送她这些。” 苏秀儿总感觉苏惊寒这些解释有些掩耳盗铃。 看着狡猾腹黑的大皇子,没想到谈到男女之事,这般纯情。 苏秀儿忍不住嘴角往上扬了扬。 这时,又一辆马车停在了酒楼门口。 马车帘子挑开,青衫落拓,手里还捧着卷书,正是苏影珩。 第67章 皇上不听话,那就揍到他听话 苏影珩见到苏惊寒在这儿,愣了愣:“皇兄,你不是说今日要去国子监听课?怎么在这儿?” 苏惊寒这次脸颊上那层薄薄的绯红,直接蔓延到了耳尖。 他瞪了眼苏影珩,双手负在身后,嘴硬地道:“你管我?我临时想来鲜豚居用膳不行?” 苏影珩不擅长跟人争执,他温和地点头:“皇兄随意。” 接着,一本正经,将一直拿在手里的书递向苏秀儿。 “苏姑娘,这本方志里面记载了一些关行商的知识,上面还有详细注疏,特意送来给姑娘参考!” 苏惊寒凑过去一看,那书卷上密密麻麻全是批注,还夹着几张写满字的字。 一看就是苏影珩自己读过后,做的详细笔记。 苏惊寒顿时嗤笑:“你是来讲课的,还是来跟姑娘增进感情的?密密麻麻全是字,你自己日日子曰还不够,不想要让人家姑娘陪你一起?” 苏影珩脸“唰”地下红了,捏着书卷的手指都紧了:“皇兄!子曰:书中自有黄金屋,怎可这般轻薄……” 纯情干净的学究弟弟。 苏秀儿对苏影珩也不讨厌,相反觉得这个弟弟同样亲切可爱。 苏秀儿觉得让自己做决定,真的难以取舍,如果到了下个月二十八日,还没想到要嫁给谁,皇上也没有改变主意撤销婚事的话,她要不就真的狗胆包天,两个都要算了。 这个想法刚出,苏秀儿就感觉脖子一凉。 总觉得这颗脑袋随时都能搬家。 她收起胡思乱想的心思,将苏影珩递过来的方志接了过来,带着他们往酒楼里面迎。 “多谢二皇子送的书,也谢谢大皇子的点心,布匹、衣服、首饰。两位皇子若是不嫌弃,不如进去喝杯茶?” 再继续在酒楼门口站着,苏秀儿真害怕围观的人会越来越多。 还是那句话,德不配位,必有灾祸。 她虽然被皇上赐婚给了两位皇子,可到底还没有成为皇子妃,现在太高调容易惹人嫉妒,万一在下月二十八日前被两位皇子的拥护者刺杀了怎么办? 或者那些不想让她成为皇子妃的人,觉得她挡了他们的路,要杀她怎么办? 这些事情根本不能细想,一想就全是危险。 看事情不能太看表面。 如果顺着这个思路去想,苏秀儿都快要怀疑,皇上赐婚不是想还恩,还是想要报复,跟她有仇了。 “既然你都主动开口邀约了,那本皇子就给你个面子。”苏惊寒转身提步,率先往茶楼里走。 “苏姑娘请!”苏影珩朝苏秀儿点了点头。 一路进了特意腾出来的包厢,再也见不到那些疯狂探究的眼神,苏秀儿才感觉浑身一轻。 门关上,包厢外面,也是等苏秀儿他们三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之后,那些食客,以及酒楼门口刚刚围观看热闹的人,才敢出声议论。 “哇哇哇,看到了没有。大皇子和二皇子同时来给苏秀儿送礼了!两位皇子这是都在争取,想要苏秀儿选他们吗?苏秀儿村妇变身皇子妃,真是太幸福了。” “是啊,两位皇子全都仪表堂堂,苏秀儿选谁都不亏啊。亏的只有两位皇子,即便苏秀儿再漂亮,都是和离过的。而且说是她娘救了皇上和长公主,可到底还是没有背景底缊,没有办法跟真正的世家贵女相比。” “就苏秀儿这村妇身份,即便嫁给了皇子,怕是也活不了多久。” 除了羡慕的人,其中还有真正清醒冷静的。 他们根据苏秀儿的具体条件,具体分析。 毕竟皇宫从来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混账玩意,竟敢将自己的儿子许给自己的亲外甥女,是觉得我提不动刀了。” 路边茶铺,苏添娇懒洋洋地坐在长櫈上,听到身侧的人议论这几日京城发生的大事,气得将手里吃剩的鸡骨头扔在桌子上,漂亮的脸上散发出杀气。 坐在苏添娇身后那一桌歇脚喝茶的行人,一无所觉,还在认真讨论。 “你们觉得,最终那苏秀儿会选择嫁给哪位皇子啊?” “当然是大皇子,毕竟大皇子占了嫡长,以后怕是要……” “瞎说,占了嫡长又如何,听说二皇子的生母淑贵妃可是皇上心尖上的人,以后那个位置说不定是二皇子的,苏秀儿肯定会选择二皇子。” 苏添娇转过身来,看向那几个争得面红脖子粗的人,挑眉开口说道:“我觉得你们说得都不对,苏秀儿最后谁都不会选。” “你说不会选就不会选?难道那苏秀儿还敢仗着她娘对皇上和长公主有恩,就抗旨退婚不成?”其中一个男人,嗤笑地看着苏添娇。 苏娇添站起身来,甩了甩一头乌黑的秀发,说道:“苏秀儿不需要抗旨,只要皇上收回赐婚旨意就行!” “君无戏言,圣旨都下了,岂能说收回就收回。你以为皇上能听你的话不成?”另一个男人喝了一口茶,也跟着嗤笑。 苏娇添手握成拳,举了起来,轻轻一吹,慵懒地道:“他要是敢不听我的话,我就揍到他听话,一顿不行就揍两顿。” 这话一落,周围安静了一瞬,接着除了跟苏添娇说话的这桌男人,周围其他听到苏添娇说话的人,都哄笑起来,指着苏添娇婉惜地道。 “长得这么漂亮,原来是个疯子!” “哈哈哈,她说要揍皇上,脑袋不想要了。她要是真揍了皇上,我脑袋搬下来给她当櫈子坐。” 有人甚至夸张地拍着桌子,笑出了眼泪。 苏添娇无奈地摇了摇头,说真话都没有人信,还真是寂寞。 她无所谓地道:“不信算了,我这就进京,去找那个混蛋玩意。大渊走了!” 苏添娇帅气地吹了一个口哨,在前边路上蹲着的土狗就摇着尾巴迎了过来。 那些笑话苏添娇的人,还在继续指着苏添娇的背影笑话。 觉得苏添娇真是没有救了。 喜欢吹牛没有关系,可也要编个可信度高一些的谎话吧,真把人全当傻子啊。 两日后,一人一狗已经出在京郊附近,只要再走上小半日的路程,就能彻底到达京城。 第68章 我就是苏秀儿的娘 可能是近乡情怯,越接近京城,苏添娇就走得越慢。 原本小半日的路程,硬生生走了一日。 直到太阳接近落山才到达城门口。 “祖母,这个婶婶我在上一个县城的时候见过,当时她比我们早一日出发,没想到和我们同时到达京城!” 一个小姑娘,掀开马车帘子,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小胖手满是惊喜地指着苏添娇。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妇人高傲地扫了眼苏添娇,一把将小姑娘搂进怀里,抬着下巴优越感十足。 “两条腿,怎么比得过四条腿?乖乖,这就有钱财的好处,别管这些穷鬼,我们先进城。听说京中新开了一家叫做鲜豚居的酒楼,味道极不错,我们用完晚膳再回府。” 帘子放下,马车被放行通过,进入城门。 苏添娇仰着头,正在打量阔别许久的城门,听到老妇人的话,瞬间有一种躺着中箭的感觉。 嘿! 苏添娇扯了扯手中的狗绳,垂眸扫视了下此时的自己。 粗布衣裙沾了些尘土,鬓边碎发被风吹得乱飞。 罢了,看起来的确也不像是个有钱的。 苏添娇垮下肩膀,牵着土狗穿过城门,眉间带着股漫不经心的劲儿,像是在逛自家后院。 “站住!” 两把长尖枪拦她的面前。 苏添娇从怀里把路引掏出来,递了过去。 守门的小将瞥了一眼,没有接,语气嚣张。 “有路引也没有用,你要进城做什么?看你这穿着打副扮,也不像是住在城里的。” 苏添娇抬了抬眼皮,笑得诚恳。 “那住城里的该是什么样?以前不是有路引就行吗?现在还需要盘问得这般仔细?刚刚前面进去的那些人,怎么没有看你盘问?” 那小将嚣张不改,用下巴瞧人:“你没有看到人家坐的是马车?跟你两条腿赶路的能比?少废话。咱们大皇子、二皇子下个月二十八日大婚,肯定需要加强戒备,如果让敌国奸细混进了怎么办。” “原来如此,你说的倒是有道理。”苏添娇认可地点了点头,老实回答:“我家的确不住在城里面,但我闺女在京城开了家酒楼,还说下个月要大婚,我是来阻止她成婚的。要不就行个方便?” 那小将听了,嘲讽地大笑起来。 “哈哈,你骗谁呢!你家女儿是乡下的吧,能从乡下嫁到京城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吧,你还来阻止?下个月成亲,还在京城开酒楼,这情况不就是未来的皇子妃,苏秀儿苏姑娘吗?别告诉我,你是苏添娇!” “我就是,你眼光真准!”苏添娇竖起大拇指。 小将气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腮帮子。 真是疯了,给个竿子就往上爬。 他彻底黑了脸,直接用长尖枪驱赶:“你是苏添娇,那我就是苏添娇的祖宗。走走走,别来这里瞎捣乱。” “汪!”土狗立即冲过去呲牙狂吠。 小将吓得差点丢了七魂三魄,狼狈的往墙脚跑。 “大渊回来。”苏添娇阻止的扯了扯绳,将土狗拉了回来。 她笑着道:“这大概就是当我祖宗的报应,毕竟我祖宗早入土了。 苏添娇从怀里又摸出卷明黄色的锦缎递了过去,叹了口气:“这年头,说真话都没有人信。路引不行,要不你再看看这个?” “不看,我不接受贿赂!”小将尴尬地扯了扯衣襟,重新站回来,拒绝地把头扭到了一侧。 余光恰巧看到从锦缎中露出的五爪金龙的那半截爪子,他顿时把头重新扭回来,双手接过,打开。 确认后,他双眼瞳孔猛地一缩。 锦缎上不但绣着的五爪金龙,边缘还缀着皇家特有的流云纹,最下方盖着鲜红的“皇帝之宝”印玺。 这是皇上诏令! 苏添娇等了半天,见小将没有动静,担心不够分量,又从怀里掏出一块玄铁令牌递了过去。 玄铁令牌上面雕刻着缠枝莲纹,写着长公主三个字。 这简直是双重爆击! 小将双手一抖,脸色立即变得苍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头重重磕地:“小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求……” “聒噪!”小将话还没有说完,苏添娇已经出声打断。 她抽回锦缎跟令牌,踢了踢他的衣角:“起来吧。别耽误我进城!我还要去那鲜豚居,找我女儿!” 苏添娇进城,走出一段路程后,突然想到什么,又退了回来。 那刚刚起身的守门小将,膝盖一软,又跪了下去。 苏添娇扫了他一眼道:“别跪着了,你还没有告诉我,鲜豚居怎么走?” 您也没有问啊!小将心想着,伸出手恍惚地指了指方向。 苏添娇点了点头,随后戏弄地比画了个抹脖子的手势:“不许向任何人泄露我的行踪,否则,杀了你。” 小将吓得身体再次一抖,不敢吭声的垂头盯着自己脚尖,直到苏添娇的身影彻底消失了,他还没有从方才的玄幻世界中清醒过来。 那穿着十分简单朴素的妇人,竟是许久没有公开露过面的长公主! 她说自己的女儿是苏秀儿,那岂不是说,苏秀儿是长公主的女儿? 苏秀儿的娘不是长公主和皇上的恩人吗?怎么变成长公主本人了! 不行,这件事他必须要上报! 哪怕冒着杀头的危险,也要上报! 小将侧头,简单吩咐自己手底下的小兵继续值守,自己一刻不敢耽搁地匆匆离开了城门口。 鲜豚居。 这会已经到了日落时分,酒楼里面依旧热闹,但三百位客人已经满位。 现在只上菜,已经不再招待新客。 有客人吃完,陆续离开。 一位穿着富贵,气质高雅的妇人,在用完饭后不急着离去,而是站在柜台前,打量着正埋头算账的苏秀儿。 “这位夫人,可是还有什么别的需要?”苏秀儿将头抬了起来,笑眯眯看向妇人。 见人三分笑,财神爷想不眷顾都难。 青春貌美的姑娘笑起来真好看,眼睛乌黑澄清,鼻梁高挺,唇瓣如同蔷薇,同为女人见了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妇人点头:“的确有些事,需要麻烦苏掌柜。今日我在鲜豚居吃过的几道菜都很美味,尤其是那猪肉,的确是鲜。我想再额外订购二十斤猪肉,苏掌柜可否帮我送到府上?” “当然可以!”苏秀儿立即答应,像这种用过膳,要定猪肉的客人,这几天不在少数:“不知道夫人府在上哪里?我这就让人给您送过去。” 妇人说道:“武平侯府。” 苏秀儿握着毛笔要在纸上填写的手立即一顿,水眸轻抬,再次认真地看向眼前妇人。 妇人脸上笑容未变,继续温和地解释。 “我是宁硕辞的母亲!苏掌柜别误会,我今日来并不是要找你麻烦,而是专程来道谢的。我那儿媳妇,以前都随着我儿子在外地任上,最近才回到京城。” “我也没有想到,她突然就上门下聘了。给你带来了困扰,真是抱歉!” 苏秀儿不仅长得漂亮,还内核稳定。 从一个乡下杀猪女,一跃成为皇子妃候选人,还能继续待在酒楼里面,热情地招待客人着实难得。 都说穷人乍富,不见得能守得住那笔财富。 苏秀儿给她的感觉,不但能守得这富贵,怕是还能继续摇帆直上。 第69章 发现端倪,狗逼跳墙 武平侯夫人越看苏秀儿,越觉得喜欢。 也突然理解谢,芳菲为何会突兀地上门下聘,想要故意毁坏苏秀儿名声了。 漂亮有本事的女人,的确容易让男人动心,也容易激起女人的敌意。 她和谢芳菲接触得不多,可以前从下人的嘴里,没少听说谢芳菲如何贤惠。 如何视珍姐儿为亲女,当初珏哥儿被抢走的时候,是多么的自责难过。 可这次谢芳菲回到京城,有许多地方,给她的感觉与传言中的违和。 包括这次上门给苏秀儿下聘。 虽然谢芳菲一再解释,是因为儿子子嗣单薄,想要尽快替武平侯府添丁,可她还是一眼就看透了谢芳菲的小心思。 儿子沉浸在珍姐儿被毁容的自责痛苦之中,因为谢芳菲尽心尽力照顾珍姐儿,就也白不提黑白不提,不再责问。 可她却终究觉得还是不妥。 “原本早几日我就该登门道歉,府中临时出了事,暂时脱不开身就拖到了现在,还望苏掌柜不要怪罪!” 苏秀儿一下就想到了冬松打探来的消息,想到那可怜的小姑娘容貌被毁,皱着的眉头不由皱得更紧。 她重新握住笔,在白纸上写下——武平侯府订购二十斤猪肉,送府上!几个字。 笔落,再抬头,已经是笑容舒朗:“侯夫人言重了,您这般客气,我就是想跟怪罪,也挑不出毛病。何况得罪我的人,又不是您。” 武平侯夫人身为有诰命在身的贵妇,说话却毫无架子,跟她说话时,更像是普通拉家常。 这些都苏秀儿好感倍增,也能理解,宁硕辞难怪会那般正直优秀。 只是娶的夫人,的确不怎么样! “哈哈,是。得罪你的是那谢氏,与我何干。” 武平侯夫人也眉目舒朗的笑了。 她喜欢苏秀儿这种直白。 只有见多了说话绕十八道弯的人,才会明白苏秀儿的直爽有多难能可贵。 她敢打赌,苏秀儿成为皇子妃后,必定能在京中贵族圈掀起风浪。 见多了虚伪,她突然开始期待,苏秀儿成为皇子妃的那一日。 武平侯夫人收起心思,目光在酒楼里环视了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首饰盒,打开,里面躺着一块葱绿的貔貅玉佩。 “苏掌柜,初次见面,给你家小公子准备了一份薄礼,还请收下。” 无功不受?,苏秀儿想要推辞。 武平侯夫人已经将首饰摆放在柜台上,往苏秀儿身前推了推:“不值什么银子,苏掌柜若是不收,就没有打算交我这个朋友。” 武平侯在朝中地位不低,能跟武平侯夫人成为朋友,就算是以后成为皇子妃,这份人脉也是助力。 何况做生意,本就是多个朋友多条路。 苏秀儿虽然没有见过什么好东西,但也能看出这块玉佩只能算是中等。 不是特别值钱,也不是特别廉价。 初次见面,收起来确实没有心理负担。 人与人相处,讲究一件投桃报李,苏秀儿想着,以后有机会,再将这礼还了。 苏秀儿将首饰盒盖上,收进柜子里:“那就谢谢武平侯夫人了,只是那臭小子进学还没有回来,无法当面感谢了。” 武平侯夫人听说见不到苏小宝,心里闪过一阵失落。 四岁大小的年纪,男孩,这让她想到从未见过面,就死在了外地的孙子。 现在就连孙女儿也毁了容。 武平侯夫人感觉胸口像是被人重重砸了一拳,透不过气。 这会,苏秀儿已经让松冬割好了二十斤肉,装筐送去武平侯府。 冬松背着筐子,对武平侯夫人没有什么好脸色。 他比较小气,小主子不记仇,他记! 武平侯夫人因为想到早夭的孙子和受伤的孙女,出门的时候崴到脚,虽然被身侧的婢女扶住了,可是却没有办法再行走,更没有办法上马车,一动就钻心的痛。 “快去请大夫!” “请什么大夫,这附近也没有医馆,还不如将夫人先背上马车,回府找府医。” 可武平侯夫人身体发福,让谁来背就成了一道难题。 几个婢女婆子背不动,马夫力气大,但男女有别。 找其他陌生男人更是不妥。 人是在自己酒楼门口摔的,总不能装作没有看到。 加上人家才送了礼物,还主动说了做朋友。 苏秀儿挤进人群,看了眼侯平侯夫人不能动的腿,一弯腰直接轻松的将武平侯夫人给抱了起来。 苏秀儿力气是真大,武平侯夫人被苏秀儿抱着,竟然生出一种安全可靠的感觉。 可抱着自己的明明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 “少夫人,苏秀儿跟着夫人回到府里面来了。” 马车才停在武平侯府门前,苏秀儿继续将武平侯夫人从马车上抱了下来。 人才刚进武平侯府府门,这边,谢芳菲就已经接到了消息。 谢芳菲此时正在照顾面部毁容,脾气暴躁的珍姐儿。 她此时闻言手中握着汤勺的手一抖,激动地站起身来。 “你说什么?苏秀儿怎么攀上母亲了!” 诗画摇了摇头,表情有些诡异地回道:“奴婢也不是很清楚,但小丫鬟说了,夫人是被苏秀儿抱进府的。夫人应该是扭伤脚了。” “纵然如此,也太不成体统了些。乡下来的就是乡下来的,粗俗不堪。正经姑娘岂会不顾礼数规矩胡乱抱人。” 的确不成提统,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谢芳菲瞪了一眼诗画:“够了!” 诗画闭上了嘴。 刚还闹着不肯吃药的珍姐儿,见谢芳菲和诗画神色不对,小心拉了拉谢芳菲衣袖。 “母亲,那苏秀儿是何人?您很怕她吗?” 谢芳菲目光一闪,转过身来,理了理珍姐儿额前碎发。 “母亲的确怕她,前几日母亲因为得罪她,让你祖母生气了。现在她上门了,母亲要继续去给她道歉,否则你祖母会不高兴。” “我讨厌祖母,祖母怎么能为了一个外人怪责母亲?”珍姐儿气呼呼的,双手环抱。 谢芳菲无奈,温柔地教导:“珍姐儿,不可以这样说祖母。你祖母是母亲的婆母,她无论怎么对待母亲都没有错。” 珍姐儿声量加大:“母亲,人善被人欺!” “这又能有什么办法。”谢芳菲叹了口气,轻声哄道:“你乖乖的自己先待一会,母亲一会儿就回来陪你睡。” 谢芳菲带着诗画匆匆出了房间,站在院子里的走廊上,确保没有人能听到后,变了脸色。 她压低声音道:“无论那老不死的找苏秀儿做什么,她必然是还没发现那小贱种的存在,否则敬荣堂不会这么般安静。” “可既然那老不死的和苏秀搭上了线,那小贱种就随时有暴露的可能,不能再拖了!” “按照我之前的计划,现在立即让人去荣氏私塾找到那小贱种,毁了他那张脸!” 这些天谢芳菲没有闲着,已经让悄悄打探出苏小宝进学的地方,以及日常轨迹。 “是。”诗画应声,一抬眼,就看到珍姐儿从房间里偷跑出来,急匆匆的出了院子:“少夫人,珍姐儿跑了” 谢芳菲压了压眉眼:“不用管她,她必是去找那老不死的给我出头了。反正珍姐儿脸毁了,还敷着药,苏秀儿不可能看得出她原来容貌。” “这样也好,那苏秀儿既然敢踏进我的地盘,就不能让她这般轻松离去。纵使她要成为皇子妃了,也不行。” 第70章 这不是娇养,是捧杀 彼时苏秀儿已经抱着武平侯夫人进了敬荣堂。 一路上,瞧见的丫鬟小厮,都忍不住对苏秀儿投去敬佩的目光。 唇红齿白,瘦瘦高高的姑娘,抱着身材丰盈的妇人,面不红气不喘,健步如飞穿过走廊走过小径,当真飒气。 就连许多身材高大的男子都未必能做到。 下人们偷偷交头接耳,暗里打听苏秀儿的身份。 苏秀儿对周遭目光恍若未闻,由跟着武平侯夫人身边的婢女引着,稳稳将人安置在软榻上。 府医这时已经在候着。 裤腿卷起,扭伤的地方又红又肿,轻轻一碰,武平侯夫人就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府医检查过后,武平侯夫人躺在软榻上,受伤的腿抬高,婢女坐在一旁,用帕子包裹住冰,轻轻敷在受伤的地方。 这一番折腾下来,老夫人脸色才稍缓,转头对苏秀儿温声道:“苏掌柜,今日多亏有你。不然我要回府,怕是还要多受一番罪。” 苏秀儿静静站在一侧,低调得并不居功:“不过是举手之劳,侯夫人不必客气。” 苏秀儿话音刚落,一道小小的身影就突然从门外冲了进来,明明屋内宽敞,偏要往她身上撞,活像颗认准目标的小炮弹。 小宝? 苏秀儿眉梢一拧,下意识伸手一捞,轻松将人举了起来。 “哇!大坏蛋!野蛮人!放我下来!” 被举在半空的不是苏小宝,而是珍姐儿。 她原本打算撞了苏秀儿之后,再自己摔倒碰瓷。 像这种倒打一耙的事,谢芳菲以前就教她整治过其他人。 珍姐儿早就已经驾轻就熟,可没想到,这一次跟以往情况完全不一样。 她双脚离地,顿时慌了神,早忘了伪装,手脚乱蹬着叫骂,声音又尖又利。 苏秀儿垂眸细看,小姑娘穿着粉襦裙,额角贴着重药膏,半边脸覆着浅纱布,露在外面的眼睛像淬了火,满是敌意,哪有半分小宝的软和? 只是身形像,容貌看不全,性格迥然不同。 显然是认错人了! 这该是宁硕辞那被毁了容的女儿。 苏秀儿手一松,将珍姐儿轻轻放回地上,眼尾微沉,故意吓唬:“小娃娃走路不看路,会被大灰狼吃掉!” 幼童不懂事,不需要计较,在她这里根本不存在。 大人不好好教导,幼童路一走歪,心思比大人还多,不计较只会更加变本加厉。 她好好站着,这孩子故意往身上撞,一出口就是脏话,自然不可能忍着。 哪怕这是武平侯府,她上门是客人,也不打算平白受辱。 珍姐儿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千娇万宠地养着,根本没有受过任何责骂。 再加上谢芳菲故意纵容,更是受不了一丁点委屈。 她站稳后被苏秀儿这一吓,身体一抖,随后便是哇的一声哭出来,也不顾武平侯夫人还伤着腿,就蛮横地往软榻边挤。 “祖母,这丑八怪吓唬我!这是哪里来的乡野村妇,您让快她滚,我不喜欢她!” 小孩子骂人的话自然没有这般丰富,可奈何耳濡目染,听得多了,自然也就会了。 “嘶——”武平侯夫人受伤的腿被她撞得一歪,冰盆“哐当”一声翻在地上,碎冰撒了一地。 侯夫人痛地攥紧了榻边锦缎,脸色瞬间白了几分。 可珍姐儿半点没有察觉到自己闯了祸,只觉得祖母没有立刻顺着自己,哭闹得更凶了。 她看不见侯夫人红肿的腿,反而伸手在那肿处胡乱拍打,尖声嘶叫:“祖母!你耳聋了吗?我要她滚!你快把她赶出去啊!” 骂完老夫人,她又转过身,双手叉腰对屋内下人发号施令:“你们都是死的吗?快把她丢出去!不然我让祖母发卖了你们!” 敬荣院的下人都是武平侯夫人的人,瞧着珍姐儿这般不孝顺,一个个面面相觑,敢怒不敢言。 想上前把人拉开,可没有老夫人发话,又不敢动。 大家都清楚,自从珍姐儿毁了容,府里上下更是把她捧在手心里。 若是不小心磕了碰了,反倒要落个欺负主子的罪名,实在吃力不讨好。 武平侯夫人脑袋里面嗡嗡作响,瞧着珍姐儿在眼前撒泼,连带着自己的伤腿都被打得生疼,先前对这孙女的疼惜,终于被失望压过。 她深吸一口气,想要开口教训,可却因为受伤的地方实在太痛,分不出半点力气。 苏秀儿眸色沉了沉,上前一步,一把攥住珍姐儿手腕,像是拎小鸡似的,轻轻一提将人提离软榻。 她不想插手别人的因果,也不喜欢替别人教育孩子。 可眼前的孩子已经不是不懂事,而是全然没有敬畏心。 打骂长辈,连长辈的伤痛都视而不见,那再大些,是不是要杀人放火? 武平侯夫人性格的温和,宁硕辞也是难得的做官公正。 他们的后代,不该如此。 苏秀儿眸色冰冷,声音低沉。 “把眼泪憋回去!没看到你祖母腿受伤了?她是你祖母,不是你撒野的工具。你再碰她一下,我不介意让你知道,什么叫做规矩。” 珍姐儿被这股气势慑住,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随即哭得更凶,手脚乱蹬着要扑回去,却被苏秀儿攥得死死的,半分近不了身。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谢芳菲脸上满是焦急,提着裙摆匆匆进来。 她一进门就看见珍姐儿被苏秀儿提着,当即眼底闪过一抹暗喜,脚下步子却是加快。 谢芳菲冲过去,一把将珍姐儿抢过来搂在怀里,手忙脚乱地擦她的眼泪。 “珍姐儿!怎么哭成这样?你脸还伤着,府医说过不能哭,否则伤口感染,疤会留得更深!” 说着,期期艾艾地看向苏秀儿。 “苏掌柜,我知道前些天上门求亲是我鲁莽了,可我已经向你道过歉,赔过礼了,你有什么气可以冲我来,为何要伤害我的女儿?” 苏秀儿翻了个白眼,差点气笑。 谢芳菲上来就倒打一耙,难怪珍姐儿小小年纪这般尖锐,果真是被惯出来的。 不过她终究是外人,刚刚已经出过一次头,接下来就要看武平侯夫人的态度了。 否则再继续插手下去,等下他们一家人和好,她就变得里外不是人了。 小孩子终究只看得见表面,珍姐儿原本见谢芳菲来了,以为有了靠山,这会儿见谢芳菲向苏秀儿示弱,顿时又不肯了。 她指着苏秀儿,撒泼:“母亲,她是坏人,她凶我,还攥我手腕。祖母就看着,也不帮我。你不要怕她,也不要向她道歉。这武平侯府是父亲的,大不了把她打死杀了!” 珍姐儿这句话一出口,谢芳菲顿时脸色一变,也知道过了。 “珍姐儿,别说胡说八道。”她连捂住珍姐儿的嘴,找补地道:“母亲,珍姐儿现在也委屈狠了,才会口不择言。” 武平侯夫人躺在软榻上,看着谢芳菲这副颠倒黑白、狡辩的模样,终于压不住心头的火气,声音带着颤意的质问。 “委屈狠了?呵,她哪里委屈?是一进门故意冲撞客人委屈,还是对着我受伤的腿又撞又打,骂我耳聋委屈?” 谢芳菲脸上表情一僵,没有想到,被引导得极会做表面功夫的珍姐儿,今日会这般鲁莽。 连侯夫人都打骂了,看来借珍姐儿打压苏秀儿是不行了! 终究是没用的东西! 谢芳菲主意落空,心中一阵烦躁。 她目光触及那倒在地上,那化了一半的碎冰,眼珠子一转,随即换上一副愧疚之色,扑通一声跪在榻前。 “母亲息怒!都怪我平日里太娇惯她了。珍姐儿一生下来就没有了亲生母亲,我看她可怜,才会她娇纵了些,没想到竟让她闯出这等祸事!我这就带她给您和苏姑娘赔罪!” 她说着就要拉珍姐儿也下跪,珍姐儿却死死抱着她的脖子不肯动,还嘴硬道:“我没错!是她先凶我的!是祖母不疼我了!” 谢芳菲叹了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对着武平侯夫人道:“您看这孩子,被我惯得越发不懂事了。我日后定严加管教,绝不让她再惹您生气。” “娇惯?”苏秀儿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让堂内的喧闹瞬间静了下来。 她看着谢芳菲惺惺作态的模样,眼底满是嘲讽:“侯夫人,少夫人这不是娇惯,是捧杀。” 第71章 探知真相,双胞胎之事藏不住了 武平侯夫人能当着她的面直接发难谢芳菲,可见是个拎得清的,她没有看错人。 所以就难免把心中想法说出来,多管了这闲事。 谢芳菲的脸色猛地一沉,然后捏着帕子委屈地质问:“苏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疼自己的女儿,倒成了捧杀?” “疼女儿,是教她明辨是非,知礼守矩。” 苏秀儿往前走了两步,目光扫过还在抽泣的珍姐儿。 “可少夫人教她的,是怎么冲撞客人、怎么撒泼碰瓷、怎么对长辈动手、怎么用发卖下人来威胁旁人。” “别说是她自己会的,一个孩子没有人刻意引导,她如何会?教这些,又哪里是疼?分明是往绝路上养!” 她顿了顿,看向武平侯夫人,语气郑重:“今日她敢对侯夫人动手,明日就敢对旁人撒野。今日她能用发卖威胁下人,明日就敢用更狠的手段对付不顺眼的人。” “等她把身边的人都得罪光了,把性子养得无法无天,将来若是出了侯府的门,谁还会像您和少夫人这般纵容她?到那时,她才是真的没了退路。” “我在乡下镇子上卖肉时,隔壁摊子就有说书先生,戏文里那些容不下先头孩子的继母容,不想担下刻薄孩子的名声,就打着骄宠的旗号,故意把孩子性格养歪。这究竟是不是捧杀,还由侯夫人亲自分辩。” 这番话像一盆冷水,浇得谢芳菲脸色惨白。 她没料到苏秀儿一个村妇,竟仅凭说书先生讲的戏文,就能一语道破她的心思。 而武平侯夫人坐在软榻上,手指微微发抖,看着谢芳菲的眼神里,失望又深了几分。 她不是没有看出来谢芳菲对珍姐儿娇纵过了头,可到底以前珍姐儿都被谢芳菲带着在外地。 而且珍姐儿又不黏她,有些事情她有心无力。 总想着珍姐儿还小,性格歪了以后还能纠正。 与谢芳菲相处时间短,万一真是误会了谢芳菲呢。 可拖到今日,连苏秀儿一个外人都看出来了。 珍姐儿似懂非懂地听着,却觉得苏秀儿在骂自己,又要闹起来,被谢芳菲死死按住。 谢芳菲强撑着笑意,对武平侯夫人道:“母亲,苏姑娘这是误会了……” “她没有误会!”武平侯夫人闭了闭眼,直接打断,下了决心。 她扫了眼身侧婆子命令说道:“从今往后,珍姐儿就留在我身边照顾吧,你不是觉得阿辞子嗣单薄?接下来你就好好调养身体,尽快为阿辞生个孩子!” “母亲!你真的误会我了!”谢芳菲不甘心,还想劝说。 这事若是传出去,她的名声就毁了。 而且宁硕辞本来就不跟她亲近,没了珍姐儿做筹码,想要生孩子,更加没有希望。 武平侯夫人却是不想再听。 那接收到她眼色的婆子,已经上手来抱珍姐儿。 珍姐儿哭闹着,谢芳菲也哭闹着,屋子乱成了一团。 宁硕辞就在这个时候,踏进了屋子。 谢芳菲看到宁硕辞,如同看到了救星,膝行几步朝着宁硕辞而去。 “夫君,你终于回来了。母亲要把珍姐儿从我身边抱走,你劝劝母亲啊。珍姐儿是我一手带来的,我离不开她,她也离不开我!” 宁硕辞长松玉立,公正清廉的眸子扫过谢芳菲,失望暗藏。 “刚刚你们说的话,我站在屋外都已经听到了。珍姐儿还是跟着母亲吧,这些年你照顾珍姐儿也累了,趁着这机会,你就好好休息。” 谢芳菲愣住了,没想到等来的夫君不是她的救星,而是她的催命符。 也是,夫君对她一向冷淡。 她蓦然也从心底涌现出许多失望,眼里含着泪花,指着苏秀儿。 “夫君,说我捧杀,可有切实证据?你不是一向最公正,判我死刑,那就拿出证据来了啊!” 宁硕辞噎住。 这就是谢芳菲的狡猾之处,捧杀的确恶毒,却是无法留下证据。 谢芳菲见宁硕辞不说话,站起身来,指着苏秀儿,以受害者的姿态替自己争取。 “夫君,你我夫妻三年多,你不信我,却信她一个杀猪女的片面之词,你太让我失望了。你就真的这么喜欢她了吗?你再喜欢,她也已经成为皇子妃候选人了!你没有机会了。” “来人,少夫人发病了,把她送回静雅阁!”武平侯夫人一听,谢芳菲这不但是想替自己争取,还想趁机损毁苏秀儿名声,立即让人捂了谢芳菲的嘴。 已经成为皇子妃候选,再与其他男人牵扯,这可是大忌,日后若是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这将成为一个无法洗清的污点。 武平侯夫人话落,两个粗壮的婆子就上前来,堵了谢芳菲的嘴,将她拖出了屋子。 珍姐儿也被抱了下去。 吵闹的屋子顿时彻底安静下来。 可也不由让人生出尴尬。 无意参与,却看了人家这么一出大戏,苏秀儿趁机告辞。 “府里乱糟糟的,我也不留你了。等改日家里的事情料理顺畅些了,我才邀你来做客!”武平侯夫人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 苏秀儿答应下了。 宁硕辞目光复杂地看向眼前,漂亮聪慧的姑娘,开口说道:“我送你!” 他是听到母亲受伤的消息赶回来的,也知道是苏秀儿将母亲一路抱上马车,又抱回了府。 这姑娘,明明几日前谢芳菲才上门找过麻烦,今日却是主动帮了母亲,难得的恩怨分明。 每一个品质,都很优秀。 苏秀儿落后宁硕辞半步地往府外走去。 因谢芳菲的几次无中生有,苏秀儿面对宁硕辞却是不由生出了些许尴尬。 快要到府门口了,宁硕辞才主动开了口。 “苏掌柜,其实因谢氏的事,我早几日就想上门向你道歉了,没想到一直拖到了现在,虽然没有登门,诚意不足,但我不是要跟你说一声抱歉。” “谢氏是因为珍姐儿母亲死前遗愿才娶进门的,我与她的确没有什么感情,又因为公务繁忙,冷落了她,才让她患得患失,对你造了困扰,这里面有我很大一部分责任。” “也怪我对珍姐儿关心不够,对谢氏了解不深,才让她有机会伤害珍姐儿。你说一个人是会变,还是真这般能隐藏?当初珏哥儿去世,谢氏甚至自责地跳了河。珍姐儿毁容,她也是不吃不喝陪着,怎么也不像对孩子没有感情的!” 初次看清楚谢芳菲的真实人品,也因为苏秀儿是知情者,宁硕辞不知不觉话就多了一些。 苏秀儿原本只是随便听听,但听到珏哥儿三个字时,脚步一顿,认真的问:“宁大人,不知你说的珏哥儿是谁?” 第72章 迷底解开,像是生吞黄连 宁硕辞端正的脸上出现痛苦,修长的手指,难受地抵着额头。 脑中闪过纵使几年过去,都不愿意去回想的画面。 河边翠绿的杂草丛中,锦衣染血,包裹着一个血肉模糊,已经不成人形的孩子。 那血淋淋,肉乎乎的情景,即便是衙门里处理过许多刑事案子的衙役都忍不住吐了。 他当场就跪在了孩子面前,眼眶猩红,眼角抽搐却没有眼泪流出,那种胸腔被撕裂,难过却无法发泄出来的感觉,无法用任何语言描述出来。 宁硕辞深吸了一口气,那种整个胸腔被撕裂的感觉再次出现。 抬眼清明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整个人像是要碎掉。 跟他平时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清明端正,撕裂得像是两个人。 他说话时,声音也是哑的,像一段被深埋的记忆,被突然强行撬起。 “珏哥儿……是犬子,他跟珍姐儿是双胞胎。不过,三年前因为意外早夭了!” 苏秀儿好看的眉头皱紧,清亮的眼睛里闪过深思,觉得自己的感觉果然没有出错,并顺着那思路往下继续深想。 “宁大人,那你有没有想过?或许那个血肉模糊的孩子并不是珏哥儿!” “啊?”宁硕辞呼吸一紧,嘴唇张开,显然从未往这个方向想过。 苏秀儿大胆分析,小心求证:“你可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儿子苏小宝跟你长得相似?而且小宝也是三年前,我在河里捡来的。并且方才我在第一眼见到珍姐儿时,就觉得她的身形跟小宝相似,差点认错人。” “是你之前说自己只有一个女儿,我才没有往那方面去深想。但你现在说,珍姐儿还有个双胞胎哥哥或弟弟,那这就值得深思了!” “是哥哥,怎么会……?”宁硕辞一时间无法接受的喃喃。 不是因为儿子没有死而不高兴,而是一直以来认定的事情被打破,暂时反应不过来。 他沉思了下,激动得突然伸手紧紧攥住了苏秀儿的双手。 宁硕辞的手指冰冷,还带着抖意。 “我看过你的案件档案,你家住在乡萍镇桃林村,三年多前我在丘郡县,白阳河确实途经乡萍,但需要漂上几天几夜,一个刚满一岁多的孩子在河上漂流几夜,那该吃了多少苦。” “如果……如果你儿子真是珏哥儿,那你捡到了他时,他身上都有何特征?” 苏秀儿能清楚地感觉到宁硕辞的紧张。 刚有一点希望,儿子死而复生了,万一是空欢喜一场,这种感觉的确能要命。 她任由对方继续抓着手,没有抽开,刚想说捡到苏小宝时的情景时,冬松来了。 “苏姑娘……” 冬松背着空了的筐子,才喊了一声,就瞧见宁硕辞紧抓着苏秀儿手不放,面色立即一沉。 二话不说,他护短地插进苏秀儿和宁硕辞中间,不客气地用筐子一把将人怼开。 他真记仇,而且算得很清楚。 如果不是因为宁硕辞,谢芳菲不会上门来找小主人的麻烦。 在外再公正廉明又如何? 连自家后院都管理不好,终究是糊涂蛋一个。 宁硕辞被筐子怼得头一偏,鼻子碰到筐底,直接磕出了鼻血。 他好脾气的仰头抬高,用手指堵住,不让鼻血继续流出。 冬松才不管宁硕辞是何情况,只是依旧用背对着宁硕辞:“苏姑娘,果然有动作,只是小宝那边出了一点情况……” “什么情况?”苏秀儿面色一沉,暂时没有心思跟宁硕辞继续谈论,转身拉住冬松就下了台阶。 上次让冬松查谢芳菲,虽然没有查出任何东西,可在谢芳菲的异样没有完全弄清楚之前,就像是有一根刺,始终埋在心里。 虽然送武平侯夫人回府,是临时发生的事情,可她还是顺便让一起来送肉的冬松留意谢芳菲那边的情况。 谢芳菲若是心里真藏有鬼,在看到她主动上门的时候,必然会慌了手脚,流露出破绽。 现在看来,一切没有白费! “苏姑娘,你先别急。小宝是出了一点状况,可我已经让人提前跟着了,而且听说沈掌柜也在,小宝没任何实质性的危险!” 得知沈回也在,苏秀儿匆匆往前迈的脚步才慢了一些下来。 沈回在她的心里,就是安心、可靠的代名词。 宁硕辞听说苏小宝出事,根本不需要任何人说,就已经主动跟了上来。 这会听说苏小宝没有生命危险,才跟着松了一口气,也趁机问:“苏掌柜,我能跟你一起过去看看吗?” “你跟过去做什么,就是因为你那夫人,我们家小宝才会陷入危险!” 苏秀儿还没有说话,冬松就双手环胸,转身充满敌意的拒绝。 苏秀儿眸色一沉,声音冷冽:“确定了?是谢氏要对付小宝?” 冬松目光收回,有些心虚地摸了摸脖子,不是很敢确认,支支吾吾的回道。 “应该是吧。你不是让我留意谢氏那边的动静吗?我要去厨房送肉,怕出纰漏,就悄悄发了信号让藏在暗处的两个暗卫盯着。” “根据回报,我们才进侯府,谢芳菲就派身边的大丫鬟诗画出了门,接着那盯着诗画的暗卫就发来了紧急联络信号,说小宝那边出了状况。这事不是跟那谢氏有关,我才不相信。” 冬松身为下任暗卫首领,与下手的暗卫联系,自有一套手法。 冬松没有确实证据,但分析得有理。 苏秀儿点了点头,没有急着发表意见,而是先看向宁硕辞。 宁硕辞在刑部任职,经手过无数复杂的案件,对于阴谋的事情按理说应该很敏感。 虽说身在局中,难免会有些迟钝的地方,可也不应该一无所觉。 宁硕辞鼻血还没有完全止住,手上脸上全染了鲜血,这会复流了一些出来,可他没有管,而是剑眉紧皱着。 发现苏秀儿看过来时,也抬头思索地迎向苏秀儿的目光。 他显然已经把冬松的话全部听了进去,不需要任何引导,就像是吞嚼了满口黄连缓缓说。 “谢氏不可能无缘无故对你儿子下手,除非她发现你儿子真是珏哥儿,而她又不想让珏哥儿回到侯府,所以才会先下手为强!” 第73章 始乱终弃,红杏出墙 冬松突然听到宁硕辞的话,就像是在听谜语,根本听不懂。 他成见很深的扭头,看向苏秀儿,惊呼道:“苏姑娘,他是疯了吗?说小宝是什么珏哥儿,还回什么侯府?” 都是在分析,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苏秀儿直白地解释:“珏哥儿是宁大人的儿子,三年多前出事了,跟珍姐儿是双胞胎!小宝极有可能,就是那出事的珏哥儿!” “啊?小宝跟那个被毁容的小丫头是双胞胎!难怪我初次见,就觉得那小丫头跟小宝身形相似。” 冬松重重地拍了一巴掌,震惊地大叫了一声。 陡然间,之前那些没有发现,想不明白的细节,都露出了水面。 他嘲讽地继续道:“难怪当日那谢氏上门提亲,在看到小宝回来之后,突然态度大变,伏低做小立即道歉。” “我当时觉得她可能脑袋被门挤了,现在看来,怕是在那个时候就认出小宝了!” “不对,她认出小宝,回到侯府那小丫头立即就毁了容,现在她又出手对付小宝,这一切都太凑巧了吧……” 当所有的巧合叠加在一起,那这就不一定是巧合了! 在场没有人是傻子。 冬松的言外之意,珍姐儿毁容是谢氏故意所为。 这么做,就是为了毁了珍姐儿的容貌,防止让人发现珍姐儿和小宝长得一模一样。 一切的行为轨迹都是在阻止小宝认亲啊! 宁硕辞的脸色此时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就连呼吸都因为愤怒变得急促。 如果这一切猜测都是真的,那谢芳菲也太阴险虚伪了! 因为珍姐儿毁容,而自责内疚的宁硕辞那就更是失职。 他可是刑剖官员,却没有发现枕边人的罪恶。 可笑、可悲! 苏秀儿抿了抿唇,觉得现在他们三人在这儿说得再多也没有任何作用。 还是需要先让宁硕辞见过小宝,确认小宝的真实身份之后,才能来谈以后的事情。 否则万一小宝不是珏哥儿,这一切岂不是自寻烦恼? 不过,她觉得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苏秀儿扯了一把冬松:“冬松,我们还是先去找小宝。” 苏秀儿和冬松走在前面,宁硕辞跌跌撞撞在后面跟上。 那模样已经是七魂丧失了三魂。 刘氏私塾是一位姓刘的秀才所开,不大,只收十岁以下的孩童启蒙,收费也实在,附近需要启蒙的孩童都放到这里来。 这会已经接近黄昏,孩子们都已经散学各自归家。 苏小宝和魏顺回到鲜豚居需要经过两条街,从刘私塾离开,走到第一条街的时候,他们遇到上一位炸酥饼的小贩。 那小贩挑着担子,担子一头的筐子里装着一锅嗞嗞冒着热气的热油。 迎面快要靠近时,那小贩脚下一滑,担子倾斜,那滚烫的热油就那么毫无预料地往苏小宝身上泼去。 滚烫的热油泼在脸上,别说毁容,皮都能烫掉烫熟。 “小宝,小心!” 魏顺惊呼,手往前伸,用力拽了苏小宝一把。 苏小宝暂时避开了那锅滚烫的热油,可却不知道从哪里又冒出来一只手,从一侧重重拉了他一把。 还没有站直的小宝,身体一歪,脸就往旁边卖各种瓷器花瓶的摊子上砸去。 千钧一发,危险再度降临! 这次魏瞳孔瞪大,这次想再出手,都有心无力。 不远处,一个身材中等,模样普通,丢在人群都难以发现的青衣男子,快速施展轻功而来。 一袭黑衣的沈回骑在马上,抢先一步到达。 他仿佛从天而降,枣红色的大马从那卖酥饼的小贩头顶飞跃而过,身体腾空侧悬,长臂一捞,就将苏小宝带来到了马上,随后双手扯住缰绳稳稳停住。 这个时候,见情况不妙,那贩卖酥饼的小贩转身想要趁乱溜走,被一只大手从后抓住肩膀。 夜九露出洁白整齐地牙齿,眨了眨眼睛,非常惹人烦地问:“大哥,这是要去哪啊?需不需要我送你一程?不要路费哦!” 而那名本来要去救苏小宝的青衣男子,见沈回出手,则临时改变了方向。 他眼光毒辣,将那趁乱推了苏小宝,见事情没有成,同样想偷偷溜走的女人抓了起来。 “快放开我,你是什么人?为何抓我?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就不怕我告官吗?” 诗画双手被男人强制反剪在身后,肩膀也被一只大手牢牢按住,根本不能动弹,她只能惊慌地大喊大叫。 那青年男人面无表情,也毫无怜惜之心,一把抽下诗画腰间的绣帕,把她那张叫唤的嘴堵了个严实。 沈回轻松地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回头有力的双手抱住苏小宝的腰,将他提离了马背。 苏小宝双手圈住沈回的脖子,没有被方才一连串的惊险吓到,反而双眼亮晶晶的,对沈回那满满的崇拜快要压制不住。 他双手捧心,夸张地道:“沈叔叔,你果然是神仙派来的救兵!刚刚真是,太帅太帅了,您能不能以后也教我骑马啊?” 沈回见苏小宝没有被吓到,松了口气。 心想,果然是长公主和苏姑娘一手养出来的,胆子是真的大。 沈回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一弯腰将他放在了地上:“可以!” “小宝,你没有事吧。刚刚吓死我了!”魏顺拎着两个书箱,也跟着一脸担心地跑过来。 小孩子就是需要正确的引导,脱离了魏家人,魏顺由许小蛾教养,从原来爱贪小便宜,好高骛远,开始慢慢改变。 每日下学归来,许小蛾总要告诉魏顺,现在有书可以念,能吃饱饭,都是苏秀儿给的。 做人要知恩图报,否则就会魏明泽一样被卖了为奴。 魏明泽是魏顺为数不多的认知中最聪明的人,就连最聪明的人都干不过苏秀儿,那他就只有认命了。 何况苏秀儿是真凶,动不动就将人举起来摔,他可不想真被苏秀儿摔死。 所以方才在苏小宝发生危险的时候,他才会没有犹豫的出手拉一把。 “魏顺哥哥,我没有事。是沈叔叔救了我,沈叔叔超厉害的。” 苏小宝小胸脯挺得笔直,一只手扒拉着沈回的大长腿,一只手朝魏顺挥手炫耀。 小孩子有时候的炫耀其实很纯粹,就只是单纯喜欢。 苏小宝说完,想到这些日子,两位皇子几乎每日都来酒楼,可却许久没有见沈回来过。 想到娘亲有可能嫁给两位皇子,他的情绪一瞬间变得低落。 苏小宝转过头来,原本是单手扒拉沈回,此时变成双手紧紧抱住。 “沈叔叔,你真的不喜欢我娘亲吗?” 沈回一愣,似乎没有想到苏小宝会这么问。 小家伙失落的样子像只落寞的小狗,根本无法让人不喜。 何况不喜欢苏秀儿?怎么可能。她可是父王的女儿。 沈回蹲下身来,跟苏小宝平视:“没有。” “可你为什么都不来酒楼找娘亲了?饭也不来吃?我知道的,你这就是始乱终弃、红杏出墙!”苏小宝垂着眼睑,大拇指抵着大拇指。 沈回整个人被僵住,小孩子不会用成语,可以不用。 不过越解释,可能会越乱。 沈回戳了戳那嫩嫩的脸蛋,答应:“今晚去酒楼和你一起用饭!” “哇,太好了!”苏小宝立即变得开心,原地蹦哒转圈。 刚转完一个圈,迎面就看到匆匆赶来的苏秀儿、宁硕辞以及冬松。 他立即用力挥着小短手,迈着小短腿欢快地蹦哒过去。 “娘亲,我刚刚差点被热油泼,还差点摔倒呢。多亏了魏顺哥哥还有沈叔叔。沈叔叔答应晚上和我们一起用晚饭哦!” 小家伙说着,机灵地偷偷挤了挤眼睛。 小东西一天天惦记着给自己娘亲牵红线,苏秀儿一把将苏小宝拎起来,啪啪朝着他的屁股连打数下。 “小浑蛋,差点被热油泼到、摔倒,这般惊险,都不知道怕吗?没心没肺!” 苏小宝被打了还笑,知道娘亲这是爱之深,责之切。 而且娘亲收着力道,光听到响声不痛呢。 他咧着唇,狡猾中带着天真。 “娘亲,别把手打疼了哦。我早说过沈叔叔是神仙派下来的救兵啊,他肯定会来救我呀!” “咦,这个叔叔是谁?他怎么一直盯着我?” 宁硕辞一直跟在苏秀儿的身侧,这会苏秀儿跟苏小宝互动,他就清楚地看到了苏小宝的全部容貌。 第74章 凭什么要对苏秀儿下跪 像,真是太像了。不,应该说和没有受伤毁容的珍姐儿一模一样! 宁硕辞双眼通红,内心澎湃。 一向只按大盛律法办事,公正从不滥用私行的他,恨不得立即亲手掐死谢芳菲! 亲眼见到苏小宝的容貌,之前所有分析都成了真。 一个人怎么能虚伪到这种地步? 明明是自己亲手设计毁了珍姐儿的容,却能衣不解带,照顾在珍姐儿的左右,对珍姐儿所有无理取闹全都温柔以待! “娘亲,这位叔叔眼睛怎么红红的,他是要哭了吗?” 血缘亲情或许真能拉近距离,苏小宝虽然是第一次和宁硕辞见面,可在看到宁硕辞一副快要破碎掉的模样时,小脸也跟着垮下。 苏秀儿的心情也变得复杂。 不用多说,宁硕辞的表情已经证明了一切。 她手一松,将拎着的苏小宝放在了地上。 苏小宝双脚落地,就主动走向了宁硕辞。 小家伙拉了拉宁硕辞的袖子,仰着一张天真的小脸,手指怼着鼻子。 “叔叔,您看,这像不差像猪!天还没有塌下来,娘亲说,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只要挺一挺,就过去了呀!” 宁硕辞深呼吸,一滴泪从眼角滚落。 他把儿子弄丢了,儿子反过来安慰他! 宁硕辞终于绷不住地用袖子掩住脸,侧过身去试图掩盖自己的狼狈,可越想掩藏,眼泪就不断往下流,甚至控制不住地哽咽出声。 苏小宝眨着一眼大眼睛,茫然又无措。 怎么他逗叔叔,叔叔反而哭得更凶了! 以前只要娘亲和外祖母不开心,他这一招都很有用啊。 苏小宝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不安地扭头去看苏秀儿。 就在他想要寻找外援,转身跑回苏秀儿身边时。 宁硕辞却是害怕再次失去儿子,立即蹲下,将苏小宝紧紧揽进怀里。 “珏哥儿……” “什么?”苏小宝被抱得一愣。 感觉眼前这个叔叔好怪哦,刚刚那般难过,自己哄他哭得更凶,现在又抱着他喊别人的名字。 难道是认错人了吗? 苏小宝想着,小肉手抬高,体贴地替宁硕辞擦去脸上的泪水,小奶音一字一顿。 “叔叔,我叫苏小宝哦,不是你说的珏哥儿。你也是生病了,像长春爷爷找不到自己家一样,也找不到自己宝宝了吗?” 长春爷爷是桃林村的村民,年纪大了,脑子就有些糊涂了。 苏秀儿眸色一沉,走了过去。 小宝一直以来都知道自己是捡来的,也知道她一直在帮他找亲生父母。 所以根本没有怕小宝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宁硕辞的身份也就不需要刻意隐瞒。 她同样蹲下,揉了揉苏小宝的脑袋,看向宁硕辞。 “我在河道边捡到小宝时,他就躺在一个木盆里,只穿着肚兜,用锦镯的披风包裹着,脖子上还戴着金子做的长命锁,人已经脱水昏了过去。” “大夫看过之后,说是不太好,都以为救不活!” 宁硕辞呼吸一抖,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可一开口声音还是哑的。 “钰哥儿和珍哥儿生下来时,母亲就给他们打了长命锁,特意送到了丘郡。” “钰哥儿的长命锁上刻着长命百岁,珍姐儿的是平安富贵,除此之外还刻有我们宁家的图腾剑兰。当时没有在尸体上找到平安锁,我以为是被那杀害珏哥儿的贼人抢去了!” 宁硕辞话刚说完,苏秀儿就从苏小宝衣服里面扯出一把金色长命锁,取下检查过后递给宁硕辞:“你说的可是这把?上面确实有长命百岁和剑兰。” 宁硕辞一刻时间也舍不得耽误地将长命锁接了过来,仔细地的左右翻看。 小小的长命锁上,正面刻着剑兰和长命二字,背面刻有锦鲤和富贵二字。 “是的,是母亲给钰哥儿的长命锁。”宁硕辞又哭又笑,反复抚摸着上面的刻字与图案,激动地盯着苏小宝直点头:“苏掌柜,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家钰哥儿!” 一模一样的容貌,证明身份的金锁,再也没有任何疑问。 宁硕辞双腿一弯,直接给苏秀儿跪下去。 “宁大人,不必如此。” 苏秀儿上前去扶。 她救苏小宝,只是单纯地觉得孩子可怜,而且相处了这么多年,早和小宝相处出了深厚的感情,为小宝寻亲也不是图感激,而是让孩子知道他的来处。 宁硕辞坚持地头磕地,郑重的给苏秀儿磕了三个响头,等抬起头时,那白皙的额头已经红了一大片。 “苏掌柜,是你给了我珏哥儿第二次生命,别说下跪,就是把我这条命给你,也是应该的。” 苏秀儿不止是救了钰哥儿,也是同样救了他啊! 这些年,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做上一场噩梦,梦里全是珏哥儿全身流血的样子,哭着朝他喊疼,让他抱抱。 等他伸手去抱时,就会发现自己的是下血肉模糊不成人样怪物。 愧疚就像是魔鬼,时时缠得他透不过气来。 周围也有许多路过的行人,有些人还认识宁硕辞,见宁硕辞给苏秀儿一个姑娘下跪,都惊得不由交头接耳。 其中有认出苏秀儿的,更是直接惊呼出声。 “这不是鲜豚居的苏掌柜吗?她不是下个月要嫁给两个皇子吗?怎么现在连武平侯府的世子都给她下跪了?” “她不就是皇上和长公主恩人的女儿么,皇上虽然抬举她,可也不值得武平侯世子这般对她礼遇吧!” 众人不解,还没彻底看出门道。 那被押着的诗画却是拼命挣扎起来了。 她没有想到,原本一切都在少夫人掌控中的事情,怎么就突然露了馅。 世子怎么就突然和苏秀儿一起来了。 “放开我,快放开我!” 诗画急得像是被人抓心挠肺一样。 心想着,已经不能阻止世子跟这贱种相认,起码也要及时回去,将这变故告诉给少夫人。 苏小宝看了看周围的人,身处话题心中,他同样也已经察觉到不对劲儿。 “娘亲!”他挪了几步和宁硕辞扯开距离,往苏秀儿身侧靠了靠,小肉手紧攥住苏秀儿的衣角。 第75章 究竟是什么神仙运气 苏秀儿将苏小宝攥住她衣角的小手包裹在手掌心,蹲下后,平视着正式介绍道。 “小宝,这位就是娘亲之前和你说过的,那个公正廉明,让魏明泽赔付娘亲银子的宁大人。” “同样,他还有一层身份,那就是你的亲生父亲!” “亲生父亲?”苏小宝一字一顿重复着念,懵懂的眸子一点点变得透亮,他猛地一下抬头,再一次仔细打量着宁硕辞:“你当真是我父亲?” 宁硕辞也蹲了下来,平视着朝苏小宝张开双臂,重重点头:“对,我就是你的父亲!” “小宝,去抱抱你父亲。他当初没有抛弃你,而是以为你被坏人害死了!”苏秀儿鼓励地在苏小宝耳边道。 苏小宝小步子往宁硕辞那边迈了几步,然后又退回来,将半边身体都藏在了苏秀儿身后。 他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嫩稚的脸上,有超乎他这个年纪的冷静,认真地再次确认:“你敢发誓,你没有抛弃我?” 宁硕辞立即举三根手指,做发誓状:“我宁硕辞发誓,若是曾经刻意抛弃过珏哥儿,我就不得好好死。珏哥儿,现在可以让父亲抱抱了吗?” 说完,他又朝苏小宝期待的张开了双臂。 可苏小宝没有动,而是极不愉乐摇了摇头。 “不要!可你不是大官吗?为什么你会让人害了我,没有任何作为。我没有死,你也不知道,都没有来找过我!” “而我的娘亲,她虽然是个杀猪的,却能把我照顾得很好。还有沈叔叔,每次在我快要受伤的时候,都会出现!” 宁硕辞眼里闪过受伤,苏小宝的话就像是一支利箭,直戳他的胸膛。 没有错,他的确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他对得起自己任上的子民,却愧对自己的亡妻和一双儿女。 宁硕辞声音已经嘶哑得厉害,眼泪再次流了出来:“对不起!” 苏小宝没答话,却是扭过头去,转身一头扎到沈回双腿上,紧紧抱住了沈回双腿。 沈回薄唇紧抿着,他听完宁硕辞和苏秀儿的所有对话,自然也清楚了苏小宝的身世。 宁硕辞的确是个难得以百姓至上,为民请命的好官,他的遭遇挺令人同情的。 而且小家伙也很可怜。 沈回手指弹了下他的额头,将人提抱在了怀里。 苏小宝一到沈回怀里,就用双手紧紧搂住了沈回的脖子,一脸倔强地侧着脸。 宁硕辞将苏小宝与沈回的互动看在眼里,心中满是苦涩。 在儿子的心里,眼前这个男人显然已经完全代替了他作为父亲的位置。 他的确也没有资格现在就让儿子认下自己。 他难过地放下了张开的手臂,站起身来,郑重地对苏小宝道。 “珏哥儿,你现在不愿意认父亲没有关系。无论如何,你在父亲心里,永远是父亲的儿子。我以后一定会学着做一个好父亲,让你彻底接受我!” 苏小宝没有说话,可那双原本闪躲的眼睛,却移了回来,定定的看着宁硕辞,里面确实有着对父亲的渴望。 终究是个孩子,要真正接受一个自称是自己父亲的陌生男人肯定需要时间,去一点点建立感情。 “哇,苏掌柜的养子竟是武平侯世子的儿子,岂不是武平侯嫡孙!” “天啦,这苏秀儿是什么神仙运气,随便捡来的儿子,竟然也有这么大的来头。” “这个魏明泽是挺没有眼光的哦,到手的福贵全往外送!” 这围观的人,听到后面这段话,总算是理清楚这是发生了何事,对苏秀儿的羡慕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谁说苏秀儿一个农家女,即便靠着皇上和长公主的恩情嫁给皇子为妃也没有助力,这武平侯府不是送上门了么。 宁硕辞没将周围人的议论和注视放在心里,他暂时处理完苏小宝的事情后,转身换了一副面孔,浑身充满杀气,眼神冰冷地扫向诗画与那个有炸酥饼的小贩。 被宁硕辞死亡眼神凝视着,那炸酥饼的小贩和诗画几乎是同时身体一抖。 沈回看出宁硕辞这是要清算了,朝夜九使了个眼色。 夜九立即押着那小贩靠了过来。 同时那青衣男人,也得到冬松的眼神示意,将诗画推了过来。 青衣男人是长公主府的暗卫,自然只听苏秀儿的话。 他出口禀报:“苏姑娘,这个女人鬼鬼祟祟混在人群中,趁苏小公子不注意时,故意想将小公子推倒在瓷器摊中。” 夜九反剪炸酥饼小贩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也跟着说道:“这个家伙想用热油泼小宝!” “热油,瓷器,这是想要和珍姐儿一样,毁了小宝的容!”苏秀儿拧着眉头,双手攥紧拳咔嚓一声脆响。 诗画率先挣扎,跳起来,对着苏秀儿骂道:“胡说八道什么,我是来这边给我家少夫人买花瓶的,是无意中碰了你儿子!你个泼妇,别血口喷人。” “世子,您小公子已经死了,这泼妇的儿子怎么可能是小公子。这孩子长得和小姐一样,或许是这泼妇故意的呢,金锁金锁也是能造假啊……” 说着,她又看向宁硕辞求情。 那小贩也趁机替自己辩解:“就是就是,我都不认识这小公子,怎么可能拿热油泼妇他,这都是诬陷。” “诬你奶奶,假你大爷!”苏秀儿上前,对着两人的脸,平等对待,一人一拳。 顿时两人头往后仰,两眼冒星星,面前出现了重影。 宁硕辞也趁机清醒地扫向那小贩和诗画,冷笑着说道:“光用一张嘴狡辩没有任何作用,等把你们押回府仔细审过之后,到底是诬陷还是造假自有定论。” 说罢,一甩袖子,转身看向苏秀儿:“苏掌柜,能不能麻烦你的朋友,帮忙把这两个人替我先押回武平侯府!” 苏秀儿不敢做主,先看向沈回。 沈回朝苏秀儿点头。 夜九拍着胸脯道:“苏姑娘,我和魅影都是春桃姑姑派来替你做事的,你要怎么做尽管吩咐,不需要征求我们的意见。” “苏姑娘,冬松小首领说的是。”那青衣男人向苏秀儿点头。 如果不是现在场景不适合,他都想向小主人跪下。 春桃大人、夏荷大人、冬松小首领他们都跪过小主人了,他天天藏在暗处保护小主人,却没有跪过。这很难受好吗! 苏秀儿见沈回和冬松这么说,就不再矫情了。 这些人想要谋害她的儿子,自然要付出惨重代价,否则这可不符合她不吃亏的性格。 苏秀儿朝沈回点头:“当然可能,不过冒昧问一句,我能跟你一起回侯府吗。” “事关我儿子,我想要全程参与,以便确保伤害我儿子的人能得到应有惩罚,也确保我儿子以后不会再受到伤害。否则恕我不能将人交给你,我会直接报官!” 苏秀儿的思路很清晰,儿子能认爹,可儿子的安危她得管。 不是儿子认爹,她就当甩手掌柜了。 管对方是不是侯府,她只知道要维护儿子的权益。 宁硕辞轻笑了一下,没有生气,反而看苏秀儿的眼神中又多了一份感激。 只有将珏哥儿真当自己儿子了,才会不怕麻烦,事事上心。 他道:“当然可以全程参与,走吧!” “娘亲,我也要去!”苏小宝犹豫了下,也冲苏秀儿喊道:“我想去看看,害我的坏人,究竟是什么人!” “想去,那就去。”苏秀儿侧身过来,捏了捏苏小宝的脸:“遇到事情躲避,是孬种的行为,我们小宝是男子汉,有坏人那就要去记住坏人的脸。” “嗯。”小宝点头。 苏秀儿撤身离开时与沈回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沈回腾出一只手,朝她的脸伸了过来。 苏秀儿整个人立即定在原地,眨动着眼睛,心脏不可控制地疯狂跳动起来。 该死,怎么会跳这么快! 沈回不会想摸自己的脸吧。 朋友之间这样的动作是不是太暧昧了点。 苏秀儿口干舌燥,觉得此时场合也不合适,想了一大堆,就见那只手离她的脸还有小半寸时停下。 沈回清冷的声音响起:“你这里有泥!” “对啊,娘亲,泥怎么沾您脸上了。”小宝好奇的看过来,小手一扒拉,直接将那黑黑的泥给擦了下来。 苏秀儿垂眼一看,果然是! 大概是之前急着赶过的时候,被经过的马车溅到上的。 顶着这团泥,还以为沈回是想摸她的脸,真是丢脸死了。 第76章 皇上竟跟土狗重名! “对啊,娘亲,您怎么沾泥在脸上了?” 小宝好奇的看过来,小手一扒拉,直接将那团黑黑的泥给擦了下来。 苏秀儿垂眼一看,果然是泥! 这大概是之前急着赶过来的时候,被那经过的马车溅上的泥。 明明是顶着一团泥,却误以为是沈回想要摸她的脸,真是丢死人了! 而且她在这里待了这么久,大家都看到她顶着这团泥了。 真是丢人! 苏秀儿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握住苏小宝的手,将那团泥擦在了沈回脸上:“有泥你不早说,让你也跟着丢一下脸!” 说完,转身就走。 那背影多少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沈回望着苏秀儿的背影,愣了愣,随即伸手将那团黑泥擦了下来。 可脸颊上,那被黑泥沾过的地方不知为何,却微微发烫。 “怎么都走了?” 围观的路人看得正起劲,见苏秀儿他们突然间一个个散去,明显意犹未尽。 “急什么,你刚刚没有听说,有人想要害这孩子?他们这大概是回府清算去了。且等着吧,过两天肯定会有消息流出来!” “大娘,刚刚那边是发生了何事?怎么那么多人!” 夕阳染红半边天,一人一狗已经出现在离鲜豚居只隔两条街的路上。 苏添娇的裙角被风吹得微扬,她手里拿着刚买的糖葫芦,一口咬掉半个,拦住一位老妇人。 那大娘扫视着眼前明艳却不修边幅的女子,眼睛里闪烁着八卦光芒,眉飞色舞地把方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苏添娇咽掉嘴里的半颗糖葫芦,轻扬了扬眉。 心想不愧是她苏添娇的女儿,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弄出这般大的动静。 这捡来的外孙原来是武平侯那老家伙的孙子! 老家伙在战场上是可以,轮到处理家事就不行了,糊涂得连自己孙子是被人害死,还是丢了都不知道。 苏添娇摇了摇头,弯腰摸了摸土狗的脑袋,看着那散去的人群:“大渊,去,通知囡囡,她老娘来了!” 苏秀儿因为刚刚的乌龙率先走在最前面,在穿过街角的时候,一只土狗摇着尾巴从远处朝她跑了过来,苏秀儿看着那土狗觉得眼熟,却不敢认。 大渊随娘在乡下,假若娘收到她的信就立即出发,按时间推算,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到达京城了。 直到那土狗到了跟前,围着她转了一圈,一直往她身上扑,苏秀儿才敢肯定。 眼前这只憨憨傻傻的大土狗,就是她们家那只大渊! “大渊,你怎么瘦了,害我都不敢认了。” 苏秀儿蹲下,将大渊抱在怀里,揉了揉它的狗脑袋。 “娘呢?你来了,娘在哪里?” “汪汪汪!”土狗通灵性地冲她叫了两声,从她怀里挣脱出来,摇着尾巴往前跑去。 苏秀儿明白,土狗这是在给她带路。 娘真的来了! 苏秀儿回头,对走在后面,还没有过来的宁硕辞一行人挥了挥手。 “冬松、沈回,你们先押着他们去侯府,我有事先离开一会儿,马上回来。” 说着,还没有等回应,人已经跟着土狗消失不见。 苏小宝还被沈回抱在怀里,他看到土狗,皱起眉头,伸长脖子往前看:“沈叔叔,刚刚那只土狗好像是大渊,您看到了吗?难道是外祖母已经到了!” 沈回在桃林村苏家住了一段时间,对于苏家养的那只土狗自然也是认识的。 方才远远看着,那只土狗瘦了许多,但看大致轮廓,还是能看出,的确是苏家的那只土狗“大渊”。 加上苏秀儿都先离开了,那八成就不会出错了。 沈回神色复杂地点头:“应该是你外祖母到了!” 等了这么久,长公主终于回到了京城。 那苏姑娘究竟是不是父王的女儿,很快就能揭晓了! 沈回这么想着,突然又意识到有什么东西不对劲儿。 他的眉头拧紧,眼瞳睁大。 大渊大渊,皇上的名字可不就是苏渊! 之前不知道苏添娇的身份,还不觉得给土狗取名大渊有什么问题,可在知道苏添娇是长公主后,有些事情,就由不得他不去联想。 !!! 长公主这是把土狗当皇上养了? 若是让皇上知道自己和一只土狗同名,不知道是何反应。 如果这给土狗取名的人,不是长公主,大概会被治一个不敬之罪。 可这个人是长公主,他也就无法预料是什么结果。 长公主本就是个传奇人物。 土狗一直往前跑,苏秀儿在后面跟,土狗直到一条小巷口才停了下来。 身着朴素,风尘仆仆却又风情万千的妇人,手里捧着一大袋热气腾腾的馒头,分发给蹲坐在地上的小乞丐们。 看到这一幕,苏秀儿就没有过去打扰。 她娘有时候很凶,有时候又很温柔,有时候刻薄,有时候又很心善。 这么想起来,好像她娘的确不止不靠谱。 “好了,没有了。” 苏添娇发放完最后一个馒头,转头就看到苏秀儿和土狗站在她的身后,正神色复杂的盯着自己。 苏添娇一撩胸前垂落的青丝,抛了个媚眼,慵懒地朝苏秀儿张开了双臂。 “小囡囡,不认识了?是不是一段时间没有见,娘又变漂亮了,快过来让娘抱抱!” “娘!”苏秀儿听到自己娘那熟悉的声音,想到自己来到京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就感觉鼻子一酸,委屈的想要哭出来。 她再也没有迟疑,立即张开双臂跑了过去。 在马上要抱住她娘时,她娘的怀抱消失,变成了拎住她的耳朵。 果然! 什么温柔煽情,在她娘身上根本不存在。 “娘,疼疼疼!”苏秀儿大声叫喊。 苏添娇一只手抱着胸,一只手继续拎着苏秀儿的耳朵,半眯着眼教训。 “那姓魏的不地道,只是将他卖了,太便宜他了。怎么也要把他阉了!反正也不像个男人,就叫他做不成男人。做人留一线,后患无穷!娘没有教过你?” “还有下个月二十八日成亲是怎么回事?胆子挺大,没有经过我同意,谁允许你答应这门婚事!” 不愧是她娘,耳朵都快要揪下来了,手可真黑。 苏秀儿哎呦哎呦地叫道,一边为自己辩解。 “娘,魏明泽我承认是手下留了点情,但我这不是还没有在京城立稳脚,腾不出手嘛。但嫁皇子这件事根本不是我能做主的啊,皇上要赐婚哪里容我拒绝!” 苏添娇哼了一声,松开手,双手叉腰:“去把婚事退了!下个月二十八,我们不嫁!” 第77章 全猜中了,她是魔鬼吗 苏秀儿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把头凑过去,让她娘认清楚事实地说道。 “娘,您虽然是长公主和皇上的恩人,可这桩婚事也不是您说能退就能退的。君无戏言,皇上也是要面子的啊。” “他需要什么面子?”苏添娇危险地眯起眼眸,霸道地冷笑一声:“这桩婚事我不同意,不退也得退。你别管,交给我就行!” 苏秀儿头痛,心想她娘这语气横的,跟皇上是她小弟似的。 不用说,她准是爱吹牛的毛病又犯了。 娘就这点爱好,想吹就吹吧,反正自己十几年过去也习惯了。 苏秀儿妥协,顺着她的话,劝道:“娘,退婚这件事,我们回头再说。反正我觉得,皇上倘若不改变主意,一定要成亲,那就成吧。你女儿也不差的,勉强勉强也能当好这个皇子妃,您尽管等着享福就是。” “不行,你能当好皇子妃也不行!”苏添娇还是一口回绝。 苏秀儿心想她娘这是又喝了多少斤酒? 不过退婚一事,不是娘说退就立即能退的,娘刚到京城怕是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 苏秀儿敷衍的点头:“行,那就都听娘的。” “接下来,我们还是先解决小宝的事情吧。娘,小宝的亲生父亲找到了!” 苏秀儿转换了神色,将苏小宝的身世又说了一遍,并且让苏添娇和她一起去武平侯府。 武平侯府。 谢芳菲被押回自己院子后,就一直坐在房间里,心绪不宁地不时看着窗外天色,盘算着诗画回来的时间。 苏秀儿那个下贱的村妇,仅凭几句话,就破了她数年来的苦心经营,当真是应了段珍珠先前所说。 这就是一个祸害! 早知如此,一开始就应该想办法对苏秀儿下死手! 有人从屋子外走了进来,谢芳菲起身。 进来的正是她的奶娘黄嬷嬷。 “奶娘,敬荣堂那边,现在情况如何了?”谢芳菲捏着帕子问。 黄嬷嬷是谢芳菲身边的得力干将,也是谢芳菲最信任的人。 被送回自己院子后,谢芳菲就立即将黄嬷嬷派出去打探消息。 黄嬷嬷微欠着身子,眼里闪过一丝得意,先给谢芳菲倒了杯热茶才说。 “少夫人,您沉住气,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珍姐儿终究是您一手带出来的,怎么可能仅凭外人几句话就跟您生分呢。” “老奴刚从那边回来时听说,珍姐儿正在敬荣堂吵着闹着要您呢!为此又冲撞了夫人,夫人被气得一口气差点没有缓过来,但想到珍姐儿才毁容受伤,到底没有重罚!” “等过些时日,只要想办法悄悄给珍姐儿递话,让她以死相逼。夫人和世子拗不过,必定又会把她送回到您的身边来抚养,到时候您再服个软,这日子就能又和以前一样!” 谢芳菲听着,绷紧的神经稍稍缓下,就着茶盏喝了一口,一口热茶入了肚,人也跟着好受了一些。 她抬手才将茶盏放下,屋外又跑进来了个丫鬟:“少夫人,奴婢听从您的吩咐,在府门前一直等着,诗画姐姐至今也没有见回来。” “奴婢和那门房的马婆子闲聊,刚刚才得知,您被送回院子后,世子就亲自送那苏秀儿出门了,到了现在,世子还没有回来!” “什么?”谢芳菲慌乱起来,腰撞在了桌几上,上面的茶盏被撞了下来,一股不好的预感袭来,她握住了黄嬷嬷的手。 “嬷嬷,诗画那边怕是要出事,她娘老子那边,你速度去一趟,从后门走,要快!” 说到后面两个字时,已经破了音。 “是!”黄嬷嬷也没想到,明明已经好转的局面,再次急转直下。 她听这语气,就知道事情耽搁不得,转身一路快跑离开。 主子出事,需要下人顶缸,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捏住下人的软肋,让她心甘情愿一力揽下所有罪责。 如果到了最坏的地步,那就只有牺牲诗画。 谢芳菲咬了咬牙,做了几个深呼吸之后,情绪平复下来,吩咐道:“让门房准备马车,我要回娘家一趟!” “是。” 谢芳菲出门的时候,迎面就看到宁硕辞带着苏秀儿等人回了府。谢芳菲被堵了个正着,再想跑已经不可能。 谢芳菲提裙上马车的动作一顿,侧过身来,目光扫向那被押着的诗画与炸酥饼的小贩,最后锁定在被沈回抱着的苏小宝身上。 她的脸色反复变化了好几次,才像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般,捏着帕子主动迎上了宁硕辞。 “世子!” 宁硕辞停下脚步,冷冷注视着谢芳菲。 所以人的表情都极冷。 气氛似乎僵凝住,暴风雨即将来临。 面对诸多异样的目光,谢芳菲的心理素质极强。 她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在唱独角戏,而是先故作惊讶地道:“世子,您怎么把诗画绑了,她是犯了什么错事了吗?” 接着,她就用帕子惊讶地捂住了嘴,指向苏小宝。 “钰哥儿……世子,您也发现他了吗?当初在鲜豚居,我就发现苏姑娘的养子与珍姐儿长得一模一样。只是想着珏哥儿已经去世,所以才不敢贸然相认。” “本想着将这个消息先自行消化些时日,再告诉你。没想到你已经把人带了回来,想来已经确认他是珏哥儿了!” “不过仅凭容貌就确认身份,还是轻率了些,不知苏姑娘捡到这孩子时,孩子身上都有何特征?” 说着,她又将目光看向了苏秀儿。 苏秀儿轻笑一声,眨着眼睛,俏皮地问:“你知道我平日都最讨厌哪些人吗?” “什么?”谢芳菲笑了笑,那笑容有几分勉强。 她完全没想到苏秀儿不接茬。 苏秀儿继续轻笑着,伸出一根手指:“一、揣着明白装糊涂,给脸不要脸的。” 接着她伸出第二根、第三根手指。 “二,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把别人都当傻子的老阴货。” “三,就是你这种看起来端庄,实则一肚子坏水,丢到河里,都会把河水染黑的极品不要脸老阴货!” 苏秀儿骂人不停顿。 谢芳菲对自己看不上、挡她路的人,从来都是来阴的。 别人对付她,也是私底下搞小动作,你来我往,像这样直接撕破脸,当面直白的骂架,还是第一次。 真是有辱斯文! 她脸立即一黑,面皮抖了抖,刚要控制不住想发火,但一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又把火生生憋了回去,那笑容都有了扭曲的味道。 “苏姑娘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苏秀儿往前几步,走到魅影身侧,一把紧紧攥住诗画的手腕。 诗画痛得流出生理性泪水。 苏秀儿嘲讽地道:“少夫人,别跟我说,买通炸酥油小贩,故意用热油泼小宝,想将小宝推入卖瓷器的小摊中,意图损毁小宝容貌,都是这婢女的主意!” “别说你对这件事完全不知情。都是因为这婢女护主心切,不想让小宝被认回侯府,挡了你未来儿子的路!” 谢芳菲扭曲的笑容就变成了惊愕。 惊愕苏秀儿怎么可能会猜中她所有心思。 她正是想以这个理由,把责任全都推到诗画身上。 苏秀儿全猜中了,她是魔鬼吗? 第78章 就不怕半夜找你算账吗 谢芳菲看了看宁硕辞和诗画的脸色,暗暗咬了咬牙。 苏秀儿把她想的说话都说完了,她再点头可信度就减低了。 可事到如今,她除了用这个理由,把责任全都推到诗画身上,也找不到其他理由了。 苏芳菲上前握住宁硕辞的手,眼泪盈于眶中。 “夫君,我不知道什么毁坏容貌,但诗画确实有劝我对珏哥儿下手。她说钰哥儿回不来侯府,以后侯府嫡长孙的位置就是我儿子的。” “可是你也知道的,我嫁给你三年都没有怀孕,儿子根本就是没有影子的事,我现在抢来有何用?” “再说,当初以为珏哥儿死了,我都恨不得跟着一起跳河死了算了,又怎么可能会舍得伤害珏哥儿。” 宁硕辞喉咙滚了滚,抽出自己的手,将谢芳菲推开。 “知人知面不知心,表面看起来,你不是也很宠珍姐儿,可到头来你只是想把她养歪!你的心肠就是黑的!” “先回府,究竟怎么一回事,审了就知道了!” 在府门口就闹起来,只会让更多的人看笑话。 虽然他们武平侯现在已经成了笑话! 宁硕辞一挥手,一群人就先进了侯府。 谢芳菲的事情暂时还没有结论,想到侯夫人脚刚受伤,宁硕辞就下了命令,这件事先瞒着。 宽敞的大厅里,宁硕辞一脸冷肃地站在谢芳菲面前。 “谢芳菲,现在还有机会,你要不要主动交代?” 谢芳菲委屈地抹了把眼泪,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夫君让我交代什么?你要接珏哥儿回府,我没有任何意见,你想要连同一起将苏姑娘接进府,我也没有意见,毕竟苏姑娘是珏哥儿的养母。” “可你如此诬陷,是想让我给苏姑娘腾位置吗?” 谢芳菲真的极会攀扯! 三言两语,就将宁硕辞为儿子做主的逼问,变成为了儿女私情,对正妻的迫害。 可涉及小宝,苏秀儿早已经被卷入其中,这已经不止是武平侯府的家事。 苏秀儿最讨厌谢芳菲这种阴险的攀咬。 被捉住了,直白承认不好吗! 她呸了一声:“谢芳菲,你嘴真臭。我对你这武平侯世子夫人的位置没有一点兴趣。既然你要扯我,又要对付我儿子,那我就跟你好好清算清算。你不肯认罪,我不相信其他人也不肯认罪。” 说罢,她一扭头,干脆利落地一把卸掉那卖酥油饼小贩的胳膊:“说,是谁指使你的?” 把人胳膊卸了,这件事对苏秀儿来讲,并不算难。 以前教训那些说她娘闲话的汉子时,就有这般做过。 “啊,疼!我招、我招!是这位姑娘给了我五十两银子,让我制造油不小心洒了的意外?” 卖酥饼的小贩痛出了眼泪,用那只没有被卸的手指着诗画。 他早后悔了,自己只是一个做小生意讨生活的穷苦人,平日见到衙役都怕,在被押进侯府两腿已经开始打发颤。 苏秀儿见卖酥油饼小贩承认后,也没有再为难。手一抬一扯,直接又将他那被卸的胳膊接了回去,扭头朝诗画走去。 苏秀儿在诗画眼里,此时已经成了无情修罗的化身,她害怕地往后躲:“你想做什么?我是武平侯府的人,你一个村妇没有资格审问我!” “我的确不是武平侯府的人,但你伤害我儿子,我就有资格。”苏秀儿活动指关节:“看来是我之前打的那一拳不够,再多打你几拳,就老实了。” 诗画这会还顶着一只熊猫眼,本来眼睛就小,现在一只眼睛小,一只眼睛眯成一条缝,怎么看,都有那么一丝不和谐。 谢芳菲见识到苏秀儿的野蛮,担心诗画扛不住。 她眼神一闪,话中有话地对诗画劝道。 “算了,诗画,你就别硬扛了,免得再受皮肉之苦。我知道你做的这些事,都是为了我好。你从小跟我一起长大,就算以后你不在我身边做事了,我也会照顾好你的家人!” 诗画听到谢芳菲要帮她照顾家人,没有感激,身体反而一抖。 “谢芳菲,没有人是傻子,当真以为我听不出你是在威胁诗画?” 原本冲着诗画去的苏秀儿,突然转身,抬手就将谢芳菲举起,往地上重重一摔。 苏秀儿这么一摔,谢芳菲没有被摔死,但也是躺在地上动弹不了。 真是野蛮人,谢芳菲感觉自己腰都被摔断了,挣扎了几下没有起来,只能躺在地上抬头,可怜巴巴地看向宁硕辞。 “夫君,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你真的要放任外人对我下死手吗?我可是你明谋正娶的妻子!你真的要这般里外不分吗?你这样做,可对得起诗悦?我可是诗悦最好的朋友。” 许诗悦是宁硕辞的亡妻。 许诗悦在世时,一直将谢芳菲视作亲妹,否则也不会临死,让宁硕辞娶谢芳菲了。 宁硕辞沉默地抿紧薄唇。 谢芳菲心头一喜,以为宁硕辞终于心软。 以前只要提到许氏,宁硕辞就会对她有几分好颜色。 芳菲朝宁硕辞伸出了手:“夫君……我痛!” 苏秀儿拧了拧眉,看了宁硕辞一眼。 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只要宁硕辞对谢芳菲表露出一点心软,她扭头就会带小宝离开。 同时还会报官,由官府处理这件事情。 这也是她跟来武平侯府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宁硕辞话说得漂亮,可若是小宝还没有回归侯府,就已经让他受委屈,那这样的亲也就没有什么好认的了。 好在宁硕辞没有让苏秀儿失望,他虽然之前在对家事上缺乏敏感度,可在处理事情上,还算拎得清楚。 宁硕辞眸底染上寒霜:“谢氏,你还有脸提许氏。许氏将你当成最好的朋友,把一双儿子托付给你,你又如何对待孩子们的,你就不怕夜半三更,许氏来找你算账吗?” 谢苏菲瞪大了眼睛,抬着手僵在半空,这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宁硕辞接着又道:“谢氏,你不是想要证据,那我就给你证据!” 谢芳菲脸色一白,慌了。 她大脑飞速转动,盘算着自己除了诗画被当场捉住,还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外面。 谢芳菲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就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提溜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从大厅外走了进来。 这老妪正是她先前派去处理诗画家里的黄嬷嬷。 她想回娘家暂时躲难被宁硕辞当场堵在府门口也就算了,为何黄嬷嬷也会被抓了回来。 一向不擅长处理内宅争斗的宁硕辞怎么突然开了窍。 第79章 手段用之不尽 时间回到小半个时辰前。 苏添娇拒绝苏秀儿一同来武平侯府的邀请。 不靠谱的苏寡妇,习惯性地撒手不管。 她慵懒地双手环胸:“自己的孩子自己管,我为了你成亲的事,一直在赶路,累都累死了。我先回鲜豚居找点吃的,你不用管我!” 苏秀儿就这样被她娘给赶走了,再次与宁硕辞几人汇合后。 她灵机一动,便想到上次段珍珠让二管事王全顶罪一事,谨慎地找宁硕辞说了自己想法。 “宁大人,这婢女说到底只是少夫人身边的丫鬟,没有主子指使,怕是也不敢做出谋害主子的事、现在东窗事发,说不定就会有人拿她的家人,逼她顶罪!” 宁硕辞微微点头,当时就用赞赏的眼神打量她:“苏姑娘,没有想你做事会这便周全!” 苏秀儿无奈的苦笑:“这都是吃亏后总结出来的经验!” 在生活中吃过亏的人有许多,但不是每个人都能总结出经验。 苏秀儿聪慧的,不像是普通乡下来的。 宁硕辞听取苏秀儿的意见,请夜九帮忙提前赶去诗画家堵人,结果还没有到谢氏奴役所居住的巷子,就捉到了匆匆赶去的黄嬷嬷。 “少夫人,老奴对不起你!” 黄嬷嬷鼻青脸肿,连说话都费力气。 夜九手黑。 在抓到黄嬷嬷后,黄嬷嬷撒泼还想逃,他干脆出手就是左右四五六拳,打得她哭爹喊娘。 直到这老货招了,才给拎到武平侯府。 “奶娘,你……胡说八道什么?” 谢芳菲捂住胸口,吸呼困难的像是说话都快要说不上,接着两眼翻白,就真的晕了过去。 苏秀儿上前,抬起一脚就踩在谢芳菲手指上,只听咔嚓,手指骨折的声音响了起来。 “啊!” 谢芳菲原本想继续装晕,可实在太痛,又被痛醒了。 苏秀儿往后跳了一大步,抱歉地用手扇了扇风:“抱歉啊,脚滑。但真没有想到,我这一脚还有治愈的功效。我这会心情好,就不收你银子了啊。” 踩了她还想收银子? 她装晕,揭穿她还想收银子。 谢芳菲气得差点把一口牙齿咬碎了,偏面上还要装出一副听不懂的模样,继续装伤。 “夫君,苏掌柜刚刚摔的那一下实在太痛了,能不能先请府医给我看过之后,再说其他的事情?” 缓一缓,先让她想想其他办法。 或许让她先悄悄通知娘家的父亲、母亲过来帮忙做说客,给宁硕辞施施压。 谢芳菲花招穷出不尽,每一次都能被苏秀儿化解。 宁硕辞看得明白,也庆幸有苏秀儿在,才能让他一直保持清醒,不再被蒙骗。 儿子还在旁看着,等待着他的表现,他一定不会再让儿子失望。 宁硕辞往苏小宝那边看了眼。 苏小宝眼眨也不眨的正盯着他,那双小短手还紧紧抱住沈回的脖子,可见也是紧张了。 宁硕辞主意更加坚定,接下来所说的每个字都加重了语气。 “谢氏,今日你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必须要等审判完,才能看大夫!” “夫君,你当真要这么无情吗?”谢芳菲不可置信。 以前宁硕辞对她只是夫妻相处时冷淡,可其他事情上,还是一向好说话的。 宁硕辞没有再看谢芳菲,而是目光冰寒,扫向被夜九丢在地上的黄嬷嬷。 “黄嬷嬷,说,你为何说对不起少夫人,这么晚了,少夫人究竟让你去做什么,老实交代,否则让你一家陪葬!” 苏秀儿也对诗画道:“诗画,你都看到了,你忠心耿耿的少夫人,要拿你的家人做要挟让你顶罪,关键时候牺牲你,你当真还要对她死心塌地?” “现在是立功的好时候,只要你抢在黄嬷嬷面前交代,可能会从轻处罚哦,如果黄嬷嬷招了你再招,你的招供可就失去意义了!” 先挑拨,然后设立最终奖励,再内部会化。 短短一句话,用了三个手段。 一直抱着苏小宝,像是背景板一样的沈回,幽深的眸子微动,侧头看了苏秀儿一眼。 每次觉得苏秀儿的表现已经超越他所认识的极限时,总会再次给到惊喜。 同时窗外,也有一双眼睛,正在悄悄看着这一切。 武平侯夫人由一个力气大,身材粗壮的粗使丫鬟背着,站在大厅外面。 宁硕辞虽说已经下了命令,审理谢芳菲一事要瞒着武平侯夫人,可武平侯夫人还是听到消息赶了过来。 知道自己嫡孙没有死,还遭到了谢芳菲的迫害,她就怕自己不擅长内宅斗争的儿子会心软。 所以即便腿脚不便,还是让人将她背了过来。 在外面观察了这么久,她才发现,在苏秀儿的引导下,自己儿子一直都很清醒。 她没有看错人! 苏掌柜虽然来自乡下,却比许多世家精心培养出来的贵女还要优秀。 就连她都开始对苏秀儿的亲娘感兴趣了。 这该是怎么样一个奇女子,才能教出这般优秀的女儿。 不过能成为皇上和长公主恩人,这女子的确也不是一般人物。 只是在她的印象中,二十年前在京城并没有什么优秀的女子出现过啊。 武平侯夫人觉得自己越发糊涂了,同时也遗憾。 “珍姐儿、珏哥儿的生母许氏虽然温婉善良,可却是个耳根子软,拎不清的性格。当初和阿辞成亲根本没有什么感情。都怪侯爷在外喝醉了酒,胡乱许下了这婚事。” “娶这谢氏更是因为许氏临终遗愿!结果谢氏是个只会做表面功夫,烂了心肠的。阿辞看着也对她淡淡的。如果能早些遇到这苏姑娘,阿辞将这苏姑娘娶回家就好了。” “阿辞这一心只扑在公务上,不擅长处理内宅事务的性子,就适合有个主意正主、直爽、性格利落的妻子。” “倘若皇上晚赐婚些时日,阿辞也有机会娶苏秀儿啊,终究是没有缘分!” 武平侯夫人失落的喃喃。 那背着她的婢女没有听清楚她说话的内容,以为是在说要进到大厅里面去,抬头问:“夫人,是现在进去吗?” 武平侯夫人轻轻拍了拍那婢女的肩膀,笑着说道。 “有苏掌柜辅助,阿辞一定将这件事处理妥当。我腿还伤着,他既然不想要我插手,那我便不插手了,回敬荣院吧!” 武平侯夫人带着几人悄悄来,又悄悄离开。 等走远了一些,就连她身边的心腹嬷嬷也对苏秀儿赞不绝口。 第80章 叽叽歪歪,啰嗦死了 “夫人,奴婢刚刚观小公子,虽然全程都由人抱着,可面对那混乱的审讯场面,没有丝毫露怯,可见苏掌柜平日把他教养得极好!” “小公子当初没有被遇害,而是走丢,现在看来,却是因祸得福了。若是当初小公子还留在少夫人身边,由少夫人教养,少不得也会像小姐一样,性子被养的尖锐刁蛮。” 武平侯夫人脑中闪过,方才离开敬荣堂时,小孙女那不讲道理,一味撒泼的模样,就重重吸了口气。 她忧思地道:“若是将珏哥儿认回来后,苏掌柜也能帮着教教珍姐儿就好了。苏掌柜对我们侯府,有大恩啊!” 苏秀儿这边,还不知武平侯夫人已经来过。 诗画在苏秀儿的分化下,神色纠结明显有了动摇,黄嬷嬷也是。 可是在他们马上要开口时,谢芳菲不再装弱躺在地上,而是摇摇晃晃扶着腰站了起来,故意打断喊道。 “苏秀儿,我承认是得罪过你,可你也没有必要真把我往死路上逼吧?” “而且你以为,仅凭你这恩威并施,诗画和黄嬷嬷就会出卖我吗?” “他们一个看着我长大,一个和我一起长大,我们早就像是一家人,谁也割舍不掉。” “黄嬷嬷她只是和我告假回家一趟看看孙子,她说对不起我,只是因为这几日没有办法贴身照顾我,仅此而已!” 说着,谢芳菲威胁的目光依次扫过诗画、黄嬷嬷。 意思很直白,他们早已经是主仆一体,将她供出来,谁也讨不得好,还不如就咬死了不招供。 诗画、黄嬷嬷神色又变了。 苏秀儿上前,抬起手啪的一声,利索地给了谢芳菲一巴掌。 谢芳菲嘴巴张着,被打蒙了! 明明好好在辩论,又一言不合动手。 谢芳菲一手捂着脸,一手指向苏秀儿:“苏秀儿,你又打我?” 苏秀儿甩了甩打麻的手,冷笑一声:“就凭我儿子差点毁容,与你有关,我想就打了,还需要挑日子?” “能动手,就别动嘴,这样拉扯来拉扯去,啰哩啰嗦有完没完?” 苏秀儿侧过身去,不耐烦地双手环胸看向宁硕辞。 “宁大人,你们刑部审案,碰到犯人不肯招供,是不是可以打到她愿意招供为止?为了防止犯人彼此串供,是不是还可以分开审问,逐一击破?” “你要是下定决心一审到底,就上点强硬手段吧。若是不想审……小宝,我们回家用饭!” “嗯,回家用饭!”苏小宝失望地垂下眸子,不再看宁硕辞,将头扭到了一边去。 沈回温柔的眸子微动,配合的吩咐:“夜九,把我们抓到的人带上。” 夜九拧住那卖酥饼小贩的双手,冬松拧住诗画的双手,一行人,一呼百应,以苏秀儿为首就要离开。 宁硕辞心中一紧,明白,自己是真不能再拖。 苏秀儿提的这些他不是不懂,可他一直以来,秉持的理念——家是讲温情的地方。 不是衙门,不能用处理公务般只讲律法,冰冷的手段套用在家里。 如果可以,他还是想要用温和手段结束这一切。 现在看来,他若是宽容谢芳菲,就是对不起儿子! 这个在公事上铁面无私,在私事上拖泥带水的男人,在儿子的逼迫下,这会终于不再拖沓。 他一举手,大喊一声:“苏掌柜且慢。” 接着利落地下了命令:“来人啊,将少夫人按住。将诗画、黄嬷嬷拉下去,各打十大板,再拖回来审理。” 说着,宁硕辞走到黄嬷嬷和诗画面前:“你们可想好了,机会只给你们最后一次,十大板下去,若是还不招。不止你们少夫人会拿捏你们的家人,我也会对付你们的家人!” “再来人,去将黄嬷嬷和诗画的家人都请来,观刑!” 宁硕辞在家中时,虽然没有过多笑容,可却一直温和好说话,从不责罚下人。外面的人都说宁硕辞是铁面判官,冷血无情,谢芳菲是不信的。 她一直都认为宁硕辞对她淡淡,只是还不喜欢她,骨子里是极温柔的,铁面判官、冷血无情,只是外面夸张的谣言。 此时看宁硕辞淡淡地站着,那不容再说情的模样,突然就觉得那谣言或许没有夸张。 她心中一窒,怨恨的目光扫过苏秀儿。 这一切都是苏秀儿逼迫的! “夫君,你这样做是威胁,是逼迫,奶娘和诗画是我的家人,你不能这么对待他们。你说过家是讲情的地方!” 谢芳菲急急走到宁硕辞的身侧,伸手来扯宁硕辞的袖子。 宁硕辞一甩袖子,袖口就甩在了谢芳菲脸上。 他转过身来,温润谦和的脸上满是愤怒,像是被惹急,终于发怒的狮子。 “诗画、黄嬷嬷对你来说是家人。珍姐儿、珏哥儿对我来说,就是不是亲人了吗?谢芳菲,我一直在给你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来人,将少夫人的嘴堵了!” 宁硕辞话落,已经侯在一旁,准备按住谢芳菲的粗使婆子就不再犹豫,他们上前将谢芳菲按住,扯下腰间的汗巾子塞进谢芳菲嘴里。 谢芳菲才和宁硕辞从外地任上回到京城,府中下人对这个少夫人认真说起来,也没有多少敬重。 尤其接连得知这位少夫人故意养歪小姐,又要毁容小公子,等她身边的人招了之后,这位少夫人怕是要被送往乡下,或者休弃归家了。 所以他们在对这位少夫人下手的时候,就没有必要再手下留情。 谢芳菲被按在了一侧,接下来有人将黄嬷嬷与诗画也摁住就要拖出去。 绕了这么大圈,兜了那么多弯子,终于来真的了! 沈回已经走到大厅门口,听到身后的动静,看了苏秀儿一眼:“要不再看看?” “咳咳,那就……再等等!”苏秀儿眼珠子俏皮地一转。 “我都听沈叔叔和娘亲的!”苏小宝乖巧地更加抱紧沈回。 沈回喉结滚动,配合地抱着苏小宝转身,找了个位置坐下:“嗯,我累了,想坐会。” 夜九看着重新退回去的三人,笑着将手里那卖酥饼的小贩松开推到了一侧。 他这会可是看得明明白白,明明是三人你来我往配合默契,故意激宁硕辞快速处理谢芳菲,偏要互相给台阶。 不过这样瞧着,世子和苏姑娘还有小宝真像一家人。 大概这就是兄妹? 夜九摸了下巴,伸手拦住正准备离开,去叫人抓黄嬷嬷与诗画家人的侯府管事,看向宁硕辞。 “宁大人,不必那么麻烦。我去拦截那黄嬷嬷时,一不小心将黄嬷嬷和诗画的家人都一起请来了,人就在外面院子里!” 宁硕辞深深看了眼夜九。 傻子都知道,不可能真是一不小心把人抓回来的。 必定是提前想到审讯时,可能需要利用黄嬷嬷和诗画的家人,提前做了准备。 走一步看三步,做事老辣谨慎,就算是衙门里经验丰富的提审官也不一定能做到。 宁硕辞又看了眼沈回。 夜九是沈回的人,没有沈回吩咐,夜九绝不可能私自行动。 这沈回行事这般稳妥,就真的只是一个布庄掌柜? 宁硕辞心中有了计较,但不是深究的时候。 他点了点头,朝夜九拱了拱手:“那就多谢了!” 苏秀儿也看出了,这件事是沈回吩咐的。 她坐在沈回旁边,用胳膊怼了怼他的胳膊:“沈冰块,悄无声息就把人绑了,优秀啊!” 她和宁硕辞建议,让人去谢氏仆役居住的小巷堵人时,沈回分明都听到了。 他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将她没有想到的事情,默默填补齐全。 第81章 做人不能总想平衡 “哎哟、哎哟!” “别打了,别打我祖母!” “妹妹,妹妹,你疼不疼啊。” “求求世子开恩啊,画儿你就招了吧,你哥哥侄子侄女还要活命啊。” “哎呀,小娃娃才三四岁吧,可怜见的,怎么承受得住自己祖母在面前受刑!以后怕是会留下心理阴影,这要吓坏了,保不齐就会摔了磕了毁了容!” 大厅外面的院子里,黄嬷嬷和诗画被分别按在刑櫈上,那负责打板的婆子高高抬起板子又重重落下。 除此之外,他们的面前还站着一堆观刑的人。 这些人里面大都是黄嬷嬷和诗画的家人! 他们的家人看到黄嬷嬷和诗画受刑,害怕又不忍心地叫喊、劝着。 同时旁边还安排了人,不时配合着说一些威胁的话。 在身体心理的双重施压下,还没打完十大板,诗画和黄嬷嬷就承受不住招了。 待在大厅里,只能听到外面闹哄哄的。 因为人多声音杂,根本没有办法知道那声音具体说的是什么。 谢芳菲嘴巴被堵住,只能着急地发出唔唔声。 她坐立难安,屁股犹如针扎,抬眸看到苏秀儿和沈回有说有笑,心中骤然生出一把怒火。 恨不得立即弄死苏秀儿! 她落到现在这个下场,都是因为苏秀儿。 这个死村姑,凭什么还在她的面前和男人打情骂俏? 谢芳菲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指甲掐进肉里,劝自己冷静。 十大板打完,行刑结束,黄嬷嬷和诗画被拖了进来。 一同拿进来的,还有黄嬷嬷和诗画的罪供画押。 “谢氏,黄嬷嬷和诗画已经招供,是你不想让珏哥儿被认回侯府,所以故意买通卖酥饼的孙大用油泼珏哥儿,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宁硕辞将画供扔到谢芳菲身上,那按着谢芳菲的两个嬷嬷就松开了手。 谢芳菲捡起招供,仔细看过之后,脸上表情变了几变。 她随后眼珠子一转,身体滑落跪倒在宁硕辞面前,扯着他的袍角。 “夫君,我错了,我认。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想要毁了珏哥儿的容貌,你罚我吧。我自请去家庙赎罪!” 人证物证据俱在,虽然这个时候顺势而为,老实认罪是最好的选择。 可苏秀儿看着谢芳菲忏悔的模样,还是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根据谢芳菲之前几次三番耍手段,想要隐藏推卸责任的处事风格来看,谢芳菲极度虚伪。 即便有了人证物证,她怕是也要再争论喊冤一二。 这么快认下,并自请去家庙,这般痛快,看起来更像以退为进,想要掩藏什么。 苏秀儿定定盯着谢芳菲,手指在椅背上敲了敲,然后侧头看向冬松。 “冬松,昨日你不是说,跟踪谢芳菲诗情出了京城的人,已经传来消息,今日快要回来了吗?你去看看可曾到了!” 冬松点头,快步离去。 这边,宁硕辞闭了闭眼,已经对谢芳菲快要妥协。 自请去家庙,这和休妻已经没有区别,唯一不同就是谢芳菲还占着他嫡妻的位置。 谢芳菲继续扯着宁硕辞袍角:“夫君,是我起了不该起的心思,愧对了许姐姐,可是你又没有愧对我吗?” “这些年,除了初一十五,你可有来过我的房间?但凡你对我上心一点,我怎么又会这般没有安全感?” “我现在都愿意去赎罪了,你都还不愿意答应?夫妻一场,是真想我死了,才满意吗?何况珏哥儿现在不是也没有毁容吗?” 宁硕辞双手攥成拳,吐出一口浊气,征求意见地看向苏小宝。 “珏哥儿,你觉得可以吗。我以后再也不会让她回到侯府,从此以后,就当府里没有她这个人。” 苏小宝粉嫩的唇瓣一抿,质问:“妹妹的脸可是已经损毁了?” “但黄嬷嬷和诗画没有招啊!”宁硕辞扫向趴在地上黄嬷嬷和诗画。 黄嬷嬷和诗画身体一缩,连地同声喊道:“珍姐儿毁容真是意外,少夫人从未跟我们说起过,她要伤害珍姐儿,我们可以发誓!” 谢芳菲拽住宁硕辞袍角的手就是一紧,也跟着说:“珍姐儿的脸真是意外!就是因为珍姐儿脸毁了,我才从中得到灵感,想毁了珏哥儿的脸!” 这就是谢芳菲的聪明之处。 毁珍姐儿容,她是临时起意,没有跟任何人提过。 大家都猜到她是故意的,可谁都没有证据。 当府里没有她这个人吗,不可能的,只要她没被休,就有再卷土重来的机会。 谢芳菲眼中闪过算计,恨恨地偷看了眼苏秀儿。 宁硕辞沉默挣扎片刻,也看向苏小宝,再次追问答案:“珏哥儿,你都听到了!” 苏小宝一时拿不定主意了,他没有回答,求救地看向苏秀儿。 娘亲告诉他凡事不能吃亏,他没有毁容,不明白眼下谢芳菲这种处罚,算不算得上没有吃亏。 苏秀儿伸手过去,摸了下苏小宝的额头。 无论什么时候,她就是儿子最强的后盾。 苏秀儿坐直了身体,嘴角掀起嘲讽:“宁大人,你觉得诗画和黄嬷嬷都真的已经交代完了吗?你觉得这样做,对得起性格已经变得尖锐且毁了容的珍姐儿吗?” “想要谁都不辜负,最后往往谁都会辜负。家是讲情的地方没有错,但也要分时候。什么时候讲情,什么时候讲理。而不是死脑筋,不知变通。” “宁大人,你知道为什么,你在百姓心中口碑极好,在衙门里却极少官员愿意和你走动吗?同样是不知道变通!” 鲜居豚开起来的这些日子里,让苏秀儿探听到不少京中消息。 宁硕辞身为武平侯世子,起点极高,本应该一路高歌直上,可就是那不知变通的脾气,被排挤出了京城。 这样的人不能说是傻,只能说是脑袋里有一根筋没有被扯直。 宁硕辞瞳孔猛地一缩。 他的这个毛病,父亲也同他讲过,可他一直不认同。 他觉得为官,要有自己的底线,在家中也需要有自己的一套标准。 可今日听苏秀儿将家中与为官两者并为一谈,他突然有种振聋发聩的感觉。 宁硕辞往后退了几步,将自己的袍角从谢芳菲手中扯了出来,吩咐说道:“将黄嬷嬷与诗画拖出去再打二十大板。” 以他为官办案多年的经验,他也觉得钰哥儿当年被杀害,却没有死,反被苏秀儿捡到这里面有蹊跷,再深究必会查出更加不堪入耳的东西。 是的。 不能只揪皮毛,让两头都生怨,两头都不痛快! 十大板只是皮外伤,十大板加二十大板,三十大板下去,真打起来能要人命! 黄嬷嬷和诗画对视一眼,同时一慌。 