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金令快步跑到大门前的停车场,看到自己的警车后却犹豫了。
王家正在办白事,要是开着警车过去,恐怕只会让本就悲痛的王家人更加慌乱。他瞥见旁边黄文庆的私家车,心想还是开私家车前往更为妥当。
祝金令打电话拿到车钥匙后,马不停蹄地赶往铜街镇金竹山村委会杀马洞村。
车子开出县城门口的石门坎后,他开始加速,直到爬至龙半坡才减速,过了垭口便开启了巡航模式。
全程耗时40分钟,抵达铜街镇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出了铜街镇,车辆转入蜿蜒的山路,在颠簸的路面上行驶了30分钟后,祝金令终于到达了杀马洞村。
他开着车进村,可没多久前方就没了车行的路,只能把车停在村活动室门口。
农村没有路灯,一到晚上便黑灯瞎火。而且杀马洞村的村民住户十分分散,零零散散分布在大片山坡上,有时候隔上百米才能看到一户人家。
祝金令也是农村出身,知道当地办白事的人家,通常会在门口扯上一大块防水布(多为花色或蓝色),既能遮挡日晒雨淋,也是在告知邻里家中有白事。
正巧旁边有几位村民路过,他们打着手电筒,朝着同一个方向走去。祝金令猜到这是村民们要去王家帮忙,便顺势跟了上去,结伴同行。
他把外套留在车里,一路跟着村民,终于来到了王家。
借着灯光可以看到,王家是一间尚未完工的小平楼,门前果然拉着一大块蓝色防水布。帮忙的村民、打牌的亲戚好友、成群嬉戏的小朋友穿梭其间,看似热闹,却难掩白事的肃穆。
祝金令记着报警人王东升的身份信息和照片,径直走进屋里。屋里没人认识他,就连主人家也投来好奇的目光。
他先对着灵堂里的逝者鞠了躬,随后找到了正在烧香守灵的王东升。
“王东升,我是县公安局的,负责你姐姐王菊的失踪案。”
祝金令微笑着拿出证件递给他,语气尽量平易近人。看着王东升布满血丝的熊猫眼,精神状态十分萎靡,想必已经两天没怎么睡觉(一直在守灵)。王东升反复查看证件,看得出来这个孩子格外警惕。
“这里方便说话吗?”
祝金令接过递回来的证件,略显尴尬地问道。
确认过身份后,为了不打扰家人和前来吊唁的客人,王东升示意祝金令跟他到楼上房间谈话。
“警察哥哥,我大姐......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王东升语气不安地追问,眼里满是担忧。
祝金令坐在王东升搬来的小板凳上,打量着这间简陋的房间:屋里只铺着一张陈旧的床单,墙面没有粉刷,窗户也没安装,只用几个蛇皮袋简单遮挡着。
“没事,我就是过来确认一下报警信息。你好好想想,有没有遗漏什么细节?比如你大姐是一个人从车回来,还是有同伴?是自己开车回来,还是坐别人的车?”
祝金令依旧笑脸相迎。他不确定三岔河的死者是不是王菊,可如果真是她——这家人刚走了一位老人,又要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实在太过残酷。
祝金令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眼眶微微发热,却还是强装期待地看着王东升,盼着他尽快给出答案。
“我大姐是坐车回来的。对了,我这里有几条她发的信息。”
王东升连忙拿出手机(用父亲身份证注册的微信),慌张地递给祝金令。
信息显示:2016年7月1日凌晨6点,王菊发了一个车牌号码给王东升【云A-QA17**】,竟然是省城的车牌?!
祝金令先是一惊——王菊竟然不是司机?他继续往下滑动屏幕查看。
2016年7月3日中午1点,王菊发来消息说已经抵达省城,换乘了第二辆车,车牌号码为【云H-46**】,是本县的车牌。
最后一条消息发送于2016年7月3日晚上9点,她说已经到达县城,准备回家。但奇怪的是,县城的车没有直接送她回家,她也没说明原因,只发了最后一个车牌号码【云H-99**】。
看到【云H-99**】这个号码时,祝金令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这正是出租车凶杀案中,死者那辆出租车的车牌!
这不可能!那辆车早就被凶手连同死者一起烧毁了,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个聊天窗口里。
他反复上下滑动聊天记录,除了车牌信息,剩下的都是姐弟俩相互安慰的话语。从记录能看出,王菊十分疼爱弟弟王东升,他的学费和生活费,全是王菊通过红包或转账提供的。
祝金令内心五味杂陈。一开始他还心存侥幸,可当看到【云H-99**】这个车牌时,几乎已经可以确定王菊遭遇了不测。
凶手竟然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宣战”,实在狂妄至极!
“你姐姐有没有跟你打电话,说过其他什么事情?”
祝金令看到聊天记录里还有一通微信电话记录,赶紧追问。
“她说带了三万块钱回来办丧事,这次回来就不出去打工了,留在家里打理田地,照顾我。”
祝金令仔细观察着王东升的神情变化。当说到“三万块钱”时,王东升的语气明显变得低沉,神态也愈发萎靡——似乎他早已隐隐猜到姐姐遇害,正在默默做着心理准备。
“这样,我们加个微信,回头你把和你姐的聊天记录截屏发给我。有任何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祝金令眯起眼睛,依旧保持着微笑。他心里清楚,死者随身携带三万块现金,这与出租车案谋财害命的作案动机完全吻合。
“有消息一定要记得联系我。”
办妥这一切后,祝金令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严肃地叮嘱了王东升一句,随后便下楼匆匆离开了。
楼下此时已经开始摆桌准备开席。
祝金令心头萦绕着诸多疑问:王菊不是司机,凶手是怎么盯上她的?或许凶手只是见财起意,不管对方是谁、做什么的,只要有钱就抢,抢完就杀人灭口。
可这又不符合逻辑——王菊是坐在车上的,难道被害人不止她一个?那司机的尸体又在哪里?
难道司机也是凶手之一?
祝金令想得头疼。回到车里后,他立刻把手里掌握的所有信息发回中队:省城的车牌信息上报上级部门,同时要求二组队员立刻核查本县车牌【云H-46**】和【云H-99**】的相关情况。
这时,大队长王富康之前说过的那句话——“凶手之所以那么嚣张,胆敢再次作案,只能说明你没有用心办案”,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刃,狠狠刺进祝金令的皮肉,直插胸腔。
强烈的负罪感席卷而来,他觉得正是自己的疏忽,才导致了这场悲剧的发生。他暗暗下定决心:虽然我们是城区中队,但命案必破!就算拼尽全力,也要将凶手绳之以法,还死者一个公道。
......
“令队,有人报警说三岔河出现凶手,我们正在赶往现场,您到哪儿了?”
祝金令正在开车,这才刚刚出铜街镇,就接到了李明刚的电话,李明刚一边请示一边催促道。
“你随机应变,我半小时到。”
祝金令下意识地看了看时间,眼神尖锐,用铆足了劲儿的语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