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渊深深作揖,腰弯得极低:
“钦差与郡主一路辛苦!下官已在府衙略备薄宴,为诸位接风洗尘,还请赏光。”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从马车上下来的三人,在谢云归清冷的面容上稍作停留,又在徐明礼温润含笑的脸上顿了顿。
最后落在萧明玉身上时,更是添了几分小心翼翼,甚至带着点畏惧。
从他身侧经过时,萧明玉也感受到了他对自己不一样的眼光,轻笑一声便了然。
毕竟,明玉郡主的“恶名”和如今的“圣眷”一样,都是他不得不谨慎对待的。
“赵大人不必多礼。”
谢云归虚扶了一下,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并不在这些寒暄之上浪费时间。
“赈灾防疫,刻不容缓。接风宴暂且从简,稍后还需赵大人详细禀明青州现状。”
“是是是,谢钦差心系黎民,下官感佩!”
赵文渊连连点头,伸手侧身引路。
“府衙已收拾妥当,请钦差、郡主移步。”
此刻,官员队列后方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只见一个身着浅粉衣裙、容貌娇艳明媚的少女,不顾身旁一位穿着素净、眉眼低垂的少女的拉扯,径直走上前来。
这两位姑娘衣着鲜亮,倒是在这一群身着官袍的中年男人面前很难不惹人注目。
为首的姑娘无视了父亲赵文渊略带警告的眼神,目光灼灼地先是落在谢云归身上。
她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惊艳与兴趣,随即又看向一旁温文尔雅的徐明礼,嘴角的笑意更甚,直到最后落在萧明玉身上时便有些消失了。
只看了一眼,萧明玉便猜出来个大概,想来能在青州之地如此张狂无礼,便是赵文渊的嫡女赵玉娥了。
“小女玉娥,见过钦差大人,徐大人,郡主殿下。”
赵玉娥屈膝行礼,声音娇脆。她抬起头,目光大胆地迎向谢云归。
“父亲常在家中提及谢世子少年英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青州苦寒,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世子海涵。”
她此番行礼目的明显,甚至明晃晃把萧明玉放在最后面,若是真深究起来,她是可以治她一个大不敬之罪。
萧明玉眉头微挑,打量了一下神色如常的谢云归,还没说话,徐明礼已笑着开口,巧妙地化解了这略显尴尬的局面:
“赵小姐多礼了。早闻赵知州有两位才貌双全的千金,今日一见,果真传言不虚。”
他这话既捧了赵玉娥,又照顾到了身后被忽视的那位小姐,最后将焦点拉回到了赵文渊身上。
赵文渊此刻吓得脸都白了,连忙打圆场:
“小女无状,让诸位见笑了。”
他狠狠瞪了赵玉娥一眼,那姑娘缩了缩脖子,才不情不愿地退后。
离了京城那么多官眷,在青州这地方无人竞争,向来赵玉娥便是最大,饶是父亲管束,也不知道听了多少吹捧了。
现在见到京城的官员和皇亲还敢如此反应,倒也不奇怪。
直到此时,一直站在赵玉娥身后,那位穿着素净、低眉顺眼的少女,此刻才怯生生地上前,声音细若蚊蚋:
“小女赵婉儿,见过各位贵人。”
想来,这边是赵文渊的庶女了。
谢云归只是微微颔首,目光并未在赵家姐妹身上停留,转而看向赵文渊:
“赵大人,请带路吧。”
许是谢云归等的着急了,赵文渊赶忙叫人领路,又陪笑道:
“是是,合该如此的,臣看见几位大人一高兴,竟然把正事忘了,大人请吧。”
一行人终于浩浩荡荡进入青州城。
赵文渊一边引路,一边开始诉苦:
“……钦差大人明鉴,去岁那场大水实乃百年不遇,冲毁良田屋舍无数,灾民流离失所,下官虽竭力安抚,开仓放粮,奈何杯水车薪……加之近日已有疫病苗头,下官是夙夜忧叹,寝食难安啊!”
他言辞恳切,表情沉重,情至深处甚至还抹出两滴泪来,实在瞧着是忧国忧民。
徐明礼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在一旁适时附和,语气温和:
“赵大人辛苦了。如今朝廷派了谢世子与郡主持,更有太医署精英同来,必能助赵大人稳定局势,共克时艰。
“只是,这赈灾钱粮的调度、防疫药材的分配,千头万绪,还需赵大人鼎力相助,务必使每一分银钱、每一粒米粮都用在刀刃上才是。”
萧明玉轻挑了一下眉毛,看了一眼身侧的徐明礼。他这话,既是安抚,也是提醒和试探,如此周到,也只有他说得出来了。
随着几人的步子向前,青州的城门在前方缓缓开启。
城墙根下尽是泥泞,土黄色混杂着说不清的污秽,在初春的寒气里凝成冰冷的泥沼,偶尔走动的人也是面黄肌瘦脏兮兮,几乎同土地融为一体。
残破的窝棚歪歪扭扭地挤在一起,空气中更是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恶臭——淤泥的土腥、秽物堆积的酸腐、以及某种死亡的尸臭和疾病劣质药的气息交织成一股,猛地钻进萧明玉的鼻子。
“等等……”
萧明玉突然叫住了谢云归,一行人顿住脚步,扭头瞧见萧明玉身子一软,倒过去扶着墙阵阵干呕。
饶是闻惯了医院的消毒水味,她也实在受不了这种味道。
“殿下若是实在不适,先回去休息吧。”
谢云归走到萧明玉身侧,伸手在她后背上拍了拍,此番她小脸煞白,适才肠胃翻涌,竟真的吐出了许多东西来。
赵文渊简见状也是吓得不轻:
“如此污秽之地恐污了殿下,殿下要不先……”
“不必,我好了,我们走吧。”
萧明玉扶着墙好不容易站了起来,强撑起笑容,对着谢云归点了点头。
知道萧明玉此番定会坚持,谢云归倒也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扶着她的手又紧了一些。
再往前时,正前方的角落里几个面黄肌瘦的孩子呆滞地蹲在路边,徒手翻捡着泥里的什么东西。
远处,隐约传来妇人压抑的哭泣和着几声有气无力的犬吠。
谢云归锐利地扫视着街道两旁,眉头微蹙,声音平稳却带着些许压力:
“赵大人,尸首是如何处理的?”
此地如此浓郁的尸臭,想来有许多尸体并没有被好好掩埋,青州的问题,饶是赵文渊尽力掩盖,却也是稍微有心就瞧得出来,这已经摆在明面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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