出去的冬松快步进来,侧身在苏秀儿耳边,低语了几句。 苏秀儿站起身来,说道:“宁大人,无须再审。有些真相,到了该露水面的时候,即便你不想让它露出水面,也没有任何作用。” 说着,她又看向冬松:“冬松,将人都带进来吧!” 第82章 都是因为太爱了 苏秀儿话落,冬松退了出去,转眼再进来时,身后已经跟着几名黑衣打扮的侍卫。 这几名黑衣侍卫又分别押着一位年轻貌美的女人和几个男人,再来就是一个身材肥胖身体受伤的男人,和一瘦瘦小小的妇人。 “诗情、王天虎!” 几乎是这些人刚进来,宁硕辞就认出了那被押着的年轻貌美的女人和那身材肥胖身体受伤的男人。 诗情是谢芳菲的贴身婢女,他自是熟悉,王天虎曾是他任上有名的混子,他也认识。 “看来宁大人认识他们,那这就好办多了。冬松麻烦让你的人解释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苏秀儿站起身来,扫了眼在看到诗情和王天虎被带进来之后,脸色突然大变,呆愣站在原地谢芳菲,开口说道。 被冬松派去跟踪诗情,为首的那名暗卫名叫魅绝。 他朝苏秀儿拱了拱手,扫视着屋内的人说道。 “七月二十九日,谢氏在鲜豚居为难您回府后,她身边的婢子诗情就连夜离了侯府,对外宣称回家省亲,实则返回谢氏娘家,从谢府带走五名护卫,连夜又离京去了丘郡县。” “我等一路跟踪,发现她们到了丘郡县后,就直接去了王家村,找到了这名叫做王天虎的人,要杀了他灭口。” “于是我便出手,救下了王天虎以及他的妹妹王小娟,将他们全部带回京城。这是在赶路途中,审讯他们后,得到的所有招供。” 说完前因后果,魅绝从怀里掏出一叠画供的证词,恭敬地递到苏秀儿面前。 苏秀儿接过,一张一张仔细查看。 宁硕辞扫了眼认真阅读画押的苏秀儿,心中像是有一只手在抓。 他明明已经大致猜到了原因,还是忍不住扭过头去看谢芳菲。 “谢氏,你为何要派诗情去丘郡县灭王天虎的口?他究竟哪里得罪了你?以至于在离开丘郡县后,还要派人返回?” 谢芳菲心里慌得厉害,她本能地想要张口狡辩,可在没有得知供词上究竟写了什么的情况下,又不好先开口。 万一说错了话,等于自曝。 谢芳菲低垂着眼睫,咬着唇,支支吾吾地道:“我不知道……或许这事需要诗情自己交代!” 整整三页的供词,苏秀儿一目十行,在谢芳菲说这话时,她已经看完一页,闻言愤怒地扫了眼谢芳菲,将看完的一页供词递给宁硕辞,讥讽地说道。 “宁大人,事到如今,还相信贵夫人的话呢?她要是把你卖了,你是不是还要帮她数银钱。真不知道你平日在衙门都是如何查的案,这铁面判官的称号又如何来的。想要知道真正的答案,还是自己看供词吧!” 苏秀儿嘴毒,没有留一点情面,可见上面的供词有多么令人愤怒,以至于都开始迁怒了。 宁硕辞心中明白自己老毛病又犯了。 这会才真的发现,自己在处理家事上,的确容易下意识走偏,也容易丢弃脑子,是真的需要有人时刻提醒鞭策自己。 宁硕辞心虚地抿唇,将递到面前的供词接过来,仔细查看。 在看这供词时,已经在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可当真把供词读完,心脏还是像是被人重重锤了一记。 他捏着供词的指甲已经开始泛白,他没有说话,看供词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完全跟上苏秀儿的节奏。 苏秀儿看完一张,他就接着也看完一张,等全部看完时,身体已经止不住的颤抖。 谢芳菲从宁硕辞的脸上读到了最坏的结果,心里已经在七上八下打鼓,思考着接下来要如何应对。 她眼珠子转动着,捏着帕子往宁硕辞身边挪,小心翼翼地开口:“夫君……” “谢氏,我真想把你的心剖开来看看,究竟黑到了何种地步!当时珏哥儿才一岁啊,你怎么忍心雇凶杀害他。” 宁硕辞扭头,抬手狠狠掐住谢芳菲的脖子,手臂上青筋显露。 脖子被扼住,谢芳菲呼吸困难。 她眼睛瞪大,双手本能地拍打宁硕辞的手臂,眼角余光却也看到了供词上写的一行字—— 谢氏婢女诗情,于大盛七十八年秋,找到我,给了我五百两银子,让我以天鹰帮为幌子,劫走宁珏杀害,再嫁祸给天鹰帮。 谢芳菲脑袋缺氧,眼前开始发黑,她困难地道:“夫君……这都是因为我太爱你了!” “你的爱,让我觉得恶心!”宁硕辞松开手,顺势将谢芳菲重重甩在地上。 那受伤的王天虎跪在地上,向宁硕辞磕头求情道:“宁大人,求您放过,我虽然收了宁少夫人的银子,但我没有杀害宁公子啊。你在河边看到的具尸体,只是我找来的死婴啊。” “可那个死婴,就活该被切断四肢,毁其貌吗?小小年纪去世已经很可怜了,凭什么死后还不得安宁?要受你的折磨!”苏秀儿一把拽住王天虎的衣襟,对着他的脸就是两拳。 打了两拳还不解气,又将他踹倒在地上,狠狠踢了几脚。 供词上明明白白写着,王天虎就是一个吃喝玩乐的赌徒,在收了诗情给的银子后,是真的打算杀死小宝。 只因为当时刚将苏小宝从谢芳菲手中抢走后,还来不及对苏小宝动手,就被宁硕辞的人盯上了。 为了引开宁硕辞的人,也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他只能暂时将苏小宝扔给了妹妹王小娟,并命令王小娟杀害苏小宝。 王小娟不忍心,这么小的孩子死去,也不想造杀孽,就将偷来的孩子放在木盆顺着河水漂走了。 王天虎甩开跟踪的人回来,发现孩子不见之后,将王小娟拖到河里,差点将王小娟溺死。 拳打脚踢,在王小娟身上狠狠发泄一番之后,还是不甘心到手的银子飞走。 于是就盯上隔壁村才病死的孩童,盗了那孩童的尸身,伪造成苏小宝被杀害的模样。 “别别别打了,反正那孩子已经死了,就算是受折磨他也没有了知觉,这又有什么关系?就当是替宁小公子挡了劫,这还是大功德啊!” 王天虎躺在地上,双手护住头,为自己辩解。 有些人就是天生的坏种,即便做错了事,也不会认为自己错了。 “大功德?那我把你杀了,再将你的四肢分解,划花脸不成人形,丢在河边,好是不好?”苏秀儿又补了两脚。 王天虎之前就在诗情手里只剩下了半条命,旧伤未愈,这会在苏秀儿的踢打下,几乎连动都动不了。 好不容易等苏秀儿松了手,他才停止哀嚎,等目光触及跪在一侧的王小娟时,怒从中来,朝着王小娟恶狠狠喊道。 “你是死人吗?都不知道替我求情,就眼睁睁看我挨打。你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哥哥?” 说着,迁怒地爬起来,揪住王小娟的耳朵,将她狠狠按在地上,对着她的脸就是两巴掌。 “死丫头,说话啊!你放走了宁小公子,就是宁小公子的恩人!” 第83章 难道是因为天生命贱,扛打 王天虎打王小娟的动作非常熟练,王小娟被按在地上鼻青脸肿,眼睛中透着一股麻木。 那是对亲人,对这个世道的绝望。 人被打压到一定的时候,不是在绝望中死亡,就是在绝望中爆发。 在王天虎又一拳打向王小娟的时候,王小娟一把推开了王天虎。 “你去死,我凭什么要替你求情。你抱来的真是死婴吗?分明就是重新偷来的孩子,你亲手将那个孩子掐死毁了他的容,砍了他的四肢,你是魔鬼!” 王小娟身体颤抖地指着王天虎,想到王天虎杀害幼童分尸体的场景,忍不住干呕起来。 没有想到在查谢芳菲的阴谋时,还扯出一桩命案,说到底那无辜做了苏小宝替身,惨死的幼童也是因为谢芳菲。 王天虎没有想到,一向惧怕自己的妹妹会突然揭穿自己。 他表情一窒,随之骂骂咧咧爬起来,表情凶狠地朝王小娟走去:“赔钱货,你胡说什么,是不是我打得太轻了?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刚刚那一推,已经用了王小娟的全部力气,当心中一直撑着的那口气发泄过后,刻在骨子里的惧怕又重新袭在心头。 她看着走近的王天虎,甚至连逃跑的勇气也没有用。 第一次挨打时,她逃跑,娘重重打了她一耳光,揪着她的头发把她拖到了她哥面前。 指着她的鼻子:“赔钱货,天生的贱种。你生来就是帮衬伺候你哥的,你哥打你,是看得起你,下次再跑,扒了你的皮。” 从此以后,她就再也不敢跑了。 以至于二十五岁了,还没有嫁出去。 就是因为她哥找不到媳妇,让她在家伺候她哥。 原本也是将她卖了换过彩礼的,可将她卖出去,买回来的嫂子,都活不过几个月就是死了…… 于是她娘又把她买了回去。 大概就是因为她贱,扛打!…… 王小娟闭上了眼睛,等了一会,预料中的痛感没有袭来。 再睁开眼,发现在她面前犹如魔鬼般的男人,被一个漂亮到不像话的姑娘一把举了起来。 那漂亮姑娘力气真大,她像是看到了神仙。 苏秀儿将王天虎重重摔在地上,这一次没有保留任何力气。 她最讨厌欺凌弱小的人,这王天虎身为男人杀虐幼童,肆意欺辱妹妹简直不配为人。 苏秀儿的这一摔,王天虎直接晕死过去。 苏秀儿扭头对魅绝道:“麻烦把他绑起来,等下一起送往官府。” 魅绝应声,叫人将王天虎拖了下去。 苏秀儿走到惊愕的王小娟面前,握住她冰冷的手:“王姑娘,你愿意将刚才的话让人添写到供词里吗?这样,王天虎就不能再打你。” “我真的可以摆脱他吗?”王小娟不敢相信。 苏秀儿点头:“杀人偿命,为何不可以?只要你想,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情!” 这是第一次有人和她说,只要想,就能做到。 第一次有人支持自己。 也是第一次没有受到打压。 两滴眼泪从眼角滑落,王小娟重重点头:“谢谢!” 王小娟也退到了一侧。 现在就只剩下谢芳菲了。 苏秀儿从沈回怀里将苏小宝抱了过来,不绕弯子,直白地看向宁硕辞。 “宁大人,小宝当年走丢,是因为谢芳菲故意买凶伤人!你现在打算怎么做?还是打算将她送到家庙赎罪吗?” “自然不是!”宁硕辞否认地猛地抬了一下头。 刚刚被掐的余悸还没消散,所有人都招了,人证物证俱全,一味没有力度的否认已经没有任何作用。 谢芳菲听到宁硕辞的话,当场再次跪了下去。 她对自己是真狠,左右开弓一连打了自己二十耳光。 “夫君我错了,我是真的知道错了,求你原谅我,再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好不好?” “不好。”宁硕辞这次终于将苏秀儿的话听了进去,他没有答应,扭过头去,只是眼里还有些许迷茫。 他俨然将苏秀儿当成了自己的老师。 “苏姑娘,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我说了,你就会真的听吗?”苏秀儿反问。 宁硕辞重重点头。 “那你还想和她继续过吗?”苏秀儿问。 宁硕辞摇头。 “那你还想要维护侯府的脸面,保她性命吗?” 宁硕辞犹豫了下,说道:“错了就是错了,脸面其实没有那么重要。” 贵族总是把脸面看得比天重,宁硕辞难得不在乎,审了这么久,终于说了一句不气人的话。 苏秀儿点头:“宁大人,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宁硕辞抿唇,方才像是被迷雾遮盖的思路,顺着苏秀儿所问去想,发现的确已经清晰明了。 宁硕辞沉着脸,侧头吩咐管事:“报官吧!” 说着,他又扭过头来,看向脸已经被她自己打肿,全然没有半点端庄贵气的谢芳菲。 “谢氏,我会给你休书,然后将你所有的罪行上报官府,你就去牢里给那因你而死的幼童赎罪吧。” 说完,他挥了挥手,让人将谢芳菲绑起来。 谢芳菲被两个婆子重新按住,她用力挣扎,到了这个地步也忘记了伪装,拿出自认能保护自己的武器,大声喊。 “宁硕辞你不能这么对我,将我送官,你们宁家的名声就毁了,以后你们侯府也会跟着被人耻笑,你可以不在乎脸面,母亲父亲也不在乎吗?你这样做可有经过母亲父亲的同意?你就不怕他们怪你!” 宁硕辞听谢芳菲这么一说,还当真有些犹豫。 这时,早奉了武平侯夫人命令的嬷嬷站了出来,双手交叉拢于腹部,面无表情地转达。 “世子,夫人说了,只要是苏掌柜说的,她都没有意见,让你只管放手去做!” “母亲竟然知道了!”宁硕辞心中一紧,然后脸上闪过深深自责。 是他没有用,识人不清,娶了头恶狼回来。 母亲这么大年纪,腿伤了还要为他操心。 宁硕辞点了点头,朝那嬷嬷道:“我知道了,还请秦嬷嬷回去告诉母亲,我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情。” 宁硕辞只看到了自己对武平侯夫人的愧疚,而其他人看到的,则是武平侯夫人对苏秀儿的看重。 只要是苏秀儿所说,一律没有任何意见,只管照办。 这么说,岂不是把苏秀儿的位置都置在了宁硕辞之上。 宁硕辞看向谢芳菲说道:“我们武平侯府行得正,坐得直,不怕被人耻笑,做错事就要承担后果。” “谢氏,是你辜负了许氏,辜负了珍姐儿对你的敬重,你该承担这样的结果!” 第84章 你打人我断后,你杀人我填土 “可我娘家也会因此事被牵连,我会被谢氏家族除名,会被流放,会死,我能接受休妻,能不能别报官?” 谢芳菲眼泪流下,抓紧时间,退而求其次,再次讨价还价。 宁硕辞得知那无辜幼童因谢芳菲惨死,对谢芳菲早已经没了任何感情。 方才迷茫也是考虑到父母的感受,这会有了武平侯夫人的支持,他果断地甩袖,主意坚定。 “我说了,你该承担这样的结果!” 宁硕辞话刚落,就有仆人一脸焦虑地从外面跑进来,行礼禀告:“世子,京兆尹衙门来人了!” 宁硕辞侧过头去,疑惑地皱起眉头:“怎么会来得这么快?我不是才让人报官。” 在场的其他人也皆是想不明白,报官的人现在都还没有出府门,这官差就来了,莫非是会算。 苏秀儿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假装咳了咳:“那个……宁大人,不好意思,其实在你犹豫要不要将谢芳菲送去家庙时,我就已经请人报官了。” 那时候谢芳菲主动提出去家庙,苏秀儿就已经打定主意,不管最后宁硕辞同不同意,她都不同意。 所以在让冬松去查看跟踪诗情的暗卫有没有回到京中时,也顺便和冬松说了报官。 谢芳菲闻言面目变得狰狞:“苏秀儿,你不得好死。这是我们武平侯府的事情,你凭什么一再插手!” 宁硕辞痛心,失望早已经跌至谷底,他维护地看向谢芳菲。 “谢氏,你有什么不满冲着我来。苏掌柜是珏哥儿养母,武平侯府的事,她就有资格插手。” 苏秀儿又将事情考虑在了他的前头,宁硕辞哪里会责怪苏秀儿,只会更加责怪自己的不坚定,才会让苏秀儿一点也不信任自己。 宁硕辞让那禀告的仆人退下,而官差们,也已经进了大厅。 “是谁报的官?”为首的官差开口问。 “是我报的。”宁硕辞这个时候没有再躲在后面,而是承担起自己应有的责任,把所有罪供都交到那官差手上。 “我要状告,我的妻子谢芳菲谢氏,买凶杀害嫡子,又故意买凶毁害嫡子容貌,其行为恶劣,手段狠毒,现人证物证俱全,还请将她收监归案!” 一般高门大户出了丑事,都是关起门来自己解决,像这样大张旗鼓报官的可不多见。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那为首的官差简单翻看那些罪供后,就朝宁硕辞拱了拱手。 “宁世子,您确定要报官,不用再考虑一下?” “不用!”宁硕辞摇头,抬腿将路让开,露出藏在他身后一直被两位婆子按住的谢芳菲。 那为首的官差见宁硕辞的确主意已定,沉思着不再多问,一挥手,身后跟的那些官差就上前交接犯人。 谢芳菲被推到了两名官差手里,两只胳膊就立即被扭到了身后。 她不甘地扭过去,眼中带着祈求:“宁硕辞你真要对我这般残忍吗?” 宁硕辞面容冷的漠,拒绝地把头扭到了一边,也朝那为首的官差拱了拱手:“麻烦转告京兆尹大人,公事公办,不需要顾及我侯府名声!” “世子放心,下官定会转告。”那为首官差看了眼已经失态的谢芳菲,拱手答应。 如果是想让他们帮着徇私这才难办,公事公办,太容易了。 为首的官差一挥手转身,其他官差就带着所有罪犯往大厅外走,除了谢芳菲,连同的一起的还有诗情、诗画以及黄嬷嬷和昏死过去的王天虎。 谢芳菲心中不甘,所有罪证齐全,只要出了这道门,进了京兆尹衙门,想要事情回转就越加难了。 往后在等待她的会是什么样的困苦,已经可以预知。 她步步为营,从未出过差错,今日怎么就一再失利,好不容易筑就的城墙轰然坍塌了。 苏秀儿真的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 “你们松开,在还没有定罪之前,我就还是武平侯世子夫人,谢将军之女,我自己能走!”谢芳菲左右挣扎,甩开那扭着她双手的官差。 谢芳菲是犯了罪,可在不知道谢将军府是何态度之前,她的身份还是让人忌惮的。 那官差闻言就松开了些手。 谢芳菲抬头挺胸跟着往前走了几步,在越过走廊,往台阶上走时,她趁那官差放松警惕之际,突然扭头狠狠地往圆柱上撞去。 无论如何,她都不要这么狼狈地被押出侯府。 她无论如何也不要输在一个村妇手里! 那押着谢芳菲的官差被她这疯狂的举动吓到,怔愣片刻,伸去抓却是抓了个空。 其他人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谢芳菲若是撞得半死,为了顾及谢将军府,这送官怕是少不得要迟缓。 “谢氏!”宁硕辞从大厅里冲了出来。 谢芳菲心狠手辣,真豁得出去。 苏秀儿怕血腥的一幕给苏小宝带来心理冲击,抬手捂住苏小宝的双眼。 就在所有人以为谢芳菲的阴谋即将得逞的时候,沈回纵身一越,轻功卓越的飞跃而出,出手如电,长臂一伸,将谢芳菲给拎离圆柱,狠狠丢摔在地上。 怎么会,又失败了。 谢芳菲已经被摔过的身体,再次摔在地上,感觉四肢都不是自己的。 她在地上痛苦地滚了滚,随即恶毒如蛇的目光狠狠射向沈回。 不愧是狗男女,连摔人的手法都一样! 沈回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谢芳菲,只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袖口。 一切有惊无险,官差们怕再出变故,一刻也不敢再耽搁地将谢芳菲押着出了府门。 “沈冰块,好样的!”苏秀儿眉飞色舞地拍了拍沈回肩膀,抱着苏小宝侧过头问冬松:“谢芳菲的娘家很厉害吗,对她是什么态度?” 谢芳菲太能搞事了,她怕谢芳菲被送去京兆尹衙门后,还能搞出点事情。 必须要将这件事拍死了,让谢芳菲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 冬松查谢芳菲底细时,自是有查过谢芳菲娘家的。 冬松说道:“谢府是个大家族,但谢芳菲的父亲只是一位从四品将军,没有什么实权,谢芳菲也非嫡长女,家里对她的态度只说是一般吧。” “不过他父亲与首辅温栖梧是表亲关系。这温首辅权倾朝野,朝中大臣都会卖他几分面子!” “若是温首辅出面,的确有可能替谢氏脱罪,不过你不用担心,有长公主和皇上在,即便是……” “抱着!”冬松话还没有说完,苏秀儿就将苏小宝塞在了他的怀中。 冬松只能将话咽下去,下意识抱紧苏小宝。 他其实想说,只要小主子不把天捅破,有长公主和皇上在,都能帮她轻松解决。 长公主都回京了,他迫不及待想回酒楼拜见长公殿下了。 苏秀儿没有注意到冬松幽怨的眼神,她走到宁硕辞身侧:“宁大人,你家有锣吗,能不能借用一下?” 宁硕辞与谢芳菲夫妻多年,一直以为谢芳菲是个端庄温婉的性子,即便有些小心思,也无伤大雅,可是今天,谢芳菲的所作所为,皆超出他的认知。 谢芳菲如此心机,他也怕谢芳菲到京兆尹衙门后,再闹出事端,为了防止意外发生,他也准备亲自去一趟京兆尹衙门。 此时听到苏秀儿的话,根本没有多想,就已经让人去给苏秀儿取锣。 世子亲自吩咐,被夫人看重的苏掌柜要锣,武平侯府的下人哪敢怠慢,锣很快递到苏秀儿的手里。 第85章 五马分尸,皇上与长公主 苏秀儿拿到锣,左右查看过后,双眼亮晶晶地对冬松道:“你带小宝先回鲜豚居,我去一趟京兆尹衙门。” “苏姑娘,谢氏罪证已经齐全,你再去京兆尹衙门做什么?您母亲不是还在酒楼等您团聚?”冬松不解,一颗心早已经飞回鲜豚居。 “当然是有重要的事!”苏秀儿挥了挥手里的锤子,不以为意地道:“我娘又不会飞走,团聚不差这一时半会!” “这……”你不差我差啊!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冬松差点跺脚。 沈回看着苏秀儿下了台阶,速度去追谢芳菲的背影,眸色微闪,已经猜到苏秀儿在打什么主意。 他扭头,附耳对夜九说了几句。 夜九眼睛一亮,立即跑上去跟着苏秀儿。 只见已经追赶上谢芳菲,跟在众官差旁边的苏秀儿,故意朝双手被绑得严严实实的谢芳菲喊道:“谢芳菲,我送你一程,别太感激啊!” “滚开,少来惺惺作态,我不需要!”谢芳菲本能的拒绝,直觉苏秀儿没憋着好屁。 苏秀儿举高了手里的铜锣,狡黠一笑:“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听,这是什么声音?” 说完,她就气死人不偿命,铛的一声,重重敲了一下锣。 刺耳的锣声传递开去,苏秀儿扯着嗓子大喊。 “快来看啊。武平侯府少夫人买凶杀害嫡子,毁嫡子嫡女容貌咯!” “铛!” “武平侯府少夫人因一己私心,害得无辜幼童妄死咯!” 随着苏秀儿接连敲打,很快道路两旁就围了许多看热闹的路人。 还没有等路人主动相问,夜九就配合默契,双手放在嘴边呈喇叭状,吧吧的一路相告。 “我跟你说,这谢芳菲谢氏根本就不是人,当初是因为前武平侯府世子夫人的信任,才得以嫁进武平侯府,结果她一嫁进侯府就开始不做人,不但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养歪侯府小小姐,还将侯府小公子……” 随着苏秀儿和夜九的一番高调作为,不出半刻钟,几乎整条街就知道了谢芳菲的恶行。 人活在世上,都会有自己孩子,没有孩子的,家中也有小辈。 听到谢芳菲对珍姐儿和苏小宝毁容,买凶残害苏小宝,结果牵连无辜幼童惨死的细节,看热闹路人的情绪被成功带动,烂菜叶子臭鸡蛋齐飞,朝着谢芳菲砸去。 “去死,忘恩负义的毒妇!” “连幼童都能下手残害,像你这种毒妇就不该活在世上。” “五马分尸,五马分尸!” 激动的声音越来越多,谢芳菲满头满身全是臭鸡蛋与烂菜叶子,端庄体面的贵妇人,这会比乞丐还要脏臭。 原本谢芳菲还想咒骂苏秀儿一介村妇,卑鄙无耻下流,可在众多激动愤怒的目光下,她还是害怕地缩着脖子低下头。 但心中的恨意不甘,却比之前更甚。 到了这时候,她终于对曾经的段珍珠感同身受了。 当初段珍珠败在苏秀儿手里,她只觉得段珍珠手段不够,运气不佳,现在她才发现苏秀儿这村妇有点古怪在身上,若是再给她机会,她定会有办法让苏秀儿好看。 锣声一路相送到京兆尹府衙门,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京兆尹早已经接到消息等在了衙门门口。 他知道谢芳菲残害继子女一事,已经闹得满城皆知,若是处理不好,他可能就要倒大霉了。 同时他也知道,谢芳菲有得罪过苏秀儿,上次得罪苏秀儿的段珍珠已经被送往乡下,这次谢芳菲被送往衙门,这即将成为皇子妃的小村妇真的不简单啊。 他倒是想见一见这小村妇了。 等苏秀儿人一到,手里拿着面锣,穿着青布简单的衣裳,大大方方,见人眼里含笑,漂亮不张扬,平易近人却带着一股机灵劲儿。 体态模样比贵女还要出色,身上又有世家培养出来贵女身上没有的灵气。 他突然就有些理解,为何皇上仅凭恩情,就将苏秀儿许给两位皇子了。 “京兆尹大人,人给您送过来了,您是我们京城的父母官,接下来满城百姓都等着您的审判结果呢,相信您一定会公平公正的审理。” 苏秀儿收起锣,朝京兆尹行礼。 京兆尹心中冷哼,什么满城百姓都在等审判结果,分明是故意用锣吸引百姓围观,用舆论监督他呢。 不就怕他碍于谢将军府、温首辅对这谢氏从轻处理么,说得比唱得好听。 我真是谢你全家了! 不过,一个懂得借用舆论手段马上要嫁给皇子的女人,哪怕是村妇,没有背景,他也不想得罪。 京兆尹脸上堆起笑容,态度温和地说道:“苏掌柜放心,本官一定秉公处理。不放过一个坏人,也不冤枉一个好人。” 宁硕辞跟着拱手行礼:“那就麻烦京兆尹大人了!” “宁世子,好说!”京兆尹大人还礼。 事情已经办妥,苏秀儿准备离开,走的时候,她找到王小娟。 “王姑娘,等案子结束,如果你想留在京城,或许没有地方可去,可以来鲜豚居找我,我可以安排你在鲜豚居做事!” 王小娟从小生活在王天虎的拳头下,是真的可怜。 在那么艰苦的环境下,还能放小宝离开,这份心善难得。 至于她一开始没有说真话,包庇王天虎,也能理解。 毕竟从小被禁锢的思想,想要冲出牢笼,肯定需要时间和契机。 而王小娟冲出来了,她勇敢地揭穿了王天虎。 “谢谢!”王小娟对苏秀儿只有感激,不过现下她还有些迷茫,需要时间缓和去思考。 “那边怎么有锣声,是发生什么了吗?” 牙婆带着一群打手和五六个模样清俊的男子正赶赴贵族府邸。 有位贵人,需要找几个优质的男仆,而被牙婆挑选的这些人里面,就有已经养好伤的魏明泽。 此时,魏明泽听到问话,也朝锣声传来处看去。 就听有人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锣是那村妇苏秀儿敲的。这苏秀儿真是命好着呢,她娘是皇上和长公主的恩人也就算了,就连她收养的儿子,也是武平侯府嫡孙。” “这不,苏秀儿亲手揭露了这武平侯府世子夫人谢氏买凶杀子的阴谋,被扭送到京兆尹衙门去了。听说整个武平侯府上下都视苏秀儿为恩人,世子和侯夫人都对她言听计从呢!” 怎么可能,苏秀儿一个杀猪的村妇,怎么可能在短短时间内,就被指为皇子妃,还成了侯府的座上宾! 魏明泽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着一双眼睛,满是不敢相信。 “啪!” 牙婆子见魏明泽分心停了下来,扭头不留任何情面的一鞭狠狠挥了过去,骂骂咧咧道。 “怎么,还想找那苏姑娘报仇?也不看看你现在是什么德性。不过,也不是没有机会。” 说着,那牙婆目光一闪,用手中鞭子抬起魏明泽的脸,揶揄地道:“这次我带你们去的地方,那是顶极奢贵的去处,要是被贵人选上了,还是有机会翻身报仇的!” 魏明泽手臂被抽得生疼,但他不敢应声,只能任由摆布,假装听话的垂着眼睑,眸中藏着滔天恨意。 这些日子在牙行,没少被责骂殴打,而魏明泽本就能屈能伸,现在的他比以前更会忍耐。 鲜豚居。 苏秀儿回来的时候,苏添娇果然也已经在了。 被告知,苏添娇回了后院宅子里,苏秀儿就一刻不停地往后宅跑去。 这时,苏添娇坐在房间内的椅子上,春桃、夏荷全都跪在她的面前。 “起来吧,跪跪跪现在又不是在公主府,你们随意一些,就当我是苏寡妇。” “对了,囡囡成亲一事,你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吧!春桃,你给那浑蛋玩意递个消息,让他滚来见我!” 苏添娇说着,人已经坐歪,随意捏了颗葡萄扔进嘴里。 第86章 快看,想你都想胖了 眼前这位穿着朴素,浑身透着股慵懒劲儿,非必要,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的确是他们家熟悉无比的长公主殿下。 他们家殿下,回来了! 可即便如此,春桃、夏荷还是有些不太相信,毕竟失望过太多次了。 两人对视一眼后,春桃率先一步朝夏荷伸出胳膊,神情严肃地请求:“夏荷,你掐我一把!” 夏荷唯恐落后,也把自己的胳膊伸了出去,争抢着说:“春桃姐姐,要不你先掐我一把!” 地上跪着的两位妇人,无论是谁走出去,都是拥有绝对本事,令人尊敬、敬仰的存在,这会却像小姑娘一样,争着让对方先掐自己。 春桃、夏荷较劲,都不掐对方。 苏添娇啧了一声,等的不耐烦了,她头痛地抚了抚额,施施然起身在夏荷、春桃胳膊上各掐一把,眨着一双眼睛,勾起一边嘴角坏坏地问。 “痛不痛?能确定是真的了吗?要不要我再加大点力道?” 胳膊上的肉连带衣服被掐住是真痛,这力道,这掐人往右拧的习惯,的确是他们家长公主的手法。 “啊,殿下!” 春桃、夏荷双双起身,激动的双眼通红,齐齐扑进苏添娇怀里,像孩子一样一左一右紧紧抱住苏添娇。 “奴婢们终于把您盼回来了,您怎么能这般狠心,丢下奴婢们自己一个人离开,您这些年没有奴婢们在身边伺候,都是怎么过来的。” “当初要杀您的人,究竟是谁?” 思念就像是洪水,刚打开一个缺口,就泛滥的无法止住。 春桃、夏荷恨不得将这些年的思念全部顷泄而出,也恨不得将自己没有弄明白的事情,全部弄清楚。 苏添娇像是想起了些往事,眼中的失落低沉一闪而过,右手大拇指与食指连接处的烫伤即便二十年过去,依旧明显刺目。 她沉默片刻,随即那些复杂的情绪敛去,像是从未发生过。 苏添娇将春桃和夏荷推开,明明是主仆,却像是大姐姐一般,用拇指把两人脸上的泪水抹去。 “哭包,都一把年纪了还哭,当真以为自己还是青春美少女?要不给你们两一对翅膀,看能不能飞上天?” 说着,半真半假地继续道:“请问,二位,曾经的事能不能别提?我也是有隐私的。还没有回长公主府,你们都别叫我殿下,可以称呼我添娇姐姐!” 春桃、夏荷二人心中一沉,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长公主的性格。 打掉牙齿入肚子里咽,天塌下来,都自己默默扛的主。 如今处处回避,所是长公主心中,必然清楚那想谋害她的人是谁。 那人恐怕在长公主心中地位特殊不凡,所以长公主才不想说出来。 春桃思索片刻,进一步请求:“长公主,那个人是谁真的不能说吗?不提前做防范,万一那人知道您回来再对付您怎么办?对付小主人怎么办?” “是的!”夏荷也跟着央求:“长公主,您就将那个人的身份告诉我们吧,府里秋菊他们还全都在等您回去呢。” “让我想想!”苏添娇没有把话说死,重新歪坐回椅子上,单手支着额头,眼看夏荷、春桃还要说话。 她摸了摸平坦的肚子,转移话题:“夏荷,我想吃你做的饭了!” “啊,您终于记起要吃奴婢做的饭了吗?”本来还想追问的夏荷面上一喜,思绪瞬间打散,行动力十足地撸起袖子,干劲十足地道。 “那好吧,奴婢这就去给您做吃的,您不是最爱吃八宝鸭子?婢奴就做这个,您看看,奴婢的手艺这些年有没有长进!” 夏荷说完,生怕慢一步真会饿着苏添娇,一刻也不敢耽搁的匆匆打开房门离去。 春桃敛了下眉,知道长公主是故意支开夏荷,等夏荷走后,她满脸担忧地问:“长公主,您这次回来,到底是何打算?” 苏添娇眸光一闪,身体坐正了些,终于收起慵懒,表情严肃又带着无尽寂寞和苍凉。 “春桃,你跟在本宫身边时间最长,你应该懂。朝廷之上不需要有人的威望高过天子,这天下也不需要两位主子。本宫暂时不想回长公主府,你可明白?” 春桃微微一怔,随即为自家长公主心疼。 江山打下来了,守住了,到头来还是逃不过鸟尽弓藏。 春桃心中难受,缓了缓,小心翼翼问:“长公主……那个人是皇上吗?” 苏添娇伸出修长青白的手指狠狠戳了戳春桃额头,笑起来带着股天然的妩媚。 “我都让你去通知那小王八蛋了,又怎么可能是那小王八蛋?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小王八蛋故意将囡囡许给那两臭小子,就是想要逼我回来见他!” “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吧,不阻止那臭小子,还跟他狼狈为奸,懒得跟你们算账。” 被苏添娇这般直白指出来,春桃反倒觉得浑身轻松。 也庆幸那人不是皇上,否则她就上大当了。 也只有那人不是皇上,伤长公主才不会那般深吧。 毕竟长公主为皇上,可谓是付出了一切。 春桃重重舒了口气,浑身觉得轻松。 还是跟以前一样,什么事都瞒不过长公主,处处被拿捏死死的感觉又回来了,真好。 她有病,就是喜欢这种被拿捏的感觉。 春桃笑了笑,走到哪都要被人尊称一声姑姑的人,在苏添娇面前像个少女似的,说话不过脑子又密又多,还带点告状的味道。 “谢殿下宽恕。不过皇上说,他是故意逼您回来,也是有意要将小主子许配给其中一位皇子。” “皇上还说,小主子嫁给哪一位皇子,就立哪位皇子为太子。如果您实在不愿意小主人嫁给两位皇子,小主子也可以参加皇位竞争!” 苏添娇翻了个白眼,完全没有得知女儿可以参加皇位竞争的高兴,反而相当嫌弃。 “那小王八蛋,许久没有见当真是皮痒,这件事我知道了。你还是先派人去告诉那小王八蛋,我回来了。免得以为我故意不告诉他,又和我闹脾气。” “是!”春桃屈膝应下,想到那位一提到长公主,比自己还像个孩子的皇上,嘴角就止不住的上扬。 突然很是怀念,长公主与皇上相处的那些日子。 正说话,屋外响起苏小宝欢快的声音。 “啊,大渊,真的是你呀。外祖母把你喂瘦了,你真是可怜。不像是娘亲,把我养的可好了。我都胖了哦!” “外祖母、外祖母,您在房间里面吗,小宝进来了哦!” 离门还有些距离,苏小宝奶声奶气的声音就已经再次传来。 苏添娇侧身靠躺在了椅子上,顺手又摘了颗葡萄扔进了嘴里,眯着眼睛道:“进来吧,小家伙!” 听到苏小宝要进来,春桃擦了擦眼角还没有完全干掉的泪水,默默将路让开了些。 房间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 首先从外,探进来了一个小小的脑袋。 等确定坐在椅子上,悠闲躺着吃葡萄的人是自己外祖母后,苏小宝才整个身体都露出来,迈着一双小短腿哒哒的跑向苏添娇。 “外祖母,真的是您啊。小宝想您,都想胖了!” 苏小宝跑到跟前后,熟练的手脚并用往苏添娇身上爬。 苏添娇随手一拎,将小东西拎到了自己身上坐好,摸着他胖嘟嘟的小脸,然后用修长手指抬起他的小下巴:“小骗子,想我都想胖了?忽悠你家外祖母傻呢?” 说着,没留情的在苏小宝脑门上一弹。 “哎哟!”苏小宝夸张的捂住脑袋,五官紧成一团:“外祖母,别打脑袋,小宝脑袋打坏了呀!” “坏了吗,让外祖母看看,小东西有没有说谎!”苏添娇伸出双手挠苏小宝咯吱窝,祖孙俩笑成一团。 冬松跟在苏小宝身后进来,到了门口他生怕亵渎了心中女神,小心地偷偷抬眼看去。 可第一眼看到还是被长公主惊艳到了。 第87章 苏添娇向女儿摊牌了 长公主和他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雪白雪白的肤皮,大眼睛、高鼻梁、蔷薇色的唇瓣,明明三十多岁了,说她只有二十岁,他也是相信的。 而且看起来没有一点架子,慵懒妩媚地与苏小宝闹成一团。 “谁在那鬼鬼祟祟,还不进来!” 苏添娇把小宝挠得起不来之后,目光微动,已经敏锐地发现了门口那抹想进,又不敢进的黑色身影,一出口慵懒妩媚的御姐音不容拒绝。 明明是随意一说,冬松却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冷气压,压得自己透不过气来。 他就磨磨蹭蹭地走了进来,双腿一弯跪在了地上,压低着头,本能地不敢直视椅子上的人。 冬松这一跪,苏小宝就从苏添娇怀里坐起来。 他如同黑葡萄般的眼睛转头,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冬松:“外祖母,冬松哥哥为何要跪您啊?” 苏添娇还没有回答,苏秀儿和沈回就已经从屋外踏了进来。 苏添娇看着窝在苏添娇怀里,已经全然没有受宁硕辞影响了的苏小宝扬唇一笑、 “傻,这还要说,必然是因为我娘,你外祖母,是长公主府真正的恩人啊!” “娘,当初春桃姑姑和冬松找到我的时候就都跪我了,您能不能说一说,当初您到底对长公主和皇上有什么恩啊?我偷偷问过夏荷姑姑了,她让我来问您。” 苏秀儿坐到苏添娇旁边,挽住苏添娇的胳膊撒娇。 苏秀儿嘴上总抱怨苏添娇不靠谱爱吹牛,但从二人的肢体接触,可以看得出,两个人的感情极好。 苏添娇一手抱着苏小宝,一手轻轻弹了弹苏秀儿的脑门,潇洒地一甩额前碎发,随意地说道。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娘不是长公主府和皇上的恩人,就是本公主本人!” 她是自己和小王八蛋的恩人,她怎么不知道? 对女儿她从不说谎,非常有必要好好澄清一下。 她说完,就摆出了个自认为最帅的姿势,等着女儿接下来的夸奖,结果女儿盯着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夸张地笑得前俯后仰。 “哈哈哈……娘,你是长公主,那我岂不是郡主?虽然我做梦都希望自己能成为郡主,但您还是别闹了,在我面前吹吹牛也就算了,在关公面前耍大刀,我怕您闪到腰!” 说着,苏秀儿站起,对春桃道:“春桃姑姑,您别跟我娘计较,我娘就是有那么一点不靠谱,您认识她,应该以前就知道她的性格。” 春桃看着笑出眼泪,又极尽维护自家殿下的小主子,转头看向自家殿下。 苏添娇无奈地耸了耸肩膀,一副你自己不信,怪不得我的模样。 春桃想到长公主说,这里不是公主府地话就道:“添娇姐的性格我自然清楚,我自然不会怪她。” 这就是了,春桃姑姑是长公主大管事,如果自家娘真是长公主,春桃姑姑岂会叫娘为娇添姐? 苏秀儿挑了挑眉,她就知道自己娘的德性。 没有的事,她就会吹牛。 有的事,她就绝口不提。 例如:如何成为长公主和皇上恩人一事。 娘啊娘啊,你能不能靠点谱。 苏秀儿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鲜豚居酒楼前厅,因得知苏秀儿养了武平侯府嫡孙,武平侯府将苏秀儿奉为座上宾之后,酒楼里面突然涌进许多来订购鲜猪肉的客人。 之前知道苏秀儿即将成为皇子妃,也有许多人来捧她的场,可那种捧场跟现在不同。 以前是觉得苏秀儿背后没有人,即便成为皇子妃,也只能是炮灰。 现在多了武平侯府的支持,说不定真能坐稳皇子妃的位置。 毕武平侯在朝中还是有些实力的。 酒楼里订购的客人一下子增多,人手就不够了。 魏芳芳得知苏添娇来得了之后,就不时伸着个脑袋往后宅瞧。 这会儿更是抓住机会,主动请缨去后宅找苏秀儿。 许小蛾看破她的小心思,将手里的托盘塞到她的手里,叮嘱道。 “你去把楼上雨字号包厢收拾了,我去叫秀儿姐。别忘记,你是魏明泽的亲妹妹,难保苏婶不待见你,你还是少往苏婶面前蹿。” 魏芳芳瞧着许小蛾往后宅走的背影,眼中闪过阴鸷。 不就是会拍马屁么,都是酒楼里干活的,又有谁比谁高贵? 等她嫁给沈回,她就谁都不需要再忍耐。 魏芳芳摸了摸发上别的紫色绢花。 许小蛾到了后宅,站在房间门口,轻轻叩了叩门,笑着朝里面喊道。 “秀儿姐,前面酒楼突然来了许多客人,明日要订购新鲜猪肉,账房请您过去一趟。” “好,我就来。”苏秀儿朝外应了一声,还没有和苏添娇叙够话,回头不舍地看着她娘:“娘,我去去就回,等晚些的时候,我们一起吃团圆饭。” “小宝、苏奶奶。”魏顺跟在许小蛾身边,怯怯地朝里面喊。 苏小宝被抱去武平侯府后,魏顺就自己回了鲜豚居。 但他一直惦记着苏小宝,想问问苏小宝回侯府后的情况。 来到京城这陌生的地方,周围都没有熟悉的伙伴,魏顺就是苏小宝唯一的朋友,苏小宝和魏顺的关系也就越发好,何况魏顺才救过自己。 魏顺一喊,苏小宝就从苏添娇身上滑落下来:“外祖母,我想和魏顺哥哥去玩。” “去吧!”苏添娇不阻拦,她一向不限制孩子的自由,就像她从来没有限制过苏秀儿。 家里不缺银子,女儿焦虑想上进赚银子。 那就去,天高任鸟飞,飞不动了那她就接着。 苏秀儿和小宝出去后,春桃才踢了踢一直跪着,还没敢起来的冬松。 “起来吧,长公主在外面不想曝露身份,以后你就称呼长公主为姑姑吧!” 说着,春桃又告诉苏添娇道:“添娇姐,这是冬梅收养的孩子,也是她指定的接班人!” 苏添娇点头,打量着全身绷紧,连脚指头都透着紧张的冬松笑了:“这孩子看着不错,就是胆子有点小,放心本宫,不吃人!” 冬松一听就知道苏添娇在开玩笑,初次见面,他也想在长公主面前表现表现,但还是很不争气的,脸唰地一下红了,像是煮虾子似的,从脸红到了耳后根,也将头埋得更低。 年轻人就是不经逗,苏添娇笑着将目光移到没有随着苏秀儿离开的沈回身上。 春桃在介绍冬松时没有避讳沈回,就意味着沈回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了。 其实从苏秀儿第一天将沈回扛回来,她就已经猜到沈回身份不简单。 苏添娇单手支着下巴,直接问:“沈回,说说吧,你到底是谁家的孩子?” 第88章 苏添娇年轻时做过的荒唐事 眼前男子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比在桃林村的时候看起来还要俊秀了。 明明穿着玄色衣裳,却透着干净清爽的气质,举手投足皆是贵气,即便不说话,默默站在那里,存在感也十足,只是那双漆黑的眼眸总像藏着许多心事,难以让人看透。 这是个心思极重的孩子! 京里到底是谁家,养出了这么一个矛盾的孩子。 春桃不待见地瞥了沈回一眼,也在等待着沈回自己交代。 沈回默默上前几步,站在房间中央位置,敬重地朝椅子上的人拱手行礼,没在隐瞒身世,据实以答。 “小子沈宴回,东靖王世子,现在奉皇上之命,隐藏身份于布庄,暗查军饷贪墨案。” 见长公主如同皇上,要在查贪墨案一事,沈回也如实说了。 “你是沈临的儿子?”苏添娇潋滟的眸子中闪过惊讶,再次上下扫视沈回,发现眼前的沈回眉眼和印象中的那个男人长得并不相似,就疑惑地皱起眉头。 春桃见状冷哼一声,怨念颇深地朝苏添娇告状。 “殿下,沈公子东靖王世子的身份是经过皇上认证的,确认无疑。东靖王当初为了求娶您要死要活,结果您不过才失踪,他就火速与另一位女子结为夫妻,还生下了这东靖王世子,现在看来那痴情真是可笑!” “春桃!休得瞎说。”苏添娇不好意思瞪了春桃一眼。 那些往事怎可在人家孩子面前提,而且提这些,不是挑拨人家父子关系么。 应该不会有人喜欢自己的父亲心中除了自己母亲外,还装着其他女人。 苏添娇笑着看向沈回:“沈世子,你不要听春桃瞎说,你父亲保疆卫国,是个有担当的男人。他能娶你母亲,肯定也是与你母亲两情相愿。过去的事,不必也罢。” 沈回明白苏添娇这般说是好意,但他们家母子父子情况复杂。 有些误会需要当事人亲自假事才够有诚意。 他垂下如鸦翼般的睫毛,微薄的唇瓣轻抿,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直白地道。 “没有过去,父王已经在回京的路上。父王与母亲另有隐藏。父王倒是会和殿下解释!” “苏姑娘和两位皇子的婚事,冒昧问一句,长公主殿下打算如何处理?如果要将苏姑娘嫁给二位皇子,不知我们东靖王府能不能帮忙一起准备嫁妆!” 嫁妆一般都是由嫁家准备,苏添娇挑眉,一只脚豪迈不受拘束地踩在椅子上,身体往前倾了倾:“沈世子,我家囡囡的婚事,为何让你们东靖王府准备?” 铺垫这么多,终于到了最期待的时候,这个答案已经纠结困于沈回心中许久。 春桃同样眼神一亮,她也想知道,小主人究竟是不是东靖王的女儿! 沈回身体往前欠了欠,有些难以启齿,艰难地往外蹦字:“苏姑娘她,是不是父王的女儿!” “嗯?你认为囡囡是你妹妹啊,那你为什么这么觉得?可知道了什么。”苏添娇漆黑的眼珠转动,不答反问。 沈回言简意赅,如实禀告:“父王心里这些年一直都有您,在暗匣中藏着您的画像,夜深人静的时候总会拿来睹物思人!” “只凭这些?”苏添娇往嘴里又塞了一颗葡萄继续问,那张妩媚的脸上,不知为何,还闪过失望。 沈回一怔,被问到了,他拧着浓眉,于男女情事上单纯得像是一张白纸:“难道这些还不够?” 春桃早就想说了,只是没有找到机会,这会就趁机说了出来。 她摇头,骄傲地挺着胸脯,嘲讽地扯着唇角。 “自然远远不够,当年爱慕我家殿下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会偷偷将我家殿下画像藏于暗格暗匣的总会有那么几个人。你怀疑小主人是你妹妹,我还以为你有其他证据。原来证据这般单薄,纯靠臆想。” 明人说不暗话,她就是看不上东靖王,娶了媳妇就应该一心一意对媳妇好,还惦记着别的女人是什么意思。 她一点也不希望小主人是东靖王和长公主的女儿。 “咳咳,春桃,没有那么夸张。”苏添娇双手往下压了压。 春桃认为被许多人爱慕是骄傲,她却觉得是负担,而且好汉不提当年勇啊。 她两手一摊:“沈世子,你或许真误会了,囡囡也许不是你父王的女儿。” 沈回敛了敛眉,似乎没有想过这种结果。 春桃也是一愣,她是不希望小主人是东靖王的女儿,可排除一个东靖王后,那就只剩下了另一个男人,那个名字已经到了喉咙口,她忍不住脱口而出。 “不是东靖王,难道那个男人是温栖梧温首辅!” 在得知小主人存在的第一时间,春桃首先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温栖梧温首辅。 毕竟东靖王那些男人只是单方面爱慕过长公主,而长公主和温栖梧是实实在在有过一段情。 长公主失踪之时,才和温栖梧确认感情不久。 只是男人大多薄幸,长公主失踪不过半年,温栖梧身边就有了其他女人。 如今温栖梧早已经成亲,儿女双全。 一提到温栖梧春桃就气血飚升,恨不得现在立即拿刀砍了温栖梧。 美貌的妇人黑沉着脸满目杀气,那副只要一声令下,就提刀冲进首辅宅院的凶狠模样令苏添娇心虚。 她换了个姿势,战略性回避喝了口茶。 冬松毕竟年轻气盛,他没有想到小主人的身世如此峰回路转,想到刚刚自己在长公主面前表现不佳,这会为了表现,头一抬仰着脖子说道。 “那温首辅敢背弃长公主,属下这就去召集人,灭了他全家!” “咳!”苏添娇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回来!”春桃喊住转身就往外走的冬松。 冬松停下脚步,苏添娇松了口气,心想还好春桃没有被怒火冲坏脑袋。 堂堂首辅全家岂能说灭就灭的? 如果春桃连这么一点沉稳也没有,那她在离开京城的这几年,长公主府怕是早就没落了。 然而,还没有等她那口气全部落下,就听春桃咬着牙道:“你急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你冬梅姑姑回到京城再联合皇上灭他也不迟,反正皇上比我们看那温贼还不顺眼。” 长公主府这些年不涉足朝堂,但朝堂上的事都知道。 这些年皇上有事没事总拿温栖梧开刀,如果不是太后一直支持温栖梧,温栖梧早被皇上弄死了。 “哦。”冬松悟了。 比起几位姑姑,他也自觉自己莽撞。 他摸了摸脑袋,想表现的心按耐不升住:“那我就先安排几个人去那温老贼宅子外面盯着!” 说着又要往外面走。 好吧,话说早了。苏添娇发现她还是高看春桃了。 “回来!”苏添娇把茶杯重重磕在桌子上,觉得有些话再不说清楚,可能真的会引起血案。 她头痛地捂着额头:“你们真不把大盛律法当回事,首辅大人全家是你想杀就杀的?而且我与他又没定亲,又没有成亲,人家成亲生子怎么!” “啊?”冬松迈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 春桃也不解苏添娇是什么意思:“你曾经不是喜欢温首辅吗?” “胡说!” 苏添娇长长地叹了口气,绝丽妩媚的脸上有着深深的羞耻。 “往事不堪回首啊!谁年轻时没有荒唐过?温栖梧只是那段时间里我随便找来的消遣,其实我和他连私下饭都没有吃过一次,实在算不上有过感情!” 实事上,是那日才和温栖梧约好要晚上河边散步,结果当天她就出事了。 这些话,她自是不会和春桃他们说。 春桃肩膀垮下。 冬松好奇。 沈回疑惑。 最终还是春桃问了出来:“那长公主,小主人的父亲究竟是谁?” 第89章 比豆腐还嫩的唇瓣好想亲 是谁?苏添娇横躺在椅子上,抬头漆黑如同星子的眼眸盯着屋顶,慢慢痛苦染透了两只眼瞳。 那是不堪回首的过去,就如被毒害一样,只要想起,心脏就像是有一根针生生扎进去。 痛得厉害! 苏添娇青白的手指取下挂在腰间的酒葫芦,微微仰脖,酒水倾泄灌入口中。 她随意地撩起袖口擦去嘴角的酒渍,再抬眼已经是一派洒脱。 “我不知道呢!或许那人是张三、李四,也有可能真是温栖梧和沈临,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囡囡的确是我苏鸾凤的女儿,这就足矣!” 