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砚刚走,摊前又来人了。
沈昭还并未从刚刚的冲击中缓过来,心如乱麻,浑身冒着虚汗。
闻到来人纸醉金迷的气味后,更是心烦。
薛临悠哉游哉于摊前坐下,正愁不知道怎么名正言顺地靠近她呢,她出来摆摊了,甚好甚好。
沈昭借着秋风缓解着头疼与发热,闭目养神,不理他。
薛临折扇轻敲桌面,“怎么,他来你就接待,我来你就不待见?”
沈昭伸手按住他不断敲击发出刺耳响声的扇子,他总是知道怎么让她烦,真的很烦。
遮眼之人对声音最为敏感,纯心不想让她养神。
薛临上下仔细打量了一下沈昭的招牌,在她的诗和落印上额外久留,若有所思片刻。
“狗先生,消消气,有没有缘不都看钱嘛。”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金锭来,好闪,闪坏了整条神棍街盲眼半仙的眼。
此前师傅只教了她,怎么合八字,她倒从来没有把别人的八字和自己合过,她也不知道八字合与不合是给什么感觉,如今,是感受到了一点。
这薛临,肯定是跟她八字不合。
沈昭听着金子拍在桌上的声音,十两金。
一两金等于十两银,一两银子一千文铜钱。
又是一百两,这薛临真是跟她见面就是一百两。
“百两公子,寻人,探物,合婚。还是出远门,做事情算日子测吉凶,您说。”
管他图什么呢,赚钱不磕碜,给钱办事,便是两清,给多少都是他的事。
薛临哈哈一笑,不动声色把扇子抽回来,轻飘飘扇着,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像刚刚你跟前面那位小姐一样的,给我也试试。”
“行的。”
沈昭一模一样的,三枚铜钱,从她手上到他手上,再双手交叠,打开。
“嗯。”
“嗯?”薛临。
“做过一遍了,百两公子还有什么问题吗?”
真是个睚眦必报的小姑娘。
“啪!”又是一百两。
神棍街的眼盲都要被他治好了。
“狗先生,医馆之事,虽然我确实试探在前,是我不对,我向你诚恳道歉,何必对我敌意这么大呢?眼下也许最能帮你的,只有我呢。”薛临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而沈昭,最烦他这副势在必得。
“这一百两要问的问题是这个吧?”先确认,再办事。
“啊?”薛临一下没反应过来。
“问我为什么对你敌意这么大。”
“可以。”就是主打一个财大气粗。
沈昭深吸一口气,开始认真回答。
“首先,我不管你是什么目的,从我们下山开始跟随,如果不是县衙和医馆一事,你可能在得到命令前都不会现身,偷偷摸摸本就不对。其次,见面后多次试探,挑衅,且并不准备跟我开诚布公地谈一下你的来意,刻意隐藏也是不对的。最后,你自负自傲,仗着不知道从哪得来的一些情报,便认为我一定要与你合作。我这个人,最烦别人跟踪、试探、挑衅、威胁、虚伪以及给我取外号。以上这些原因,百两公子,笑纳。”
薛临的扇子扇的频率有些乱了。
“最后的最后,铜钱之术我绝不会算无缘之人。你若真心想与我合作,便开诚布公和我谈,拿出诚意来,而不是拿把破扇子在这里摇来摇去的,自诩风流。”没说尽兴,再补一句。
薛临不怒反笑,扇子倒是不扇了,别在腰间,“狗先生,可骂尽兴了?”
“你冬天也扇扇子吗?”沈昭真心好奇。
薛临的笑僵了一瞬间,随即大笑起来。妙极妙极,不枉他去年清点沈家之案时隐不上报,也许,这才是他在靖安的收获。
“狗先生......”
“你可以叫我先生,或者小先生。”
“小狗先生。”
算了,说不通。
“随便你,百两公子。”
“狗先生认为,不开诚布公和不真诚,是不能接受的,是吗?”
“不然呢?”莫名其妙。
“可是,每个人不都有自己的秘密吗,怎么敢和别人以心换心呢。”
“你以真诚换来的不一定是真情,但是你用虚伪换来的一定是假意,我并没有要求你非要跟我说实话,但是是你想和我合作,那就要接受我的要求,你不要以一副我求着你合作的姿态来和我谈,好吗?”
看薛临沉默,沈昭再补上一句。
“我多回答了你两个问题了,权当我送你两百两。今日你那侍卫不在身边,你是偷偷来见我的吧,还不回去,小心自家着火。你如果想好了,可以再来找我,如果你下次还是这样,就不要挑战我耐心的极限了。”
最后一句实在是没忍住,还是说了。沈昭觉得自己,今日十分的善良且有耐心。
晋鑫确实不在,但是薛临其实不急,因为晋鑫现在应该,无暇顾及他。
“我确实还有最后一个小问题,烦请先生解答。”
“啪啪啪!”三百两。
神棍摊的十几个摊主,跳起来三个,滑到椅子下四个,还有几个可能确实眼神和耳朵不好使。
“中午,你怎么发现我们跟着你的,刚刚我在卦摊旁站了许久你都没发现,你又怎么料定医馆时我一定会出手,且可以解决。”
沈昭欣慰叹息,他还算有一点诚意了,至少这次主动承认他在卦摊旁许久,那她和江砚兄妹的对话岂不全让他听见了,算了,听去吧,她自己都是懵的,他要是能解出来,倒是要谢谢他了。
“鬼叔的身份,我相信你身边那位侍卫已经告诉你了,下山时,鬼叔也跟着我们,我是不会武,但是我可以知道鬼叔的位置,下山一路到县衙,鬼叔跟我们的距离比平时远太多,我猜到有人跟踪,所以鬼叔的位置才在你们之后。然后,到县衙,虽然来看热闹的人很多,但是无非就是一些富户员外,薛公子气宇轩昂一表人才,很难让人忽略啊。你不仅一直盯着我们,最后还开扇示意文钦廉放人。既如此,不管出于什么,医馆你都会出手。最后,你能不能解决我没有考虑过,有不要钱的刀先用刀,刀烂了再说。”
沈昭这次明显语气好了些,多了半分耐心,看在他多了一丝真诚和三百两的份上。
“小先生,拿我当一把不要钱的,砍烂了不心疼的刀,真是狠心呐。”
他又变成了那副油嘴滑舌的花花公子模样,沈昭微笑:“是的,知道就好,问完了可以走了,影响我做生意了。”
算算时辰,勒死张氏的王员外的正房夫人,正好礼完佛该下山路过这条路了。
这薛临也算有点用吧,她本来还想使点什么法子,让这个王夫人来找她算卦呢,薛临这五百两,算是给她省事了,这些富太太,最喜欢从众了。
后知后觉,薛临这小子,真没有白干的事,他是故意的,陆氏医馆,他明明给的就是银票,如果刚刚他也给银票,压根没有这种这条街都动了五下的效果。他猜到了,她在等王夫人,好啊,真是图她来的。
薛临满脸笑意,退到离沈昭卦摊三步之远的位置。
在不远处已观摩了一会儿的王夫人,坐了下来。
鱼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