苏添娇说完,修长的玉腿落地,仰头又喝了一口酒,拿着酒葫芦摇摇晃晃往门外走,到了院子里时潇洒地吹了个口哨,土狗就冲过来,围着她转圈圈。 魅惑绝伦的妇人好似什么也不在乎,可偏偏见到她此时这副样的春桃、冬松、沈回在她的身上都读到了悲凉。 谁也没有想到寻问苏秀儿的生父,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春桃心里像突然是横长了一根刺,她敏锐的觉得,这件事应该也与那害怕长公主的有关系,那毒害长公主的人肯定对长公主做了什么,才导致长公主都不知道自己怀了谁的孩子。 世人只觉皇宫金贵繁华,可却不知道这繁华的内里腐朽不堪,下药强迫迷晕引诱,肮脏手段层出不穷。 即便长公主武功再高强,也有放松警惕的时候,如若那时被人下了阴毒秘药,要了身子也是有可能。 一想到她最敬重的人,有可能被人那般玷污,春桃就杀意高涨。 可长公主方才这话,明显是不允许她查。 春桃想到,那个人也有可能是沈临,就忍不住对沈回迁怒。 她怒意不散,声音带着压迫:“沈世子,你也听到了,你父亲只有极少一部分可能会是小主人的亲生父亲,就算是,我们家殿下也不在乎。你与我家小主人的关系休得再提了,否则,就是和我们长公主府为敌!” 沈回身体微微一怔,也察觉到这件事不同寻常。 他与苏秀儿的关系可以暂时不说,但必须要转告给父王。 男人长身玉立,面对春桃用整个长公主府施压,如同松柏不卑不亢,淡淡说道:“谢春桃姑姑提醒。” “这不是提醒,这是警告。”春桃不惜和沈回撕破脸,她对沈回的讨厌没加一点掩饰,一个替自己父王向别的女人献殷勤的孩子,即便再优秀也喜欢不起来。 同时也为那未曾谋过面的东靖王妃不值。 如果是她生了这么一个儿子,那一生下来,她就会丢进护城河里溺毙。 夕阳彻底消散,门口的灯笼已经点亮。 酒楼大堂,苏秀儿坐在柜台前整理明日订购鲜猪肉的数量,发现明天可能需要增加两头猪。 她心知肚明,今日订购鲜猪肉的生意能这么火爆,完全是沾了武平侯府的光。 这就是送到手里的机会,新鲜劲有过去的时候,面子也有用尽的时候,唯一不变的就是保证酒楼的服务质量和猪肉的品质,只要把这最重要的两样抓好了,这送到手里的机会,才算真正抓住了。 毕竟哪里买猪肉不是买,客人在她这儿订购的猪肉又新鲜又好吃,就会一直在这里订购。 苏秀儿再三叮嘱:“记得明日这些客人订购的猪肉绝不能缺斤少两,一定要新鲜的,还要按照客人需要的时辰准时帮客人送到府上。” “知道了!”许小蛾站在一侧,用木炭做成的笔,将苏秀儿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在自己裁剪的小册子上。 酒楼里的客人已经散光,热闹的酒楼回归原有的平静,几个跑堂的伙计在默默收拾桌面,打扫卫生。 迎着光,春桃和沈回一前一后,从后宅走出,穿过大堂。 苏秀儿放下手中活计走过去,还没有走到沈回面前,魏芳芳手里就端着一碗甜品迎上沈回,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一屁股将苏秀儿挤开,把手中白瓷碗递了过去。 “沈掌柜,这是夏荷姑姑做的冰酿糖水,冰冰凉凉可好喝了,你尝尝看,如果好喝,我再去给你盛!” 沈回漆黑的眸子盯着魏芳芳没有说话。 魏芳芳脸颊一红,以为沈回终于将自己看进了眼里。 她娇羞地摸了摸头发上的绢花,低垂了眼睑,夹着声音摇晃着身体小声道:“沈掌柜,你别这样看着人家,人家会害羞啦。” 然而,她双手捧着瓷碗,手腕都快捧累了,也没有见沈回回应。 等她再抬眼看过去时,只见沈回正揽住苏秀儿的腰。 原来魏芳芳抢着献殷勤这一挤,差点让苏秀儿腰撞到楼梯扶手,方才也是她的错觉,沈回盯的人不是她,而是苏秀儿绊倒的位置。 “小心!” 沈回唇瓣擦着苏秀儿耳朵而过,苏秀儿感觉到了那来自唇瓣的柔软,触感比豆腐还嫩,如果能尝一下那味道肯定极好。 而且她的双手就放在沈回的胸膛,即便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到那结实的纹理,想要无阻碍地摸。 苏秀儿无意识地噎了噎口水。 “能站好了吗?”如同七弦琴低低弹奏的声音响起,苏秀儿猛地一抬头,对上沈回温柔关心的眼眸,她好像整个人都快要被吸进了那无底的黑洞中。 也就是这时,她才意识自己失态了。 苏秀儿啊的一声,立即站直身体,双手无处安放地在身上蹭了蹭,就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必须要做点什么,否则肯定要尴尬死。 这个念头一起,苏秀儿一只脚踏出,做了个扎马步的基本动作,双手接着落在沈回腰上,一用力将沈回举了起来。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被一个纤瘦漂亮的少女给轻松举了起来,这副画面实非常具有视绝冲击力。 一瞬间天地倒转了,沈回对这种感觉已经很熟悉了,他没有一点反抗的任由苏秀儿举着,只说了一句:“别丢。” “呵呵,我就是想试试,最近你有没有长胖,沈冰块,还是很轻啊,今晚多吃点!”苏秀儿是想丢来着,把人举起来摔地上,这个动作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还好沈回提醒了。 她又把沈回放在了地上,来回甩着手臂,心里默念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猫着腰偷偷溜走。 沈回望着那抹心虚离开的身影,勾了勾唇,等再回头,就对上魏芳芳还举着瓷碗,双眼通红又委屈的脸:“有事?” 魏芳芳原本委屈荡到谷底的心再次死灰复燃,双眼一弯,夹着嗓子,坚持地将瓷碗又沈回面前送了送:“沈掌柜,我……” “挡我路了!”沈回淡淡打断,绕过她扬长而去。 魏芳芳顿时如同一座雕像愣在原地,这种期待到失望,再期待再落空的感觉反复拉扯着她,甚至让她的脸部表情都变得僵硬。 许小蛾暗暗摇了摇头,总归是将魏芳芳当成妹妹一样疼,她走过去,从魏芳芳手中拿走瓷碗。 “芳芳,人都喜欢漂亮又高贵的东西,可在想把它买下时,首先要看的是自己手里的银钱够不够!” “凭什么不够,秀儿姐都要成皇子妃了。而沈掌柜不过是一个布庄掌柜。”魏芳芳一双三角眼里满是不服,平庸的脸上是不符合她容貌的野心。 春桃将沈回和苏秀儿的互动看在眼里,脸上闪过深思,默默出了酒楼回到长公主府后,立即让人给皇上递了消息。 第90章 娶她会成为污点吗 这头,京兆尹牢房,光线暗沉,一阵风吹卷而来凉意入骨。 谢芳菲蜷缩在牢房角落里,手里攥着武平侯府刚送来的休书,满眼不甘与憎恨。 买凶杀人一事已经闹得满城皆知,影响恶劣,只能先收监,等明日再升堂公开审理。 虽说是审理,大抵一个杖责流放,是少不了。 娘家那边到现在都没有来过人,对她几乎是不闻不问。 谢芳菲轻蔑的一笑,将手中休书一点一点撕碎了。 凭什么宁硕辞说娶就娶,说休就休,她不认! 她在家中里排行老二,虽说是嫡女,可是父亲和母亲能给到的关爱极少。 有什么好的东西,都给长姐和长兄了,所以她想要什么,从来都需要靠自己去争取。 在外祖家省亲的时候,偶然遇上刚随宁硕辞在丘郡县上任的许氏,那时许氏刚从京城到丘郡县人生地不熟。 大抵是寂寞的,所以总是来她找到一起游玩。 她看中了许氏武平侯世子夫人的身份,有意结交,那个蠢货就当真对她推心置腹,把她当成了闺中密友。 她听人说,女人生子如同到鬼门关走一趟,何况许氏怀的还是双胎,那时候她是真的希望许氏能平安生下孩子的。 只有许氏活着,许氏才能用武平侯府的人脉,帮她介绍一个好的夫婿,没想到许氏命当真是薄啊,还是死了。 更让她意外的是那个蠢货把她的夫君和孩子都留给了她照顾,刚开始嫁入武平侯府时,她是想好好对待珍姐儿和珏哥儿的,可是渐渐的,她的心思就变了。 人都是自私的,她凭什么要对别人的孩子好? 凭什么无论她怎么讨好,宁硕辞都对她一味冷淡。 所以她想珏哥儿死,只有钰哥儿死了,她以后生下的孩子才是侯府的嫡长孙,爵位的第一继承人。 她要将珍姐儿养歪,珍姐儿一个没有娘疼的孩子,凭什么心安理得享受侯府嫡小姐的尊荣,她承认她嫉妒。 原本一切都和她设想的一样,可偏偏出现了一个苏秀儿,害她多年谋划都成了空。 “呵,苏秀儿,你不得好死!” 谢芳菲咬破食指,用鲜血在地上写下苏秀儿三个字,脱下绣花鞋狠狠打在上面。 每打一下,她就感觉心绪就顺畅些。 “芳姐姐,你是在作法吗?你就算是用鞋底将苏秀儿这个名字,打上数千下,怕是都不能伤苏秀儿半分皮毛呢!” 低低娇笑声响起,谢芳菲抬头,就见一个穿着粉色襦裙,头戴金钗珠环,鬓边斜插一支粉色芍药,精致娇嫩的少女,立在牢房门口。 少女嫌弃地用粉色帕子捂着鼻尖,站立时,身侧随侍的婢女用一块粉色的绸布垫在了她的脚下。 “温渺渺,你是来救我出去的吗?是不是表叔有办法赦免我?” 谢芳菲瞧见少女一阵激动,顾不得一只脚没有穿鞋就整个人蹿了出去,双手紧紧抓住木栅栏。 温渺渺身体往后退了退,粉色的帕子在鼻尖挥了挥,皱着眉挑剔地道:“芳姐姐,你身上的味儿熏到我了,还有你的鞋,能不能拿远点?” 眼前少女娇柔做作,可她的父亲是当朝首辅,的确有做作的资本。 谢芳菲面上一僵,感觉面子挂不住,可还是往后退了退,将鞋扔在地上,挤进了脚里。 做完这一切,她才复又双眼期待地看向温渺渺:“渺渺,我还能出去吗?” “想什么呢,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买凶残害继子,将你救出去?我父亲怕是要被人指着鼻子骂殉私了。” 谢芳菲表情就僵硬住了,甚至连眼角都抽了抽。 她知道温渺渺一向高高在上,自以为是,以消遣别人为乐,可她没有想到,她都被关到牢里了,温渺渺还能来看她笑话。 谢芳菲脸上的热切不再,取而代之的是阴抑:“那你来做什么?看我笑话吗?你可真够恶毒的!” 面对谢芳菲的尖锐,温渺渺不恼也不怒,甚至还安抚地朝她笑了笑。 “芳妹妹,你怎么能将人想得那般坏呢,我还没有那么闲,特意来这肮脏地方看你笑话。虽然我不能救你出去,但我能帮你踩死苏秀儿啊。” “俗话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啊。你是我认识的人中,唯一和苏秀儿有过正面冲突的,我想知道,这苏秀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有什么软胁啊。” 谢芳菲深深看着温渺渺,愣了愣,随即想明白了:“你是为了二殿下?” 温渺渺用粉色帕子拭了拭嘴角,直白地眨着眼睛。 “嗯呢,不然还能是为了你吗?谁叫那苏秀儿要抢我看中的人,我岂能放过她!快说说吧,这牢里实在味重,我没有心情久待的。” 温渺渺说每一句话,都直戳谢芳菲的心,让谢芳菲恨不得将温渺渺的嘴巴撕烂。 可想到温渺渺是温辅首的女儿,有温渺渺对付苏秀儿,苏秀儿自有苦吃,又将那翻滚的怒意压下去了。 温渺渺可是京中出了名的大小姐脾气,这次苏秀儿一个村姑可不是死定了。 一个村姑还妄想占有两位皇子,简直不自量力! 谢芳菲说:“苏秀儿野蛮人,力气比寻常男子还大,狡猾爱多管闲事,得理不饶人。但她很在乎她那捡来的杂种,想对付苏秀儿,可以从那杂种入手。” 温渺渺认真听着,虚心请教:“比如呢……” 皇宫。 宫灯将宫殿照亮得犹如白昼。 白日苏秀儿才敲着锣将谢芳菲送进京兆尹牢房,这会,皇上就已经知道消息。 皇上身体往后靠,将手上奏折扔在了御案上,嘴角勾起笑。 “真是个鬼灵精,就没有她想不到,办不成的事,这下那王忠有的头痛了。朕记得,那谢朝和温栖梧是表亲关系吧。那谢家和温家可有动静?” 福德禄微躬着身体,附和地笑了笑:“苏姑娘这敢作敢为的性子,有长公主当年的风范。根据消息那谢家和温家都没有动静。主要是苏姑娘太会煽动百姓情绪。这时候若是谢家和温家再插手,少不得要惹一身骚。” “哼!算他们这次识相。秀儿果然是朕的亲外甥女,办事就是得朕心,不像那两个臭小子。”皇上听福德禄吹棒,越加高兴,单方面把苏秀儿优秀的原因,都加在了自己身上。 已经到了用晚膳就寝的时候,皇上起身,福德禄在面前开路,一面询问:“皇上,今儿还是去倚兰宫?” 皇上点了点头。 这宫中也只有两位娘娘,除了皇后就是淑贵妃。 皇上除了初一、十五去皇后宫中,其余时间都是在淑贵妃的倚兰宫。 这样的独宠,从淑宫妃进宫,已经连续了十七年。 倚兰宫。 淑贵妃坐在铜镜前,将头上的钗环全都取掉,又擦掉脂胭口脂。 心腹宫女从殿外匆匆跑进来禀告:“娘娘,皇上马上到了!” 淑贵妃朝那宫女挥了挥手,示意退下,自己往榻上走去,走到半途中看到一直坐在桌子旁捧着诗籍目不转睛的苏影珩,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没有忍住脾气,一把将那诗籍抽出来,重重扔在桌子上。 “看看看,天天捧着本破书看,你看再多也不会被封为太子。本宫在这为你的婚事都操碎心了,你就当真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苏影珩满是书生气地揉了揉眼睛,抬头不耐烦地看了眼淑贵妃。 “娘,儿臣觉得那苏姑娘极好,聪明貌美,还是父皇恩人的女儿。父恩子还,这很合符常理!” 苏影珩不说还好,他这样一说,淑贵妃气更不打一处来。 她实在没有忍住,修长食指戳了戳苏影珩的脑袋。 “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没有出息的东西,大皇子那边巴不得你能高高兴兴就把那村姑给娶了。” “那村姑要背景没有背景,要银钱没有银钱,她嫁给你,能给你带来什么?能对你有什么助力?反而还会连累你,成为被人耻笑的污点。” 第91章 两个弟媳,两种态度 “可苏姑娘的养子是武平侯嫡孙!”苏影珩不服。 淑贵妃冷笑:“就一个武平侯府算得了什么?只是养了那武平侯嫡孙一场,又不是真成了武平侯府小姐,难道武平侯会为了她,将宝押在你的身上吗?” 从理性的角度分析,的确不会。 苏影珩想要争辩,可向来只读圣贤书的他,根本不擅长说谎,于是他道:“为何一定要争?兄友弟恭难道不好吗?子曰,家和万事兴!” “闭嘴!”淑贵妃用双手捂住耳朵。 她只要一听儿子说子曰就头痛。 她一直想不明白,像她这样努力的人,为何会生出知乎者也的傻儿子。 如果可以,她想将儿子重新塞回肚子里。 “贵妃,皇上快到了!” 就在淑贵妃忍不住要再次发火的时候,身侧大宫女提醒了一句。 淑贵妃只好忍着脾气,假装病歪歪地躺在了榻上。 也就是淑贵妃前朝刚躺上下,后脚皇上就踏进了殿门。 “哎哟,哎哟……” 淑贵妃皱着眉,手指抚着额头,难受地轻轻叫唤。 皇上见状,快上前,坐到榻边握住淑贵妃的手,伸手去探她额头,入手体温正常并没有发烫,他又探了探自己额头。 “没有发热,爱妃哪里不适!” 淑贵妃摇了摇头,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臣妾见过皇上!臣妾无事!” “无事岂会痛地叫唤?”皇上捏碧玺佛珠的手一紧,沉声吩咐:“福德禄,去请御医。” 福德?正要应声,淑贵妃身边的大宫女就心一横,跪在了皇上面前。 “皇上恕罪,娘娘主要是忧虑忧的。自从您给二皇子定下了婚姻,娘娘就日日焦心,这些日子一直吃不好睡不好,娘娘都不许奴婢们告诉您!” 皇上原本还满是温柔的脸庞立即绷紧,眼含冷意地抬起腿狠狠踹在那宫女身上:“那你胆子挺大,不许告诉朕,你还说!” 那大宫女被踢了个倒仰,立即又跪回来,低垂着脑袋,全身发抖不敢说话。 淑贵妃感觉到了来自皇上身上的怒意,眸色微动,娇娇弱弱拉住皇上的胳膊。 “皇上,你别怪玉铭,玉铭也是关心臣妾,臣妾忧思珩儿的婚事,不是看不上那苏姑娘。” “那苏姑娘虽然和离过,又出身乡野,但臣妾很喜欢她那大无畏的性格,而且她娘还是您的恩人,那就是臣妾的恩人。” “臣妾就是忧思苏姑娘的性格和珩儿不合,你看珩儿每日捧着书本,就是个闷葫芦,出口闭口子曰,臣妾怕他们成亲每日吵架,会成怨偶!” 只是短短一句话,淑贵妃就已经感觉到皇上对苏秀儿不简单。 原本她想要直接闹的,这时也改变策略。 皇上对淑贵妃一向独宠,也从不对淑贵妃发脾气,皇上闻言身上的戾气果然有所减少。 他抬起淑贵妃的脸,恨铁不成钢地睨了眼无辜的苏影珩。 “这孽障的确配不上秀儿。不过你也不需要忧思,秀儿还不一定能看得上他。而且夫妻相处需要磨合,秀儿那般聪慧,说不定这孽障会为了秀儿做出改变。” 苏影珩张了张唇,刚想说,他觉得和苏秀儿相处没有问题,就见他娘偷偷狠剜了他一眼,顿时,他就闭上了嘴。 淑贵妃皱了下眉,非常不赞同皇上的说法。 一个和离过的乡野妇人,她儿子乃是皇子怎么可能配不上? 可越是这样,她就越感觉苏秀儿在皇上心中位置极高,同时心中生出浓浓危机感。 她敛了敛眼眸,知道要皇上立即改口取消儿子与那乡野妇人的婚姻是不可能了,只是能徐徐图之。 淑贵妃笑容勉强:“皇上说的是,听皇上这么一说,臣妾心里舒坦多了。不过臣妾听说,今日那苏姑娘敲着锣将那武平侯世子夫人送进京兆尹衙门了,这性子可真……利落。” 淑贵妃言下之意是想说苏秀儿闹腾不安分,结果皇上一点也没有听出来,想当然地听成是对苏秀儿的赞美。 他喜滋滋地拍了一下大腿,肯定道:“是啊,敢爱敢恨,恨怨分明,还特护短,很是不错!” 淑贵妃表情就是一僵。 福德?倒是听出来了,嘴角忍不住漫出笑,把头埋得更低。 皇上是明君,却也有缺点,他在两个人面前没有底线,一是长公主,二是淑贵妃。 这些年,皇上对淑贵妃可谓言听计从。 今日在苏姑娘这件事上,还是第一次没有顺着淑贵妃心意。 “来人,摆膳。”皇上起身,淑贵妃心中纵使不悦,还是跟着皇上一起从榻上下来,但她依旧娇娇柔柔一张脸从另一方面弥补,撒娇道:“皇上,臣妾今晚上想出宫看夜景,您陪臣妾好不好?” “方才还不舒服。” “这不是听您劝解,又舒服了么?您倒是说要不要带臣妾去?您再不同意,臣妾可是要生气了。”淑贵妃背过身去。 皇上捏着淑贵妃的手背,眸中带笑,毫无底线:“好,朕带你出宫。” 用过晚膳,将将放下玉筷,正要起身更衣,福德?就收到了春桃让递进宫的消息——长公主已在鲜豚居。 福德?不敢怠慢连将消息传告给了皇上。 凤翊宫。 皇后在庭院中刚耍了套枪法,身侧大宫女就上前接过长枪、递来锦帕,禀报道:“皇后,倚兰宫那边传来消息,淑贵妃按捺不住,和皇上提退婚一事了,不过皇上没有同意。” 皇上用锦帕将额前汗渍擦去,一张鹅蛋脸上闪过意外:“哦?难得皇上没有答应,她怕是闹起来了吧。” 大宫女瞧不上的撇撇嘴:“可不是,闹着皇上带她出宫看夜景呢。妃嫔不得无故出宫,她倒好。三五两日想出就出。” 皇后凤眸闪过一丝失落,没有接话,大宫女接着说:“皇后,连淑贵妃想退婚都退不成。万一那苏姑娘真选了咱们殿下该怎么办?” “那就娶,一个不惧权势,敢敲登闻鼓的女子,这禀性自是不会差。” “可是她把那武平侯世子夫人送进京兆尹衙门了,怕是已经得罪温首辅!”大宫女皱着眉。 皇后冷哼一声,重新拿起长枪,一个飞跃横扫而出,挑、刺、劈,每个动作干净利落。 她气息平稳地回答:“那又如何,这天下又不姓温,难道那谢芳菲雇凶杀子,不该罚?” 第92章 把皇上打成猪头 大宫女白娟站在一旁,分析说道。 “的确该罚,可这件事不该由苏姑娘捅出来,毕竟有多大能力办多大的事。苏姑娘无依无靠,刚到京城,贸然出头,这就是在打贵族的脸,怕是贵族圈已经有许多人看她不顺眼了。” 皇后舞动着长枪笑了:“自古想要登高位,哪有那么容易,这就当作是对她的考验吧!” “您说得对!”白娟觉得自家主子说得有道理,这皇子妃乃至太子妃不是谁随随便便就能当的。 这边,皇后和身边大宫女在分析苏秀儿,那边皇上已经得知苏添娇已经在鲜豚居的消息。 这时皇上刚换完便服,一袭玄黑镶金线的袍子,身材保养得当,没有中年发福的他,看起来沉稳内敛,一举一动都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 可就是这样一个通身透着不凡的男人,在得知苏添娇消息时彻底失了态,手中始终握着的碧玺佛珠啪的一声落在地上,人也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双眼呆愣着,在心里默默消化着这个消息。 “皇上,臣妾换好衣服了,您换好了吗?” 淑贵妃刚换了袭紫色绣撒金牡丹的襦裙,重新梳整了妆容。 她对自己今日这身妆扮特别满意,正盼着给皇上看,等了半日也没有见皇上从山水画就的屏风后面出来,于是走到了屏风前,满是羞怯地问。 话落没有回应,她便提着裙角走了进去,顿时看到皇上失神地坐在地上,吓得用手捂住嘴巴,然后关心地上前去扶:“皇上,您这是怎么了?” “朕无事,哈哈,她回来了,爱妃她回来了!”皇上任由淑贵妃扶着,起身后没有忍住大笑起来:“福德?,走,我们出宫!” 说罢,带着福德?直接往大殿外走去。 “皇上,您等等臣妾啊!”淑贵妃不明白皇上这又惊又喜的究竟是因为什么,只知道自己被丢下了,连拎着裙角跌跌撞撞追上去。 皇上看到跟上来的淑贵妃皱紧眉头,停下脚步,直接说道:“朕还有要紧事情,不与你一道出宫了。你自己出宫看夜景,或者改日朕再陪你去。” “皇上!到底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它比臣妾还重要吗?”淑贵妃不甘地跺了跺脚。 皇上头也没有回,这会人却是已经到了殿门口。 淑贵妃一向仗着皇上的宠爱任性习惯了,哪怕对方是皇上,她也没少耍小性子。 皇上这会突然爽约,加上方才算是间接拒绝了她要退婚的请求,两者相加,她的不满就到达了顶点,再口时就有些口不择言。 “皇上,臣妾就要你今晚陪着看夜景,你要是走了,就再也别来理臣妾了。皇上!” 淑贵妃的声音是传出去了,可皇上依旧没有回头。 淑贵妃气得跌坐在软榻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玉铭小心翼翼给淑贵妃倒了杯茶,递到淑贵妃的手里,劝说道。 “娘娘,您消消气,只是皇上毕竟是皇上,您刚刚让他以后别来找您,万一他当真了怎么办?” “怎么可能!”淑贵妃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啜了一口热茶。 热茶下肚,整个人的心肺都暖了起来,气也消了一半,又有心情欣赏自己新换的衣裙和新染的丹蔻,她得意地挑眉。 “哪次本宫耍小性子不是皇上先来哄本宫?当初也是他求着本宫入宫的。” “他已经越过本宫将珩儿的婚事许出去了,这次还扔下本宫独自出宫。再不给他点颜色看看,本宫以后在他的心里怎么可能还有地位?” “你派个人去跟着,看看皇上出宫到底是去了哪里,皇上刚刚口中那个“她”又到底是谁?” 玉铭瞧自家主子如此胸有成竹,想了想觉得确实是这个道理。 毕竟满大盛谁人不知,自家主子是皇上的心头宠。 “奴婢这就去。”玉铭应着,又问:“那您还宫吗?” “出!本宫要去温府一趟。”淑贵妃眸眸中暗藏春意,脸颊微红,理了理衣襟。 福德?跟在匆匆往前走的皇上身侧,往身后看了一眼。 淑贵妃的话他是听到了,原本以为皇上会像以前一样,马上转身回去哄淑贵妃,没想到皇上根本没有理会。 现在看到皇上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就生出了几分不真实感。 “皇上,您真的不管淑贵妃了?” “让人去库房,挑些好东西送过去,就当是朕今晚失约的赔偿。”皇上依旧脚步不停,没有半点反悔的迹象。 福德?见皇上语气这么坚定,便再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心中有种出了一口气,畅快的感觉。 以前淑贵妃没少仗着皇上的宠爱胡作非为,而且明知道皇上不喜欢温首辅,还和温首辅走得极近。 方才淑贵妃一闹,他还以为皇上会推迟去见长公主呢。 现在看来,长公主回来了真好,一物降一物,总算是能治住淑贵妃了。 月明星稀,风从窗外吹了进来。 方才席上,苏添娇多喝了几杯酒,便先回房睡觉了,等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发现床前正蹲着一个怪物。 那怪物背着光好像两眼泛绿,嘴角还流着口水,正准备找准时机,一口将她吞下。 顿时苏添娇的酒就醒了大半,她抬起手一拳朝着那怪物打了过去,那怪物发出一声惨叫。 “哎哟,皇长姐是我,我是阿渊啊!” 那怪物的声音莫名有些熟悉! 苏添娇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借着从窗外照进来的月光看去,发现这是一只有着她熟悉声音的怪物。 “哪里来的怪物,敢冒充我弟弟。”苏添娇手下没有留情,朝着那怪物再次一套拳打脚踢。 怪物真的很温和,无论她如何踢打都都是闪躲,也不还手。 直至她手打酸,房间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苏秀儿、福德?手里提着的灯笼将房间照亮,她才发现眼前这怪物不是有着她弟弟的声音,就是她弟弟本人。 皇上后背插着把扇子,两只眼睛被打成熊猫眼,蹲在床头背着光,也不怪喝醉酒晕乎乎的苏添把他看成怪物。 “哎哟,我滴娘诶,皇上您还好吗?” 瞧见鼻青脸肿的皇上,福德?吓得魂都掉了,双手无处安放的连忙上前将被打得晕头转向,连站都站不稳的皇上扶住。 一刻多钟前,皇上带着福德?到了鲜豚居,这时苏添娇已经喝醉回房间睡觉。 苏秀儿提出要将苏添娇叫醒,是皇上拒绝了,坚持要独自一人来找苏添娇,结果就变成了眼前这副局面。 苏秀儿盯着皇上那张惨不忍睹的脸,比福德?受到的惊吓还要大。 她在哪?她看到了什么?这都不是真的! 她娘把皇上打了,这是要诛九族的事情,即便她娘对皇上再有恩,怕也不足以抵消吧! 苏秀儿双腿发软,随即指向窗外:“快看,有怪物!” “哪有怪物?”福德?、皇上、苏添娇下意识转头看去。 说那时苏秀儿动作真的极快。 她扔下手里的灯笼,一把扛起苏添娇出了房门,然后将房间门啪的一声从外面关上,用双手用力握着门把手,转头一脸焦虑地对她娘道。 “娘,我守着门,您快跑吧,等您跑了,我再跑。” 第93章 她娘自曝了,早晚被坑死 体内残留的酒精还没有完全散发,苏添娇晃了晃脑袋,白嫩的手指抚着额头,眼里尽是迷茫:“我们为何要跑?” “我滴个亲娘,您都把皇上打成猪头了,您就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吗?”苏秀儿是真的快要崩溃了,她娘怎么能不靠谱到这个份上。 是不是喝酒喝傻了。 都怪她,没有早点让她娘将酒戒了,才会惹下这蹋天大祸。 这个时候福德?已经在房间内拍门,门板被拍的震动。 苏秀儿越加着急,声音里都带着祈求:“娘,您快走吧,算女儿求求您了。” 苏添娇瞧着苏秀儿那认真的模样,终于明白意思,蓦地就笑了。 她摇晃着,潇洒地挥了挥衣袖。 “囡囡啊,没有关系,有娘在不用怕,娘以前也总打那小王八蛋,你把门让开,看小王八蛋不敢打我!” 说着,就摇晃着身体过来扒拉苏秀儿,刚走近,没有忍住,打了一个酒嗝。 酒味有点重! “娘啊,您真以为自己是长公主啊?吹牛吹上瘾了是吧!”老天爷,谁来救救她,苏秀儿这会是真的恨自己没分身,否则就一个抵门,一个将自己娘扛走。 “娘本来就是长公主,吹什么牛,你让开,让那小王八蛋出来,我还没有找他算账呢,敢将我女儿许给他家小子,我看他是皮痒!”苏添娇再次晃了晃脑袋,酒气上头脸红的厉害。 都说喝醉酒会飘,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是老子天下第一,这会苏秀儿算是深有体会了。 她着急的看了看房门,又看了看她娘,也不敢大声叫人,就怕这一叫将酒楼内堂的禁卫引来。 最后没有办法,心一横放开门把手,就打算一把扛起她娘继续逃跑。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她娘躲开了,而禁军统领周昌这会听到声响,已经从酒楼内堂来到了后宅,房间门也在这时已经被福德?从里面打开。 逃跑计划夭折! 大姑娘能伸能屈,苏秀儿立即举起双手,露出一口洁白牙齿对周昌笑了笑:“周统领,误会!” 说着保持双手举起来的动作,转身看向捂着一只眼睛从房间里走出来的皇上,笑容加深,看起来更加人畜无害。 “皇上,这都是误会,哈哈,刚刚您和福公公看到怪物了吗?您身上的伤就是怪物打的。这该死的怪物!我跑出来想把它抓住来着,没有想到,还是让它跑了,呵呵……” 苏秀儿前后摇晃着手臂,感觉自己脸都快要笑僵了。 她也知道自己这瞎话编的假,纯属硬着头皮生编。 可怪物打的皇上,总比她娘打的要好。 没有人相信没有关系,她咬死了,总能给个轻判。 “娘,您也看到那怪物了是吧,那怪物长着两只触角,四双手,挺可怕的,对不对?” 苏秀儿用胳膊肘撞了撞她娘,试图让她娘帮着一起说话。 她想她娘真是喝糊涂了,她娘温柔的拍了下她的脑袋,竟否认了她的话。 “囡囡,你瞎说什么,怎么能说你娘是怪物,简直大孽不道!” 娘自曝了! 苏秀儿翻了个白眼,强撑着没有晕倒,心想没有关系,只要她娘没有再当众殴打皇上,她就还能再抢救。 结果就看到她娘撸起了袖子,朝着皇上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想拉都拉不住。 “小王八蛋,不是让你立即滚来见我?怎么来的这么慢?皮痒了?作局逼我回京,还让我儿子嫁给你儿子。让你长得丑,想得美!” 苏添娇高高举起手,然后落在皇上的手臂、背上,看着打得没有之前鼻青脸肿那样下狠手了,但也是真真实实的打在了身上。 “你滴个亲娘啊,您是真难救,现在好了,一起死!” 苏秀儿看愣了眼,脑袋一短路,一口气堵在胸口没有上来,身体一软往一侧倒去,这一次是真的晕了过去。 “苏姑娘!”周昌认出了苏添娇,整个人还沉寂在震惊状态,同样也傻愣愣的看着长公主爆打皇上,还没有等他缓过神来,苏秀儿先晕了,他本能的伸手抱住了长公主的女儿。 这苏姑娘是长公主的女儿啊! 周昌身体都在颤抖。 苏添娇打到一半,余光瞧见苏秀儿晕倒,连得暂时停住手。 她才迈开腿,就见刚刚一直站着,傻乎乎任由她打的人,双膝一弯跪倒在自己面前,双手紧紧腿住她的大腿。 “阿姐,你真的回来了,你没有死,太好了,呜呜呜……” 受万人敬仰,掌握生杀大权的皇上,哭得像是个孩子。 苏添娇顿住脚步,看着面前抱着她双腿痛哭的男人,一下子感觉她与弟弟的感情拉得极近。 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每次弟弟和别的皇子比武输了,或是被父皇责骂了,就会像是现在这样委屈抱着她的腿哭。 等大了一些,父皇去世,登上了那人人想要的位置,在朝堂上受了朝臣们的排挤,也会这样抱着她的腿哭。 没有出息。 可这就是她最亲爱的弟弟。 “起来,你现在是皇上,成何提统,还有外人在!”苏添娇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身上那股慵懒、潇洒也消失不见,只剩下真情流动。 “我不起来,阿姐你再打打我,这样才感觉真实。阿渊要做你一辈子的仆人,你忘记了?” 皇上摇了摇头,绝魅漆黑的眼眸中燃烧着深深依赖与执着,说完再抬头看向周昌时,又是寒意四射的阴绝。 “阿姐不怕被人看到,他听不见,也看不到!” 随着皇上话音响起,周昌感觉有一点无形的大手扼住了自己的脖子。 此时的皇上真的好可怕,他真的感觉自己若是稍稍做的不好,明早可能就会身首异处。 他咽了咽口水,抱着苏秀儿默默垂下了头,又默默转身。 苏添娇将皇上的威胁看在眼里,伸手想要摸一摸皇上脑袋,但想到皇上已经是三十多岁,不是曾经那个十五岁的少年,就改为弹了下皇上脑门。 敢弹皇上脑门,敢保证,全天下只有苏添娇。 “先起来,威胁臣下,阿姐之前怎么教你的?” “我记得,要仁政嘛!”皇上欢喜的摸着自己被弹的脑门,就像是被得到认可的小狗,听话的站了起来,然后气压极强的,威胁的扫向周昌背影。 “周昌,朕可有对你不仁政,苛刻你,剥削你?” 第94章 皇位爱谁坐谁坐 周昌整个身体都在紧绷状态,回想一下,皇上每个月总有那么几日因思念长公主气压极低。 动不动发怒打人板子,再者就是淑贵妃的无理要求让他们去执行。 好像确实有苛刻,有剥削。 但如实说出来? 不。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周昌的声音卡到了嗓子里,既有对皇上威胁的惧,又有见到长公主后无法平息的激动。 啊哈哈,全朝堂,他应该是二十年后,第一个见到长公主的大臣。 这么一想,他开口回话时就少了几分怨念:“回长公主,皇上是仁君,从不发脾气。” 苏添娇信吗,狗都不信。 但看周昌这么配合,她也没有再刻意揭穿。 隐居桃林村多年,不管朝中事,但能看到百姓大多安居乐业,可见她这个弟弟皇上做的合格。 “阿姐,你听到了吧,朕从不发脾气。”皇上一张成熟的脸上散发着孩子气,双眼亮晶晶求表扬地看向苏添娇,完全两张面孔自由切换。 苏添娇伸了个懒腰,不吝啬地竖起大拇指:“嗯,我们家的阿渊最棒了!” 皇上乐呵呵傻笑,像是被撸顺毛的狗,勾起的嘴角,一直没放下来过。 福德?在旁边瞧得新奇,他都开始自我怀疑,眼前这个处处讨好,乖得像孩子似的男人,究竟还是不是他家喜怒无常,难以伺候的主子了。 以前皇上宠着淑贵妃,但也时刻保持着帝王的威仪,哪像现在,完全没有自我。 长公主真是神奇啊! 这么想着,福德?不由对苏添娇更加尊重。 他更是主动跑过去查看苏秀儿的情况,发现苏秀儿是暂时晕过去后,就安排周昌将苏秀儿送回房间,自己则是前后张罗。 “皇上、长公主您们去屋内叙旧吧,奴才去找夏荷姑姑要点膏药。” 因皇上和长公主要叙旧,夏荷以及魏芳芳、许小蛾他们一众人等就全都被赶到了酒楼大堂。 现在这整个后院内宅静悄悄的。 这也是为何苏秀儿他们方才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没有人出来察看的原因。 药膏很快被拿来,苏添娇站着替皇上涂药,皇上生怕一眨眼睛自己阿姐又不见了,所以一直仰着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脸上溢出不属于这个年纪这个身份的傻气。 “阿姐,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怕是假的,再一眨眼,你又不见了。要不你再打打我?”皇上伸着脖子,把脸往苏添娇面前凑。 苏添娇满眼嫌弃,又满是心痛,上药时指节故意在那淤青处用力按了按:“行了,别发疯,注意你是大盛的天子。” “不。”皇上像是病得不轻似的,猛地摇头。 “在你面前,我永远只是阿渊。什么狗屁天子,没有阿姐,我根本不稀罕。如果阿姐想要,我现在就可以退位。要不阿姐,你当吧,你当了就跑不掉了,我也不会找不到阿姐了。” 说着,皇上觉得这个主意非常可行,恨不得现在就拖着苏添娇回皇宫登基。 皇上如猪头般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嫣红,眼波潋滟流转压着一股子兴奋。 这家伙是来真的,他是恨不得立即卸下皇位这道枷锁。 苏添娇捏紧衣袖,如蔷薇般绝艳的唇瓣轻抿,长睫垂下掩住痛苦和嘲弄。 她与弟弟都不在乎那把皇位,偏偏有人替他们在意,甚至不惜对自己的至亲动手。 能伤自己的永远不是敌人的利箭,而是裹着蜜糖来自至亲的温柔刀。 她抬手就重重在皇上脑袋上一敲,柳腰妩媚地一扭,懒洋洋躺靠椅子上,嗤笑道。 “想得到是挺美,那皇位谁爱坐谁坐,反正别想推给我。” 行吧! 皇上情绪低迷。 想当初阿姐大败燕北,诛杀国贼,朝堂逐渐稳定,阿姐声望最高时,他是真心想要让位。 可那时也同现在一样,阿姐嫌麻烦不愿意接手,还将他暴打了一顿。 可这皇位他也是不稀罕的,一阵玩闹过后,想到那些不开心的事情,皇上心情依旧低落地开口:“阿姐,你当初为何要突然离开?” 苏添娇伸了个懒腰,习惯性去摸腰间的酒葫芦,一摸落空,才想起睡觉的时候给解开了,烦躁地皱了皱眉,抬手就又给了皇上一个爆栗。 “怎么?天下这般大,还不允许你阿姐去看看了?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需要阿姐保驾护航照顾你一辈子吗?狼崽子是该时候离开狼母亲独立了!” 皇上被打得没有脾气,缩着脑袋,心中纵使有再多的疑惑,这会也不敢再出声询问了,只是一刻也舍不得的,笑嘻嘻盯着他阿姐:“那阿姐,这么多年过去,这天下可看好了?你什么时候回公主府,不走了吧!” 苏添娇想说看过苏秀儿,解决好退婚的事情就走,可瞧见阿弟那像是小狗般被抛弃的眼神,她又不忍心了,只道:“先在京城待一段时间,公主府暂时就不回了。” 皇上长睫毛垂下,掩下眼底阴郁,抬眼如同阳光公子:“那这次阿姐再准备去游历天下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 “嗯!”苏添娇应了一声,突然又想到苏秀儿的和两个侄子婚事,眼角一跳,没有忍住一把揪住皇上耳朵:“阿渊啊,秀儿和两位皇子的婚事你打算什么时候澄清啊?” 皇上配合的身体倾向苏添娇,任由她揪着,笑嘻嘻地解释:“阿姐,惊寒和影珩这两孽障是不优秀,比不上秀儿精明能干,但也还是有那么一点优点的。” “秀儿无论嫁给他们其中任何一个,只要他们敢给秀儿气受,我能把他们吊起来打,这样秀儿就不会在婚事上受委屈。” “你要是实在不满意,我也能帮秀儿重新寻门亲事!” “重新寻一门吧,近亲结亲后辈容易生出傻子!”苏添娇想也不想做出了决定。 这本就是她回到京城的主要目的。 皇上的脸上闪过遗憾:“那就暂时宣布婚期延后吧,他们三个人的婚事还是暂时不澄清。阿姐,我想要秀儿也参加立储争夺,大盛江山的稳固全靠你,你不愿意坐这个位置,或许秀儿感兴趣呢。” “她挺上进了,别把她的路堵死了。” “而且我看那两个混账玩意,在某些方面还真不如秀儿,真把江山交到他们手上,别把江山败了。” 苏添娇瞧着,皇上对两个皇子意见颇深。 自古登上皇位者,谁不是历经磨难?有几人一同竞争,这确实是好事,否则轻而易举就登上了皇位,能力不行,也守不住江山。 女儿被她带到桃林村,从小到大生活在村子里,虽然她有意教导,可不大的地方的确局限了眼界。 竞夺皇位不是目的,如果能借此机会锻炼一二,也行。 “我没有意见!”苏添娇思虑过后同意,随即又道:“改日将那两个孩子带来见见,他们长这么大,我还从未见过。” “好,就怕那些孽障会惹你生气。”皇上应着,见苏添娇同意自己的主意心里很是高兴。 阿姐又认可他了,他就喜欢这种被阿姐认可的感觉。 就希望两个障孽和秀儿快些成长,这样他也才好做甩手掌柜,和阿姐一起去看看这大好河山。 这皇位谁爱坐谁坐! 第95章 自己可以不忠,但希望帝王一定忠 “阿姐,那秀儿可是温贱人的孩子?”想到外甥女那未明的身世,皇上提着颗心,小心地问,同时脸上那委屈藏不住。 “你当初答应和那温贱人在一起,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温贱人就不是良配。” 也就是温栖梧和淑贵妃走得近,他恰好对那淑贵妃有好感,才想方设法将淑贵妃纳进了宫中。 就是想让温栖梧不好过,没有想到那个贱人,还是娶妻生子了。 他对阿姐就未曾有过真心。 苏添娇抚额,又一次提到那些不想回首的过去。 好像每一个重逢的人都要将温栖梧拉出来,给她鞭一次尸。 谁年轻时不荒唐过。 她真的不喜欢温栖梧。 “阿渊,那就是个美丽的误会,我和温栖梧只有那么一丁点苗头,你明白吧,火苗还没彻底燃起来,我就离京了。所以你大可不必因为我讨厌他。不过,我也反应过来了,温栖梧他的确不是良配。以后能不提他和我的关系了吗?” “那秀儿……” “秀儿只是我一个人的女儿!”苏添娇语气笃定,不容置疑。 “阿姐,我知道了!”皇上垂眸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可眼底的阴鸷比之前却是更甚。 皇上脸上的伤已经涂完药,又谈完了正事,皇上却依旧赖在房间不肯离去,他甚至从柜子里抱出被子铺在了床下。 “阿姐,你就让我睡在这吧,我睡觉不打呼,也绝不吵你。我就想再听听你说说,在桃林村这些年的所见所闻。” 当今圣上可怜巴巴求打地铺,这若是让外人知道了,怕是真的要惊掉下巴。 苏添娇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然后提起一脚踹在皇上心窝处,没有留情面将皇上赶了出去。 她倚在门口,瞪着抱着被子可怜兮兮的皇上:“今晚,明早之前,我不想再看到你,否则我明天就离开京城!” 说完转身,啪的一声,干净利落地关上了门。 男女七岁不同席,这傻弟弟儿子都有两个了,还睡姐姐房间,合适吗? 她虽是个寡妇,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议论自己,却不许有人说弟弟的不是。 苏添娇眼中闪过锐利光芒,确定皇上不会再回来之后,才躺回了床上。 “皇上,是摆驾回宫吗?” 福德?小心观察皇上神色,躬着身问。 皇上盯着房间里面窗户上映出来的人影,摇了摇头:“不,朕今晚要在这里守着阿姐,朕怕明早起来,阿姐就又不见了。” 说罢,皇上就在房间外面的石凳上坐下。 福德?只能默默站在身侧。 温府。 凉亭内摆了酒席,淑贵妃端坐在位置上,端起白玉酒杯轻抿了一口,等抬眼时,眼波流转,哀怨丛生:“都怪你,如果你以前再坚定些,本宫也不会入那如牢笼一样的皇宫。” “是微臣对不起娘娘,娘娘怎么怪微臣,微臣都接受,只是喝酒伤身。伤在你身,疼在我心,还是要少喝一些。” 与她对面而坐的男子,身着高贵的紫衣,三十多岁的年纪,举手投足散发着成熟的魅力,只是说出来的话,多少有些油腻。 但淑贵妃显然极吃这一款,她脸颊瞬间染上一抹绯红,伸手过去碰温栖梧放在桌上的手。 温栖梧没有躲也没有闪,只是略微怀念地道:“都怪微臣,因当初与长公主的感情,让皇上厌恶了,否则也能在皇上面前,替娘娘说几句好话。” 淑贵妃的手和温栖梧的手已经碰在一起,她不在意地撇了撇嘴。 “用不着,他虽然是皇上,但逃不过本宫的手掌心,不超两日他一定会来哄我!只是栖梧,本宫真的不想那村姑嫁给珩儿。” 温栖梧满眼计算,一只手抚摸着淑贵妃的白嫩手指,一只手把玩着酒杯:“现在不急,你不乐意,皇后不一定也能乐意,这不是还没有定下她最终嫁给谁么,就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操作。” “嗯!”淑贵妃被温栖梧三言两语哄好了,感叹地环视着风景极好的花园,舍不得离开:“还是栖梧这里安逸,本宫都舍不得走了。” “父亲、贵妃娘娘。” 那边花圃小道旁,将自己打扮得像是一朵粉嫩芙蓉花的温渺渺被两名护卫拦住去路。 她不服气地伸长脖子,往凉亭这边看。 温栖梧与淑贵妃交握的手,就自然地分开了。 淑贵妃理了理发间的步摇,朝温渺渺招了招手,两名护卫见状放行,温渺渺就如蝴蝶般跑过来见礼。 淑贵妃喜爱地握住温渺渺的手,赞美道:“有些日子未见,我家渺渺是越发好看了。” 温渺渺羞怯地低垂着眉眼,不悦的撇着嘴:“谢娘娘夸奖,只是再好看也没有用……娘娘,你真的要让二皇子娶苏秀儿那个村姑吗?她不止是村姑,还是和离过的,一个有过别的男人的女人,二皇子难道心里不会膈应吗?” 淑贵妃拍了拍温渺渺的手,与温栖梧视线相碰,然后放任地说道。 “渺渺,你是知道的,本宫只认你这一个儿媳妇,你想要什么大胆去做,本宫和你父亲,都会为你兜底。但记住,别闹到明面上来!” 淑贵妃这话等同于官方背书,温渺渺立即高兴地快要飞起来,殷勤地给淑贵妃添酒。 等再从温府出来时,淑贵妃已经半醉。 此时已经是夜半三更,街道上一个人影也没有,淑贵妃靠在马车内的软榻上,回想起在温府与温栖梧做过的一切,蓦地开始心虚。 她打了酒嗝,撩起马车帘子问跟在马车旁边的玉铭:“可有消息,皇上出宫后去了哪里?” “回娘娘,是鲜豚居!”玉铭低垂眉眼,如实回答。 淑贵妃便重重甩下了马车帘子,方才的心虚再也半点不见。 她重新靠在软榻上,摸着温栖梧刚刚摸过的手背。 她与温栖梧只是情难自禁,而且只是摸摸手,没有越过雷池最后一步,又没有真的犯错。 如果不是皇上,她和温栖梧早就该是恩爱的一对。 “该死,敢为了一个村姑对本宫失约!” 淑贵妃越想越烦躁,随即坐不住的又撩开马车帘子,对外面的玉铭吩咐:“再探,为何皇上今日情愿丢下本宫,都一定要去鲜豚居,鲜豚居到底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 被宠坏了的妇人,完全将一位帝王当成了自己的私有物。 可以允许自己开小差,却不允许帝王有任何不忠。 第96章 终于相信她娘是长公主 凤翊宫。 皇后已经睡下了,大宫女白娟还是从殿外进来,立在帐前禀报。 “皇后,皇上和淑贵妃都出宫了,但淑贵妃去的温府,皇上去的鲜豚居。淑贵妃回到倚兰宫发了好大的火,把皇上送给她失约赔罪的礼物都砸了,放言皇上若是不立即来认错,她便再也不要理皇上!” “嗯,知道了。”皇后凤眸里的睡意逐渐消失,靠在了翡翠玉枕上,满头青丝铺泻在榻上,有别于白日利落英气,多了几分成熟女人的妩媚。 白娟脸上闪过疑惑,分析说道:“皇上一向极宠爱淑贵妃,为她曾搁置早朝,因她喜欢梅花,这皇宫到处都种满了梅花,究竟是什么原因,让皇上对淑贵妃失约了。难道真是因为那苏秀儿?” 皇后脸上没有波澜起伏,只冷静地道。 “应该不是因为苏姑娘,皇上虽然对待淑贵妃宽容,但不是昏君,那苏姑娘若真是他看中的,他不会许给两位皇子。你派人打探一下,鲜豚居发生了何事。” “不管因为什么,只要他们两人吵架别涉及旁人便是,而且按照以往经验过不了两日,皇上应该就会向淑贵妃低头了。叫凤翊宫的人,这两日都离倚兰宫和养心殿远些。” “是!”白娟应下。 帘子外的人消失,皇后又闭上眼睛重新培养睡意,皇上和贵妃每次爱得要死要活,殃及的总会是周围他们这些无辜的人。 身为皇后,她才不奢望什么帝王爱,她只是希望帝王和宠妃上演恨爱情仇时少波及她,少让她收拾些烂摊子。 这样想着,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天际泛起鱼白,众人还全都在睡梦中,就被一声尖叫给惊醒。 而尖叫的主人,正是昨晚晕过去的苏秀人儿。 苏秀儿口没有漱、脸没洗,还穿着昨天那身衣服站在院子里,指着坐在凳子上,顶着两个黑眼圈的皇上。 “皇上,您怎么还在这里,不会是在等着砍我和我娘的脑袋吧!” 在院子里整整坐了一夜,皇上的身上满是露水,他站起身来。 不行屁股都坐麻了,可在外甥女面前,不能失了威仪,又强撑着站直腰,绷着一张脸,不怒而威地道:“朕为何要砍你和你娘的脑袋!” “我娘……”苏秀儿一双灵动的眼眸转动,刚起了个开头,立即又改了口,仰天大笑,装傻地摇了摇头。 “没有没有,可能是我昨晚做梦了,您没有要砍我娘和我的脑袋。像我娘和我这样的良民,您应该爱护还来不及,怎么会砍呢!” 容貌漂亮的姑娘,眼睛笑成月儿状, 一边讨好地说着,一边倒退着往房间门口走,心里还一边想着小九九。 她才不傻,看皇上口风,没有要降罪的意思,那她就不能太老实了。 不管怎么样,她和她娘汇合再说。 这般想着,苏秀儿人还没有走到苏添娇房间门口,苏添娇已经快一步,将门从里面打开了。 “娘!”苏秀儿跳到苏添娇身侧,抱住苏添娇的胳膊,挤眉弄眼正想说悄悄话。 就见她娘双手环胸,眯起眼眸,像是训土狗一样质问:“皇上,你怎么还在这里?不用上早朝吗?现在离上早朝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还不回宫!” 完了完了,又来,她娘不是酒醒了吗? 苏秀儿暗叫糟糕,就见刚刚和她说话还深不可测,不容冒犯的帝王立即站了起来,脸上堆起和她家土狗差不多的讨好笑容:“朕现在就回宫,你别生气!” 皇上心想,这已经是第二日,他如愿再次见到了阿姐,那昨晚发生的一切就是真的。 皇上说完转身,随之那讨好的笑容瞬间不见,变脸似的一甩袖子,语气霸气而威严:“福德禄,罢驾回宫!” “是!”生生陪着帝王站了一夜的福德禄,将忍不住打出来的哈欠生生收了回去,躬着退走,立即去将话递给守在宅子外的周昌。 皇上两副面孔来回切换丝滑,不卡,不翻车。 他再转身看向苏添娇时,眼神又变成需要保护的小狗,双手垂直在身侧,连爱盘的佛珠也不盘了,眼巴巴地问。 “等上完早朝,处理完公务,我还可以来这鲜豚居吗?” 苏添娇点头:“只要你把政务处理完,我还在京城,你想来,随时都能来,但注意低调。” “好!”皇上喜上眉梢,离开时脚步生风,那模样,像是恨不得生双翅膀飞回宫中,立即把政务处理完再回来。 苏秀儿瞧得一愣又一愣,嘴巴张大能生生吞下一个鸡蛋。 直至皇上带着人彻底消失不见,苏添娇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转身回房间准备睡回笼觉,她才反应过来,从后面一个箭步跟上去。 她双眼在放光:“娘,你跟女儿说说,你到底给皇上下了什么迷魂药了。让他对你言听计从!” 苏添娇踢掉鞋,盘坐在床上,懒散地瞥了眼脸颊红红,求欲爆棚的苏秀儿:“想知道,先给你娘捏个肩膀!” 苏秀儿立即狗腿地上床,熟练地给她娘捏肩,就听她娘浑不在意地说:“我早就说了,我是长公主!” 苏秀儿心脏蓦然一紧,兴奋在血液里沸腾,这会儿的她,是真的相信了她娘的话。 如果她娘不是长公主,皇上怎么可能对她娘言听计从,怎么可能打了皇上,皇上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 没有想到,她竟然是郡主。 早知道她是郡主,就不努力了。 不靠谱的娘,终于靠谱了一回。 她的祖奶奶啊。 “娘,既然您是长公主,那我和两位皇子的婚事都退了吧!” 苏秀儿给苏添娇捏肩,更加卖力。 苏添娇却是被口水呛了一下,有些心虚的道:“没有退,但我和皇上商量好了,暂时不急着成婚,把下个月二十八日成亲,改成无限期延长。” “铺垫一大段,还不是没有退。您可是说过,近亲不能成亲,会生出憨憨儿的。” 很小的时候村子里有一对表哥表妹成亲,她娘就说过这话。 当时她不相信,可来年这对夫妻怀孕生子,生出的孩子少了一只耳朵,长到五六岁说话还吞吞吐吐,脑子有问题,她就对这话坚信不疑了! 苏秀儿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从床上跳下来,垮着张脸。 “哼!还以为您终于靠谱了一回,没想到还是假的,您不吹牛会死吗?你要真是长公主,会连一个婚都退不了?会让你女儿生憨憨儿?” 嗨!这年头讲真话这么难,苏添娇气乐了,一脚朝苏秀儿踹过去,结果苏秀儿孝出强大,躲开了,还得意地道:“您踢不着。” 气得苏添娇,直接扯过身后的枕头扔了过去。 这次苏秀儿接住了,不过苏秀儿力大无穷,接个摔过来的枕头轻轻松松。 苏添娇将枕头又抽回来,垫在脑后,躺在床上悠闲地翘着腿,瞪着苏秀儿。 “你爱信不信,反正暂时不退婚是为了锻炼你。皇上说了,会让你去弘文馆进学,你自己好好准备准备。现在转身,可以滚了!” 第97章 朕有重要事情宣布 苏秀儿瞧着她娘脸色不佳的脸,为了不把她娘气出好歹,还是选择听话地转身出门,并轻手轻脚把门关上。 去弘文馆进学?那是只有皇亲国戚才有资格入学的地方,她根本没敢想,认定她娘又是在吹牛。 对于她娘打了皇上,皇上没有对她娘追责,只有一种可能。 当初她娘对皇上和长公主是救命之恩,而且她娘是皇上求之不得的白月光? 虽然她不想承认,但她娘的确长得很漂亮。 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其他可能了。 “唉!” 娘长得太好看也是一种负担。 苏秀儿重重叹了口气,回房间换了身衣服,照常去酒楼忙碌。 昨日订鲜猪肉的人增多,就需要更加早起。 而且增加人手,扩店一事,也需要尽快安排起来。 当郡主躺平享福? 大概这辈子都没有这种命! 一墙之隔,一道挺拔的身影,也一直默默在关注着一切,哑仆周仆起来得早,人一上年纪就容易没有睡眠。 他弯着腰,默默抱起一堆草料,前往马厩,一道清冷的声音就从身后响了起来。 “周叔,麻烦您给父王去封信,催一催,他到底还有多久才能进京!” 周叔回头比画了个手势。 今日早朝,皇上足足晚到了将近一个时辰,大臣们站的腰酸背痛,好不容易皇上来了,默默地抬头,发现他们一向威严的帝王,竟然顶着一张鼻青眼肿的脸。 等昔日沉稳地帝王不经意抬手,摸到嘴角的淤青时,痛得皱了皱眉,可嘴角却是溢出了笑。 活见了鬼?冷面魔王的帝王笑了! 大臣们纷纷擦眼,等再看去时,帝王唇边的笑意已经消失。 等下了朝,大臣们三三两两往宫门走,忍不住交头接耳。 “你们瞧见圣上脸上的伤了吗?这是谁打的?” “不会是淑贵妃吧?” “我还看到皇上笑了!除了淑贵妃还会有谁?” “这淑贵妃真是恃宠而娇,以前也就是怂恿皇上不早朝,现在还和皇上对打,偏偏皇上还将这当成是乐趣,真是成何提统!” 大臣们纷纷叹气摇头。 一袭朱红色官服的温栖梧,跟随着队伍也往宫门口走。 他只听,没有参与到议论,在听到淑贵妃和皇上对打时,哂笑着摇了摇头。 当初那身材孱弱的少年长大了,看似能扛起大盛江山,可骨子里还是小家子气。 为了一个女人情绪大起大落,只专注儿女情长如何能就大事? 想到淑贵妃昨夜从他府里离开,那副不情不愿的模样。 他更是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眼湛蓝的天空,心中惋惜。 苏鸾凤,这就是你一手培养起来的帝王啊,你若是看到他这副模样,大概会失望吧! 倚兰宫。 消息传回来的时候,盛装打扮的淑贵妃没有忍住,又一连砸了好些个名贵青花瓷瓶才堪堪消了气。 她张牙舞爪,哪有半分在皇上面前的温良:“凭什么?又不是本宫打的,凭什么让本宫背祸!” 玉铭与其他在殿里伺候的宫女都巧妙躲避着,不让自己被碎瓷片溅到。 见淑贵妃发泄完了,玉铭才重新走近劝道:“娘娘,大家能这么想,那是证明皇上心里只有您,勉强也算好事。” “而且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皇上和长公主的恩人,那苏秀儿的娘,苏寡妇来了。皇上昨晚对您失约,就是去见的那苏寡妇了,皇上脸上的伤大概也是在鲜豚居弄的。” “您这个时候再生气不理皇上,万一皇上被那苏寡妇哄走了如何是好?” “她一个寡妇也配?”淑贵妃嗤笑,抚了抚头上的步摇,想了想,最终还是不放心,骄傲地问:“探子可有看清楚,那个苏寡妇长得如何?” 玉铭垂着眸,害怕被迁怒的小声回道:“娘娘……那苏寡妇风韵犹存,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 “混账,她一个寡妇也配?”淑贵妃咬牙,一口否决。 玉铭不敢接话。 愤怒过后,淑贵妃喘着粗气,胸口上下起伏地道:“本宫就不相信,她一个寡妇再好看,能好过看本宫?本宫可是大盛第一美人!如若不然,皇上当初也不会求着本宫入宫了。” “而那苏寡妇,如果皇上真在意她,当初就会纳她入宫,又岂会让她成了寡妇?只要本宫出现,勾勾手指头就让皇上回心转意,不过本宫不在乎!” “本宫说了,皇上不认错,就再也别来理本宫。玉铭,走,去御花园看白玉兰!” 御花园的白玉兰花圃是皇上下朝必经之路,淑贵妃分明不是去看花,而是去堵皇上的。 玉铭知道自信的淑贵妃,到底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 御花园楼亭水榭,奇花异景多不胜数,尤其是各种各样的花圃,经过花匠精心培育开的艳丽,那大片大片的白玉兰清香扑鼻,在大多颜色艳丽的花朵当中就是最清新的存在。 淑贵妃让人捧着风筝到的时候,皇后正坐在花圃旁画画。 “她怎么在?” 淑贵妃往前走的脚步顿时停住,精心画过的柳眉不满地皱起。 玉铭看了一眼:“大概也是听到皇上昨晚留宿苏寡妇那里坐不住了!” 淑贵妃冷哼一声,用手指捂着半边唇笑了。 “这些年在宫中被本宫打压得抬不起头来,深居简出的,本宫还以为她当真不在乎了,原来都是做戏啊。也是,本来皇上也只是初一十五去她宫中,再来个人平分,她怕是连初一十五也占不到了。” “走,过去!” 淑贵妃得意地看了眼玉铭。 “皇后,淑贵妃过来了!”白娟低声禀报。 宣纸上,一片白玉兰花圃被画得栩栩如生,随着白娟的话落,最后一朵白玉兰在皇后手中完成。 她搁下画笔,无悲无喜,只是淡淡道:“收了吧!” “皇后这是讨厌妹妹吗?妹妹刚来,就要走?”淑贵妃接过玉铭刚摘下来的白玉兰把玩,目光落在那画好的白玉兰画作上。 在一个小宫女收拾画具时,她轻轻勾脚,使那小宫女扑倒,刚好摔在那副画作上。 顿时那漂亮的画作不止碎了,还脏了。 “哟,怎么这般不小心,将皇后姐姐的画都坏了,真是该死!”淑贵妃啧啧两声,幸灾乐祸。 “皇后娘娘饶命!”那小宫女吓得跪倒在地上,连求饶,心里知道是淑贵妃使坏也不敢说,深知说出来死得会更快。 “这又是在闹什么?”皇上带着福德?以及身后侍从路过,停下脚步。 一群人立即行礼,玉铭首先禀告,将小宫女损坏皇后画作一事说了。 淑贵妃将白玉兰簪在自己发间,盈盈看向皇上:“皇上您劝劝皇后姐姐吧,一幅画坏了再画便是,别吓坏了这位小丫头,她也是不小心的。” 贼喊捉贼! 白娟气得想要理论,被皇后扯了一把。 每次只要淑贵妃说什么皇上都会信,她已经习惯到麻木。 皇后无悲无喜,屈膝行礼:“皇上,贵妃妹妹说的是,本宫必不会处罚紫溪,臣妾就先告退了!” “慢着!”皇上出声。 皇后闭了闭眼,心想狗皇帝又要责怪她苛刻宫女了,她已经做好皇上偏帮偏信,眼盲心瞎的准备,结果就听狗皇帝淡淡道。 “皇后、淑贵妃,你们二人在正好,朕正好通知你们。惊寒、影珩与苏秀儿婚事延期,婚期不定,迎娶苏秀儿的人选也不定。苏秀儿过几日会正式入弘文馆学习,等她通过年未岁考,朕有重要事情宣布!” 弘文馆不面向普通官民,仅招收三类人。 皇子与亲王世子、功臣勋贵之女,大后、皇后的亲族子女。 第98章 皇后发现苏添娇身份 苏秀儿一个杀猪女何德何能? 淑贵妃想到苏秀儿与自己儿子的婚事还未解除便心中不适。 她努力想控制脾气,可还是没有完全控制住。 淑贵妃高傲扬着下巴,直白地道。 “皇上,以苏秀儿的身份怕是不妥!” “为何不妥?”皇上冷眼看了过来。 淑贵妃一窒,其实已经感觉到皇上不高兴,可她自诩在皇上心中地位不一般,便继续梗着脖子,高傲地道。 “苏秀儿是杀猪女,还是开酒楼的商贾,臣妾怕其他宗室勋贵会不满。” 说到最后,淑贵妃到底还是将其他人一同拉了进来。 她明显感觉到,皇上今日对待她态度冷淡了些,到底心中还是有所畏惧。 不是对皇上这个人的畏,而是对皇权的畏。 淑贵妃所说根本不在皇上考虑范围,他冷哼一声,出口是绝对不容置喙。 “苏秀儿母亲是长公主和朕的恩人,苏秀儿是准皇子妃,一个弘文馆如何入不得?整个弘文馆都是朕的!杀猪女?商贾?谁敢说半个不字,朕砍了谁的脑袋。” 淑贵妃骤然一惊,身体晃了晃。 皇上竟然要为苏秀儿杀人? 莫非疯了! 淑贵妃像是吞了根,心里难受的厉害。 以前皇上只会为了她,不顾礼法,不顾一切,今日却是为了苏秀儿。 “好了,散了吧,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皇上只是宣布,不是要跟谁商量。 他雷厉风行的说完,一甩袖子,双手负在身后便抬腿离去。 好忙,烦躁,还有好多公务要处理。 要快些处理完,才能尽快出宫去看望阿姐。 “娘娘,皇上就这么走了?都没和您单独说话。” 玉铭站在淑贵妃的身侧,目瞪口呆的道。 淑贵妃还没有完全消化完,皇上将许给她一个人的特权,分给别人。 这会听到玉铭的话,抬眼只瞥见皇上匆匆离去的背影,才惊觉皇上真没有哄她。 离她昨晚放话生气,已经足足过去将近六个半时辰! 淑贵妃猛地扯下鬓边的白玉兰,刚想掷在地上,抬头恰好对上皇后正若有所思打量的目光,又生生克制住。 她顺手将花放在鼻下轻轻嗅了嗅,故意欲给皇上听的道。 “大惊小怪什么,皇上不和本宫说话,肯定是在为本宫摔了他的赔罪礼物生气,故意撑着不理本宫呢。本宫敢打赌,他撑不过两日,一定会又来哄本宫。” 玉铭还没有来得及附和,就见福德禄的徒弟,小太监东如海匆匆赶了过来。 淑贵妃就得意的又给皇后递了个眼神。 东如海比福德禄还要八面玲珑,他躬着身,一脸殷勤的向淑贵妃道。 “贵妃娘娘,皇上说了,接下来一段时间会很忙,没有空去倚兰宫,等过些时日,会带您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让你您这些天好生待着。” 淑贵妃原本听到上半段还极高兴,等听到后半句时,骤然变脸。 让她好生待着不就是让她别去吵他的意思。 淑贵妃像是脸上被打了一巴掌,连在皇后面前都不再伪装维护体面,直接厉声质问。 “很重要的人是谁?那个人可是苏秀儿那寡妇娘?” 东如海谨记师父所说,在这皇宫中生存,该说的说,不该说的,死也不能说。 他被淑贵妃吓了发跳,任旧摇头,殷勤态度不变。 “回贵妃娘娘,这奴才就不知道了。这人究竟是谁,只要安心等着,皇上自然会告诉您。师父还交代了其他亲事,奴才就先告退了。” 东如海躬着身子后退,离开前又向皇后示好的点了点头。 他转过背脚底抹油,迅速溜走。 那架式,一看就知道是怕淑贵妃将他抓回来逼问。 淑贵妃气恼的两三下将手中白玉兰抓了个稀碎,狠狠跺了下脚。 “皇上果然是想将那苏寡妇纳进宫中了?一个寡妇纳进宫中,还要带来给本宫看?什么意思,故意用那寡妇来激本宫吗?” 她愤怒的分析完,见皇后没有离开,还在看着自己,顿时面皮扭曲,迁怒地道。 “皇后姐姐,方才东如海的话,你可听到了?这宫中啊,要添新人了。你可要好好准备准备。” 皇后淡淡地道:“皇上若是需要,本宫自然会安排妥当!” “你……”淑贵妃被怼的心中一堵,她最讨厌皇后这种风轻云淡态度。 她才不相信,皇后会不在乎皇上。 就没有女人不在乎自己男人。 “既然你喜欢端着,那随便你,反正就算那苏寡妇进宫,也影响不到本宫地位,铭玉,我们走!” 淑贵妃一甩袖子,走时碾碎了地上的白玉兰。 “皇后,淑贵妃仗着皇上的宠爱,越发不将您放在眼里了,您可是东宫娘娘,正房嫡出。”白娟往前走了几步,打抱不平地盯着淑贵妃主仆离去的背影。 皇后的注意力完全不在淑贵妃身上,她攥着帕子,眼神游离,大脑飞速运转。 “等等,皇上愿意丢下淑贵妃出宫到鲜豚居,只为了那苏寡妇,探子说苏寡妇长得国色天香,比淑贵妃好看数倍。” “第二日,皇上早朝迟到,顶着一张鼻青眼肿的脸上朝,下朝的第一时间就是处理寒儿和苏秀儿的婚事,还说要带淑贵妃见一个很重要的人……” “那人地位超过淑贵妃,皇上任由那人打骂甘之如饴。对皇上很重要的人,除了皇太后,她就只能想到那位了!苏寡妇苏秀儿。” 皇后喃喃,反复念叨最后两个名字。 突然,心脏像是骤然被重锤狠狠敲了一记。 她感觉口干舌燥,双手无处安放,最后扶住白娟的肩膀,才站稳身体。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白娟瞧见皇后异样,差点急出眼泪。 皇后摇了摇头,小声在白娟耳边说道:“本宫无事,你去让……不,你亲自去盯着,看看皇上处理完公务是不是要出宫去鲜豚居。如若是,立即来报!” “皇后,您也要阻止那苏寡妇进宫吗?淑贵妃是想让您帮她出头,您别上当啊!”白娟心中一紧,连忙劝说。 皇后紧握了下白娟的手,疾声催促:“休得胡说,现在就去!” 白娟不敢再问,匆匆离开。 临走前瞥了眼自己家主子,心中疑惑未减反增。 她家主子一向泰山崩于面前都不改色,像今日这么失态,还是第一次见。 鲜豚居那苏寡妇究竟有什么问题? 第99章 寒门对贵族,不死也脱层皮 这边,皇上在御花园对淑贵妃说过的话,不消片刻就传遍了整个宫中。 大家都知道,皇上对那苏秀儿当真不凡。 同时,圣旨很快下到礼部和弘文馆。 皇子的婚事无限期延后,民女苏秀儿以准皇子妃的身份,即将进弘文馆入学。 虽说是准皇子妃,可一日不是皇子妃,苏秀儿对这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贵子贵女来说就是一异类。 因皇上强横的态度,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反对苏秀儿进学。 因此,反而对苏秀儿这大开后门进来的异类,更加反感,怨气更多。 弘文馆的贵族天骄,都在私下偷偷不平。 “一个和离了的杀猪女也想入弘文馆进学,当真以为我们弘文馆是破庙收留所?” “两位皇子肯定也是不想娶她的,必然是她拿恩情绑架!” “原本下个月二十八日就要大婚,皇上突然改变主意,难道皇上也发现苏秀儿配不上两位皇子,又因为金口玉言,不好反悔,才择中想了这么一个办法?如果苏秀儿年未岁考,得不了甲等,就趁机退婚!” “我觉得你这分析对啊,既然皇上选择将那杀猪女丢进弘文馆,那我们就帮皇上和二位皇子分忧,好好招待招待这杀猪女,让她三天之内自动退学。” 皇上反悔,不想再让苏秀儿嫁给两位皇子,才让苏秀儿入弘文馆进学,想让苏秀儿知难而退的流言就这样传开了。 传着传着,就变成了—— 有人亲耳听到,皇上说苏秀儿出身能力皆配不上两位皇子,想要找借口退婚! 入学弘文馆的文书,送到鲜豚居地时,苏秀儿拿着文书时傻眼了。 她左右翻了翻文书,又回头看了眼悠闲坐在一柜台喝酒的苏添娇。 她娘所说竟然是真,皇上真让她入弘文馆进学? 苏秀儿飞快开动脑筋,她的想法几乎和弘文馆的学子不约而同。 心想,必定是皇上反悔了婚事,又不好反悔自己打自己的脸,就让她去弘文馆进学。 想等她学习不合格,再找借口取消婚事。 唉,她娘肯定也不是长公主,如果真是长公主,一句话的事,何须弯弯绕绕这么麻烦。 苏秀儿又往苏添娇那边看了一眼。 苏添娇鼓励的朝她举了举酒杯。 不靠谱,苏秀儿叹息的摇头。 “苏掌柜,文书你收好了,记得三日后一早,一定拿文书到弘文馆报道。”弘文馆派来教习,白净斯文的脸上堆着笑。 苏秀儿将文书随手交给身侧的许小蛾,两眼弯弯:“先生放心,我一定准时到,到时候一定好好学,不辜负皇上的期望。” 言下之意,她绝对会去弘文馆好好混日子,等到了岁考,她就考个丁等,让皇上顺理成章的退婚。 苏秀儿心中打着这个主意,一路将那先生送出了酒楼。 苏秀儿笑容真诚嘴又甜,不过短短几句,她就从这位先生口中套到了一些关于弘文馆的有用消息。 这位先生姓白是进士出身,在弘文馆任经义先生。 他原本来的时候,也是瞧不起这不自量力,想要攀附权势的杀猪女。 等交谈一番过后,发现苏秀儿是难得的通透务实,便开始为苏秀儿入弘文馆的以后担忧。 “你后日来弘文馆入学,记得不要轻信任何人,也不要和那些贵族子弟对抗,也不要落单,尽量在人多的地方。记住,少说多看!” “你应该明白,入弘文馆进学,惹了多少人的不快!而且两位皇子,也确实优秀,勉强不了有爱慕者!我能说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苏秀儿笑意不减,看起来特别无害,她从冬松手中接过,方才让冬松去拿来的五斤鲜猪肉塞到白先生手里。 “先生已经说了许多了,如果您不和我说,等后日到弘文馆我才是两眼摸瞎。这五斤鲜猪肉,您拿回去尝尝鲜。” “这怎么好意思!”白先生瞥了眼红白相间,鲜色极好的五花内,开口想要推拒。 苏秀儿笑着,强硬地又推了回去:“这又不值几两银子,只是拿回去尝尝,我还指着您尝过之后,再来照顾生意呢!” 鲜豚居坐无虚席,生意一日好过一日,今日的鲜猪肉更是供不应求,根本不愁顾客。 苏秀儿这么说,只是借口,但白先生听得舒服,这五斤收得也没有负担。 而且他今日出门的时候,妻子的确有说,想买鲜豚居的鲜肉来包饺子,只是听说已经需要排队,便又纠结不想麻烦。 现在看来,再好不过。 人懂事、机灵,只可惜出身太差。 白先生对苏秀儿更有好感,走之前说了一句:“等你进了弘文馆,如果实在遇上麻烦,可以来找我!” “谢谢白先生!”苏秀儿露出白牙,鞠了躬,一直将白先生送出一段距离,等人快要看不见了还没有离开。 白先生提着肉,往回瞥了一眼,还能看到苏秀儿朝他挥手的身影,他就重重的叹了口气。 他笃定,纵使有自己的提醒,苏秀儿想要从弘文馆全身而退,也要脱层皮。 毕竟她只是一个人,而弘文馆里面全是贵族子弟。 只是到时候看在这五斤肉上,尽量护她一把吧! 苏秀儿等白先生的身影完全看不到了,才收回挥别的手,转身时脸上的笑意淡了些。 刚跨进鲜豚居的门槛,就见冬松还守在酒楼门口一脸担忧:“苏姑娘,白先生的话刚刚您也听到了,那些弘文馆的贵族子弟不待见你,要不还是别去了吧!” 苏秀儿敲了下冬松脑袋:“这是圣旨,岂是我说不去就不去的。” “那您带上我一起。” 苏秀儿笑着往里走,到了柜台前,捞过一块刚切好的酱肘子啃了口,含糊道:“入学文书上写了,不许带随从,人家贵族子弟都不带,我带你进去,岂不是更另类,更让人针对。放心,我不是软柿子!” “你看到了没有,我有一百斤,有九十斤的反骨,那些人不安心让我在弘文馆待,我就偏要好好待在岁考结束!” 第100章 许卿许卿,早已许配于你 “又吹牛,要不您去替我面对整个弘文馆的贵族子弟?”苏秀儿翻了个白眼。 苏添娇半眯着眼眸,慵懒地道:“自己的劫难,自己渡,别总着想啃你娘,你娘没有几斤肉。” 呵呵,就知道,都是借口。 她娘的嘴,骗人的鬼,十个她也说不过。 苏秀儿一转身,郁闷地进了厨房。 “长公主……您真的不管小主人了,要不您还是和皇上说一声吧!”冬松见苏秀儿走后,红着脸,挪到苏添娇的身侧,不敢看苏添娇,像蚊子般哼哼小心说道。 他担心小主人,贵族子弟手段大多肮脏。 “不用,本宫的女儿,没有那么脆弱,正好拿他们练手。打了小的,来了老的。等实在打不过,本宫再出手!” 苏添娇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要以大欺小,有任何道德层面的问题,说这话时,反而充满期待。 像是巴不得有不长眼的撞她里,正好活动筋骨。 苏添娇啃着酱肘子,瞥见脸红像虾子似的冬松,起了动弄心思。 “冬松,一看到我就脸红,是我能让你犯病?” “没没没有……”冬松结结巴巴应着,害羞地飞快垂下眼睑,靠着墙边溜走。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看到长公主就会连说话都变得结巴,主要还是从小听长公主的事迹太大,长公主在他心里就像神明一样。 不过如今真看到长公主了,才发现长公主和想象中差别很大,爱喝酒爱睡觉还爱开玩笑……难怪小主人总是说长公主不靠谱。 冬松双手环胸,思考地托着腮,抬眼就见酒楼对面,一个瘸腿黑脸的男人抱着草席裹着的人,就地跪了下去,身前放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卖身葬女。 “嘿,稀奇了,从来都是听说卖身葬父,今日反过来了。一个瘸腿脸黑的中年男人谁买啊。” “那不一定,你看他腿长窄腰宽肩,垂着脑袋那头颅骨,乃是上好的美人骨,应该是个美人儿!”苏添娇神出鬼没,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慵懒地倚在酒楼门口,手里握着酒葫芦仰头喝了一口。 冬松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如同见鬼地瞥了眼自己偶像:“您怕是没有看到他的脸,黑得像黑炭,鼻子旁边还长了颗黑痣,可以说丑,和美人真的无法搭上边。” “少年,你还是太年轻,是美是丑不能光靠皮囊,还需要结合骨相。”苏添娇换了姿势,双手环胸。 对面卖身葬女的男人也恰好抬起头,那黑得离谱,鼻子旁长了颗黑痣,特别违和的容貌,就猝不及防地映了眼眶。 冬松皱着眉,别开眼去:“好丑。” “美人!”苏添娇赞了一句。 “什么美人丑人,大街上那么多的地方可以给他跪,偏要跪到我们酒楼对面,分明就是冲着我们酒楼来的。娘,我这就去砸了他的摊子,拆穿他的诡计!” 苏秀儿闻风从酒楼里面出来,挨个捏了捏手指头,发出声声脆响,朝着对面卖身葬女的父子走了过去。 “下手轻点,别摔死了,否则影响做生意。”苏添娇看热闹不嫌事大,懒懒洋洋跟上。 主子和小主子都走了,冬松也只能默默跟上。 走近苏秀儿才发现,她娘和冬松说的都占理,丑是真丑,露在外面的皮肤黑得像锅底,鼻子旁长着那颗黑痣上都长毛了,也不打理。 不过一双眼睛湛亮,像星子一样好看。 但这些都不重要。 苏秀儿两眼一弯,露出洁白牙齿,双手叉腰直白问:“大叔,你这身,如何卖?” 男人眼睛明明在看苏秀儿,目光却瞥向了身后的苏添娇,语气极淡:“看着给,能给女儿买副柜材就行。” “要求这么低,你女儿怎么死的,我能看看吗?”苏秀儿摩挲着下巴。 心想老鬼,想讹她没有那么容易。 那男人果然拒绝,反对地大声说道:“不行,人死为大,不能打扰她!” “哦。可我偏要打扰呢!”苏秀儿先应下,然后脚用力跺在少女露在外面的手指上,抬腿一踢掀开了草席。 劲风席卷,草席飞落,露出里面少女安详惨白惨白的脸,可能是死亡时间过长,面容已经开始发生改变。 这不对啊,按照以往经验,这时假装死人的少女就会受不住疼痛惊跳起来,草席掀开,会看到一张痛到扭曲的脸。 这是真死了! 预测失误。 她娘教她世道险恶,该留心眼的时候就要留,以前像这样的情况从没有发生过。 无意冒犯死者,心虚自责一同袭卷,苏秀儿发愣地眨了眨眼,求救地看向她娘。 苏添娇潋滟的眸子一愣,显然也觉得意外,可随后她又置若罔闻,只拿着酒葫芦喝了一口,淡淡地看了眼苏秀儿:“看我做什么,自己闯的祸,自己解决!” 好吧,刚刚看热闹不嫌事大,现在又自己事情自己解决了,没有见过这么坑女儿的,果然不靠谱。 苏秀儿抿了抿唇,底气不足就未免心虚:“大叔,不好意思,我以为……” “你以为我是想碰瓷是吧,没有人能拿自己亲生女儿来碰瓷。小姑娘习惯用最坏的结果去推测人心,你娘就是这么教你的!我女儿已经去世了,还要承受你的侮辱,凭什么?” 男人抬手,用力一拽,紧紧扣住苏秀儿手腕。 苏秀儿心虚用力挣扎,才发现男人的力气是真大,好像比她还大。 苏秀儿不由惊愕,就见她已经被男人扯到了她娘面前:“你说这事如何处理?” “你想怎么处理?”苏娇添摸了摸鼻子。 苏秀儿看出,这是她娘心虚的表现。 周围这时已经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也有酒楼的客人,从酒楼出来,站在门口往这边张望。 一不小心,就成了围观对象。 真是丢人。 苏添娇甩了甩额前头发,只要快点解决。 像是这样吃瘪的感觉,她生平好像是只有过那么几次。 男子见苏添娇表明了态度,眸色一转,松开苏秀儿,退后几步,双手拢在一起,低着头又一副老实好欺的模样,声音闷闷沉沉极好打发。 “我只想要女儿入土为安,我没有出息连棺材都买不起一副。” “苏掌柜,买下他!” “你们都打扰死者了,让死者入土为安吧。” “一副棺材几两银子罢了。” 对,就是这种为被架在火上的感觉。 一向只有她坑人,只有少数几次想要捉弄某人,反被某人这般捉弄了。 苏添娇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抬起酒葫芦又喝了一口,挑了挑眉看向苏秀儿:“女儿给银子。” 苏秀儿不情不愿地从袖子里掏了出一锭银子,递了过去。 男人一把抓过银子,塞进怀里,弯腰用草席将少女重新卷好,双臂用力将少女抱起来,拖着一瘸一拐的腿挤出人群,等快要走远时,闷闷的声音传来。 “收了你的银子,我许卿就是你的人了,等我葬完女儿,就会来鲜豚居找你。” 许卿许卿,一个大男人怎么叫这怪的名字,苏秀儿默念了两遍,觉得这个人也挺搞笑的,明明是她给的银子,却处处冲着她娘去。 她胳膊肘撞了撞苏添娇的手臂,目送许卿离去的方向:“还是有问题,怎么像是冲着你来的?又留下风流债了?” 第101章 高端的猎人会将自己伪装成猎物 “瞎说,最近你娘很老实!”苏添娘感觉后背凉凉的。 她是喜欢嘴上四处留情,除此之外,她是真的守身如玉,将自己当成一个真寡妇。 苏秀儿呵呵两声,显然不相信。 “爱信不信!”苏添娇被瞧得心虚,摸了摸腰上的酒葫芦,追着许卿离开:“我去看看,他人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苏添娇跟在许卿后面,看着他抱着草席少女进了棺材铺,又看到他花了所有银子买了棺材雇佣几个人挖了墓穴,将少女好生下葬,全程没有任何不妥。 直到已经到下午饭点,苏添娇肚子开始作响,许卿还是蹲在墓碑前,机械般地一直烧冥币。 “真饿!”苏添娇摸了摸平扁的肚子,终于没有耐心,转身离开。 也是确定苏添娇真的离开后,许卿的身侧出现几个身材高大一看就有武功在身的男人。 如果苏添娇还在的话,就会发现,其中一个男人,正是她昨日进城,在城门口遇到的那个刁难她的小将。 “大将军,接下来怎么办!” 瘸腿许卿,站起身来,双手负在身后,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气:“现在你们可以回去了,从此之后,我就是许卿,不再是你们的大将军。就算是对面遇见,也要当作不认识!” 猎人最高明的手段,就是将自己伪装成猎物。 卖身葬女选在酒楼正门口,意图明显,就是他故意露出来的破绽。 只要鲜豚居有人走过来,无论做什么,都已经进入了他编织的网,这个身他必卖! 至于女儿,许卿起身瞥了眼墓碑。 的确死了,但不是他的女儿,而是让人花高价连夜到附近买来的死尸。 这少女死后还要被父母拉去配冥婚,被他买来避免了被冥婚,得以入土为安,算是各取所需。 从得知苏添娇入京开始,这个精心的卖身葬女局,就已经为她精心准备。 许卿摸了一下墓碑,转身离去,走时双腿走路正常,已经不再一瘸一拐。 鲜豚居。 今日酒楼的号子早早就被卖了出去,一切正在井然有序的进行,因为三日后要去弘文馆进学,苏秀儿就权分了出去。 让许小蛾协助夏荷管理鲜豚居,至于第二家鲜豚居的选址开业装修事宜,也交给许小蛾。 许小蛾局促地摆手:“这我不行的,我怎么能负责选址装修呢,这都是掌柜才会的事情,我什么也不懂,就会做些杂事。” “不迈出那一步,永远不知道自己行还是不行!”苏秀儿表情严肃:“如果你要是真觉得不行,我也不勉强,可以换其他人来,但机会只有一次!” 许小蛾的努力,她看在眼里,也愿意给机会,但若是许小蛾自己总是畏畏缩缩,她也不会勉强。 机会从来都是给有准备的人。 许小蛾见苏秀儿认真看着自己,犹豫了,随即一咬牙,如同发誓般的道:“那我就试一试,虽然我不能保证做到最好,但一定会尽力而为。” “嗯,只要你尽了力,就算做不好,我也不会怪你。尽管放手做,有不懂的地方再来找我。去吧!”苏秀儿朝许小蛾挥了挥手。 许小蛾从酒楼特意劈出来的账房出来,就碰上魏芳芳站在楼梯口,探头探脑地往内宅看。 “你看什么?”许小蛾拉了把魏芳芳。 魏芳芳压着声音道:“皇上又来了,找不到苏婶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你说皇上突然让秀儿姐去弘文馆进学,又将婚事无限期延期,是不是后悔将秀儿姐许给皇子了。其实是皇上想娶苏婶?否则怕乱了辈份?” 魏芳芳越想,越觉得是这种可能。 许小蛾被魏芳芳各种大胆的言论吓了一跳,用力拉了一把她的胳膊:“住嘴,皇上和苏婶也是你能议论的。” 魏芳芳撇撇嘴,对许小蛾的呵斥嗤之以鼻:“你少管我,我不讨论这些,难道像你,天天累得像老黄牛一样吗?” “一个月就拿那么一点月钱,做得再好,生意再火爆,秀儿姐能多分你一些银子吗?而且不是你说的,要找个好人家嫁了吗?我正在向苏婶学习,如何找个好人家,有错吗?” 她是说过,让魏芳芳找个好人家,可她说的那种是正常找媒人的那种,而不是天天扒扯男女情事。 许小蛾被怼得无话可说,她发现自己和魏芳芳越来越说不到一块去了。 苏添娇回到酒楼的时候,就被告知皇上来了,正在内宅等着她。 苏添娇不慌不忙,在酒楼大堂找了张桌子坐下,她刚坐下夏荷就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上了桌。 魏芳芳殷勤地跑过来,拉着苏添娇胳膊就要往后院走, “苏婶,皇上都在后院等着您,您怎么一点也不着急?万一将皇上惹怒了,他以后再也不来了怎么办?” 苏添娇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看着双眼闪烁的姑娘,拿出酒葫芦喝了一口,淡淡道:“不来就不来了。” 魏芳芳深吸了口气,上下打量苏添娇,旱的旱死,涝的涝死,一个寡妇凭什么有这么大的底气招这么多男人的喜爱,谈起帝王都满不在乎? 如果她能像苏添娇一样取取经,自己会不会也会得到沈掌柜的偏爱? 魏芳芳心中盘算,想到找苏添娇学习之后能得到的好处,兴奋的呼吸变得急促,心跳加快脸颊变得通红。 她起身拿起筷子,给苏添娇布了一筷子的菜,小心翼翼地问:“苏婶,您能不能教教我,怎么才能得男人的喜爱,就像是您将皇上牢牢钓在手里一样?” 酒楼大堂人来人往,这话是能随随便便说的? 苏添娇挑眉。 苏秀儿一把夺过魏芳芳手里的筷子,啪的一声摁在桌子上:“魏芳芳,有本事你把这话再说一遍!” 魏芳芳心中不服,苏添娇一个寡妇能勾引皇上凭什么还不让她说? 不过她到底还知道分寸,知道自己是在端谁的碗。 她垂着头,不甘地低声道歉:“对不起,秀儿姐,是我口不择言了。” “囡囡,你吓芳芳做什么,人家上进有何错?”苏添娇将酒葫芦放在桌子上,将苏秀儿拨开,拉住魏芳芳的手,人畜无害,好说话的传授经验。 “婶子告诉劝你,让男人喜欢自己就一个办法。” “豁得出去,手段要狠,下手要准,喜欢谁就直接上,坑蒙拐骗加下药,如果手段用遍了,男人还不喜欢你,那就不是你方法有问题,是他眼瞎了!” 苏秀儿越听这话,越觉得不对劲。 魏芳芳一个平民出身的姑娘,要真按照她娘的办法对但凡有点身份地位的男人来一遍,估计早没命了。 她娘教的这些手段,分明不是教魏芳芳上进,而是想送魏芳芳上路。 第102章 皇后来找苏添娇麻烦 苏秀儿皱了皱眉,就对上她娘越加慈祥的笑容,这是她娘标准要坑人时的表情,后背好凉。 她没有插话只是看着魏芳芳,心想,正常人都能分别出这话的真假吧。 结果就看到魏芳芳反复念叨,随后眼睛一亮,欢喜地道:“坑蒙拐骗加下药,苏婶我明白了,谢谢你!” 魏芳芳说完,越加喜不胜,接着像是想到什么马上要去做一般,匆匆离开。 “娘,什么意思!”苏秀儿拉开凳子在苏添娇面前坐下。 “很明显啊,坑她啊!”苏添娇丢了颗花生米在嘴里:“他们魏家根不行,魏明泽也是运气好,被卖得快,否则我非打断他第三条腿。” 第三条腿!苏秀儿脸一红,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 好歹她还没有和魏明泽圆过房,她娘说话太不讲究。 她还没缓过来,就见她娘坏坏看了她一眼,继续分析。 “别和我装好人,我还不知道你,当初收留魏芳芳是想图个好名声,如果她能扶得起来就拉一把。显然魏芳芳是歹竹出不了好笋。大错不犯,小错不断,小心思比她身上的毛还多。” “你也想赶她走了,但苦于没有把柄吧?我这就是顺水推舟,推她一把,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也就是提个意见,最终的选择权,还是在于她!” 苏秀儿被苏添娇几句话堵得无话可说,要不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呢。 魏芳芳总在背后说她坏话,别以为她不知道,她的确也已经在琢磨怎么将魏芳芳赶走了。 她娘是真高! 苏秀儿竖起大拇指:“娘,您真阴险!” 正说着话,就见上午抱着尸体离开,那个黑乎乎鼻边长着黑痣,丑帅丑帅的男人一瘸一拐的进了酒楼,走到他们桌子旁,一双黑黝黝的眼睛越过苏秀儿,就那么盯着苏添娇。 那眼神不知为何,带着一股子幽怨。 苏添娇天不怕地不怕,不知为何,这会竟不敢和他直视,总觉得自己像是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 她轻轻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想到男人蹲在墓碑前,烧纸的一幕,又生出了些许同情。 白发人送黑发人,女儿确实死了,她还怀疑人家,自己这小孽障还跺了那小姑娘手指,确实理亏。 苏添娇唇边的笑一收,倒了杯茶,往许卿面前推了推:“吃饭了吗?” “没有。”许卿声音洪亮,应下之后,一点也没有客气,拉开凳子就在她旁边坐下,伸手过来直接越过那杯她替他倒的水,端过她面前的饭碗,拿着她的筷子就大口大口地扒饭。 “那个……”那是她用过的筷子和吃剩下的话,苏添娇开口,才起个开头,许卿就嚼着饭粒,瞪着眼睛看过来。 那眼神纯粹,大口嚼饭的动作像是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吃一顿饱饭。 罢了,苏添娇泄了气,心想这许卿应该是因为女儿去世,几天没有吃过饭了,就让他好好饱餐一顿吧,如此想着,苏添娇又把面前的菜往他面前移了移:“敞开吃,不够再添!” 许卿一直在扒饭,没有抬头,只在苏添娇看不见的地方,眼底闪过深深算计。 “长……” 皇上在后院久等不到苏添娇,又听人说她已经回到酒楼,便再也按捺不住,气呼呼来到了酒楼大堂。 原本心中载着一肚子怨气,可在看到苏添娇的那一刻完全没有了脾气,像个乖宝宝似的,委屈地站在了苏添娇的身侧。 原本要脱口而出来的长姐,也因为看到满大堂的客人噎了回去。 只是很快他看到挨着苏添娇在扒饭的许卿时,转移了目标,目光变得十分幽怨。 “苏大掌柜,回来了也没有来找我,看来我在你心里一点地位也没有了。他又是谁,为什么和你坐在一起?” 皇上今日出宫是穿的便服只带着福德?和周昌,酒楼里的食客倒是暂时还没有谁认出皇上的身份。 “新买的仆人。”苏添娇随口回答 “只是仆人吗?”皇上怀疑,语气还是幽怨。 这语气听得苏添娇头皮发麻,一抬眼发现女儿正用复杂的目光来回扫视着她与这傻弟弟,顿时吸了口气,没了好脾气。 她瞪了眼皇上,没好气地道:“你能不能好好说话?等会所有人都以为我们有见不得人的关系了,我们有吗?” “我们没有,那些想歪的人,是思想肮脏!”皇上被凶没有生气,反而越加高兴,并附和地点头。 这互动把苏秀儿看得目瞪口呆,皇上对她娘是真宠啊,难道这就是白月光的魅力。 苏秀儿正这么想着,酒楼外面又来了不速之客,一位面容大气,形态端庄的贵妇人,在一位同样利落打扮的婢女陪同下进了酒楼。 他们一进来,目光就锁定在了苏添娇的身上。 “皇上,是皇后娘娘!”福德?躬着身,在皇上身侧提醒。 “她来做什么?”皇上皱眉,目露不悦。 苏秀儿听到福德?的禀报,顿时紧张起来了,心思转动为她娘捏了一把冷汗。 老天爷,皇后娘娘都跟来了。 难道皇后娘娘知道皇上的白月光回来了,特意跟出宫来找她娘算账! 同时,倚兰宫。 淑贵妃回到寝殿就心中一直心绪不畅,也让人盯着皇上和皇后那边的动静,当听到皇上处理完公务直接又出宫去鲜豚居后,气得面目都变得狰狞了。 可当又听到皇后跟在皇上的身后去了鲜豚居,那怒意到了嘴边,又变成了仰头大笑。 “哈哈,笑死人了,还真以为皇后能做到人淡如菊不在乎,这不就眼巴巴跟去宫去了吗?最好皇后那老女人能忍不住弄死那苏寡妇,皇上一气之下废了那老女人!” 淑贵妃越想越得意,其实说起来,皇后也只比她大两个月,可她却是称呼皇后为老女人。 这些年,看似皇上对她独宠,可那个后位却从未想过给她,淑贵妃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也一直恨不得弄死皇后。 但皇后什么事一向谨慎,又能忍,无论她如何挑衅,都不接招,这次能跟着皇上出宫,其实淑贵妃还挺意外的。 淑贵妃高兴了,就在自己寝殿里换衣服,试戴首饰,一面又吩咐着让人盯紧鲜豚居那边,等皇后一犯错,倒霉了就来告诉她。 第103章 这一切都都是他想要的 鲜豚居。 苏秀儿看到皇后直勾勾地盯着她娘,像是眼里除了她娘就没有别人了一样,就下意识起身将主动迎上去,把她娘护在了身后。 “民女苏秀儿……” 苏秀儿行礼,结果还没有礼完,皇后就直接从她身边擦肩而过,还是直径朝着她娘走了过去。 苏秀儿闭了闭眼,心想完了,看来皇后是非要对付她娘不可。 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接下来无论皇后要怎么对付她娘,她都要护住她娘。 不管娘再怎么不靠谱,也是她娘啊。 “这就是皇后娘娘吗,完了,苏婶这次是完了,就算是在乡下,正妻打上门,外面相好的也要缩着脖子挨打,苏婶会被皇后砍头吗?” 皇上一到大堂后,之前跑开的魏芳芳又跟出来看热闹,这会看到皇后上门顿时掩饰不住兴奋的说道。 她虽然才感激完苏添娇传授她勾引男人的方法,但心里还是希望苏添娇死的。 她觉得苏秀儿一个杀猪女能今天这个地位全都是靠的苏添娇,只要苏添娇死了,苏秀儿的富贵路也到头了。 除了这些,她还是怨苏秀儿的,不是苏秀儿她们魏家又岂会家破人亡。 苏添娇是皇上和长公主的恩人一事要早说出来,她大哥又何至于去勾搭段珍珠。 都死吧! 魏芳芳越想脸上甚至出了一抹因兴奋而打上的潮红。 许小蛾不赞同地深深看了眼扭曲的魏芳芳:“苏婶是长公主和皇上恩人,皇后岂会砍苏婶的头,最多就是呵斥,打一耳光吧!” 是的,许小蛾不希望苏添娇出事,但她也觉得皇后不会轻易放过苏添娇。 主要还是皇上表现出来对苏添娇的依赖,实在不像是姐弟。 然而,在各种担忧的目光中,皇后终于走到了苏添娇的面前。 苏添娇见皇后绷着一张脸,想到自己女儿都误会她与皇弟了,便也不想额外再生枝节地站了起来,想要主动和皇后解释。 这个弟媳当初还是她给皇弟挑的,只是皇弟还没有大婚,她就离开了京城,算起来这是她和弟媳第一次见面。 可惜还没有等她开口解释,一直沉默不语的皇上竟伸手一把握住了她的胳膊,然后像个孩子似的激动地跳了起来。 “苏姐姐!你真是苏姐姐吗?这么些年不见你,我还以为你不在人世了,你终于回来了,真是太好了。您还记得我吧,我是周国公之女,周梦然啊。当初在大街上,被人从马蹄下救下来的那个小姑娘!” 沉稳高贵的贵妇人,语无伦次地介绍着自己,白皙的脸上出现不成的红晕,两眼散发急切炙热的光芒。 这样的神情与状态,和冬松见到苏添娇时一模一样,怎么也没有想到,会这是这么一个情况。 等着看苏添娇、苏秀儿倒霉的魏芳芳眼珠子瞪大,心里不是滋味。 许小蛾松了口气,由衷赞叹:“我就知道苏婶不是凡人,她总是给人惊喜,就像是神仙一样。” 苏秀儿则是蒙了,怎么她娘也救过皇后吗?她娘到底还救过多少人! 苏添娇看着如同少女激动的弟媳松了口气,看来她的担心是多余的,自己这个弟媳喜欢她,倒是少去了姑嫂矛盾。 慵懒绝美的妇人像是调戏小姑娘似的,伸手在皇后的脸颊上轻轻一刮:“当然记得,那时你才十二岁,女扮男装只身一人要离开京城去闯荡江湖,想要做个侠女。” “我把你送回周国公府时,周国公说要打断你的腿。周侠女,好久不见,不知道现在还想不想要做个侠女?” 说到少时那些糗事,皇后脸颊更红,她进一步抱住苏添娇的胳膊,幽怨地瞪了皇上一眼:“侠女梦还在,等着早日被人休了,我就能继续闯荡江湖了。” 皇后瞪过来的一眼率真洒脱,不似在皇宫时的呆板无趣。 皇上眸色一深,不由看呆。 他也是第一次发现,自己同床共枕多年的发妻竟还有这般小女儿的一幕,他还以为自己的皇后就是个木头呢。 他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己的皇后一般。 接下来,还有更让他震撼的,他的皇后除了瞪他,更像是看不到他一般,一屁股将他从阿姐身边挤开,自己搬了个凳子在阿姐旁边坐下,兴奋地追问。 “苏姐姐,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些年您都去哪里了!” 苏添娇就和皇后说起来她这年隐居桃林村的所见所闻,皇后听得认真,而且对苏添娇在桃林村的生活很是向往羡慕,像是好学的学生,不时问两句,两人越聊越投机。 听到苏添娇说桃林村秋日里能摘野柿子晒柿饼,皇后指尖都忍不住蜷了蜷:“我只在画册上见过柿子树,苏姐姐说的霜打柿子,是不是真的甜得流心?” 苏添娇靠在椅背上笑,指腹轻轻摩挲着杯沿:“可不是,就是摘的时候的爬树,你这皇后娘娘要是去了,怕是要把裙摆勾破。” 皇后立刻不服气地挺直背,却又忍不住软下来:“勾破了便勾破,总比在宫里天天穿得跟个粽子似的好。” 皇上坐在一旁,看着皇后难得露出的娇憨模样,竟主动拿起碟子里的蜜饯递过去:“先垫垫,回头让御膳房照着苏姐姐说的,做些柿饼来。” 皇后瞥了他一眼,接过蜜饯却没道谢,反倒转头跟苏添娇更热络地聊起冬日围炉的趣事。 皇上原本不满皇后又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可慢慢听着苏添娇和皇后你问我答,心中刚刚拱起的火苗奇迹般消失。 心情出奇的平静,身心都特别舒服。 眼前的一切,就是他毕生追求。 妻子与自己最敬重的长姐相处融洽,因为他们本身就是一家人。 之前,他想过些日子将淑贵妃带来见阿姐,想要看到的,也是这么一副场景。 不远处的魏芳芳见这情形,脸色越发难看,攥着手帕悄悄往后退,满心的期待全落了空。 苏秀儿和苏添娇真是好运,她相信自己运气不会一直这么差。 这么想着,返回后院,朝隔壁院子看了一眼,到小厨房亲自把刚刚准备好的鸡汤炖,中途和许小蛾说了一声,出门去了。 第104章 装可怜装自卑得同情 等魏芳芳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小半个时辰后,接下来她就和苏秀儿请了假,说是身体不舒服,想要休息。 苏秀儿想到她娘才传授的勾引男人秘诀心中有了数。 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选择,魏芳芳显然已经做好选择。 到底相识一场,苏秀儿还是想最后问一次。 她坐在柜台前,翻开了一页账本:“你都想好了?” 魏芳芳心不在焉,左顾右盼,根本没有心思和苏秀儿说话,见自己只是请个假苏秀儿都要再三盘问,甚至眉间浮现出几分不耐烦。 “秀儿姐,我今晚实在是坚持不住了想休息,你可以扣我工钱,酒楼生意实在太好了,上菜、收拾桌子、择菜,一天到晚忙得脚不沾地,腰又酸又痛,您是该多加些人手了,别舍不得钱。毕竟大家都不是铁打的。” 苏秀儿握着笔,在账本上记下一个数字,心中冷笑,以为她不知道增加人手么,这不是已经在招人了,而且今日就给厨房招了两个洗碗工。 她有不舍的两钱吗?这两日酒楼忙,每日打烊后,她都有发赏银。 腰又酸又痛?以前在乡下的时候,魏芳芳不止要做家里的活,还要做地里的活,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这才哪到哪,就和她嫌弃活儿重了。 说到底就是一心想走歪路攀高枝,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苏秀儿点了点头:“行,下工去休息吧!” 魏芳芳一听苏秀儿同意,眉眼带笑,转身就迫不及待离开,连都和苏秀儿再多说一句都不曾,在返回后宅的时候,刚好和端着菜从厨房出来的许小蛾,甚至看不上的朝许小蛾摇了摇,细小的叹息声从喉咙里溢出。 “脚踏实力干到死,又能得到什么呢?” 许小蛾听这话听得莫名其妙,她知道魏芳芳请假了,这时她腾出一只手来摸魏芳芳额头:“芳芳,你哪里不舒服,和二嫂说。” “二嫂,你身上好重的油烟味!”魏芳芳撇开了头,用帕子捂住鼻子,跑开了。 “这丫头,在厨房里不都是这个味吗?”许小蛾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儿,摇了摇头,小姑子如此眼高手低,这如何是好。 许小蛾再抬头,恰好与苏秀儿的目光相对,许小蛾就朝苏秀儿点了点头,忙给客人上菜去了,也没有心思再想别的。 苏秀儿叫来了冬松对他小声说了几句:“盯好魏芳芳!” 冬松一听小主人又给自己派活了,连原因都不问,嗖地一下就跑没了影。 还真是个闲不住的主。 苏秀儿看向紧靠着后宅那一桌,她娘还在和皇后说村上趣事,不止皇后、皇上听得津津有味,就连那强行卖身的许卿都舍不得动,吃完饭还坐着。 虽然已经确定,这黑帅黑帅男人卖身葬女为真,可她总感觉他还是有所图谋。 从进酒楼开始,就盯着她娘,不会图谋她娘吧。 而且这姓许的力气极大,也不知道再较量一场,她和姓许的比起来,谁的力气更大。 苏秀儿走过去,手指在桌子轻轻上敲了敲:“许大叔,用完饭了吧,咱是不是该干活了?” 原以为许卿还会赖在她娘身边不走,没有想到他竟一声不吭的站起,站在她的面前比她足足高了一个多头,压迫力十足。 许卿声音粗哑,像是鸭公嗓一样,真的不好听,听起来甚至有些刺耳:“小东家,您需要我做什么?” 这还是许卿进入客栈后说的第一句话,大家都被他这粗哑的声音吓了一跳。 一时间,皇后、皇上还有苏添娇都朝着许卿这边看了过来。 许卿的目光在苏添娇身上一闪而过,快到像是没有发生过,他垂着头一脸抱歉,自卑地道:“我……在原来干活的地方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嗓子坏了……如果东家介意,我可以不说话!” 许卿的声音是真的难听啊,不止像是鸭公嗓,还像破铜锣,落在耳朵里真是一种难以言语的折磨。 “如果可以,你还是尽量少说话吧!”为了自己的耳朵好,苏秀儿还是说了出来,可接着就看到许卿自卑地将头埋得更低。 一时间就像是被人拿捏到了七寸。 她和她娘就一个弱点,吃软不吃硬。 正常情况下,一个雇佣在主家做事,岂会因为吃错东西嗓子就哑了,肯定是因为误入了主家的阴谋被迫背了锅。 瘸了腿,坏了嗓子,女儿也死了,简直所有倒霉事都遇上了。 苏秀儿不知不觉对许卿的戒备就少了许多,原本想要再试探一二,这会直接安排:“我看你力气大,就到后院劈柴吧。” “去吧,累了就歇歇。”苏添娇也懒洋洋的补了一句,随后更是将夏荷叫了过来,亲自吩咐:“夏荷这位许卿以后就是我们新豚居的人,你去给他收拾一间房出来。” “是,你跟我来!”夏荷朝许卿看了一眼,就转身带着许卿往后宅走。 许卿低垂着眼,一瘸一拐地跟在夏荷身后。 皇上看到许卿的身影总感觉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苏添娇同样也有这样的感觉,但却无法将眼前这个中年丧女失声的可怜人,和自己所认识的人联系在一起。 皇后一直在鲜豚居待到快打烊,才意犹未尽的离开。 离开前上下打量苏秀儿,直把苏秀儿看得心里发毛。 心想莫非皇后是碍于救命恩情不好对她娘下手,就想找她发泄一番? 毕竟她娘和皇上关系太亲密了,皇上即便当着皇后的面,也没少对她娘献殷勤。 “皇后娘娘,您放心,我没有打算替我找个后爹!”苏秀儿是看出来了,她娘对皇上也没有其他儿女私情,如果她娘对皇上有意,她就算是拼着被砍头的危险,也要帮她和皇上有情人眷属。 但现在明显是皇上单方面的讨好,这样一来,有锅就不要找她娘背了。 眼前的姑娘眼睛大而明亮里面透着狡黠,一张脸不施粉熏白净漂亮,这容貌一点也不逊色长公主年轻的时候,而且敢作敢为的性格也得到了长公主的女儿。 皇后将头上的一根金钗取下,戴在了苏秀儿的头上,温柔地握住苏秀儿手,像是怎么稀罕也稀罕不够。 “本宫总算是知道为何,在听到你进京的所作所为后,就对你颇有好感了。原来你是苏姐姐的女儿。” “以后你也不要叫我皇后娘娘了,就叫我梦姨吧。等进了弘文馆,有什么不懂的,遇到什么困难都去找你惊寒哥哥,本宫没有女儿,以后你就把本宫当成你的亲娘!” 舅母也是娘,何况她小的时候就崇拜长公主,自己崇拜对象的女儿当然也是女儿。而且她一直都想要生一个女儿,只是自从生了苏惊寒后,肚子就没有了动静。 反正成亲的圣旨已经下了,她现在就回宫,将苏惊寒拎起来,好好教育一番。 一定要争取娶了苏秀儿,皇位可以不要,但崇拜对象的女儿不能不娶。 这么想着皇后是一刻也等不及了,匆匆出了酒楼。 “喂,你等等我啊!” 皇后走得太快,以至于将皇上都甩在了后面,皇上从酒楼里走出来的时候,只看到马车离去扬起的灰尘。 第105章 果真拥有极品美人骨 灰尘扑了一脸,皇上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他捏着佛珠的手都在发抖,什么禁欲佛子、暴君这会全都不存在,只有一个被妻子遗落在街上,凄凉孤寞的男人。 皇上一直以为自己是被皇后喜欢的,他和皇后之间的关系,自己一直都是主导者,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和阿姐一对比,在自己皇后心中什么也不是。 “福德?,朕要废后!”皇上气狠了,瞪着那逐渐远去的马车,咬牙切齿。 结果没有等到福德?的回答,脑袋就被人重重敲了一记。 苏添娇没有皇上高,她就跳起来,重重朝着皇上后脑勺拍了一掌。 “哎哟,阿姐你打我做什么?”皇上摸着被打的地方,敢怒不敢言。 苏添娇站没有站像,懒洋洋地立着,妩媚的双眼一转,非常严肃地说道:“当然是因为我们苏家只有丧偶。” 和从小庇佑自己长大的阿姐在一起,不需要担心被人挖坑算计,皇上有脑子但直接不用了,有些话没有经过思考就脱口而出。 “阿姐,不公平,那你怎么没有丧偶?” 苏添娇那慵懒的表情一僵,随即取下腰间酒葫芦仰头喝了一口,洒脱中挟杂着不可言说的寂寞:“怎么没有?我就是苏寡妇!” 是寡妇,但是自己所说的寡妇,连婚都没有成过的寡妇。 皇上自知失言,牙齿咬住舌尖,深不可测的眸中凝聚着戾气。 苏添娇感觉到皇上的自责,故意大大咧咧满不在乎地推了他一把。 “行了,可以滚了。今日见了阿梦相谈甚欢,记得下次将淑贵妃和那两个孩子带来给阿姐见见,听说你这些年对淑贵妃可是一直独宠,阿姐也看看能被我们阿渊放在心上的人,究竟是怎么样的奇女子!” “我知道了,阿姐!”皇上知道苏添娇是在故意转移话题,但他还是高兴不起来。 阿姐受过的苦,他都情愿替阿姐受。 皇上闷闷地上了马车,透过帘子的缝隙偷偷看着依旧站在酒楼门口,不曾离开的苏添娇脸色越发难看。 等马车启动,他缓缓靠在车壁上,声音幽沉。 “福德?,阿姐说秀儿不是温栖梧的女儿,你信吗?” 福德?低垂着眼眉不敢作答,他明白,有的时候皇上不是想一个答案,其实只是想要有人说说话,果然,接着就听到皇上继续说。 “朕是不信的,温栖梧是阿姐唯一表达过有好感的男人,温栖梧敢负阿姐,这次趁着母后礼佛还没有回来,朕一定要弄死他!” 温栖梧出身世家,而太后也是世家出身,所以这些年对温栖梧一直格外照顾,皇上几次动手对付温栖梧都失败了。 皇帝并不是万能的,有时候也会被诸多原因绊住手脚。 夕阳西下,这个时辰酒楼里的客人已经三三两两散去,帝后明明已经离开许久,可苏秀儿从头上将那支金钗摘下来,握在手里后,还是有许多不真实的感觉。 她抬眼看到苏添娇从酒楼外面走进来,就忍不住迎上去,在苏添娇胳膊上捏了一把。 “娘,皇后娘娘让我叫她梦姨,还要认我做她女儿,她到底想要做什么?不是说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吗?难道她是想透腐蚀我,来对付你?今日和你相谈甚欢,也是她的手段?” “嘶,死丫头,想象力丰富到可以去写话本了。而且你说话就说话,你捏我做什么!”苏添娇没好气,瞪了苏秀儿一眼。 “娘,我就是感觉不真实,想试一试您痛不痛?”苏秀儿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得像小绵羊一样无害。 自己生的,粗俗说,一厥屁股就知道今天是拉稀还是拉干。 秀添娇抬手就要打苏秀儿:“小兔崽子,来我面前装什么大尾巴狼,谁不知道你一肚子黑水,想知道真实不真实,为什么不捏你自己?” “捏自己痛啊!”苏秀儿一闪身躲开了她娘的以牙还牙。 苏添娇穷追不放,苏秀儿从酒楼大堂一溜烟跑到了后宅。 后宅的院子里许卿已经在劈柴,劈柴要用力,他已经脱去了上衣,赤祼着上半身。 瞧见许卿,才知道什么叫做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窄腰宽肩八块腹肌,果然被苏添娇说对了,许卿这个丑帅丑帅的男人除了皮肤黑得快要分别不出来五官,其他身上无处不完美,果真拥有极品美人骨。 苏秀儿对大叔不感兴趣,只是瞥了眼就继续往前跑,追过来的苏添娇不由停下脚步,拎着酒葫芦,美酒就美景慵懒地倚着圆柱欣赏起来。 许卿头也不抬一心劈柴,可他劈柴的动作却更快起来,手起斧落,手臂粗的干柴应声四分五裂,每一个切口干净整齐。 明明是最简单的活计,在他的操作下就像是技巧杂耍般好看。 冬松对许卿劈柴不感兴趣,不过可能是异性相斥。 他虽然还小不明白许卿这是在做什么,可是就是看不惯,觉得许卿这是在孔雀开屏,但具体为何要孔雀开屏,他也弄不明白。 可对于魏芳芳,他却是弄明白了。 苏秀儿让他盯着,他就一刻也不敢放松。 他看到魏芳芳提了好几桶水进房间浴沐,半个时辰后再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穿了一身淡粉的襦裙,头上戴了淡粉的绢花,涂脂抹粉。 可能是魏芳芳不会打扮,皮又肤黑,这副精心打扮没有让他觉得好看,反而像是猴子穿衣特别滑稽。 魏芳芳可能是觉得自己这样特别美,原本走路一去一大步,现在变成了能踩死蚂蚁的小碎步。 冬松看着魏芳芳挪着小碎步,从自己房间到厨房的原本就小半炷香的距离,硬是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他都看累了。 可偏魏芳芳这小碎步学得起劲,做作地从怀里拿出一包药粉倒进炖好的鸡汤里,用汤勺搅了搅,端着那锅鸡汤从后门又挪着小碎步去了隔壁沈记布庄的后宅,敲响了门。 “有事?”好巧不巧,开门的正是沈回。 第106章 强行嘴对嘴灌 眼前男人穿着一袭烟松灰的衣袍,可能是刚睡醒,出色的脸上还带着淡淡的倦意。 可就是这样带着几分慵懒的沈回更加吸引人了。 尤其是那白晳的皮肤,因为刚从被窝里出来,被热气熏得透着淡淡的红,真好看! 魏芳芳咽了咽口水,更加握紧手里的砂锅,眼神炙热地盯着沈回。 “沈掌柜,这是刚煲出来的鸡汤,秀儿姐特意让我给你送来的,说是要趁热喝,我能给你送进去吗?” 说着,还不等沈回同意,就从一侧钻了进去。 她进到院中之后,发现院子里静悄悄的哑仆周叔和夜九都不在,心中泛起喜意。 觉得这真是老天爷都在帮她。 抬头又看到院子里虽然干净整齐,但什么物件都没有,典型男人居住的地方,心里已经在打主意,等她嫁给沈回之后,一定要在院子里添置些花花草草,再扎上一个秋千。 魏芳芳不等沈回招呼,双脚已经踏上青石板进了沈回房间。 她没有来过沈回的宅子,可每日站在院子里往隔壁观察,早已经把沈回住在哪间房,起床后会站在哪个位置洗漱,熟记于心。 “啊,烫死我了,沈掌柜,秀儿姐说鸡汤要趁热喝,你快尝尝味道如何?” 魏芳芳夸张地将鸡汤放在桌子上,拿起汤勺盛了一勺轻轻吹了吹,踮起脚就要喂跟进来的沈回。 沈回双手负在身后,往后退了几步,避开了,声音也是又冷又淡:“不必了!” 第一次出击失败,魏芳芳送出去的手僵在原地,想到苏添娇说的坑蒙拐骗下药,就又笑着将汤勺放了回去,她作做得噘嘴委屈,学着苏添娇的模样扭动着腰肢。 “那好吧,我就先回去,沈掌柜一定要趁热喝呀!” 说着一步三回头,走出好几步远发现沈回低垂着眉眼根本没有看她。 魏芳芳的心中就闪过不甘。 明明不是这样的,只要苏添娇扭动腰肢就有许多男人会纷纷侧目。 魏芳芳激进的五官闪过一丝狞狰,迈着小碎步时,故意一扭就沈回怀里倒去:“哎哟,沈掌柜,我脚崴了。” 冬松趴在窗户瞧着魏芳芳骚操作层出不穷,目瞪口呆,眼看魏芳芳就要倒进沈回怀里,他一刻也不敢再耽搁,起身返回隔壁自家院子,拉住还在躲苏添娇的苏秀儿就走。 “苏姑娘,不得了,魏芳芳她想要勾引沈掌柜,快跟我去再晚就来不及了。” “什么,那小丫头真的行动了!”苏添娇听到冬松的话,顿时美男劈柴也不看了,身体飞蹿过来,一把揪住苏秀儿的耳朵,一边兴奋地问冬松。 自家长公主问话不敢不答,虽然已经和长公主相处过一日,可和长公主说话还是带着紧张,语气态度也近乎虔诚。 “嗯,魏芳芳以苏姑娘的名号,给沈掌柜送了鸡汤,那鸡汤里放了药。那药是今日下午她特意出了一趟门,到回春堂药铺买回来的。她走后,我特意进药铺打听了,那是强效……媚……药。” 在说到媚药两个字时,冬松生怕脏了他们家长公主的耳朵,说得格外的小声隐晦。 但他不知道下药这个主意,还是他们家长公主引诱魏芳芳去做的。 冬松还是太嫩,不过接下来,他马上就能见识到他们家长公主真实的本性。 苏添娇砸了砸舌:“这小丫挺有魄力啊,说做就做,还知道拿囡囡当幌子。只是魄力和心思没有用在正途上。” 什么魄力不魄力冬松听不懂,他只知道再不去沈回可能就要着了魏芳芳道了。 自己是挺不待见夜九,也不怎么喜欢沈回,但魏芳芳配沈回,怎么看魏芳芳都是那坨牛粪。 “苏姑娘,苏大掌柜,快走吧,再不走沈掌柜就真的要对那魏芳芳负责了。” 春桃吩咐了,既然长公主还没有玩够,暂时不想回长公主府,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让害长公主的人知道长公主的行踪,便让冬松这些人在外都称呼长公主为苏大掌柜。 苏秀儿被揪了耳朵也不觉得疼,毕竟从小到大都被揪习惯了,这时苏添娇松了手,苏秀儿就揉了揉耳朵被揪的地方与苏添娇对视一眼。 母女二人几乎异口同声,坏坏地道:“急什么,沈掌柜看起来不像是那容易着道的人,动作轻些,等我们一起先去看看戏再说!” 苏添娇、苏秀儿就带着冬松返回到隔壁沈回家院子,蹑手蹑脚排成一排蹲在沈回房间窗户外往里瞧。 冬松离开后不知道屋子里发生了什么,但总之预算失误。 魏芳芳没有倒进沈回的怀里,而是倒在了地上。 魏芳芳跌坐在地泫然欲泣地仰着一张涂脂抹粉,比鬼还要难看三分的脸,关键是她丑而不自知,以为自己精心装扮过后,是仙女下凡,朝着沈回一直眨着眼睛,幽怨地道。 “沈掌柜,你怎么不接住我,我屁股摔得好疼哦,你能不能拉我起来!” 沈回就站在离她足足有一米多远的地方,冷冷看着她。 “沈回哥哥,你怎么一点都不怜香惜玉?”魏芳芳哀怨。 人贵在自知之明,重要的是魏芳芳也要是玉。 沈回还是站着没有动,窗外苏添娇、苏秀儿看得津津有味,就是觉得少了包瓜子,要不边嗑边看更加有味。 唯独冬松还真是个孩子,想看又觉得害羞,于是就用双手捂着眼睛,特意透过手指缝往里看。 魏芳芳是打定主意今日非拿下沈回不可,她不相信同样是村妇,苏添娇还是个寡妇都能迷住皇上,她连一个布庄掌柜都拿不下。 魏芳芳咬牙了牙,收回向沈回伸出的手开始一点一点撩起自己的裙角,露出光洁的脚踝然后再往上是小腿,再继续往上快要到大腿,特意夹着声音。 “沈回哥哥,你看,我的脚踝都受伤了,是真的动不了,你就行行好拉我一把吧!” 魏芳芳在家时吃得少做得多,长期营养不良,皮肤是那种暗黄暗黄的,衬着她那条粉色的裙子更显暗黄,大腿露出来没有一点诱惑力,反而劝退欲满满。 “是让我将你丢出去,还是你自己出去?”沈回淡淡收回视线,声音冰冷。 魏芳芳坐着没动,害羞地看着沈回,她觉得是自己可能还没有表达得够清楚,否则沈回怎么可能会对她一点也没有反应。 但她是一个矜持的女人啊,和苏添娇还是有区别的,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总不能真的什么也不顾吧! 想了想,魏芳芳心一狠,闭上眼睛一口气说道:“沈掌柜,你可能还没有弄明白,我是爱慕你的,虽然你只是一个布庄掌柜,我觉得勉强还是能配得上我的。” 这次魏芳芳说完,沈回没有马上说话,她依旧闭着眼睛感觉沈回朝她走了过来。 魏芳芳心跳如鼓,已经做好沈回走过来,一把将她抱起来的景场。 想到她能窝在沈回温暖的怀里,魏芳芳就感觉无比幸福,结果就发现沈回越过她,直接朝门外走去。 她已经表达心意了,沈回还是不要她! 怎么能这样? 魏芳芳慌了一下,结果马上又想到苏添娇传给她的口诀——豁得出去,手段要狠,下手要准,喜欢谁就直接上,坑蒙拐骗加下药。 虽然她是一个矜持的女人,但是开弓没有回箭,她只能进一步再豁出去了。 魏芳芳想到在回春堂药铺买药时,药铺掌柜眨着眼睛隐晦对她说的话。 吃了这媚药就算是太监也能生出三把火,石人也能思春,男人对她欲罢不能。 当时她匆匆付了银钱,抓着药跑出了药铺,脸红得像是被火烧,但想到沈回那矜贵绝艳的容貌,心里还是像猫抓似的难受。 到手的鸭子不能飞了! “回哥哥,别走!” 魏芳芳伸手捞住沈回的袖子,站起身来,抓起汤勺含了一口鸡汤在嘴里,踮着脚就强行嘴对嘴往沈回嘴里送! 第107章 温柔的人生气了 “咦,嘴对嘴这味道得有多重。”苏秀儿不忍直视地别开脸。 苏添娇和苏秀儿不同,她看得津津有味,评头论足:“魏芳芳这小丫头,还没有出嫁,玩得倒是挺花,嘴对嘴这么刺激,我都没有玩过!” 这话一出,苏秀儿和冬松就不约而同朝着苏添娇看了过去。 苏秀儿眯着眼问:“娘,你想和谁玩?” 冬松则是在想,长公主殿下啊长公主殿下,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长公主。 滤镜有了细微裂痕! 苏添娇即便再不靠谱,被两个小辈这么看着还是一阵脸红,给了一人一个爆栗:“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你们都给我撇过头去!” 苏秀儿和冬松没有将头撇过去,因为他们发现房间里越玩越刺激了。 魏芳芳强行用嘴对嘴喂鸡汤没成功,被沈回一巴掌打偏头去,那鸡汤就尽数咽进了自己肚子里。 “咳咳!” 魏芳芳被呛到了,身体也踉跄退了好几步。 见识到魏芳芳如此不要脸,沈回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冷,可见这会是真的动怒了。 他手一伸就要将魏芳芳给丢出房间,结果魏芳芳这时药效一入腹中便起来了作用。 药铺掌柜没有夸大其词,这确是烈效媚药。 魏芳芳感觉身体里有蚂蚁在爬,口干舌燥浑身难受。 她没有反抗,任由沈回拎着,樱红的舌头舔唇伸手就将自己领口的暗绳给扯开了,露出暗黄的锁骨和肩膀,双眼迷离同,半是继续引诱半是威胁。 “沈哥哥,你一定要对我这么绝情吗?我都做到这个地步了,你还是不要我?可是你以为这样,你能甩开我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衣衫不整你跑不掉。” “只要我大喝一声,我大嫂、秀儿姐、苏婶她们在隔壁就能马上冲过来为我做主。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你现在要了我,我们生米煮成熟饭,找个适合的日子成亲。” “二,我大喊一声,让我嫂子和秀儿姐、苏婶他们过来捉奸,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布庄掌柜,而我苏婶现在可是得皇上喜爱,难道你还想和苏婶碰撞碰吗?” “恶心!”沈回没有妥协,也没有表示出害怕,继续他没有完全成的动作,一用就将魏芳芳提离了地面。 在身体腾口的瞬间,魏芳芳按照自己心中所计划的大叫起来:“快来人啊,救命啊,啊,沈掌柜你想做什么,别碰我……秀儿姐、苏婶救命啊……” 魏芳芳叫得逼真,演得也逼真,可她这手段没有镇住沈回。 沈回像是被真的惹怒,没有了耐心,甩手将魏芳芳从房间里面扔了出去,接着他就跟到了院子里。 沈回动手的速度太利落,出来的也太快,看戏看得起劲的苏秀儿、苏添娇和冬松还没有来及逃跑,就和沈回大眼对小眼了。 “嘿,沈……” 被捉了个正着,多少有些尴尬。 伸手不打笑脸人,苏秀儿习惯地呲着几颗洁白的牙齿,无害地和沈回打招呼。 结果她话还没有说完,沈回目光就冷冷的从她脸上掠了过去,对苏添娇也是淡淡的点了一下头,接着他走下台阶,到了魏芳芳身前。 沈回这疏离像是对待陌生人的举动,将苏秀儿脱口而出的话一半咽在了喉咙里, 眼看沈回走远了一些,只给她一个背影,苏秀儿才感觉受到冷落,不是滋味地回头问她娘:“娘,沈回这是生气了吗?” 苏添娇的脸上多少有些幸灾乐祸,她耸了耸肩,很是坑女儿的说道。 “习武之人耳力比寻常人灵敏,沈回应该早发现我们趴在窗户外面偷看了。听说沈回帮了你许多次,你现在还有机会在这里看戏,完全是因为有沈回。” “冷眼看着自己救命恩人被算计,无动于衷,苏秀儿你冷血哦!” “我早想到沈回会生气,苏秀儿,你完了!” 苏添娇这话一落,苏秀儿就感觉自己全身上下像是被滕蔓给包裹住了,越发不是滋味。 她就是觉得沈回不会上当,而且沈回温柔好说话,不会生气,才想着看热闹,没想到一向温柔的沈回真生气了。 她娘既然提前想到沈回会生气,也不早提醒她,还要幸灾乐祸,连她的戏也看。 果真不靠谱。 苏秀儿没了看戏的兴致,恹恹的。 苏添娇则是双眼放光,慵懒地靠在窗边,看着被沈回丢到院子中央的魏芳芳。 沈回对魏芳芳可真是没有一点怜香惜玉,也是动用了内力,从房间里直接扔到院子中央,少说也有五六米远。 魏芳芳这下是真的屁股痛了。 她五官痛得扭曲地跌坐在院子里,还没缓过劲来,一抬眼就见到走到面前的沈回,注意力也就全落在了沈回身上,根本没有发现窗边还站着三道身影。 她并没有马上将扯开的衣领拢好,而是又往下扯了扯,透出更多的肌肤,甚至能看到里面粉色的肚兜上绣着的鸳鸯。 强效媚药的发作,令她双颊通红,这样一来,在药效的掩盖下痛意倒是减少了些许。 她看着一步步踏来的沈回,发了狠,不甘地伸长脖子喊:“别,别这样对我……啊,快来救救我,嫂子,快救救我……” 也不知道说魏芳芳是不是真的幸运,她盼着有人出现,顺理成章过来捉奸,最好这个人还是能帮得上她的。 结果她一直往隔壁院子瞧,还真让她看到了从酒楼大堂回到后宅的许小蛾。 因为角度的原因,许小蛾站在自己院子里,只能看到衣衫不整,面色不正常潮红的魏芳芳,以及冷着张脸,站在魏芳芳面前的沈回。 一男一女,如此模样站在一处,的确容易让人想歪。 而且在京城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许小蛾身边也没有别的亲人了。 她是将从小不受魏母喜欢,与她同命相怜的魏芳芳当成了自己亲妹妹。 许小蛾当下以为魏芳芳受到了欺辱,热血上头,气得浑身发抖。 她抽过院子里许卿刚劈好的一根干柴,并乞求地对还在继续劈柴的许卿说道。 “许大哥,能不能麻烦你和我过去隔壁院子一趟!” 第108章 就该供在牌位上 许卿没看许小蛾,而是往隔壁院子看了一眼,他一斧头将一根干柴劈得四分五裂后,用那破嗓子道:“你先去,我随后到!” 鸭公嗓和破铜锣,这声音是真的很难听,不过对于现在的许小蛾来说,都不重要,她见许卿答应,有了帮手,就二话不说的先往隔壁冲去。 许小蛾提着干柴进到沈回院子里,在看到沈回时还是愤怒的,可当目光瞥见那整齐排列在窗户面前的苏秀儿三人时,就愣住了。 甚至以为出现了幻觉。 苏秀儿三人都睁大眼睛看着这场戏,无一人出声。 苏秀儿这会可能是站累了,甚至还蹲了下去,冬松也跟着蹲了下去。 院子里还有三个这么大的活人,魏芳芳一心只想着自己的阴谋,硬是没有看到。 她一见许小蛾进到院子里,当即脸上闪过得逞,叫唤得更加厉害:“哎呦,沈回你为何要这么对我,就因为你爱慕我,我不爱慕你,你就在鸡汤里下药,想要用这种肮脏手段得到我吗?” 苏秀儿没有忍住,差点笑出声来。 冬松捂住自己的肚子,笑得肚子都抽筋了。 还是苏添娇最淡定。 到底是多大脸的,长得不好看,家世也不行下,对她爱而不得下药,图什么呢!图脸上的黑斑多,图胭脂抹不均匀像鬼吗? 许小蛾从最初的愤怒开始变得淡定,尤其在触及苏添娇他们几人脸上憋不住的笑,就感觉全身都已经开始在冒冷汗。 “芳芳,你先把衣服穿好,起来再说。”许小蛾冷静地说道。 “我不……”魏芳芳双腿在地上撒泼地蹭了蹭,药效发作下,她的脸又红了几分,还控制不住呻吟了几声。 这几声呻吟之露骨,就连许小蛾这成了亲的妇人都觉得羞耻,可魏芳芳偏将这当成了拿住沈回的证据,得意地说道:“我拉好衣服,起来之后,若是沈回不认账了怎么样。嫂子,你真是我亲嫂子,连这一点都不为我考虑。” 说着,魏芳芳又有些生气,觉得是许小蛾拖了她的后腿,颐指气使,不满地道:“嫂子,光你过来有什么用,你一个普通村妇又不能强逼沈回对我负责,你快去将苏婶和秀儿姐叫来啊,啊………好热……” 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药效越来越厉害,魏芳芳说话声音都开始发颤。 许小蛾没有想到自己第一时间冲过来帮魏芳芳,魏芳芳还嫌弃她不顶事,心里有些不好受,但也没有当场变脸。 而是越研究这事越不正常。 魏芳芳一心想让她将苏秀儿、苏添娇叫过来,但她们明明就一直在院子里啊。 许小蛾丢掉手中木柴,走过去扶魏芳芳:“芳芳,你先穿好衣服,回屋子里再说,否则你这样被人看到名声就毁了。” “毁了就毁了!”魏芳芳一把推开许小蛾伸过来的手,声音尖锐刻薄:“你一直想要我将衣服穿起来,还要我回屋子里再说,一直想要息事宁人,难道你不想要我嫁给沈回?你嫉妒我要成为布庄女主人,还是说你也喜欢沈回?” “别忘记,你可是有男人的!嫁到我们魏家,就生是我们魏家的人,死是我们魏家的鬼!” “快来人啊,快来人啊,沈回沈掌柜手段下流,求爱不成,就想用肮脏手段得到我,快来为我做主啊。” 明明自己也生长在苦水里,被苦泡大,可在脱离苦水的第一时间,不是帮助一同和她在苦水里泡过的同伴,而是帮忙施压者,对同伴进行施压。 我可以离开苦水,但你必须要永远泡在苦水里。 提到魏家,许小蛾脸色一下变得难看。 苏秀儿实在没有忍住,大笑起来:“哈哈,魏芳芳,你在要笑死我,沈掌柜用肮脏手段得到你?你到底有什么好得到的!” “你是沉鱼落雁,还是闭月羞?亦或者你是贵族家的小姐,还是县主郡主?” “得到你好吃懒做,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还是图你吃饭爱放屁!” “你你你……秀儿姐,苏婶,你们怎么在这里?”随着苏秀儿的出声,魏芳芳终于看到了苏秀儿几人,当场脸色巨变,大惊地指着他们几人。 既然已经出声叫破,苏秀儿也不再默默吃瓜,也怕再沉默下去,沈回更加生气。 她站起身来,走下台阶,气死人不偿命,挑眉说道:“我们早就在这里了!” 冬松跟着站起来,也走下台阶:“我从你出门去回春堂药铺开始,就跟着你了。” 苏添娇倚在圆柱旁,取下腰间酒葫芦喝了一口点头,建议道:“小芳啊,你不行啊,演技太低级,含着口鸡汤往人小回嘴里送的时候太不讲究,你确定自己没有口臭吗?” “你、你、你们……?”魏芳芳脸色变得难看无比,没想到自己所有动作皆在苏秀儿几人眼皮底下,她相当于给苏秀儿几人演了一出戏,被得成猴耍了。 可她还是抱有最后一丝希望,那举起来的手重重往下一甩:“你们究竟想要怎么样!” “那姓许的叫我们来做什么,我的活计还没有做有完呢?” “你们刚刚没有听到有人喊救命吗,大概是出人命了?” 就在这时隔壁院子里出现许多的人,这些人全都是酒楼的伙计、厨师、厨工。 他们到了院子里后往沈回院子里一看,全都被当下情况给震撼住了。 魏芳芳衣衫不整,面色通红地跌坐在地上。 魏芳芳几息之前还想要多叫些人来,给她做见证,将沈回对她行不轨一事,钉死。 可现在,人真的全来了,她又开始不安害怕。 “快过去,那边出事了,许姑娘叫我们过去帮忙!” 许卿扯着一副难听的嗓子,端着一碟瓜子和茶,从人群中挤过去,招呼着众人往隔壁沈回院子里走。 来都来了,有热闹不看是傻子,近距离看得更仔细,顿时大家全都双眼冒星星,呼啦啦一大堆都跟着去了沈回院子里。 “哟,魏姑娘,这是做什么啊,衣衫不整被欺负了?”一个厨房洗碗的婶子,一过到院子里张口就问。 这问话多少有些不怀好意,偷奸耍滑,眼高手低的人,无论到哪里都得不到别人的喜欢。 魏芳芳在酒楼里总共没有干多少活,但把酒楼里的人,却是差不多得罪了一个遍。 让她洗碗,嫌盘子脏,让扫地嫌地脏,就连上个菜,都觉得凭什么叫她。 那不做,这也不做,就该供在牌位上。 第109章 男人真的不好哄 魏芳芳瑟缩着身体深吸了口气,到了这个时候,看得清局势的,就该将自己的衣服扯整齐穿好,可她还异想天开地在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她捏紧袖子,一咬牙点头:“我是受欺负了,沈掌柜对我下药。是吧,秀儿姐、苏婶!” 说着,乞求地扭头看向苏秀儿、苏添娇。 “给!” 然而,苏秀儿和苏添娘还没有表态,许卿却是格格不入地从魏芳芳面前掠过,将那碟瓜子和茶端到苏添娇的面前。 苏添娇愣住。 这也太体贴了,太了解她了! 偷听她心声了吗。 苏添娇想抓瓜子嗑,但还是忍住,警惕地打量着许卿。 许卿垂着眼,黑丑黑丑的脸上没有表情,看起来憨憨傻傻,还可怜,扯着那难听的嗓子,结结巴巴,不自信地问。 “我我我……做得不对吗?以前东家最爱看戏了,闲来无事就喜欢嗑瓜子,还说嗑瓜子要配茶!你要是不喜欢,我马上拿回去,你别生气。” 苏添娇瞧着就得出一个结论,这是以前被欺负狠了,到了一个新的环境,所以想要挖空心思讨好她,终究是一个可怜人。 她对这丑黑的男人越加同情,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看他也不讨厌,还挺顺眼。 而且没有人知道她想听八卦看戏的时候嗑瓜子喝茶。 苏添娇两眼一弯,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又抓了一把瓜子在手里,笑着道:“分了吧。” 女人一粒瓜子放在齿间轻轻一碰,瓜子仁进了嘴里,瓜子皮就吐了出来,放在了手心,然后又继续嗑一下粒,双眼眯起惬意得像是一只猫。 许卿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听话的转身端着那碟瓜子挨个给递送到其他人面前,一人抓了一把,拿在手里嗑,是真真儿将这当成了一出大戏来看。 损! 是真损! 魏芳芳傻了眼,感觉一块石头压在胸口,透不过气来。 苏秀儿没有抓瓜子,不是她不想,而是她是戏里的角,嗑不了,她往前踏了一步,清了清嗓子,举起三根手指发誓。 “苍天可鉴,魏芳芳以我的名义给沈掌柜送鸡汤,先是假装投怀送抱没有得逞,然后是表达心意遭拒绝,再来就是含了一口被她下了媚药的鸡汤在嘴里,踮起脚尖往沈掌柜嘴里送,叮咚,再次没得逞!” “这回鸡汤进入腹中,媚药药效发挥作用,她就撕扯自己的衣服,像要诬陷沈掌柜对她图谋不轨。你们说这事巧是不是巧,我和我娘还有冬松在我这窗户外面看了个全过程。” “我说这话,如果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 苏秀儿说完跳到沈回面色不虞的沈回面前,夸张地围着沈回转了一圈:“苍天可鉴啊,沈回可真是男人之中的典范,面对诱惑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也没有让魏芳芳碰一下手指头。大家都一会回去,都别忘记,替我们沈掌柜宣传一下,沈掌柜的人品大大的好啊!” 苏秀儿朝沈回竖起大拇指,顺便挑了挑眉,她的每个五官仿佛都在和沈回说:沈冰块,我都这样宣传你的好了,你现在应该不生气了吧。 眼前每一个动作每个表情都很夸张,眉飞色舞,如果去街头说书,绝对是个极优秀的说书人。沈回心中的气没有消,但忍不住笑。 他知道如果自己这一笑,这气肯定是生不下去了,以苏秀儿厚脸皮的性格肯定打蛇随棍上。 把他当成看戏的一部分,用他来消遣逗闷子,他就是那么无关紧要的人吗,就一点不担心,万一他把持不住,万一不小心真着了道呢。 沈回别开脸,嘴角往下压了压,假装看不到苏秀儿对他的赞扬。 苏秀儿就有些泄了气,男人真难哄! 魏芳芳在心里骂娘,苏秀儿这个贱人不帮她,还在她的面前和沈回打情骂俏。 敢情说了半天,苏秀儿不会也看上沈回了吧。 苏秀儿不能嫁给两位皇子了,看上沈回也是有可能的。 再看周围人看她的目光已经变了,那鄙夷的神情像是一把把刀,在往她身上割,割得她鲜血淋漓。 被苏秀儿这么一揭破,她所有的设计都成了空,名声还毁了。 她激动得破口大骂:“苏秀儿,你不要脸!你是不是也喜欢沈回?你现在还是准皇子妃,这样是红杏出墙,不守妇道!” 苏秀儿面对沈回时的讨好笑容一收,转过背凉森森的目光就瞪向魏芳芳:“你管我呢,就算我真红杏出墙,也得皇上来治我,你算是根哪葱!” 说着,语句一停,不怀好意地一笑。 “不过,我可以管你!魏芳芳,我鲜豚居不留人品有污的人,你现在就去收拾东西,离开鲜豚居。” 魏芳芳一口老血就堵在了喉咙里,声音尖锐地立即反驳:“你凭什么要赶我走?你说了要收留我的。我娘和二哥被流放了,大哥被你卖了,我离开还能去哪里?你是要赶尽杀绝!” “别忘记了,你当初是收留了我,才得了一个以德报怨的好名声,你现在是要卸磨杀驴。” 魏芳芳看起来傻傻的,没有想到,懂得还挺多。 娘说的没有错,魏家的根就是坏的。 魏芳芳以前被魏母压榨,看起来可怜柔弱,身体里流的也是卑劣的鲜液,只是之前没有机会表现出来。 如此一来,魏芳芳更加不能留! 苏秀儿真了怒,皱着眉冷声质问:“魏芳芳,你说卸磨杀驴就是吗?你问问在场所有人,我对你是不是已经仁至义尽?” “你在酒楼里做活的这些日子,你偷了多少懒?说了我多少闲话?又跟大家吵了多少次架。每日小错不断,错错不同,是不是我都包容了,以德报怨了?” “你今日主动算计沈掌柜,闹出这么大的事,毁了名声,脏了我鲜豚居的地,我能容你,你问问大家是不是还能容得下你?留你在鲜豚居,你是不是会影响我们鲜豚居的生意。” 魏芳芳野心极大,可是没有害她,没到非死不可的地步,所以不能送官。 名声毁了,对一个女人来说,已经是最大的惩罚。 她说这么多,本意是让魏芳芳心服口服,自己回乡下去。 回到乡下,就没有人能知道,她在这里发生的一切,还有重头开始的机会。 “魏芳芳,你离开吧,你留在这里,外人还以为我们鲜豚居的人都人品有问题。” “走吧,魏芳芳,我不齿与你共事!” 酒楼的伙计、厨师,大家纷纷附和。 大势已去,魏芳芳气得指尖都在颤抖,心中还是有不甘和不服的。 明明苏添娇说了,坑蒙拐骗加下药,她都按照这样做了,怎么就不行了。 魏芳芳又憋屈又烦躁,偏偏这时候体内的药效一波强过一波,那蚂蚁已经在体内开始跳舞。 “嗯……” 一出口,变成了嘤咛娇喘,双手更是不受控制地去扯自己那大开的衣领,那领口再次往下滑,两边肩膀都快要遮不住了,半个胸脯都露在了外面。 第110章 选择不同,注定背道而驰 魏芳芳长得再不好看,也是年轻姑娘。 春青娇嫩的身体,还是有人忍不住往她身上扫视的。 许小蛾替魏芳芳羞的,想一头钻进地底下,慌慌忙忙地跪在地上环抱住魏芳芳,将她的衣服往上拉。 苏秀儿只是想赶走魏芳芳,让魏芳芳得到应有的教训,而不是帮助其他男人占魏芳芳身体的便宜。 魏芳芳离开是板上钉钉,那大家也该散了。 她笑眯眯,笑里藏刀地扫向众人:“你们的活都干完了?已经打烊下工了?要不要给诸位再加点瓜子,倒杯热茶?” 大家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可大家都知道自家东家最爱扮猪吃虎。 亲和、接地气、好说话那只是表象,每当眯起眼,笑容里透着几分假的时候,那就是要发飚了! “走了,碗还没有洗!” “等等,我地还没有扫!” 那些目光从魏芳芳身上抽离,大家三三两两很快走得一干二净。 就连冬松和许卿都走了。 沈回也冷淡地先转过背去。 许小蛾见状,连忙将魏芳芳带回房间,又匆匆跑出去去找大夫。 在许蛾去找大夫的这段时间,魏芳芳娇喘咛嘤的声音不时从房间里传出,听得人面红耳赤。 许卿柴都不劈了,自觉地跑到酒楼大堂去了 。苏秀儿也让下学归来的魏顺和苏小宝待在了酒楼大堂。 苏秀儿看在是苏添娇有意坑魏芳芳,所以没有立即赶人,而是一直等到大夫离去,魏芳芳体内媚药的药效散去,才来赶魏芳芳走。 这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魏芳芳体内媚药褪散去,冷静下来,仔细想过之后,才开始后悔不该和苏秀儿撕破脸。 到了临走的时候,想要再和苏秀儿求情。 苏秀儿背过身去,不给魏芳芳开口的机会,果断地吩咐:“冬松,帮魏姑娘把包袱送出去!” “小蛾,检查仔细了,看看魏姑娘有没有东西遗落在房间里。” 苏秀儿让许小蛾检查,就是为了杜绝魏芳芳以找东西的借口,再回来。 出了这道门,她不想再看到魏芳芳。 同时也是敲打许小蛾,如果不珍惜机会,魏芳芳就是前车之鉴。 冬松提前魏芳芳的包袱,一路催促着魏芳芳出了院子门,到了院门口才将包袱扔到了魏芳芳身上:“魏姑娘,走吧,我就不送了,以后再也不见!” 许小蛾也跟到了院子门口,她从怀里掏出几两碎银,塞进魏芳芳手里:“拿着回家去吧,回家以后好好过日子。” “二嫂,你能不能帮我再求求秀儿姐,我知道错了。”魏芳芳捏着手里的碎银,等真正踏出鲜豚居,她回过头再看鲜豚居的宅院,才发现在鲜豚居做活的日子有多么舒服。 那菜肴是她从没有吃过的美味。 虽然要做活,可有银子拿。 在鲜豚居还没有做满一个月,就已经攒了下不十两银子,这都是因为生意好,苏秀儿每日发下来的赏银。 许小蛾无奈叹了口气,委婉地暂时答应:“你先回乡下吧,有机会,我会替秀儿姐给你求情。” 魏芳芳抱着包袱心中不甘又不舍,浑浑噩噩,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宅门关上,许小蛾回身就发现冬松正冷冷地盯着自己,心头不由吓了一跳。 冬松双手环胸,小小年纪,压迫力就十足:“魏芳芳做下这等无耻的事,你还要替她求情?” 许小蛾脸色憔悴,疲惫地扯唇一笑。 “怎么可能!她做下这等无耻之事,我也面上无光。她如果再继续留下,也会影响顺哥儿进学。我答应她,只是想让她有个念想,能听话地回到乡下,别再节外生枝,这样对大家都好!” 这确实是权衡利弊,对大家都好的办法。 同样是苦水里泡大的人,许小蛾和魏芳芳两个人的想法截然不同,做出的选择也不同,走的路自然也就不一样。 在每一次做出选择时,他们已经注定背道而驰,越走越远。 冬松脸上的寒意瞬间消散,和善地朝许小蛾竖起了大拇指:“蛾姐,聪明啊,都知道忽悠人了。” 许小蛾觉得这不算是忽悠吧,这样做对魏芳芳也好。 魏芳芳心性漂浮,一心只想攀高枝,这次算计沈回丢了脸,失了名声。再让她继续留下,不知道下次,还会做出什么更离谱的错事,也许就是断送性命了! 不过,许小蛾没有和冬松解释,她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一门之隔,魏芳芳又折返回来了。 她站在门口正好听到许小蛾说的话,脸色一白,身形晃了晃,随后眼睛里闪过滔天恨意。 没想到表面待她极好的二嫂,竟然也落井下石。 许小蛾不就是看她倒霉,才背叛她吗! “许小蛾,你一定会有后悔的时候!”魏芳芳咬牙切齿。 升米恩,斗米仇,九百九十次的好,只要一次不顺从,以前的所有好就全部被抹杀,只剩下这一次的不如意。 魏芳芳折回,原本想和许小蛾商量,能不能先不回乡下,到附近客栈住着等苏秀儿消气。 现在一来,她干脆赌气地又跑走了。 站在大街上,看着人来人往的路人,魏芳芳还是不甘就这样灰头土脸地回乡下。 见识过京城的繁华,又怎么舍得再回到贫瘠的乡下。 她也不相信,离开了苏秀儿和许小蛾,就不能再在京城立足! 她一定要出人头地,比苏秀儿还要过的好,让许小蛾后悔今晚所说过的话。 如此想着,魏芳芳愤恨地回头,再次看了一眼烛光中的鲜豚居,转身涌入人流。 这边。 皇后回到凤翊宫后,就一刻也不停歇,立即让人将苏惊寒叫了过来。 苏惊寒打了个哈欠,看向坐在凤位宝座上的皇后:“母后,这么晚了,您叫儿臣来,所为何事?” 皇后并不知道皇上和苏添娇将婚事延期,是要取消婚事,培养苏秀儿。 她以为,只是单纯培养苏秀儿后,再成婚呢。 在她的思想观念当中,表姐表弟成婚,再正常不过。 皇后打量着自家儿子,面如冠玉,仪表堂堂,比起苏影珩那书呆子的确要好看些。 光凭外表来说,苏秀儿选择自己儿子的可能性更大。 这么一想,皇后看向苏惊寒的目光就柔和了些。 她开门见山:“你父皇将你们与苏姑娘的婚期延期了,你听说了吧?你对那苏姑娘是什么样的想法?” 第111章 不讨厌,也不喜欢 苏惊寒觉得奇怪。 母后对他一直放养,之前婚事赐下来,对他的态度,也只是他乐意就好。 今日破天荒问他的想法,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一时之间,他竟琢磨不透自己母后的想法。 苏惊寒对自己母后还是尊敬的,仔细想了想,如实回答:“一般,不讨厌,也不喜欢!” “不行!你怎么能不喜欢苏姑娘!”皇后猛地一下,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苏惊寒被皇后突然这么大的反应吓了一跳,不明所以地看着皇后。 皇后表情严肃,不容置疑地命令。 “你必须喜欢苏姑娘,本宫今日到了一趟鲜豚居,发现这苏姑娘无论是容貌还是性格都极合本宫心意,你必须要将苏姑娘娶到手,否则本宫就没有你这个儿子!” 如果自己儿子娶了苏秀儿,她和长公主就是亲家了,这关系比姑媳更牢靠! “母后,儿臣可是你亲生儿子!”苏惊寒听到这话,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 他无欲无求的母后,竟然为了苏秀儿不要他这个儿子了,这简直离谱,他母后是中邪了吗。 苏惊寒试探着,小心翼翼问:“母后,您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太医?” 自己的儿子,一开口,就知道是什么意思,皇后双眼一横,瞪着苏惊寒:“本宫没有生病,更没有中邪,本宫好得很。” 接着,她就继续道:“过几日苏姑娘要去弘文馆进学,你一定要照顾好她,她若是出了任何意外,我拿你是问。” 苏惊寒欲哭无泪:“母后,您忘记了,儿臣现在已经参政,除了岁考,已经不去弘文馆了。苏姑娘如果要在弘文馆发生事情,儿臣鞭长莫及啊。” 经苏惊寒这么一提醒,皇后才想起来,半年前苏惊寒就已经被皇上允许正式参政历练。 皇后凉凉看过去:“废物,苏影珩都还在弘文馆,你跑去参什么政,岂不是和苏姑娘接触的机会就少了。反正本宫不管,你要想尽办法与苏姑娘多接触,尽量让苏姑娘喜欢上你,到时候让苏姑娘选你!” 早一步参政,就能早一步接触朝中大臣,也就多了一分被立为太子的可能,这是历代皇子都求之不得的事情,到了皇后的嘴里,成了废物。 苏惊寒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更多的是有气无力。 只觉得这天下癫到他都快要不认识了。 父皇莫名其妙让他和皇弟娶苏秀儿,这还有些好理解,毕竟苏秀儿是父皇恩人的女儿,母后非要娶苏秀儿,他就有些不理解了。 为了讨好父皇吗,他看母后对父皇也不怎么上心。 虽然是这么想,苏惊寒还是老实地应下了:“儿臣一定尽力而为。” 苏惊寒带着满脑子疑惑离开了凤翊宫,倚兰宫,淑贵妃就坐不住了。 她听到探子的禀告声音连着拔高好几度。 “你说什么,皇后到鲜豚居之后,并没找那苏寡妇的麻烦,反而和那苏寡妇相谈甚欢?” “是的。”玉铭压着头,不敢看淑贵妃,小声地回道:“我们的人远远看着,皇后还赏了苏秀儿一支钗子,就连皇上对皇后的态度都不一样了。” “皇后走的时候,皇上想跟着一起走,结果被皇后丢下了,皇上生了好大的气,不过回宫之后,也没有找皇后麻烦。” 淑贵妃心中憋着一口,心思也在转动,她想着想着,突然就觉得自己找到了症结所在,冷哼一声。 “本宫明白了,皇后那阴货,她去鲜豚居原来不是去找那苏寡妇的麻烦,而是去讨好苏寡妇,想要联合那贱人对付本宫!” 玉铭听了一惊,但仔细深想,觉得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可如果皇后知道淑贵妃的想法,怕是只会无奈摇头,虽然身处后宫,但也不是一定要宫斗! 鲜豚居。 苏秀儿觉得日子真是一天比一天过得精彩,自从来到京城,就没有过一天平静的日子。 等酒楼打烊,吹熄烛火之后,她回到了后院。 因为昨晚是吓晕过去的,所以没能和苏添娇一起睡,今晚忙完,她就抱着被子准备去苏添娇房间,和娘一起睡。 苏秀儿快要走到苏添娇房间的时候,发现在许卿还在院子里码柴,在看到她进入苏添娇房间,那眼神看起来有些阴寒,苏秀儿以为自己看错了,喊了一声:“许叔!” 许卿抬头,双眼不敢和她直视,胆怯地左右飘浮不定,朝她点了点头:“苏掌柜……” 鸭公嗓刺耳又难听。 苏秀儿感觉自己耳朵遭到了攻击。 而且许卿那自卑的神情不曾改变,那股阴寒肯定是因为天黑的缘故看错了。 苏秀儿掩饰地笑了笑,指了指给许卿安排好的房间:“早点睡。” “娘,你要去和外祖母一起睡吗,我也要一起。”苏秀儿还没有进苏添娇房间,苏小宝也抱着被子出来了,仰着胖嘟嘟白嫩嫩的小脸蛋。 苏小宝在鲜豚居开业的这段时间又胖了。 他们祖孙三人,以前在桃林村,有时候也会挤在一张床上睡。 小宝还小,苏添娇和苏秀儿都不觉得有什么! 想到苏小宝才知道自己的身世,可能内心会惶恐,正是需要陪伴的时候,一起睡的请求,苏秀儿肯定不会拒绝。 她刮了下苏小宝的鼻子:“好,那我们一起睡!” 说完,正要敲门,苏添娇已经从里面将门打开。 她就慵懒地站在房间,嫌弃将路让开:“都进来吧,我床这么小,还来挤我。有你们这些讨债的,我也是倒了血霉。” “哼,外祖母,我难道不可爱吗?”苏小宝拉住苏添娇的手蹭了蹭。 苏秀儿也不甘落后,抱住了苏添娇另一只手:“娘,难道我不贴心吗,你都老了,我还没有嫌弃你!” “滚,我嫌弃你。”苏添娇要抽回自己的手。 苏秀儿朝苏添娇扮了个鬼脸,主动松开手,跑进了房间,第一个冲上床,将被子铺开。 隔着距离,许卿站在院子里,看着苏添娇祖孙三人温馨互动,虽然她们的身边都缺少伴侣,可看起来内心是那般的充足,幸福。 许卿不由看呆了去,直到房间门关上,房间里熄了灯,再没有影子投射在窗户上,他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房间里,苏添娇、苏小宝、苏秀儿并排躺在床上,苏小宝已经闭上眼睛睡了过去,发出均匀地呼吸声,不时磨两声牙,看来已经陷入深度睡眠。 苏添娇翻了个身平躺,突然说:“应该过不了几日武平侯府应该就会有动静了,这孩子你打算如何处理?” “娘,您的意思是要将小宝送回武平侯府吗?”苏秀儿急了。 第112章 要用千万两银子来换 苏添娇白了苏秀儿一眼:“你觉得我是那么好心的人吗?给他们武平侯府白白养几年孩子,他们想要带回去,不出点血,哪里有那么容易!” 苏秀儿好奇地问:“那您打算让武平侯府怎么放血?” “赔个千百万两银子,我就让他们把小宝带走,否则小宝只能是我苏添娇的外孙!”苏添娇嘿嘿一笑。 千百万两银子,恐怕把整个武平侯府卖了,都拿不出来。 她娘不是胡乱瞎扯么。 就知道她娘是个不靠谱的。 不过从这里可以看出,她定下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就是不愿意将苏小宝还给武平侯府。 她也不愿意的,虽然侯夫人通情达理,可宁硕辞在处理家事上实在是迟钝,她不放心将苏小宝还回去。 谁知道宁硕辞以后再娶个夫人,会不会再虐待小宝呢,何况那性子被养歪的珍姐儿,也不是好相处的主儿。 又和苏添娇胡扯了几句,苏秀儿终于渐渐进入了梦乡。 到了第二日,谢芳菲的公开刑审判决终于下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被判当庭杖责二十大板,流放千里之外,永世不得归京。 谢芳菲千娇肉贵,虽然在娘家时,因为上面还有哥哥、姐姐,好东西第一个轮不到她,但也是娇养出来的,嫁到武平侯府日子更是过得骄奢。 二十大板打下面去,疼得哇哇大叫,屁股就红了一片,有鲜血流出,到了最后更是昏死被架了下去。她身边的丫鬟婆子也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武平侯夫人双腿不能行动,但也让人背着亲自观刑,宁硕辞同样也在。母子俩观完刑后默默退回马车,坐在马车内,两人面上神情各异。 宁硕辞像是吞了颗石子在心里,久久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双目通红:“母亲,是我识人不清,害珏哥儿受苦了。” 侯夫人也叹了口气,缓缓伸出手落在儿子肩膀上:“能认识到错误就好,现在还有机会弥补。” 宁硕辞身体一怔,随后重重点头,一连声说道:“对对对,我要弥补珏哥儿!” 说着,他又想到苏小宝对自己的抗拒,以及他在审问谢芳菲时,苏小儿一再对他表现出来的失望,又没了底气,痛苦地抱住了头:“母亲,珏哥儿还在怪我,他怕是连见我都不想。” 侯夫人听到儿子的话,当下痛苦地用手指抵住了额头。 她也不明白自己这般聪明,怎么就养出了个在人情世故上一窍不通的傻儿子。 事到如今,她只能是手把手地教。 “如果没有苏掌柜,就没有钰哥儿。苏姑娘深明大义,性格直爽,心地善良,与珏哥儿母子关系也是极好。珏哥儿也是个孝顺的,他现在对你有气,那是你的确做得不好。” “他不待见你,你就曲线救国,从苏姑娘入手,只有让苏姑娘认可你,潜移默化,珏哥儿自然也会认可你。皇上推迟苏姑娘和二位皇子的事,你可听说了?” 宁硕辞点了点头,不明白侯夫人为何突然转移话题,说起这一件事。 就在他不解时,听她母亲分析道:“好端端的推辞婚事,我让人去打听了,说是皇上嫌弃苏姑娘出身低下,反悔了,不想让苏姑娘再嫁给两位皇子……” 宁硕辞心快速跳了跳,血液都沸腾了些,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母亲,伸长耳朵期待接下来的话。 果然,就听母亲不满地继续道。 “我目光可没有那么短浅,苏掌柜出身是差了些,可娶妻娶贤,妻贤祸少,我倒是觉得苏姑娘可当我们武平侯府当家主母。” “趁着苏姑娘与二位皇子婚事还未解决的这段时间,你与苏姑娘多多接触,等苏姑娘与二位皇子婚事一解开,母亲就为你上门求娶苏姑娘如何?只要娶了苏姑娘,珏哥儿就能顺利回到我们侯府了!” 宁硕辞脑子里浮现出苏秀儿爽朗的笑容,脸颊立即就浮现了淡淡的红,心跳比方才还要跳得快了几分。 他成了两次婚,谈起两任妻子时心中都是波澜无惊,比凉白开还要没有感觉,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女人产生了不一样的感觉。 其实第一次见面时这种感觉就有了,只是那时他已经成亲,这会听母亲一说,那曾经被压制住的悸动就浮现了出来。 宁硕辞没有拒绝,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蜷了蜷,含蓄地点了点头:“儿子没有意见,都听母亲安排。” 侯夫人还从没有瞧见自家儿子露出过这种害羞的表情,这么一看,她就明白儿子对苏秀儿是有好感的。 这么想起来,谢芳菲当初带着媒人上门,要纳苏秀儿进门,这也不是冤枉了儿子。 可漂亮又聪明的姑娘,又怎么可能不招人喜欢呢。 侯夫人越想越喜欢,一个好的媳妇进门,是能改变一个家的福气和兴旺的:“行了,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我已经让人给苏掌柜准备了礼物,谢芳菲的事已经彻底解决,是该上门亲自道谢了!” “好!”宁硕辞点头答应,想到马上能见到苏秀儿和苏小宝,就忍不住期待。 除了公务,他是第一次对一个女人上了心。 鲜豚居的生意依旧很好,座无虚席,就在大家坐着用餐时,武平侯夫人和宁硕辞带着礼物高调地上门了。 武平侯夫人由两个粗壮的婆子抬着,宁硕辞走在身侧,他们身后跟着一长排的下人,这些下人手中端着名贵布匹、珍稀药材,还有金珍珠宝,差点晃花酒楼食客的眼。 苏秀儿听到动静迎了出来,她刚要行礼,宁硕辞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扶住苏秀儿双手,及时制止了她的动作。 “苏姑娘,你是我们武平侯府的恩人,以后见面都不必行礼。” “这怎么行,礼还是要行的!”苏秀儿将自己的手从宁硕辞手中抽出,眼里满是戒备,已经在防止宁硕辞和武平侯夫人跟她要苏小宝。 虽然她不愿意将小宝还回去了,可认真说起来,是没有资格的。 养母岂能阻止人家亲生父亲要回儿子! 可她就是不认可宁硕辞作为父亲的能力啊。 在宁硕辞的身上,她是深刻认识到,为官清廉公正的,不一定就能做好一位父亲、夫君。 宁硕辞的心思已经完全走偏,自从侯夫人说要帮他求娶苏秀儿,在看到苏秀儿时,他的思绪就已不自觉地带偏,在不经意碰到姑娘那像是没有骨头的双手时候,呼吸就是一紧,双颊像是被火烧起来似的烫得厉害。 在苏秀儿将手抽回去的时候,甚至还忍不住失落。 第113章 孩子他爹,孩子他娘 武平侯夫人将儿子的表情看在眼里,唇边笑意扩散,不遮掩甚至直白地道:“你这傻小子,怎么看到苏姑娘脸还红了。” 说着,又温温和和,亲切地看向苏秀儿:“苏姑娘,珏哥他爹呆呆傻傻的,你别介意。他平常也不这样,在你面前就害羞起来。” 宁硕辞听他母亲这么一说,更是不知所措,双手都不知摆放在什么地方的退让到了一侧。 苏秀儿根本就没有将自己和宁硕辞想到一处,就没有听出武平侯话中的撮合之意。 武平侯夫人看着苏秀儿这不接话不开窍的样子,真是着急,但她也知道感情需要培养,再着急也要慢慢来。 她眸色一转继续说道:“珏哥儿那孩子,前日我偷偷在大厅外面看了一眼,是个极好的孩子,你把他养得极好。珏哥儿能有你这么一位母亲,是他的幸运。” “我们今日来,除了感谢,还想让你帮忙,把珏哥儿再养在身边。我就是怕那孩子刚知道我们,一时之间无法接受我们的存在!” 这就是武平侯夫人高明的地方,上门一开口就说明来意。 不是来将孩子带走,而是让苏秀儿继续养着小宝。 这样就避免了孩子的抚养权,引起的不必要猜测。 苏秀儿听说还让她继续养着苏小宝,果真戒备撤了下去。 只要不和她抢小宝,那宁硕辞和侯夫人就是小宝的亲人。 苏秀儿热情地命人上茶,甚至让冬松去后宅将小宝带出来。 今日正好是私塾沐休,小宝在后宅和魏顺一起读书。 酒楼里的食客看到武平侯夫人苏秀儿的送礼,都对苏秀儿投去了羡慕的目光,都在叹息,自己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收养侯府嫡孙。 苏家母女真是走了狗屎运,母亲成为长公主和皇上的恩人,女儿成了侯府恩人,现在就算苏秀儿不嫁给两位皇子,谁又还敢随意欺辱她。 苏小宝被冬松牵着带了出来。 正式见面,侯夫人一看到小宝就红了眼眶,被人扶着,哽咽着朝小宝伸出了双手:“珏哥儿!” 宁硕辞也情绪激动的看着小宝。 小宝避开侯夫人和宁硕辞,小跑地到了苏秀儿身边,紧紧拽住苏秀儿衣角,目光复杂,警惕又渴望地望着侯夫人,强调道:“我叫苏小宝!” 听到苏小宝三个字,侯夫人眼泪就流了出来。 像,太像了,这孙子和孙女长得真是一模一样。 想到孙女那张被毁容的脸,心就像是被刀割一样。 也怪自己,早知道在孙子孙女母亲去世的第一时间,就应该把他们接到身边来抚养。 都亏了苏秀儿,否则这么一个白白胖胖的孙子,连都没有见,就要天人永隔。 “好好好,乖孙儿,你就是苏小宝,以后祖母叫你小宝,好吗?”侯夫人卑微地顺着小宝话道。 “小宝,快让祖母抱抱。”宁硕辞也期待地说。 苏秀儿摸了摸苏小宝的脑袋,鼓励地道:“去吧!” 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多个亲人爱护小宝,对小宝的前程大有好处。 血缘亲情不可割舍,见侯夫人尊重的不曾抹去自己作为苏小宝的存在,又在苏秀儿的鼓励下,苏小宝终于鼓起勇气,一步步朝侯夫人走了过去,最后扑进了侯夫人怀里,大喊一声:“祖母!” “哎,我的乖孙!”侯夫人大喊一声,紧紧抱住苏小宝。 这祖孙相认的一幕,见者无不动容。 苏添娇站在后宅与大堂连接的门口,默默看着眼前一切,欣慰地从腰摸出个酒芦喝了口。 戏看够了,她正想深藏功与名,转身回到后院,就听侯夫人突然问起了自己:“苏掌柜,听说令堂也来到了京城,不知道方不方便,我要想拜访下令堂!” 侯夫人觉得,能教出像苏秀儿这样优秀的女儿,这做娘的必然不凡,她想要见见。 除此之外,既然想娶苏秀儿进武平侯府,自然需要和未来的亲家处理好关系。 苏添娇和这武平侯夫人以前也是相识的,回到京城,她并不想久留,有些故人能不见就不见。 她离去的脚步,一下加快,像是被鬼追一般。 可惜还是晚了,她没有回头,就听到自己那坑货女儿的声音,朝着自己而来:“我娘在那里!” “苏大掌柜,留步!” 侯夫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侯夫人望着那抹站在门口的身影,越看越觉得熟悉,脑海中闪过一个人的名字,可是又觉得那个人和乡下死了夫君的寡妇联系在一起太违和。 乡下寡妇,灰头土脸,满脸皱纹。 印象中的人风华绝代,貌美无双。 如此一对比,便心痒难耐,想要立即见到自己口中的这位苏大掌柜。 侯夫人由老嬷嬷扶着,拖着那条扭伤的腿,一瘸一拐地朝着苏添娇走去。 “娘,您跑什么?没有听到人家侯夫人叫您吗?”苏秀儿也从后面跑了过来,手搭在苏添娇的肩膀上。 其实苏添娇也没有想,她要想跑早跑了,只是说不想见到故人,又不是不能见。 苏添娇抬手啪的一声将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打开了,瞪了眼没大没小的苏秀儿:“站好了,你娘的肩膀是你能搭的?” 嘿嘿…… 苏秀儿收回手,讨好地笑。 苏添娇作势要抽鞋底子,苏秀儿跳开。 侯夫人望着眼前和苏秀儿打闹的绝美女人,心跳蓦地加快,往前走的步子也迈得更快。 最后她甚至嫌弃身侧嬷嬷扶着,影响了她行走的速度,一把推开了那嬷嬷,用那只受伤的脚在地上一点一点地前行。 马上要对苏添娇面前时,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这动静把苏秀儿和苏添娇吓了一跳。 宁硕辞更是冲了上来,紧张地去扶。 侯夫人避开了宁硕辞来扶的手,撑着身体,自己爬起来要行礼:“长……” “是我!”苏添娇一弯腰制止了侯夫人行礼的动作,朝她眨了眨眼:“叫我苏大掌柜,在外面不必多礼。” “是、是是……”侯夫人就连说话都变得结巴。 “娘,你连侯夫人也认识?别告诉我,你也是侯夫人的恩人啊?”苏秀儿见苏添娇和侯夫人说话,好奇地凑了过来。 第114章 身份带来的便利 侯夫人确定这会没有听错,苏秀儿就是叫长公主为娘。 所以说,苏秀儿的娘就是长公主! 难怪苏秀儿一个村妇能这么优秀,原来是长公主一手培养出来。 侯夫人脸色巨变,心中思绪百转千回。 她年长苏添娇几岁,苏添娇掌政的时候,她已经嫁给武平侯了。 虽说没有和长公主有过多的交情,可她的夫君武平侯曾在苏添娇手底下做事,随着苏添娇几次上阵杀敌。 有一次,武平侯遭遇敌军袭击,是苏添娇在敌人的长刀下救下了他。 若是这样算起来,说一声长公主是他们武平侯府的恩人也不为过。 武平侯夫人不知道苏添娇心中究竟打的什么主意,连自己女儿都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不过既然长公主不让她说,她自然不会违逆长公主。 侯夫人圆滑地笑了起来,对苏秀儿原本是感激、欣赏,这时说话的态度多了些尊重。 “苏掌柜,还别说,苏大掌柜的确是我们武平侯府的恩人。她救了我的夫君!如果没有苏大掌柜,我夫君早就不在人世了!” 我滴个娘哎!随便一说,还真让她说中了。 苏秀儿瞪大眼睛,上下左右,像是不认识她娘了一般:“娘,你和我说说吧,你当初在京城到底是做什么的,又救长公主、皇上,连皇后也救过,现在又是武平侯!” 不行,以往的认知快要碎渣了。 苏添娇抬头挺胸,双手负在身后,傲娇地瞥了眼苏秀儿:“如何,被你娘惊艳到了吧?不觉得娘不靠谱了吧?” 苏添娇每问一句,苏秀儿就点下头,马屁更是不要银子似的流水的夸。 “我英明神武天下第一漂亮的娘,您女儿的狗眼都快要被您身上的金光给闪瞎了,谁说您不靠谱,我打得她满地找牙。现在您能告诉我,当初您在京城究竟是做什么的了吗?女儿洗耳恭听呀!” 苏添娇听这话,脑袋越抬越高,双眼眯起,显然是被拍美了,不过最后她还是摇头,故作神秘的不说。 “我说了你也不信,说出来也没有意思。何况好汉不提当年勇,不说也罢!” 嘿,这马屁就拍了个寂寞。 苏秀儿无语。 苏添娇摆了摆手,示意苏秀儿和侯夫人聊,自己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说是有事,其实也就是回自己房间喝酒睡觉。 苏秀儿等苏添娇走后,套侯夫人的话,问苏添娇当年京城到底是做什么的,又是怎么救的皇上和长公主以及武平侯。 武平侯夫人以为是苏添娇不愿意将自己的身份透露给苏秀儿,所以支支吾吾的打太极。 “苏掌柜,我只能说当年苏大掌柜是了不起的人物,至于具体是做什么的,我想,等到她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 “这么邪乎!”苏秀儿摸着下巴,双眼亮晶晶地试探:“都说长公主是惊才绝艳的人物,那我娘和长公主比起来,差多少?” 这简直是问到了点子上,武平侯夫人心跳加快了半拍,就怕苏秀儿看出破绽,目视前方,编谎话道:“和长公主不相上下。” 苏秀儿迷糊,这么厉害,可她从没有听说过二十年前,有哪位女子能和长公主持平啊,看来她对这京城往事,还是知道得太少,还是要多打听一二。 武平侯夫人怕苏秀儿继续问这个问题,自己会露馅,索性转移话题,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宅子的契书和一个铺子的契书。 不知道苏秀儿的真实身份,她送这两张契书还有底气,知道之后,底气就不足了。 长公主富可敌国,房子铺子不知凡几。 就算长公主没有,皇上也有。 所以这些俗物,苏秀儿肯定是不缺的。 长公主和皇上不送,恐怕是想锻炼苏秀儿,自己这时候送上,应该算得上恰如其分。 如此想着,武平侯夫人脸上的笑意就浓了几分。 “苏掌柜,我知道你刚到京城还来不及置办宅院,这座宅子就在这附近,还请你收下。另外,我听说你最近都在着人看铺子,我这铺子就在华荣街,最繁华的位置,也请你一并收下。” 苏秀儿瞥了一眼,不想要,正色道:“无功不受禄,我收养小宝从来不是贪图什么,我不想让我和小宝之间的母子之情变了味。” 小宝还小,一旦让养育之恩扯上金钱关系,那感情就不纯粹了。 武平侯夫人理解苏秀儿的顾虑,可若是不知道苏秀儿的身份,苏秀儿拒绝,她还会把宅子和铺子收回去,现在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往回收的,她就是想借着苏小宝和苏秀儿搞好关系,继而攀上长公主呢。 抱紧长公主的大腿,皇上也会对他们武平侯府另眼待。 武平侯夫人笑着说:“怎么会变味呢,你是小宝的娘,我是小宝的祖母,我们就一家人。你不收除非是没有把我当作家人。” “是,苏掌柜,你就收吧。家人之间,就是要互帮互助!”宁硕辞在旁帮腔,说这话时脸还是红的,看向苏秀儿的目光也格外黏惆。 宁硕辞是真的把苏秀儿放在心上了。 苏秀儿完全没有往那方面想,只觉得武平侯夫人态度真诚。 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再拒绝不好意思。 就从那两张契书当中,把铺子的契书抽了出来。 苏秀儿道:“荣华街我了解过,那里属于京城最繁华地带,每日人来人往络绎不绝,那里的铺子更是有钱都租不到。我的确想要开分店,这铺面我就不和侯夫人客气了。只是铺子我不能白拿你的,以后就当你入股,赚了银子我给你分红。” 亲兄弟明算账,她还是不能白拿武平侯夫人铺子, 她娘现在看来是有那么丁点靠谱,有那么一点人脉了,可生意想要做大做强,光有人脉还不行,只有把好处实打实分出去,以后酒楼出事,武平侯府才会尽心尽力帮忙。 有人脉不用是傻子,她没有那么清高,还是挺想攀上武平侯府的,只是不愿意用小宝攀罢了。 武平侯夫人多精啊,她看出了苏秀儿的想法,也乐得听从。心想不是苏秀儿攀附武平侯府,而是武平侯府攀附上了苏秀儿。 武平侯夫人一口答应:“好啊,就听苏掌柜的。苏掌柜做生意一把好手,以后有什么生意想做,可以带上我武平侯府,我一定支持。” 苏秀儿现在做生意确实缺少资金,她心里有许多想法,苦于没有启动资金,而且能帮忙做事,可信任的人手也不足,有了武平侯夫人这会,她顿时有了底气:“侯夫人客气,这个好说。” “苏掌柜,都是一家人了,你也别叫我侯夫人了,如果不介意,你叫我萍姨吧!” “好,萍姨。”苏秀儿从善如流,也道:“萍姨,你以后也别叫我苏掌柜了,就叫我秀儿好了。” 武平侯夫人和苏秀儿越聊越开心,俨然成了忘年交。 离开的时候,苏秀儿一直将武平侯夫人送出了酒楼。 第115章 三选一,到底选谁 武平侯夫人还恋恋不舍地握着苏秀儿的手:“秀儿,你以后有任何事,只管咐吩阿辞,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武平侯府找萍姨,萍姨都帮你解决。对了,你明日要去弘文馆进学,我明早让阿辞来接你吧!” 武平侯夫人事无巨细,处处热情殷切。 有长公主和皇上在,她知道苏秀儿根本用不上自己,可就怕有些事情长公主和皇上不好出面。 武平侯夫人给苏秀儿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慈祥的长辈,多条人脉多条路,苏秀儿都应下了。 马车离开,回到武平侯府,宁硕辞忍不住问武平侯夫人:“娘,那苏大掌柜究竟是什么人,我怎么不知道当初有人救过父亲。” 武平侯夫人想到苏添娇不想曝露身份,摇了摇头警告地道。 “不该打听的别打听。当初想着,你丧妻又和离,秀儿也和离,与你恰好相配,现在看来,你是配不上秀儿了。娶秀儿一事,就当我没有说过,往后你就单纯将她当成是小宝养母对待,尊敬感激着!”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佳人的音容相貌已经印入心中,岂是说终止就能终止! “母亲,为何?”宁硕辞着急,不悦地追问。 武平侯夫人没有透露长公主的身份,只是解释道。 “我之前的判断应该失误了,苏大掌柜的身份极贵,皇上不可能因为秀儿身份低就嫌弃秀儿。推迟婚事,我认为这可能就是对秀儿的考验。她以后会是皇子妃,还有可能成为皇后,不是你能觊觎的。” 说到最后,语气里已经带了警告。 宁硕辞闻言如同遭到打击,脸色变得难看无比,就连武平侯夫人走了他都没有再跟上,只是立在原地任由冷风吹在身上。 他觉得老天爷是在和他作对,前面两任妻子,都不是自己选的,也不是自己喜欢的,他一直听从的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好不容易母亲为他选的妻子,他中意了,可却又告诉他,他的身份不能觊觎。 宁硕辞不甘,从小循规蹈矩,现在竟起了逆反心理。 苏秀儿还没有和两位皇子成亲,谁说他就不能再争取一二,万一母亲这次的判断也失误了,延迟婚事,就是想毁婚呢。 宁硕辞打定了主意,往自己院子里去的脚步轻快了许多。 他现在的心神已经没有全部在公务上,而是分出了一大部分,落在了私生活上。 要引导女儿走上正路,将儿子养母娶回家,顺理成章让儿子认祖归宗。 苏秀儿得了武平侯夫人的契书,就立即带着许小蛾和冬松去看铺子了。 那铺子是三进门的,比现在的鲜豚居还要大,地段也好,左边是杂货铺,右边是首饰铺子。 她很满意,当下就让许小蛾安排人开始装修。 冬松在旁像是喝了两罐醋,语气酸酸的。 “苏姑娘,你想要铺子,和春桃姑姑一声,长公主府所有铺子的契书都拿来给你挑!何必要武平侯夫人给的,赚钱还要给她分红,亏得慌!” 苏秀儿笑着敲了下冬松脑袋:“长公主府的铺子随便给我挑?你当成以为我娘是长公主,我是长公主府的小主人了!我的分红武平侯夫人也不是白拿,她要出力的。” 当即苏秀儿又吩咐许小蛾,在分店开业装修期间遇到任何困难,就去武平侯府找侯夫人帮忙。 谈话间,苏秀儿想到要去弘文馆进学,就开始愁眉苦脸,她还是对赚钱有兴趣。 就算苏秀儿再不想,该来的躲不到。 清晨的第一抹阳光刺破云层,街头的包子铺冒出乳白色的热气。 苏秀儿穿着蓝底白衫绣翠竹的袍子,在冬松的陪伴下,和魏顺、苏小宝一同走出了酒楼。 魏顺和苏小宝是要去私塾进学,而苏秀儿则是要去弘文馆。 娘和儿子一起入学,怕是不多见。 “娘,要听夫子的话,在弘文馆,要乖乖的哦!”分别时,苏小宝奶声奶气。用苏秀儿曾经和他说过的话,叮嘱自己的娘。 苏秀儿像是被晒蔫的花,才起床就有气无力,勉强摸了摸苏小宝的脑袋:“你也是哦!” “我肯定会的,绝对不会让娘失望!”苏小宝打了鸡血,做了个加油的姿势。 还是年轻好,年轻有活力。苏秀儿有气无力点头,抬眼就看到沈回从隔壁铺子里走了出来。 他身着白衣锦服,墨发用白玉钗束在脑后,腰间同样束着玉带,面如冠玉,干净如雪。 这是苏秀儿第一次看沈回穿白色,也是第一次看沈回打扮得如此隆重。 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 沈回这么一打扮,苏秀儿发现自己都快要不认识沈回了。 “嗨,沈掌柜,这么早,出门啊。”苏秀儿一看到沈回来了精神,蔫了的花像是被人浇了大盆水,瞬间得到滋润。她主动迎上去,用胳膊撞了撞沈回的胳膊。 自从利用沈回顺利赶走了魏芳芳,连着两天沈回都没有理苏秀儿,就算是在路上碰到,也是匆匆离开,她主动追到沈记布庄,也会被告知沈回不在。 让她想道歉,深刻检讨自己的错误,都找不到机会。 沈回看向苏秀儿的目光有点复杂,但一开口语气听起来,并不像是在生气,温温和和:“嗯,有事出来门。你是不是要去弘文馆,顺路,我送你!” “苏姑娘,上马车吧!”说话间,夜九架着一辆黄梨木打造的奢华马车从街头跑了过来,停下后,夜九从位置上一跃而下,为苏秀儿撩起了马车帘子。 苏秀儿极有可能是东靖王府的郡主啊,郡主第一天去弘文馆进学,作为兄长当然沐浴焚香,亲自护送。 轱辘轱辘马车轮子转动,这时,从街间又来了一辆马车,这辆马车同样奢华,马车前面挂着的两个灯笼上,写着大大的宁字。 马车帘子拉开,身着绯色官服,一脸端正,身上充斥着一股正气的宁硕辞迈着方步从里走了出来,端庄地行礼:“苏掌柜,我来送你去弘文馆,请上马车。” 几乎是宁硕辞的话刚落,街角又有动静传来,这次不是马车,而是一位身材高大,身着紫衣的男子骑马而至。 他到酒楼门口后,一勒马绳帅气停下,而后居高临下朝苏秀儿一挑眉,说道。 “苏秀儿,准备好了没有,本皇子来送你去弘文馆,上马!” 第116章 好想把你关起来 苏秀儿尴尬了,她挠了挠脑袋,一时间犹豫不定。 沈回、宁硕辞、苏惊寒,每一个她都不好选,每一个也不好得罪。 沈回对她来说是恩人,是朋友。 宁硕辞是小宝的亲生父亲,刚刚收了人家的铺子,不好不给面子。 而苏惊寒,现在更是她名正言顺的未婚夫。 怎么就那么巧一同来了。 唉…… 苏秀儿重重地叹了口气,随后笑着对面前的三个男人礼貌地道:“那个不必了,谢谢大家一片好心,今日是第一日去弘文馆进学,我想自己去!” 随后,她默默转身,爬上了停在酒楼前的青布马车。 这是她昨日提前让冬松准备的。 青布马车离去,宁硕辞让人挑不错的,分明朝沈回、苏惊寒施了一礼:“大皇子、沈掌柜,在下那就先走一步了!” 苏秀儿即便不让宁硕辞送,宁硕辞在马车掉头后,还是马夫跟在了那辆青布马车后面,一路悄悄护送。 苏惊寒潇洒帅气地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在沈回旁边,自然地将手搭在沈回肩膀上,朝宁硕辞的马车扬了扬下巴:“这宁大倔驴什么情况?” 沈回往旁边走了几步,苏惊寒的手臂从他肩膀上滑落了下来,他声音淡淡地将小宝的事情和苏惊寒说了。 苏惊寒就挑了挑眉,不喜地说道。 “这沈大倔驴,为官不够圆滑,处处得罪人。当父亲和夫君也当不明白,自己的儿子受了这么大罪都不知道,如果没有我家秀儿,怕是连女儿都保不住!” 贪墨案已经找到确实线索,快要接近尾声,苏惊寒最近都在帮着处理,所以这几日对苏秀儿就关注少了,如果不是皇上发了话,他也不会这么早来鲜豚居。 沈回听到“我家秀儿”四个字,深深看了眼苏惊寒,但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反倒是苏惊寒敏锐地再次又搂住了沈回的肩膀,眯着眼睛琢磨。 “宁硕辞就算是秀儿养子的父亲也需要避嫌吧,他巴巴地跑来送我家秀儿上学是怎么回事?不会是看上我家秀儿了吧。他才和离,就移情我家秀儿,是不是太快了?” 苏惊寒出口闭口我家秀儿,沈回听在耳朵里,总觉得刺耳,话就脱口而出:“大皇子,与苏姑娘定下婚事的还有二皇子,你出口闭口我家秀儿让有心人听去了,怕是不妥。” “你知道什么!”苏惊寒叹了口气,狐狸眼难过地一转,语气幽怨地说道:“母后说了,我若是娶不到秀儿,就没有我这个儿子,为了让母后满意,秀儿都必须嫁给我。” “行了,不和你说了,我要去护送秀儿了!” 苏惊寒吐槽完,匆匆忙忙又翻身上了马,紧追着最前面那辆青布马车而去。 “皇后是知道苏姑娘的身份了。”夜九听到苏惊寒的话,目送苏惊寒离开的方向,幽幽说道。 接着他就不服气地侧过头来,看向自家世子:“世子,宁世子和大皇子都去送苏姑娘了,我们不去了吗?再怎么论,您和苏姑娘才是最亲的啊,您可是苏姑娘的兄长。” 沈回心头一跳,想起长公主说,她也不知道苏秀儿是谁的孩子这话,连声呵斥:“夜九,除非父王亲口说苏姑娘是他的女儿,否则这话不可再提!” 一切都基于他的猜测,如果猜测失误,这话传出去,长公主少不得会被人指责水性杨花。 “是!”夜九抿住了嘴唇。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可作为侍卫,听从主子命令这是最基本的准则。 沈回看了眼为苏秀儿特意准备好的马车,让夜九将马车暂时先赶回了后宅,然后带着夜九往城门口而去。 昨日他终于收到回信,父亲今日就会到达京城。 他要去迎回父亲,亲自问问父亲,苏秀儿究竟是不是父亲的女儿! 沈回从后门离开布庄,走出宅院,总感觉附近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他抬头一看,又什么也没有发现。 “世子!” 夜九在前面牵着两匹马,回头发现沈回没有跟上。 沈回剑眉没有舒展,从夜九手里的接过缰绳,然后出其不意,又将缰绳扔下,一个纵跃上了墙头。 将附近的一切尽收眼底,没有发现一丝异样后,他才狐疑地飞身下了墙头,再次从夜九手里接过缰绳。 “世子,怎么了?”夜九问。 沈回道:“我感觉附近有人在监视我们。” 夜九往四周看了一眼,没有深想地道:“长公主住在这里,应该是长公主府的暗卫在盯着吧,还有可能是皇上安排的大内高手。” “嗯!”沈回应了一声,不再过多纠结,一翻身上马,与夜九骑马消失在了巷子里。 夜九说的确实没有错,在这巷子五米范围内,冬梅的确安排了暗卫,可这些暗卫不会进入到长公主居住范围,而那双盯着他的眼睛,是在长公主居住范围内。 清晨的雾气中,一个身着黑色深衣,脸色漆黑漆黑的男人,身形如同鬼魅,贴在墙角,直到听不到声响,他才折返,朝房间走去。 可他进来的不是自己的房间,而是一闪身进了苏添娇的房门。 床上,女人侧身而睡,被子只遮住她的肚子,上半身和那双长腿露在外面。 熟睡中那绝美的脸上不见慵懒和妩媚,嘴角微微上扬,又黑又密的睫毛垂直而下,有着孩子气的乖巧。 许卿双手垂直站在床前,静静盯着,盯着盯着,便蹲在了下去,双手趴在床上,把脸搭在上面,痴痴地盯着,但又像是生怕打搅了沉睡中的人儿,连呼吸都放缓了一些。 上任盛帝最宠爱的女儿苏鸾凤,三岁识字,五岁写诗,七岁骑马射箭,乃是天才中的天才,上任盛帝曾公开说过,如果他的长女是男儿,必立为太子。 她是最耀眼的明珠,而他虽出身名门,可上有同样出色的长兄,为人沉闷不爱说话,站在人群根本不起眼。 家中兄长姐妹说他无趣,所以她才会也觉得他无趣。当年皇上赐婚时,没有任何犹豫,就拒绝了婚事。 “凤儿,等了这么多年,你终于回来了。好想好想,把你关起来,让你再也跑不掉!” 许卿的眼睛逐渐变化,里面布满红血丝,呼吸也变得急促,脸上出现了兴奋的嫣红,那抹嫣红甚至漫过了脸上用于伪装的黑色。 第117章 把他扛起来 “苏姑娘,弘文馆到了!” 马车停下,冬松先跳下马车,将马车帘子掀开,苏秀儿就从里面走了出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气势恢宏的书院。 伴随着清晨的阳光,周围陆陆续续有贵族公子和小姐由着仆人驾着马车,到了弘文馆的门口。 他们全都提着书箱,穿着和苏秀儿一样的蓝底白衫绣翠竹的袍子,踏着青石阶往弘文馆里面走去。 在路过苏秀儿时,都会侧头看上两眼。 但都没有上前打招呼,也没有开口为难,一切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 苏秀儿深深吸了口气,脸上洋溢着落落大方的笑容。 “冬松啊,我发现站在弘文馆的门口,连空气里都飘散着墨香味。每日只需要琢磨,吃什么,用什么,怎么学习。这大小姐的生活,这感觉真好!” 冬松站在苏秀儿身后,看着苏秀儿脸上羡慕的神情,微微心酸。 其实以自家小主人的身份,生下来就该住在金罐子里,何须羡慕他人。 “苏姑娘,您如果想过这样的生活可以和苏大掌柜提,她一定能满足您!” 冬松提议按耐住内心的冲动,小心提议。 春桃姑姑还有长公主府的所有人都在等着长公主和小主人回去。 他昨日抽空回去了一趟,府里已经焕然一新,为小主子准备的房间里,鲜花每日都换。 盼得眼睛都快要瞎了! 苏秀儿看了眼冬松,双手叉腰,摇了摇头。 “算了,小的时候总想我娘如果有隐藏身份就好了,最好是公主郡主,我也能跟着享福。现在想想,靠自己双手挺好的。毕竟凭自己本事得到的一切,别人拿走了,我还可以再创造。” 如果冬松这话,在几天之前这样说,她或许还会觉得是在异想天开,但在陆续见到皇后和武平侯夫人,都称她娘为恩人后,她十分确定,只要她娘想,她的确能过上十分富足的生活。 但她娘选择带她在桃林村生活,那就一定也有她娘的道理! “呵,一介泥腿子出生的村妇,就算再努力,也改变不了身体里那低贱肮脏的血统。” 身侧一个冷嘲热讽的声音响起。 苏秀儿扭头看去,就见一位身穿蓝底白衫绣翠竹的袍子,皮肤白晳,头上带着粉色牡丹花,娇滴滴的姑娘站在了身侧。 她头发乌黑,手指甲整齐,打理得极为干净漂亮,一看就是娇养长大的。 刚刚讽刺她的人,并不是这位姑娘,而是落后这位姑娘两步,一位身穿杏色衣裙,容貌普通,眉眼刻薄婢女打扮的少女。 苏秀儿还没有开口说话,那娇滴滴的姑娘返身,抬手啪的一声打在那婢女脸上。 “放肆,谁允许你此不敬?你不过也是本小姐身边的婢女,血统又能高贵到哪里去!” “小姐!”那婢女捂着被打出五个手指印的脸颊懵了,眼里布满水汽,委屈地看着自家主子。 那娇滴滴的姑娘一点也没有心软,从那婢女手里夺过书箱,自己拎在手里,命令道:“还不快滚回去,别没的在这里败坏我温府名声!” 婢女不敢应声,红着眼睛,低着头匆匆跑开了。 温渺渺这才回过身来,一脸抱歉地看向苏秀儿:“对不起呀,我家婢女不懂事,还请苏姑娘原谅。我叫温渺渺,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 “自从听说你要来弘文馆读书,我就一直盼望着。今日一见,苏姑娘果然长得貌美如花,以后我们就是同窗了,还希望能成为朋友,一起学习。” 苏秀儿抿了抿唇,大大咧咧地挥手:“温姑娘,不必客气,一切好说!” “苏姑娘!” “秀儿!” 就在苏秀儿和温渺渺说话的时候,从后面跟来的宁硕辞和苏惊寒也到了。 他们见到温渺渺,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温渺渺在欺负苏秀儿,两人几乎不约而同,朝着苏秀儿走了过来。 弘文馆的学子放话,要让苏秀儿三天之内混出弘文馆,他们还是有所耳闻的。 温渺渺作为温首辅之女,在弘文馆拥有众多追随者,也有极高的话语权。 宁硕辞和苏惊寒到了之后,就一左一右将苏秀儿拥在了中央。 “嘻嘻,大皇子、宁世子,你们两个这么紧张做什么?是害怕我会伤害秀儿吗?我又不是鬼,不会吃了秀儿,瞧你们担心的!” 温渺渺嘻嘻一笑,亲密地伸手握住了苏秀儿的手,看起来如同小绵羊一样无害。 “我和秀儿是一见如故哟,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你们放心,在弘文馆我会照顾秀儿的。” 苏秀儿默了默,敛眉盯着温渺渺握着她的手,没有收回,微抬头看向苏惊寒和宁硕辞:“宁大人、大皇子,温姑娘说的没有错,温姑娘没有欺负我,就是她身边的那条狗,乱叫了几声,无关紧要。” “狗,哪里来的狗?”宁硕辞愣了下,左右环顾。 温渺渺莹白的脸上闪过几分不自然,握着苏秀儿的手松了松,但到底什么也没有说。 说她的婢女是狗,那她这个主人又是什么。 苏惊寒眸色深了深,周身气压变低,那双狐狸眼是笑的,可笑又不达眼底。 “无关紧要就好,但若是狗叫得太难听,那就打死,你不是力气大?举起来摔啊。无论是谁的狗,摔死都由本皇子负责!” 说着,那双好看的狐狸就往四周扫去,从左右路过的人,被那双眼睛瞧到,无不打了个寒战。 苏惊寒这是公然宣示,苏秀儿由着他护了! 苏秀儿本就感觉苏惊寒天然亲切,这会苏惊寒这般不避嫌地护着她,不由看苏惊寒更顺眼。 心想着,苏惊寒有担当,还护短,又长得好看,如果真嫁给他倒是不亏。 “好了,进去吧。别忘记父皇给你的玉佩,如果有想不开的欺负你,尽管来找本皇子!”苏惊寒对外放完狠话,突然一伸手敲了下苏秀儿的脑门。 除了娘之外,还是第一次有人敲她脑门。 这种感觉就像是亲切的大哥哥。 苏秀儿一愣,随即就对苏惊寒抬起了手腕:“敢敲我脑门,信不信我抬起你摔。” 苏秀儿扛起沈回的画面,苏惊寒至今不敢忘记,见苏秀儿一抬手腕,还真有些怕了。 他往后退了几步,咽了咽口水强调。 “苏秀儿,我是皇子,还是你未来的夫君,不可无礼。” “哦!”苏秀儿放下手腕,乖乖应声,然后趁其不备,猛地抬头朝苏惊寒弯唇一笑:“未来夫君扛不住我一摔,我可不承认。” 苏秀儿和苏惊寒说话,温渺渺就一直站在旁边等着,等苏秀儿说完话,要进书院了,才又贴过来,和苏秀儿一起往里面走。 苏惊寒等苏秀儿走后,才惊魂未定地舒了一口气。 说真的,他还真怕苏秀儿那一身虎劲。 如果她一时没有控制住,真把他举起来,那脸就丢大了。 亏他刚刚还觉得苏秀儿可爱。 幻觉,全是幻觉。 苏惊寒转身要走,发现宁硕辞还没有离开,不知在想什么,脸红红的盯着苏秀儿离开的方向。 他顿时不乐意了,板起了脸:“宁世子,看什么呢,好看吗?” “好……没有看什么!”宁硕辞收回目光,差点说漏嘴,还好最后圆了回来。 第118章 好坏都是命 虽然宁硕辞说自己没有看什么,可苏惊寒还是发现了端倪。 他容色没有好转,继续板着张脸。 “既然如此,那你还在这里做什么?宁世子,秀儿是本皇子的未婚妻,本皇子还是希望你能和她保持适当的距离,否则别怪本皇子翻脸无情。” 宁硕辞被苏惊寒戳中心事,脸颊更红,低垂眉眼心虚的没有反驳。 婚事推迟了,可还没有取消,苏秀儿的确是苏惊寒的未婚妻。 在道义上,觊觎别人的未婚妻,的确不耻。 冬松这时把头凑了过来,趁机说道:“宁世子,我觉得你克妻。你看,小宝亲生母亲因为你难产而死,谢芳菲因为你被流放。所以你还是把心思放在公务上最好,就不要想着再娶妻,祸害别的女子了。” 宁硕辞眸色一沉,脸色变化,他可是武平侯世子,有多少女子想要嫁给他为妻,现在冬松却说他克妻,女子嫁给他会被祸害。 然而,转念一想,又觉得冬松说的有道理。 两任妻子嫁给他的确都没有落得好的下场,或许这确实和命格有关! 宁硕辞情绪开始失落,神情变得紧张,端正地向冬松就施了一礼,虚心请教。 “冬松,你是不是会看相?要怎么做,才能化解?” 这下把冬松给整不会了。 他就是看宁硕辞不顺眼,随口说的,怎么就还当真了。 不过他可不想在宁硕辞面前堕了面子,随即一本正经:“克妻是命硬,要沐浴更衣,三拜九跪去寺庙里拜佛请大师化解!” “这么麻烦?容我回家想想。”宁硕辞略一思索,随后表情认真,转身就走。 说实在宁硕辞不傻,他就是也有点书呆子的意思,除了处理公事,基本四肢不全五谷不分,所以才会在处理家事上一塌糊涂,也容易在某些方面一根筋。 刚刚苏惊寒催着都不走,冬松两句话就赶紧跑了,可见宁硕辞是真的想娶妻了。 苏惊寒紧盯着宁硕辞的背影,往旁边走了两步,冷哼一声,更加不爽的说道。 “和离才几日,移情变心倒是挺快。这小子根本没有把本皇子的话听进去!冬松,下次这小子再缠着秀儿你告诉本皇子,本皇子要他好看。” “是,大皇子。”冬松点头。 说是有情却无情,就算再不喜欢,可也成亲几年了,跟谢芳菲和离还没有几日,被子里的热气味道都还没有散尽,就踮记着别的女人。 苏秀儿根本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她提着书箱,由温渺渺陪着往书院里面走。 温渺渺表面看起来,是真的想将苏秀儿当成朋友,体贴的一路走,一路向苏秀儿介绍学院里的建筑风景。 藏书阁、琴阁、棋阁、画阁、剑阁 温渺渺抱着苏秀儿的胳膊,软软糯糯地说:“弘文馆是大盛最顶级的学府,需要学的东西也多,岁考的时候,要分别考,礼、乐、射、御、书、数。” “你在乡下的时候都没有接触过吧,这些对你来说恐怕有些难度,但你不用担心,我会帮你!” 温渺渺嘴上说着要帮忙,但苏秀儿还是从她的脸上,看到那一闪而过的优越感。 苏秀儿没别的优点,就是胆子大,不爱吃亏。 说真的,她还真没有怕。 她可能是真的很走运吧,在集市上摆猪肉摊子的时候,那说书先生讲的话本,内容特别丰富。 尤其是讲那贵族世家的礼仪,特别详细,而那书、数,她家旁边就有一处私塾,加上魏明泽日日读书,她耳濡目染,都有涉猎。 至于艺,在她七岁那年,旁边的空房子里住进了一位据说从京城来的乐师。 那乐师慧眼识珠,说她天赋极高,非要将满身技艺教授给她。 还不收她银子。 她是真的没有兴趣,可那乐师说,只要她跟着学,就每月给她一两银子。 秉着有便宜不占是傻子的想法,她忍痛学了。 刚开始一连拨坏了四根琴弦,乐师脸都绿了。 就在她想,那每月一两的银子要泡汤时,乐师颤抖着告诉她,有天赋的人都是如此,开始学难以掌控力道。 整整学了三年,一共拨坏了二十四根琴弦,她觉得自己可能一辈子出不了师。 可那乐师却说她能出师了,然后收拾东西连夜搬走了,还叮嘱她,以后出门别说是她徒弟。 现在想来,那乐师肯定是后悔自己看走眼了。 至于射她就更加不怕了,她天生力大,小时候总跟着村里的猎户上山打猎,骑马射箭对她来说都不是难事有。 现在回过头去想一想,她会的东西其实还挺多。 会是会,究竟到达什么水准,就不知道了。 苏秀儿一脸愁苦地道:“渺渺,听你这么一说,我真的好害怕岁考过不了关,这样就太丢脸了,我以后的学习都要拜托你帮衬了。” “这都是小事,谁叫我们是朋友呢。放心,我只要有我在,保证你在弘文馆能一帆风顺。”温渺渺娇笑着,眼瞳中闪过的优越感更甚。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教谕斋。 那日到过鲜豚居的白先生已经在等着苏秀儿了,见温渺渺陪着苏秀儿一起过来,愣了愣。 温渺渺端正地行了礼,抱着苏秀儿胳膊不放,热情地开口。 “白先生,秀儿是不是要去明德班?我顺路带她过去吧,我和秀儿是好朋友,您放心,我一定会帮她安排妥当。” 白先生想要拒绝,但对上温渺渺从始至终都没有消失的笑容时犹豫了。 温渺渺是首辅千金,而且还是世家之首,太后要保的人,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没有人会和温家作对。 让温渺渺带苏秀儿过去,只是顺水人情。 白先生担忧地看了眼苏秀儿,发现苏秀儿脸上是一派懵懂天真的笑容,完全不知道危险就在身边。 他心中咯噔了一下,总觉得今日的苏秀儿和那日鲜豚居见到的那个精明利落的苏秀儿违和。 如果苏秀儿是现在这副天真的模样,怕是在弘文馆连一天都待不下去。 好坏都是命,自己已经提醒过了,而且他人微言轻,能做的也有限。 白先生重重地叹了口气,朝温渺渺点了点头:“那就麻烦温小姐了,苏姑娘,去吧!” 第119章 我谢谢你全家 出了教谕斋,温渺渺笑着问苏秀儿:“秀儿,你和那白先生很熟?” 苏秀儿认真想了想,重重点头:“熟啊,他前些天到鲜豚居通知我来弘文馆进学,说了好些话!” 温渺渺闻言差点没有忍住,翻了个白眼。 如果说两句话就叫做熟,那全京城她的熟人不知道有多少。 眼前的少女看起来单纯天真的可怕,真的是谢芳菲口中那个狡猾的苏秀儿吗? 温渺渺心中生出狐疑。 难道当初苏秀儿能对付得了谢芳菲,只是纯粹运气好! 这般想着,苏秀儿已经走出去很远,见自己没有跟上,正回头朝她挥手:“渺渺,快点啊,再晚教习先生都要到了。” 笑容灿烂,没有防备,好像自己真是她的闺中密友。 “来了。”温渺渺收起心思,跟了上去。 到了明德班所在的院子,还没有进到室内,隔着窗户就能看到里面已经有许多人到了。 此时,教习先生还没有来,大家都在说话、玩闹,并没有往他们这边看。 一切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好像对苏秀儿的到来无人在意。 反常即为妖! 苏秀儿眸光微动。 “进去吧!” 已经走到门口,温渺渺松开她的胳膊,将路让出来,让她先进去。 温渺渺脸上还是小绵羊般的天真无害,看向她的目光全是关怀亲切。 “好呀!”苏秀儿环顾四周,看起来依旧没有任何防备,对周围一切,都是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 她一只脚已经踏了进去。 温渺渺盯着苏秀儿的动作,见状眉头一扬,拎着书箱的手紧了紧,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苏秀儿马上就要迈进两只脚。 这扇梨花做的雕花门是半开的,根本没有办法供一个人通过,想要走进去,就必须将门全部推开。 只要一推门,顶在门上的整盆猪血,就会全部尽数倒下。 苏秀儿两只脚都迈了进去,手已经碰到了门,室内的吵闹声顿时全都一收。 温渺渺已经看到苏秀儿手臂用力,将门推开了,她刚要松一口气,然而却看到苏秀儿突然扭头,拽住了她的胳膊,朝她灿然一笑。 “渺渺,还是你走前面吧。我今天第一天来,害怕。你知道的,我从小生活在乡下,没有见过什么大场面,你说过会帮我的!” 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现在就是,温渺渺没有想到自己随口的承诺,苏秀儿当了真。 她才不要走前面! 温渺渺紧张的全身毛孔都缩了起来,身体用力往后用力。 可苏秀儿拽住她胳膊的那只手,就像铁钳一样,她根本没有任何的反抗之力,就被苏秀给一把推到了前面。 她的身体重重撞在门上,呯的一声,头顶那盆猪血哗的一声往下泼了下来。 温渺渺没有一点心理准备,就被泼得满头满脸全是猪血,一股难闻的腥臭味进入口鼻,差一点将早膳呕吐出来。 “哈哈,杀猪女,送你一盆猪血,不要太感谢!” “死屠户,喜不喜欢我们送给你的礼物?是不是看到猪血,感觉格外的亲切?” “你们看,她像不像是一个怪物!又脏又臭,快滚出弘文馆!这就不该是你这种低贱下等人该来的地方!” 刚刚有探子,将苏秀儿先走进来的消息传了进来,大家理所当然认为被浇了满头满脸猪血的人就是苏秀儿,所以在猪血倒下的瞬间,全都嘲讽地大笑起来。 甚至有人笑得前俯后仰,夸张地拍着书案。 笑声如雷! 就在这时,干干净净的苏秀儿才像是受到惊吓,慢悠悠从门外走进来。 她夸张地捂着嘴巴,指向被猪血淋得已经睁不开眼睛的温渺渺。 “哇,渺渺,你怎么被猪血淋了!好端端的,门上怎么会有猪血啊?” 温渺渺一听到苏秀儿的声音,胸口就剧烈起伏。 她用力抹了把脸上的猪血,气得心肝肺疼,脸上的温和亲切统统不见,恶狠狠地瞪向苏秀儿。 苏秀儿却赶在她开口前,嫌弃地往旁边跳开一大步:“渺渺,你全身是猪血又臭又腥,像是个怪物似的,真丑。不过没有关系,我们是朋友,我不会嫌弃你的。” “只是,渺渺,你是不是因为早知道门上有猪血,才走在前面替我有受过?你说我们是朋友,要照顾我,果然说到做到。我真是太感动了!” 说着,苏秀儿双手捧心,眨巴眨巴眼睛,感动地看着温渺渺。 温渺渺就一口老血堵在了胸口。 她什么时候要走在前面替苏秀儿受过了,分明是苏秀儿用力拉了她一把。 可这话她却不能说,如果说了,那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而且她一时之间,还拿捏不住,苏秀儿是真傻,还是装傻。 温渺渺脸上表情阴情不定。 在场刚刚还指着苏秀儿,看苏秀儿笑话的人则全都傻了眼。 那猪血明明泼的是苏秀儿,怎么变成了温渺渺! 而且苏秀儿这话是什么意思? 温渺渺主动替苏秀儿受过? 这个主意明明是温渺渺出的,温渺渺出尔反尔背叛了大家? 就在大家想不明白,脑袋全是浆糊时,苏秀儿双手叉腰,指向在场所有人。 “你们完了,敢戏耍渺渺。渺渺可是温首辅的女儿,温首辅知道,一定不会放过你。欺负同窗,我要告诉先生惩罚你们!” 苏秀儿明显拿着鸡毛当令箭,偏偏在场那些家世不如温渺渺的人,瞧着温渺渺狼狈的模样,全变了脸色,害怕温渺渺真会找自己算账。 “怎么回事,都在闹什么?” 白先生拿着经义从外面走进来,看到的就是一副乱轰轰的画面。 他进来的第一时间,还以为是苏秀儿被淋了满头猪血,当看到温渺渺狼狈的时候,整个人还蒙了一下。 苏秀儿趁机告状,为温渺渺出头的,连忙跳到了白先生的身边,指着大家说道:“白先生,这些人在门头上放猪血,故意泼渺渺,欺负渺渺,你要为渺渺做主啊。” 说着,她又安慰的看向温渺渺:“渺渺你放心,白先生最是公正,他一定会为你做主,不会你让白淋了这盆猪血!” 温渺渺憋屈的厉害,只想说谢你全家! 白先生不傻,他只是愣了一下,就明白过来,大概是温渺渺算计苏秀儿不成,反而自己遭了殃。 他就说,那日在鲜豚居看着苏秀儿挺机灵的,而且自己又率先提醒了苏秀儿,她岂会没任何防备。 之前那副天真单纯的模样明显是装的,现在看来,更是故意耍着温渺渺玩。 第120章 重口味,往嘴里塞粑粑 温渺渺他还是了解的,看起来娇娇软软,实则擅长算计。 她要做什么从不自己出面,而是怂恿算计,在背后默默收割利益。 惹上温渺渺的人,基本不会有好下场。 若是让温渺渺知道苏秀儿耍着她玩,苏秀儿可能真的会倒大霉。 温家世家底蕴深厚,而温渺渺的父亲更是首辅,几乎能和皇上分庭抗礼。 苏秀儿即便现在顶着未来皇子妃的身份,也与温渺渺身份相差巨大。 白先生为苏秀儿的处境担忧,但面上并没有戳破,而是看向温渺渺。 “温渺渺,这件事你想如何处理?” 随着白先生的问话,那些参与布置猪血的人全都呼吸一紧,整颗心被吊了起来。 温渺渺眸色不停变化,被泼得满身是血,她固然生气,可也明白,这件事要怪只能怪苏秀儿,与旁人无关。 大家都是听从她的吩咐,若是责怪难免寒了大家的心。 “要不这事……” “这肯定严惩啊,害渺渺丢这么大一个脸,如果不严惩,渺渺首辅千金的脸面往哪里搁啊!” 温渺渺刚要说算了,算字还没有说出来,就被苏秀儿抢先打断。 古灵精怪的少女不知从哪里扯来一块帕子,抬手体贴替她擦脸上残留的猪血。 可这猪血是越擦越脏,甚至还闻到了一股古怪的臭味。 温渺渺脑袋往后躲,被苏秀儿抬手固定,又用帕子用力擦了两下:“渺渺别动,我再替你擦擦,你脸上的猪血真是太多了。” 帕子擦到了嘴里,温渺渺这次实在没有忍住“呕”的一声,早膳真的被吐了出来。 可她刚吐出来,苏秀儿一抬手,将她脑袋往后一按,呕吐物瞬间又回流进去许多。 温渺渺有洁癖,想到自己的呕吐物回流进了嘴里,恶心得快哭了。 呕呕呕,一叠声连呕数次,苏秀儿这时终于松开了她。 少女无辜地举着手里满是猪血和少许呕吐物的帕子,笑嘻嘻地道。 “对不起渺渺,我好像错拿擦桌子的帕子给你擦脸了,刚刚有只鸟停在那帕子上面,好像拉了鸟屎。不过,不干不净,用了没病,我们乡下不讲究,我再帮你擦擦。” 说着,真的朝温渺渺再次靠近。 温渺渺扶着墙,吐得连胃都快要出来了,一见苏秀儿那铁憨憨靠近的模样,顿时七魂去了三魂,呕的一声再次吐出来。 “你别过来,别过来啊!” 温渺渺眸色阴阴,捂住胸口扭头冲出了门。 “唉呀,渺渺这是嫌弃我了吗。明明说好我们是朋友的,如果嫌弃沾了鸟屎的帕子,咱们可以换一块啊!” 苏秀儿抻着脖子一派天真地往门外看,随手扔掉手里沾了鸟屎的帕子,又从袖子里抽出一块干净的帕子擦了擦手。 她回过头,盯着满室的人,一摊手,对白先生说。 “白先生,你看渺渺都被这些人气跑了,你一定要为渺渺做主啊!” 白先生:确定不是被你气走的? 白先生轻轻清了清嗓子,还没有发话,就见一位瓜子脸,长相秀美却满脸愤怒的少女站了起来,指着苏秀儿怒骂。 “你这乡下杀猪女,少血口喷人,明明就是你往温小姐嘴巴里塞屎,把她熏走的。何况明明是温小姐让我们泼你猪血的,她怎么可能怪罪我们!” 苏秀儿灵动的双眼一亮,震惊的差点咬手指头,指着那名说话的少女。 “你完了,你竟然说渺渺往嘴巴里塞屎,以后别人一想起渺渺就会是渺渺往嘴巴里塞屎的画面。何况渺渺说了,我和她是朋友,又怎么可能泼我猪血,你挑拨离间,我要告诉渺渺!” 那少女气傻了,她没有要说温渺渺往嘴里塞屎,就是想说苏秀儿拿沾了鸟屎的帕子往温渺渺嘴里塞。 就是一时表达没有完整,才会让苏秀儿抓到错处。 真是贱人!贱人! 钟敏秀气得差点咬到自己舌尖,被苏秀儿倒打一耙,好像给整得不会说话了。 满室闹哄哄的,唯独角落里安静地坐着一个人,那人仿佛自成一派,与这里面的人格格不入。 他手里握着一本诗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对周围的一切漠不关心。 唯独苏秀儿刚刚一系列惊人的表现似入了他的眼,又似与他完全无关。 可他还是站起身来,端端正正向白先生行了一礼。 话少,却又一箭穿心,简单直接地解决问题。 “钟敏秀、段诗琪联手在门顶上放置猪血,弘文馆是学习的地方,不是拉帮结派,胡作非为的地方,白先生,还请严惩。” 苏影珩素白的脸没有过多表情,可却让乱哄哄的屋子回归平静。 布置猪血的时候,苏影珩明明也在,可他却像是看不见一般,什么也不管,而苏影珩在弘文馆向来除去读书,也从不管其他事。 大家理所当然地认为,欺负苏秀儿苏影珩也会袖手旁观。 可苏影珩破天荒的站出来了,这不由得让大家开始揣测苏影珩对苏秀儿的态度。 毕竟大家对付苏秀儿,还是因为苏秀儿配不上两位皇子,想要为两位皇子出头,可若是二皇子对苏秀儿有意,那就要仔细掂量,是不是要考虑改变对苏秀儿的态度。 “白先生,本皇子还等着上课!”苏影珩见白先生还不说话,一拧眉,淡淡催促。 白先生正为难,这件事要如何办才不得罪温渺渺,见苏影珩再次出声,瞬间难题迎刃而解。 只要温渺渺问责,就可以把一切推到二皇子身上。 白先生当即发话,严肃着一张脸对钟敏秀和段诗琪道:“钟敏秀、段诗琪,扰乱弘文馆课堂秩序,现在去外面院子站着面壁思过,再罚抄十遍经义。” 钟敏秀和段诗琪都是温渺渺的跟班,以前跟随温渺渺无论犯多大的错,都没有受过惩罚,这是第一次被公开惩罚,她们面子上挂不住,脸火辣辣的。 可现在温渺渺不在,她们也不敢违逆白先生,更加不敢得罪苏影珩。 二人对视一眼,从位置上走了出去,往院子外面走,路过苏秀儿的时候狠狠瞪了苏秀儿一眼,恨不得将苏秀儿撕碎了。 苏秀儿则还是一派天真无辜的模样。 温渺渺、钟敏秀、段诗琪这三带头人不在,屋子里恢复了安静,全都端坐好。 德明班,有男有女,中间用帘子隔开。 白先生指了指最后面几个空位对苏秀儿道:“苏秀儿,随便找个位置坐下。” 苏秀儿朝白先生点了点头,拎着书箱走到最后面一排,与苏影珩并排的位置,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她刚放下书箱,就隔着帘子朝苏影珩打招呼:“二皇子,谢谢刚刚帮忙说话啊。” 苏影珩那边没有回应。 苏秀儿以为苏影珩没有听到,将身体往他那边挪了挪。 “二皇子,怎么最近几日都没有去鲜豚居了?你给我的那本方志我都看完了,那上的内容对我特别有用。你什么时候再去鲜豚居?我让夏荷姑姑给你做好吃的!” 苏秀儿快人快语,说了一大堆,帘子那边苏影珩都没有回应。 她趁着白先生垂眸翻书时,飞快地掀起帘子,往苏影珩那边看去。 发现在之前还端坐研读诗书的人,这会双手枕在书案上,双眼微微闭合,呼吸匀称,像是睡着了。 少年鼻梁高挺,皮肤是常年不见阳光的雪白,离得近还能看到上面白色的汗毛。 张口闭口子曰的书呆子上课也开小差? 苏秀儿觉得稀奇地摇了摇头,轻手轻脚放下帘子退了回去,翻开了书案上的书本,跟随白先生的思路,一起学习。 也就是帘子往下的瞬间,那双眼闭合的少年,慢慢睁开了眼睛,双眼清明不见睡意。 他脸靠在手臂上,缓缓翻开书本,第一次白先生讲的课,他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脑中全是淑贵妃,愤怒而强势的面孔。 “苏影珩,你是大盛皇子,苏秀儿不过是一个和离的村妇,她给你提鞋都不配。本宫再和你说一次,你和她没有可能,本宫绝不会让你娶她!” 他据理力争,抬着头:“可苏姑娘是父皇的恩人,父恩子还,子曰滴水之恩将涌泉相报!” “子曰子曰,子曰重要,还是你的母妃重要!”母妃生气,手指用力戳他的额头,大概是想把他的脑袋戳破,看看他脑袋里究竟装的是什么吧! 母妃重重喘了口气,精明地说:“你父皇不止只有你这一个儿子,子曰长幼有序,大皇子是兄长,这恩理应由他去报。反正母妃把话放在这里,从今天开始,不许你再去鲜豚居见那苏秀儿!” 从此以后,他便再也没有去过鲜豚居,他不想惹母妃不高兴。 可是前天晚上,母妃又气冲冲跑进他的宫殿,一把从他手里将他最爱的那本诗集撕碎狠狠扔在地上。 满眼疯狂,像是被惹怒的狮子。 “你能不能别天天捧着本破书,你是皇子,不是需要参加科考的穷秀才,本宫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没用的玩意!” 第121章 男人都是贱骨头 淑贵妃的话刺痛了苏影珩,同时也是自己最爱的诗集被毁,让苏影珩第一次产生了逆反心理。 他第一次没有任由淑贵妃打骂发泄,而是眼眶红红,责问地盯向淑贵妃。 “那母妃需要儿臣怎么做?究竟要怎么做您才满意?让儿臣杀兄弑父吗?” 虽然是质问,可苏影珩的语气很淡,淡得像是肃杀前最后的宁静。 淑贵妃心头剧烈一跳,呼吸变得急促。 她虽然觉得儿子此时的表情很可怕,但杀兄弑父,登上那个位置,让她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再也不需要讨好那个让她厌恶的男人,是她藏在心底,阴暗不会向任何人透露的秘密。 然而,她眼底里的兴奋还没有彻底晕开,苏影珩就话锋一转。 “如果是这样,那您还是死心吧休,儿臣情愿剔渡当和尚!” 宁愿剔渡也不愿意手足相残、弑父夺位。 淑贵妃眼底那抹兴奋彻底变成了惧怕。 她害怕一直握在手掌心里的儿子甩手不干。 她的荣华,后半辈的富贵尽系儿子身上,真把儿子逼急,儿子万一真出家了,那她就什么也没有了。 淑贵妃改变了策略,当下也红了眼眶,委屈地嘤嘤哭泣。 “你以为本宫想逼你吗?本宫这样做,全是为了你。” “本宫母家不如皇后,现在所有的富贵皆因你父皇的宠爱,你父皇若是移情,母妃就什么也没有了。” “你父皇鬼迷了心窍,对那苏秀儿千好万好,连带也对那苏寡妇另眼相待。他显然已经与那苏寡妇不清不楚。” “皇后为了讨好皇上,也在拉拢苏寡妇。你如果再与那苏秀儿走近,就是想要逼死本宫!” “既然如此,那本宫现在就撞死,省得往后越加难过。” 说着,果真往旁边漆红色的圆柱上撞去。 苏影珩本就性子温良,瞧见自己将母妃逼到现在这个地步,立即缓了语气,抱住了淑贵妃。 “母妃不必如此,您不愿意让儿臣去那鲜豚居,儿臣不是早就答应了!” “不够,远远不够。”淑贵妃执拗地摇头,掌控欲推着她,让她霸道地道。 “苏秀儿马上要去弘文馆进学,本宫要你答应,一定要和那苏秀儿保持距离,绝不可以和她走近,给她纠缠你的机会!” 苏影珩被折磨的没有办法。 再者,他对苏秀儿还说不上喜欢,便也点了点头:“好,我答应您!” “你发誓!” “好,我发誓!”苏影珩像是被抽了精气神,没有灵魂的瓷偶。 这下淑贵妃终于满意,笑着摸了下苏影珩的额头:“这才是母妃的乖儿子!” 淑贵妃走了,苏影珩站在原地,盯着淑贵妃离去的方向发了许久的呆,才无声的叹息一声,蹲下身去将那撕碎了的诗书捡了起来。 他想把诗书重新拼凑起来,可那诗书被撕得太破碎,无论他怎么黏,都无法将它们复原。 如今,他主动帮了苏秀儿,也不知道母妃知道,又该会是如何? 苏影珩愁苦地换了个方向,将脸趴在臂膀上,透过那白帘,看着身侧少女朦胧身影。 唉! 轻轻一声叹息咽在喉咙里。 苏影珩重新坐起身,素白纤长的手指翻开诗书,将所有专注力倾放在了书本上,只见书本每处细缝都密密麻麻写满了方正小字。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温渺渺一连沐了三次浴,足足洗了三桶水。 皮肤都快要搓得脱皮起皱,她才终于起身穿衣,鼻翼翕了翕,闻了闻手臂,好像还是能闻到一股子猪血味。 就连一张嘴,仿佛嘴里全都是鸟屎味。 苏秀儿! 温渺渺眸色阴沉,狠狠攥紧了手指。 此仇不报,她就不姓温。 温渺渺走进明德班的院子,竹影重重,隔着距离就看到钟敏秀和段诗琪站在壁窗走廊上,面对着墙壁在面壁思过。 “咳!” 温渺渺轻轻一咳。 钟敏秀和段诗琪立即回头,一看到温渺渺就像是有了主心骨,忙和温渺渺告状,将温渺渺走后,苏秀儿所有的恶行都说了出来。 “渺渺,一向只读书的二皇子都被苏秀儿迷惑,替她说话了,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放过她!”钟敏秀恨得磨牙。 段诗琪眼里闪着智慧,也道:“渺渺,我觉得苏秀儿就是装傻故意算计你。” 温渺渺也感觉出来了,苏秀儿是在故意扮猪吃猪。 她赞同地点了点头,一张嘴就闻到了一股的鸟屎味,顿时气得一甩袖子,连自己都嫌弃地说道。 “今日这仇是一定要报的!撕破脸有撕破脸的报法,不撕破脸有不撕破的办法,苏秀儿不是爱装傻?放心,我会让她好看!你们暂且继续面壁,我们还是先装作不熟!” 说罢,温渺渺抬腿进了室内,在苏秀儿旁边的空位上坐下。 刚坐下苏秀儿就用力吸了吸鼻子,捂着鼻耶对温渺渺说。 “渺渺,你身上怎么还有味道?没有用力洗吗?你是泡花瓣浴了吧,花香没有遮盖猪血的腥味,反而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更难闻了!” 温渺渺就一口气憋在了心里,不自信地抬手又闻了闻自己身上。 她本身觉得自己身上的猪血没有散去,此时听苏秀儿这么一说,就真的感觉全身是怪味了。 她皱起眉头,抬眼看去,在心理作用下,顿时觉得所有人都朝她投来了异样的目光,好似都在嫌弃她。 就连书案前,拿着经义讲解的先生感觉都嫌弃地皱紧了眉,像是下刻就会受不了怪味捂住鼻子。 温渺渺最注重衣着打扮,对穿衣住行自有一番讲究,能接受别人说她蠢,却不能接受别人嫌弃她臭,说她丑。 她顿时坐立难安,尤其苏秀儿一直捂住鼻子不放,还用手作扇,在鼻子旁边扇了扇,像是要把臭味扇走。 温渺渺唰的一下站了起来,黑沉着脸,最终冲出了室内。 等温渺渺一走,苏秀儿就狡猾的放下捂住鼻子的手,得逞地勾了勾唇。 都是千年的狐狸,和她玩什么聊斋。 谢芳菲的父亲和首辅温栖梧是表亲关系,在谢芳菲被送官的时候冬松就告诉她了。 这件事才发生没有多久,她又没有失忆,记得可清楚了。 温渺渺身为谢芳菲的表妹,就算和谢芳菲关系不好,也不可能会第一次刚见面就和她做朋友,明显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苏秀儿第一天在弘文馆进学取得初步顺利,温渺渺想要苏秀儿当众出丑,反而没有吃到羊肉惹了一身骚。 皇宫。 一连好几日,皇上下完早朝,处理完公务,就和皇后一起出宫去了,每天都要等到宫门落锁才回来。 待在倚兰宫摆着架子等着皇上的哄的淑贵妃越加不淡定。 今日事多,一直快要到下午的时候皇上还没在处理公务,没有出宫。 铭玉见淑贵妃坐立难安,因为生皇上的气,嘴唇里面都长了好些小泡,就硬着头皮开始给淑贵妃找台阶。 她将端着参汤朝淑贵行了行礼。 “娘娘,皇上他已经许多天没来倚兰宫了,这么久没有见到您,肯定想您了。要不您就把这碗参汤给皇上送去吧,皇上见了您肯定很欢喜!” 淑贵妃撩起眼皮看了眼铭玉,嗤笑地说道。 “可是这样做就违背了本宫的心意,本宫会很不高兴。玉兰花旁本宫已经给他递过一次台阶,还想本宫给他递第二次台阶,他做梦!” 淑贵妃越想越心气不平,起身端起托盘里的参汤,就扔给了旁边的小宫女,吩咐道:“拿去喂狗。” 参汤就算是给狗喝也不给皇上。 意思是皇上在她的心里,连狗都不如。 铭玉皱了皱眉,觉得自家主子太任性,转念一想,自家主子以前也是这么任性,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可还是叹了口气,担忧地道。 “皇上最近都和皇后在一起,有些爱嚼舌根的已经在说,您已经失宠了。这宫里的人惯会捧高踩低,娘娘,您就算是不愿意去找皇上,也要想办法让皇上来倚兰宫一趟了!” 淑贵妃呵呵一笑,还是不以为意,但到底没有再无动于衷。 她换了个姿势躺在软榻上,施舍般地说道。 “男人都是贱骨头,不能对他们太好,越哄就越得意。这样吧,你去帮本宫请太医,走养心殿附近那条路,遇上养心殿的人就说,本宫旧疾犯了,头痛得厉害!” 铭玉想到每次淑贵妃头痛,皇上就什么也不做地陪在自家主子身边,心中就有了底。 养心殿的人都知道自家娘娘是皇上心头宝,知道娘娘旧疾犯了,一定会禀告给皇上。 皇上闻言一定会放下手头所有事务,来看望娘娘! 还是自家娘娘有办法。 “娘娘,您真厉害,就算是皇上,也别想逃出您的手掌心。”铭玉小声地奉承。 淑贵妃美滋滋地翘了翘手指,对这样的奉承很是受用。 铭玉走了,可离开还不足一刻钟,就愁眉苦脸地回来。 “娘娘,皇上和皇后娘娘又出宫去了!” “什么!”淑贵妃正打算换衣服躺在榻上装病,一听到铭玉的话,便从榻上直接坐了起来,脸上表情阴晴不定。 “那苏寡妇当真是把皇上的魂给勾走了吗?本宫就不相信,她能有本宫好看。一个下贱胚子,也敢和本宫抢男人!” “摆驾,本宫现在就去那鲜豚居看看,那不要脸的女人究竟长什么模样。” 淑贵妃说罢,起身换衣服,带着玉铭和几名禁军侍卫往宫外走去。 皇上对淑贵妃是真的很宠,允许她随时出宫,所以她不需要向任何报备。 第122章 门都给它堵死 鲜豚居后宅。 桂花飘香,层层绿叶,桂花树下,摆着茶具,白色热气升腾。 苏添娇慵懒地靠坐在躺椅上,看着皇后和夏荷一起将晾干的杮子捏果。 做杮饼一共分几步,先是选果,然后削皮,晾干,等晾干到一定的程度,就可以进行捏果了。 捏果一共需要两次,最后捏核,再是捂霜,这是一个时间跨度大,需要耐心细致的活。 上次皇后对做杮饼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苏添娇就让夏荷安排了。 皇后母仪天下,尊贵万分,此时穿着素净的衣裙,乌黑的头发仅用一根金钗挽起,耐心地和夏荷学着捏果。 出身将门,武功不凡,做这些细致活时,一时之间没有掌握好力度,那杮子不是被捏得太扁,就是直接捏烂。 手笨可她虚心请教,在连续捏坏四个杮子之后,接下来捏出来的杮子总算勉强能入眼。 皇后捧着刚捏好的杮饼,嘴角微勾,露出一抹满足的笑容,阳光洒在脸上,温婉文静! 皇上坐在苏添娇的旁边,正用他那整时不离手的碧玺佛珠在给苏添娇敲核桃。 那佛珠不知道是什么做的,真硬,一佛珠敲下去,整颗核桃就破了。 皇上就将核桃肉挑出来,放在碟子里供苏添娇食用。 几乎是皇上敲一个,苏添娇就吃一个,两人配合默契。 可若是让外人看到,这矜贵的君王,近乎讨好地在亲自给人剥桃吃,怕是要惊掉眼珠子。 可偏偏苏添娇还嫌弃皇上掌握的力道不到位,核桃总是啪得极碎,吃起来损坏了口感,也没有那么美味。 皇上刚用碧玺佛玉砸碎一个核桃,骨节分明的手指将核桃肉捡至盘子中。 不经意抬头,皇后岁月静好的模样闯进眼帘,一时间内心某处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了一下。 妻子是皇长姐替他定下的,其实一开始娶皇后的时候,他是抵触的。 他不喜欢性格过于强势的女子,也不喜欢舞刀弄棒粗鲁的女子,他钟情的是那种娇娇弱弱,能激起他保护欲的女子。 皇后和他喜欢的女子类型完全相反。 一开始就不喜欢,所以这么多年,他也从未试着去了解过皇后。 妻子就像是没有被挖掘过的宝藏,没想到竟藏着如此温婉贤良的一面。 这一刻,他仿佛在皇后的身上,看到了家的温暖。 皇上眸色深了深,心中一阵悸动。 “好看吧?” 这时,一个身影凑过来,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皇上情不自禁脱口而出:“嗯,还不错!” 话落,他的脑门就被敲了一下。 皇长姐一把将核桃肉抓在掌心,然后全丢进嘴里,嘎嘣嘎嘣地嚼着,翻了个白眼。 “成婚将近二十年,现在才发现好看,之前的那些年眼睛都瞎了?” “我怎么听说,这些年你对梦然一直都是冷淡如水,将淑贵妃捧在手心当成宝?这么天都过去了,你究竟什么时候将你的心肝带来给我看?” 谈到淑贵妃,皇上眼神飘乎,脸色不自然。 纳淑贵妃入宫,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淑贵妃容貌和性格是他中意的类型。 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温栖梧和淑贵妃走得近。 他就是不想让温栖梧这辜负皇长姐的狗男人如意! 这么多年过去,他对淑贵妃有求必应。 说不上有多喜欢,至少已经做到了一个合格夫君该做的一切。 一开始他是想将淑贵妃带来给皇长姐瞧,随着时间的推移,就越发犹豫。 淑贵妃性子娇气,皇长姐恐怕会不喜。 也会打乱皇长姐和皇后的相处氛围。 现在相处的这个氛围,就是他曾经期待想要的,妻子和阿姐像是闺中密友一样,呆是安静待在他们的身边,就感觉舒服。 “再过几日吧!”皇上推脱。 但他也不想否认淑贵妃的存在。 苏添娇点头,认真说道。 “行吧,但既然是你中意的女子,就要把关系平衡好了,别因为天天往我这里跑,就忽略了她的感受。她才是往后陪伴你渡过一生的人!” 这是一个一夫多妻的时代,苏秀儿不要求皇上一生一世一双人,但要求皇上对待感情尽量做到负责。 因为她是女子,所以更能共情女子。 她一直也是站在女子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说话间,皇后的贴身大宫女白娟接到消息,匆匆从酒楼大堂来到后院,行礼后向皇后禀报。 皇后听后脸色大变,挽起的袖子都忘记放下,就起身过来向皇上行礼。 “皇上,臣妾祖母在花园消食的时候摔了一跤,臣妾想要回国公府一趟!” 皇后的祖母周老夫人已经七十多岁了,人只要上了年纪,摔一跤但凡处理不好,就会与世长离,难怪皇后会如此紧张。 皇上皱着眉头站起身来:“可有请太医?” 皇后嫌弃皇上的啰嗦,脚步已经移向门口方向,但还是回了一句:“臣妾父亲已经亲自去请,臣妾先走了。” 好嘛,他都还没有点头同意,人就已经走了。 来请示他,不过是走个过场。 皇后心中根本就没有任何他的位置。 他可是她的夫君,也是国之君。 皇上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他想要将皇后抓回来,狠狠治她的罪,可转眼想到周国公尽心尽力,为国效力,心中那股不爽的感觉就淡了一些。 苏添娇瞧皇上一双眼睛黏在皇后身上,恨不得跟着皇后离开的模样,不客气地抬腿一脚踹在皇上屁股上。 “阿姐,你踢我做什么?”三十多岁的中年帝王捂着屁股,委屈地看向苏添娇。 苏添娇没有拆穿实事上,皇上对皇后在意的小心思,给了个台阶,懒洋洋地说道。 “周国公为国效力,劳苦功高,又是你的岳父大人,你既然在宫外,理应一同去瞧瞧!” “真的有必要吗?我可是君!”皇上得了便宜还卖乖,拿乔的摸了摸鼻子。 苏添娇瞧见皇上那傲娇的死德性就来气,什么也没有说,默默地抬起了腿。 皇上就再也不敢说话,匆匆跟在皇后身后,结果皇后又没有等他。皇上又气又怒:“等回了宫,朕一定要让她好看。福德禄摆驾!” 福德?默默垂头,藏下了眼里的笑。 上次皇后没有等皇上,皇上也说要给皇后好看,结果什么也没有发生,这次又是。 他是发现了,只要皇上和皇后在一起,皇上的情绪就会特别丰富。 这种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的表情就时候出现。 以前和淑贵妃在一起,淑贵妃十天有九天在生气,皇上通常都只会冷着张脸,或者在讨好淑贵妃。 皇上跟在皇后身后到了周国公府。 这是帝后成亲以后,皇上第一次上门,可把周国公府夫妻震惊坏了。 就连摔跤躺在床上的周老夫人,都吓得忙爬起来,要给皇上行礼,顺便紧张地问皇上。 “皇上,是不是我们家梦然惹您生气了?梦然这丫头从小就调皮,像个野小子似的。五岁爬树掏鸟蛋就被大鸟给啄了。等大一些更招猫逗狗,不是东家来告状,就是西家找上门。” “但老婆子知道,她虽然顽劣,但本性善良,不会犯原则性的大错!” 皇上忍笑,轻咳了一声,看向皇后。 没有想到皇后小时候会这般调皮,但跟他想象中粗鲁的性子倒是对上了。 难得的是,儿子都快要成亲了,皇后在周夫人还是个丫头。 果然在疼爱晚辈的长辈眼里,即便七老八十都是个孩子。 皇上想到自己与太后关系并不好,不由得开始羡慕皇后,对周夫人也产生了好感。 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揶揄地对皇后说:“丫头!” 皇后听出皇上话语中的嘲讽之意,不遮掩地翻了个白眼,也用只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与你无关!皇上你跟来做什么,害得臣妾祖母提心吊胆,还要拖着受伤的身体给你行礼!” 好吧,又被嫌弃了。 皇上摸了摸鼻子。 他以为自己会讨厌皇后的粗俗,可当皇后直来直往地说话,他竟没有一点反感,反而觉得比跟淑贵妃相处轻松。 淑贵妃表达喜好总喜欢绕来绕去,让他猜,猜来猜去是真累。 皇上一点也没有发现,他对皇后的观感在一点点改变。 太医来了,给周老夫人仔细检查后,发现并没有伤到骨头,只是膝盖磕青脚踝扭伤,只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就好了,皇后松了口气。 周国公就小心翼翼地留皇上用完晚膳再离开,皇后不待见的又翻了个白眼:“父亲,皇上公务繁忙,您就别打扰他了,女儿留下陪您用晚膳。” “皇上,臣妾可以留下来吗?” 皇后虽说是在征求皇上的意见,可人坐在椅子上,连屁股都没有挪一下。浑身散发着,回到我的地盘,我做主松弛感。 皇上眸色微动,唇角的弧度没有落下。 他确定皇后又在走过场,虽然皇后面上什么也没有说,但他就像是能听到她的心声似的。 快滚,快滚,别吓着祖父、父亲、母亲。 想撇下他吃团圆饭,门都给它堵死了。 皇上突然就想和皇后对着干,一撩袍角,岿然不动地坐在椅子上:“周国公,朕不忙,既然你诚意邀请,那朕就留下,和皇后一起用晚膳!” 皇后大惊,差点从椅子上跳起。 见鬼了,以前只黏着淑贵妃的男人,竟然转性,突然黏着她了。 男人只会影响她拔刀的速度。 她还盼着有机会离宫,和长公主一直游历天下。 这边皇上和皇后斗智斗勇乐不思蜀,那边淑贵妃终于带着人到了鲜豚居的门口。 第123章 不过是卑微的替身 正是晚膳时间,鲜豚居坐无席虚,好不热闹。 淑贵妃扶着铭玉的手下了马车,站在酒楼门口,皱着眉,嫌弃地用帕子捂住口鼻四处打量。 “皇上也是不挑食,竟喜欢待在这种肮脏窄小的地方!” 淑贵妃说着,又用帕子扇了扇萦绕在鼻间的味道。 铭玉觉得这里虽然是市井酒楼,可酒楼门口干净整洁,还摆放着几盆开得正艳,颜色各异的菊花、兰花…… 那萦绕在鼻尖的也是菜肴的香气,这香味比御膳房做的膳食还要香。 光闻着味道,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可主子这般嫌弃,做下人的只能奉承,铭玉咽了咽口水,附和地说:“全是一股油腻味,真的很难闻……嗯……” 实在没忍不住,不小心咽了咽口水。 如果没有咽口水,淑贵妃也许还会相信铭玉的话,但这响亮咽口水的声音立即就让淑贵妃目光一寒。 铭玉感觉到淑贵妃阴冷的视线,立即心虚地将头埋了下去。 到底是自己的心腹,又是在别人的地方,这时候拆穿铭玉就是打自己的脸,淑贵妃脸色阴沉,终是什么也没有说。 酒楼里面,许小蛾站在柜台前招呼客人,抬眼看到淑贵妃穿着价值千金华丽的蜀锦彩色襦裙,满头珠翠立在酒楼门口,下意识认为这是前来用餐的客人。 她不敢怠慢,连忙堆着满脸笑意迎出来,抱歉地行了一礼。 “尊贵的夫人,抱歉,今日用餐号已满,您如果不介意,可以先排号,明日再来用餐,为表歉意,明日来用餐时会送您一盘精致点心赔罪。” 说着,从袖袋里摸出一个小猪形状,做工精致的彩色号码牌。 淑贵妃嫌弃地撇了一眼。 铭玉就上前,伸出手啪的一声将那号码牌重重打落在地,高扬着下巴,趾高气扬地骂道。 “瞎了你的狗眼,就你们酒楼这破落的地方,也配让我们夫人来用餐!滚开!” 说着,用力推了许小蛾一把。 许小蛾被推得趔趄,人往一边倒去,路让了出来。 铭玉教训完许小蛾,回头谄媚地对淑贵妃道:“主子,里面请。” 那嚣张的态度,仿佛这酒楼是自家的后花园。 淑贵妃点头,给了铭玉一个赞赏的目光,一路捂着鼻子往酒楼里面走,越往里面走,眉头就锁得越紧。 淑贵妃气场大,排场也大,除了铭玉外,身后还跟着四个人高马大,黑衣打扮,手里握着剑的禁军。 许小蛾本能的感觉害怕,但她知道苏秀儿有意栽培自己,让她照看生意,所以就算是害怕也没有退缩。 既然对方不是来用餐,又来者不善,明显不是自己能力能处理的事情,她没有硬撑。 许小蛾机灵地立即咐吩一侧的伙计,让他去内宅请苏添娇,一面又重新堆起笑容,硬着头皮拦在了淑贵妃的面前。 “既然不是用餐,夫人来鲜豚居难道是找人?不知道夫人找谁,也许我能帮得上忙。” 去路被拦,淑贵妃停下脚步,还是没有说话,只是阴阴地盯着许小蛾。 铭玉就明白,这是自家主子觉得眼前这低等妇人,不配和她说话。 铭玉上前抬手,手掌带风,啪啪就给了许小蛾两巴掌:“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拦我们家主子的路?把她丢出去!” 铭玉吩咐着,立即有两名禁军就上前,将许小蛾拖着扔了出去。 许小蛾毕竟见识有限,胆子也小,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此时被丢出去没有任何招架反驳之力,就身体朝下重重摔在地上。 那禁军下了死手,疼痛席遍全身,许小蛾一时间竟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在别人的地盘上不仅动手打人,还粗暴地把人扔出去,这种嚣张行径实在令人发指! 铭玉跟在淑贵妃身边,没少出手帮忙教训人,她也根本没有将酒楼里,这下等妇人放在眼里。 见许小蛾被扔出去,她连抬眼看的欲望都没有,就直接让身侧禁军重新抓住一位酒楼伙计,高高在上地质问:“皇上和苏寡妇在什么地方?” 那伙计见新晋管事许小蛾都被扔了出去,哪里还敢隐瞒。 他立即就指着后宅方向,脸色煞白,说话结巴地回道:“苏大掌柜在后院,皇上和皇后在半个时辰之前,已经离开!” 走了! 淑贵妃不高兴地皱了皱眉,抬腿嫌弃地继续往后宅走去。 既然皇上和皇后都不在,那她今日就更加要好好会一会这苏寡妇。 铭玉见淑贵妃走了,连忙跟上,四名禁军立即也气势汹汹地跟了上去。 酒楼里的客人见到淑贵妃这个阵仗都伸着脖子往后宅看,有的客人甚至还挤到了通往后宅的门口。 可惜淑贵妃留了一名禁军堵住了门口,隔绝了大家的视线。 许小蛾被那名被问话的伙计扶了起来,并且那伙计将铭玉的问话告诉了许小蛾。 许小蛾立即大骇,她想不什么别的方法,只能拜托那伙计。 “快去长公主府,找春桃姑姑,就说来了贵人,想要对苏大掌柜不利。” “是!”那伙计匆匆往跑走。 许小蛾扶着腰,一瘸一拐地重新走进酒楼,想要跟去后宅,却被那名禁军拦住去路。 她只能顶着两个巴掌印,着急地在通往后宅的门口来回走动,心中默念:菩萨保佑,希望苏婶无事! “苏大掌柜,前面酒楼有人来闹事,您快去看看吧!”一名伙计一脸焦虑地跑到苏添娇的身边,开口喊道。 皇上走了,想吃核桃只能自己动手。 苏添娇手握碧玺佛珠,高高抬起,重重落下。 哐哐两下,核桃就被砸了一道裂痕。 砸的多,吃得少,苏添娇已经不耐烦了,正碎碎念,有弟弟吃个核桃,还要自己动手,还不如没有弟弟。 她抬头听到伙计的话,眉头皱得更深:“谁这么不开眼?苏渊这个皇上当的真是差劲,他护着的地方也有人敢闹事,看来还是不行!” “大胆,竟然公然诋毁皇上,直呼皇上名讳!你就算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铭玉落后淑贵妃一步,走了进来,朝着苏添娇厉声呵斥。 苏添娇原本要起身,见淑贵妃带着人进了,又重新坐了回去。 她不动色声地打量着淑贵妃一行人,懒洋洋地对那报信的伙计说道。 “看来这闹事的人已经找了过来,不需要再去大堂!” “苏大掌柜,就是他们!”那伙计被铭玉的气势吓到,全身瑟瑟发抖。 “喂,本姑娘和你说话可听到了?你就是那苏寡妇。见到我们贵妃娘娘,还不立即下跪!” 铭玉见苏添娇不动如山地坐着,还有闲功夫搭理那同样低贱的伙计,当即双手置于胸前,颐指气使地又往前进了一步。 刚捏完果的夏荷闻言立即站在了苏添娇的身边,怒视铭玉。 一直在后宅劈柴的许卿提着斧子就走了过来。 他面无表情,看起来黑丑的人畜无害,可那双始终微垂的眼眸却暗藏着冰冷杀意。 苏添娇一抬手,制止了夏荷出头,再次抬眼打量淑贵妃,脸上带着温温的笑。 “皮肤雪白,双眼水灵灵的,身材高挑,楚楚可怜,我见犹怜。果然是皇上喜欢的。淑贵妃,我听皇上提起过你,总算是见面了。坐吧,我们慢慢聊。” 苏添娇化被动为主动,气场是真的强大。 铭玉被苏添娇这四两拔千斤,完全无视自己的态度给整不会了! 一个小小的寡妇,在她接连施压下,竟然还能泰然处之,真是太不正常了。 就是算是官家女眷,见到自家贵妃都是胆战心惊的。 铭玉一时之间不知道下一步要如何办,暂时看向了淑贵妃。 苏添娇在打量淑贵妃时,淑贵妃何尝不在打量苏添娇。 凤眼、高鼻梁,说她白,眼前的妇人比她还要白两个度,皮肤细腻得都不见毛孔。 她自诩大盛第一美人,在看到眼前妇人第一眼时,就不自信了。 难怪皇上会被一个寡妇迷得五迷三道! 慢慢的,她还发现,眼前妇人,和自己还有几分相似。 震惊!愤怒!齐齐涌上心头! 皇上是什么意思?就是因为她对他不够好,所以移情到一个和她长得像的寡妇身上了吗? 果然爱惨了她。 但也让她感觉更恶心了。 无论如何,这个寡妇让她觉得很不舒服,今日无论如何不能再留! 淑贵妃高贵地往前挪了几步,一双眼睛盯着苏添娇,自傲地说道:“苏寡妇,那皇上有没有和你说过,你长得像本宫。” 苏添娇眨了一下眼睛,愣住了。 她和淑贵妃像么。 仔细一瞧,嘿,还真有几分相似。 这小浑蛋。 苏添娇身体往后懒洋洋靠在椅背上,晃了晃脚下的绣花鞋:“所以呢,你想表达什么?” 淑贵妃觉得自己快要被苏添娇的反问蠢哭,她不介意在眼前蠢货死之前,告诉她真相。 她仁慈地笑了笑:“这你都还不明白吗?皇上他从始至终,喜欢的人只有本宫,你不过是本宫卑微的替身!” 第124章 淑贵妃听到土狗和皇上同名 话毕,淑贵妃如同胜利者,想要从苏添娇的脸上,看到愤怒、难过。 然而,眼前妇人只是愣了一瞬,就如同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不在意的一哂。 看向她的目光,像是看着孩子胡闹的长辈。 “所以淑贵妃,你这气势汹汹而来,是因为吃醋了!皇上还没有和你提起过我吧?和你正式介绍一下,其实我……” 可惜,介绍的话没有完全说完,她就像是踩到了淑贵妃的逆鳞。 刚刚还端庄高贵的淑贵妃声音骤然一变,大声打断。 因为打断得太快,破了音。 “放肆,本宫岂会吃你一个乡下下贱村妇的醋!你一个乡下贱妇也配向本宫自我介绍?就你这样的出身,本宫和你说一句,都是对你莫大的恩赐!” “本宫点破你是替身,没觉得悲哀,反而嬉皮笑脸和本宫套近乎,本宫也是第一次见你这种脸厚如城墙厚之人。” 苏添娇摇了摇头,果真人不可貌相。 淑贵妃看来娇弱,没有想到竟然这般尖酸刻薄。 小浑蛋的眼光真是不敢恭维。 她愿意给好脸色,因为淑贵妃是弟弟心头宠。 看在弟弟面子上,可以不计较一两次的无礼。 但可二不可三! 苏添娇收敛起笑,掀眸看向淑贵妃:“乡下下贱村妇?你可知,就算苏渊站在这里,也不敢跟我这般无理说话!” 淑贵妃带着要收拾苏添娇的心思而来,想要的就是全面碾压对方,听到苏添娇这有恃无恐的语气,能想到的是。 这乡下贱人仗着皇上几日宠爱,都敢在她面前充大了! 简直没有天理! 淑贵妃阴毒暴躁的一甩袖子。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两次三番直呼皇上名讳!本宫今日不止要对你无理,还要教训你。倒要看看,你能将本宫如何!” “来人,把她压着跪下,狠狠给本宫抽她的脸!让她好清醒清醒,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是!”铭玉眼里闪烁着兴奋,她最喜欢帮淑贵妃教训人了,觉得这样特别能彰显自己的优越感。 她抬起自己手掌看了看,给身后两位禁军使了个眼色,就朝着苏添娇逼近。 苏添娇依旧坐着没有动弹,幽幽叹息一声,眼里透着淡淡失望。 “苏渊这个混小子,早叮嘱过,喜欢的姑娘可以没有显赫家世,可以没有脑子,唯独不能恶毒!” 没脑子?恶毒? 还敢变相骂她! 淑贵妃觉得眼前寡妇真是够能装,都要动手了,还能故作高深。 以为说几句高深的话,她就能停手么?可笑。 有她好看,求饶的时候。 淑贵妃森冷地再次下令:“给本宫撕烂她的嘴!” “就凭你们,也敢动我们家主子,先过我这一关!”夏荷一个箭步,冲上前挡在苏添娇身前,冷睨着道。 “夏荷退下!”然而,苏添娇还是只让夏荷退开。 夏荷不放心,站着没有动。 苏添娇抬头看着夏荷,语气宠溺,温温地道:“傻夏荷,你又会武功,逞什么能。何况你觉得这几个人能伤得到我?” 夏荷还是倔强地站着,侧头看了苏添娇一眼,欲言又止。 最后想了想,红着眼眶,哽咽着把压抑在心里好几日的话,一股恼宣泄出来。 “您别装了,您每日要睡上许久,是因为身体虚弱吧!每日酒不离身,是因为那酒是用特殊药材泡制的药酒,可以镇痛吧!” “奴婢前几日想给您换装新酒的时候,都闻出来了。您知道的,奴婢不止是位厨子,还精通药理。您这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两行泪水,随着最后的问话,滚落下来。 苏添娇浑身一震,想到那日中招,长剑染红,满地尸体和鲜血。 她看向那高高在上的身影,依旧那么的慈祥。 那人满是疼惜不忍:“大盛只需要一位君主,这天下没有人能和皇上平起平坐。为了江山稳固总有人要做出牺牲,给你选择的夫君,你看不上,也不勉强你了。” “但你的这身武功是断不能再留。酒中已经被下了去功散,往后筋脉尽断,武功尽废!” 武功是她的倚仗,她又怎么会甘心被废。 她找了个地方,强行将体内的酒催了出来。 武功虽然保住了,可筋脉还是受损,不能再轻易动用武功。 逼出毒酒消耗大量元气,紧跟着确认怀有身孕,养胎、临产,一系列下来,身体的亏损,即便温养了将十几年,也没有完全缓回来。 苏添娇凤眼里翻滚的痛苦很快被强行压下,她笑容越加灿烂,没心没肺。 “小夏荷,谁让你随便动我东西,当真是不老实啊。但你也知道,你家主子最好面子,身体损伤,这么丢脸的事情,就不要再和别人说了!” 夏荷听着苏添娇这浑不在意的语气,眼眶更红。 主子承认了,可却还是什么也不愿意说,什么都想要自己一个人扛。 “小夏荷,求求你了……别让春桃他们知道……我真要脸!” 苏添娇见夏荷没有回应,手伸出,撒娇地晃了晃夏荷的袖子。 挺大一个人,还和自己的婢女撒娇,也难怪苏秀儿总说自己的娘不靠谱。 摊上这么一个主子,夏荷也是没有了脾气,但压抑在心底的郁气终于散了一些。 就在这时,一直拎着斧头站在苏添娇椅子身侧的许卿,突然将斧头直径扔了出去。 斧头扔出带出呼呼的破风声,贴着淑贵妃头皮而过,一直高高在上的淑贵妃吓得花容失声。 因然太过惧怕,竟然挪动脚步躲的勇气都没有。 直到确认斧头落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砸出呯的一声,她的心脏才开始知道剧烈跳动。 “呼,这身手利落,帅啊!”苏添娇惊艳地吹了个口哨。 然而,她的话刚落,人就已经被那黑丑黑丑的男人给腾空,一只手抄了起来。 “你做什么?”许卿这一手真的猝不及防,苏添娇侧头质问。 许卿眼底的寒芒还未全部散去,听声也侧头过来,还来不及完全收敛,就被苏添娇撞了进去。 那森寒的目光,是上过战场,杀过人才能历练出来的眼神,而且黑丑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有像星星一样的眼睛! 她的眼光从不会出错,眼前不是丑男人,绝对是一个好看的男人。 苏添娇再次怀疑起许卿的身份,她眸色一闪,出其不意,出手如电,朝着许卿脸上抓去。 许卿侧头一偏躲了过去,用那难听的破嗓子质问:“你做什么?” 苏添娇身材高挑丰盈,可被许卿抱着,却显得娇娇小小一只。 她没有挣扎着要从许卿怀中出去,就那么妩媚地盯着许卿,不遮掩调戏:“我就是想看看,你是不是戴着面具,我直觉很准,你绝对是个美男!” 许卿如浓墨般的眸底压着情绪,谁也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什么,只是道:“不对,丑!” “丑不丑,你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苏添娇眼底闪过一抹狡猾,再次伸手。 许卿去拦,她又将另一只空闲的手伸出来,去摸他的脸。 许卿就一只手抱着苏添娇,一只手与她的两只手做纠缠 你来,我回,斗了好几个回合。 他的下盘一直很稳,没让苏添娇晃一下。 当真好腿力!好臂力! 苏添娇一直都没有占到便宜,也似玩累了,先收住了手,不乐意地道:“行了,不给摸就不给摸。我也不稀罕了。只是你莫名其妙抱着我做什么?” 许卿答:“看大夫!你是我的主人,你死了,我怎么活!” 苏添娇怔愣了一下。 你死了,我怎么活!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像是缠绵情话? 她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仔细回想,她这三十几年,除了和温栖梧有过一点感情纠葛,好像没有欠过情债。 她撇清关系地道:“你虽然签了卖身契,可银子是我女儿给你的。你在鲜豚居,吃的用的,也不是我的,其实和我没有多大关系。我死,你依旧可以活得很好!” 这话落,许卿淡淡嗯了一声,垂着眉眸,神情看起来和刚刚没有什么差别。 可苏添娇就是感觉,从许卿身上无形散发出来一种气压,让她感觉特别压抑特别不舒服。 感觉像是有一只困兽,在暗处虎视眈眈地盯着,随时要将她拆骨入腹! “哪里来的丑八怪?竟敢用斧头砸本宫。你们三个一起上,把这一对贱男贱女一起拿下!” 淑贵妃终于缓过神来,见苏添娇和许卿竟然无视她,在她面前旁若无人打情骂俏,气得心肝肺疼。 自打进了皇宫,谁不是捧着,奉承着她? 今日竟在一个无知寡妇手中,两次三番吃亏。 原本铭玉是用两个禁军动手的,现在淑贵妃一声令下,三个禁军齐齐有了动作。 能被皇上派来保护淑贵妃的,身手固然不凡。 三个人拿着剑一起围上来,从身上浑发出来的凶悍之气,其实还挺唬人的。 “聒噪!”苏添娇皱起眉,看也不看淑贵妃一眼,冷漠地道。 她很不喜欢这种被打断的感觉,都还没有调戏完眼前这个“丑黑的帅男人”! “阿渊,开饭了,不要客气!” 苏添娇手放在嘴边,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第125章 告状,皇上快杀了苏寡女 一只硕大的土狗汪的一声,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撒腿冲了出来,然后通灵性的摇晃着尾巴,认准淑贵妃,朝淑贵妃扑咬过去。 “阿渊?你竟将一只土狗唤作皇上名字,果真无知妇人……啊,快保护本宫!” 淑贵妃刚听到苏秀儿叫这个名字,立即就像是又抓了苏添娇的罪证。 然而,她还没有将指责的话说完,那狗已经朝着她直冲而来。 她害怕的立即尖叫着,转身往身后跑。 土狗毛发油光顺亮,身型高大,呲着森森白牙,还有涎液流出,只是一眼就让人感觉心悸,怕得厉害。 有了土狗的突然跑出,那三个朝着苏添娇围过去的禁军,顿时顾不得再找苏添娇麻烦,立即转身去救淑贵妃。 可那土狗是经过苏添娇精心调教出来的,是真的很凶猛! 它以一对三不落下风,反把那三个禁军弄的狼狈不堪。 而且它也极为通灵,只要稍稍抓住空隙,就会对淑贵妃发起进攻。 一不注意,淑贵妃就被扑翻在地,头上珠翠环佩掉了满地,就连那彩色襦裙都被撕碎成了条状。 之前淑贵妃踏进鲜豚居时有多高调华贵,此时就有多狼狈! 她脸色是惊吓过渡的惨白,尖叫连连。 铭玉站在一侧吓傻了眼,根本不敢靠近,几乎连跑出去叫人的勇气都没有。 “你还想抱我多久?舍不得放我下来,是不是心悦我,所以才故意设计卖身为奴?” 苏添娇不拒绝不挣扎,就那样慵懒的靠在许卿怀里,半眯着眼睛,半是试探半是调戏地道。 许卿抱着苏添娇的手指就蜷缩了一下,然后什么也没有说,一矮身将怀中的人平放在了地上。 苏添娇双足一落地,就又坐回到了她原来的位置,重新将那碧玺佛串拿了起来,手起佛珠落,一下一个核桃,发出邦邦邦的声音,配合淑贵妃惊吓过度的尖叫声,组合成了奇特的乐曲。 只是连砸了几个,便又嫌麻烦,柳叶细小的眉轻轻蹙起。 她是那种如果吃要自己动手,宁愿选择不吃的人,就在她马上丢开手时,一只大手伸了过来,将那碧玺佛珠接了过去。 男人虽丑,那双手却如同仙人雕刻,修长如竹,节骨分明,他蹲在小几旁,沉默着哐哐砸核桃,再仔细将核桃肉放在碗碟中,移到苏添娇面前。 苏添娇如玉足踝轻轻晃动,用脚指勾着的绣花鞋也跟着晃动,那双勾人心弦的大眼睛静静盯着许卿,谁也不知她在想什么。 三名禁军相继被土狗咬伤,但土狗战斗力依旧极强,继续汪汪叫着,扑咬跳撕,每一个动作都极其灵活,像是身经百战的将士,强势的把淑贵妃逼到墙边死角。 退无可退,淑贵妃吓得流出了眼泪。 她后悔今日出宫,没有再多带些人手,在阴沟里翻了船。 “苏寡妇,你要这狗走开,否则诛你九族!” “苏寡妇,你让这狗走开,本宫既往不咎!” “苏寡妇,本宫知道错了!” 在土狗接连攻势下,淑贵妃心防一点点破碎,终于颤抖的终于说了“错了”二字。 主子出事,做奴婢的也跑不掉,铭玉见状,双膝一弯也跟着跪在苏添娇面前。 “苏大掌柜,求您放了我们家娘娘吧!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不应该一来就对您不敬。奴婢给你磕头!” 呯呯呯,头磕在地上,是真的用了力道。 眼前主仆能看出来,先后道歉,是形势所迫,但到底道歉了。 苏添娇要给淑贵妃一个教训,不是真要她的命。 自己的女人,自己处理,就算要定淑贵妃的罪,也要等皇上自己来! 就算她和弟弟关系再好,自作主张,伤了他心爱的女人,怕他们之间关系也会产生裂痕! 不是不敢,而是为了一个外人,没有必要。 “大渊,回来!”苏添娇漫不经心的吹了个口哨。 洋洋得意像是打了胜仗似的土狗,就立即摇晃着蓬松的大尾巴跑了回来。 它匍匐地苏添娇面前,呜咽一声,撒娇的将狗头伸到苏添娇面前蹭了蹭。 等待表扬! “真乖,晚上让囡囡给你加鸡腿!”苏添娇没有吝啬夸张。 土狗尾巴摇得更欢。 敲核桃的男人好像连一只狗的醋都吃,将核桃肉放进碟子里时,狠狠瞪了傻狗一眼。 傻狗抬起狗头想要呲牙,对上男人充满杀意的眼神怂得又将狗头缩了回去。 狗这种动物最是有灵性,它能感到眼前男人曾杀人如麻,不是它能招惹得起的! “娘娘!” 铭玉见土狗终于跑开,忙不迭的爬起身,跑过去将跌坐在地上灰头土脸的淑贵妃扶起来。 “滚开,刚刚本宫被那畜生追咬的时候,你怎么没有过来!”淑贵妃阴森的盯着铭玉。 铭玉顿时双手一缩。 淑贵妃就双腿并用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印在骨子里的害怕还没有散去,一起来双腿发软,差点又摔了回去,幸好铭玉又将手伸了过来。 这次她没的有呵斥铭玉。 她看了眼全部受伤的三名禁军,心思深沉的抿了抿唇。 铭玉垂着头和,自责地道:“奴婢罪该万死,奴婢刚刚就是太怕了,如果再有一次奴婢一定会护在您的面前!” “都是苏寡妇的错,都是她让您出丑,娘娘现在怎么办?” 铭玉锅水东引,在说后面一句话时在,压低了声音。 相比教训铭玉,淑贵妃这会的确更恨苏添娇,她远远扫了眼苏添娇,同样压低声音。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先出酒楼,再去温府叫人,无论如何,今日这寡妇是不能再留,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没有用!” “是!”铭玉应声,眼里同样闪烁着恨意。 好歹她也是宠妃身边的第一婢女,今日竟向一个杀猪匠的寡妇娘下跪,传出去哪里还有脸面,说什么也要一洗前耻。 她往后撇了眼苏添娇,心想,死寡妇给我等着! 无声放完狠话,说搀扶着淑贵妃狼狈的往酒楼大堂走。 “谁这么大胆,敢来鲜豚居闹事?”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 接着又响起另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啊,明知道皇上你在都敢来闹事,看来你的威不够啊!” “皇后,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竟敢内涵朕!小心朕一会再去找周公国下棋!” 皇上的降临,让整个国公府惶恐不安,就怕怠慢了圣驾! 周国公更是小心陪着,连手脚不知道怎么摆放。 尤其周老夫人还伤着,躺在床上养伤也不得安宁,要事事挂念着皇上。 皇后光看着都觉得累! 皇上和皇后一路斗嘴往后宅来,在看到还敬业拦在后宅与酒楼大堂连接处那位禁军时,皇上表情一变。 皇后就撇了撇嘴,扔下皇上走在了最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