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第三百八十一章 “好戏马上就要开始了……
以如今宋良宵的声名哪怕面见三公亦无需行大礼,所以她亦和萧绾一样,拱手应道:“宋良宵见过女英夫人。”
女英夫人含笑打量她好一会方才点头称赞道:“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妾身只听说良才将军神通盖世,英勇无敌,却不曾想样貌同样亦是万里挑一,当真是神女下凡,佑我大望。”
乖乖,这女英夫人的嘴可真会夸人,说得宋良宵都不太好意思,只摇头道不敢当。
女英夫人则继续笑道:“妾身可没胡说,便是昨日夫君再提起星源岛一事都还感慨,若非有良才将军在,恐怕十八奇人包括那大龙皇朝以及史地利王国一干重臣都要折损在那茫茫大海之上,此举不亚于危难之前挽救江山社稷,获此赞誉实至名归。”
说着竟是朝着宋良宵弯腰施施然一拜。
此举不止惊到了众女,亦吓到了宋良宵。
她连忙避让道:“女英夫人折煞我也,此乃在下分内之事,理应如此。”
但女英夫人依旧将礼行完,起身后温和道:“这一拜乃是妾身替夫君及十八奇人军向良才将军致谢,良才将军完全受得起。另外夫君将将军行事说得神乎其神,让妾身亦对星源岛上发生之事乃是十分好奇,良才将军不如就坐在妾身身旁,这宴席期间与妾身好好说道说道。”
这便是直接邀请宋良宵坐到主桌之上。
客随主便,宋良宵自然不会拒绝,任凭其安排。
众人由此亦可见女英夫人对待其态度之尊重,竟是比想象之中还要重视。
于是众女官纷纷附和送上赞美同时亦在心底重新开始估量起这位良才将军的分量。
最终包括宋良宵在内一共有七位女官跟随着女英夫人入了主桌,萧绾,封鸾及祝侍郎皆在此列。
女英夫人自是坐在首座,左侧挨着的乃是封鸾与祝侍郎,右侧则是宋良宵与萧绾,文武官各排一侧,甚至宋良宵的位置还在萧绾之前。
不过萧绾一点儿都不介意,坐下后还十分贴心替宋良宵介绍水榭案几上摆放的特色吃食酒水。
而太保府上的顶格宴席拿出来的东西自然都是稀罕物,好些菜肴瓜果宋良宵听都不曾听过,每一盘看着都色彩艳丽巧夺天工,不像吃食反而更像是一件件精美的艺术品。
配上阵阵香气令宋良宵是食指大动。
女英夫人本就温和宽厚,完全不会拘于礼数,就如同一个真正的长辈般,让大家动筷先吃,莫要饿着。
就在女英夫人带头众女们嘻嘻哈哈举杯过后,中央水榭内乐师琵琶古筝奏乐声响起,一群穿着青衫头戴簪花的俊美男子鱼贯而入,在中央水榭内开始翩翩起舞。
幽曲径的中央水榭便如同一处大舞台,无论在园内那个角落都能对中央水榭中的景致一览无余,加上奇人视力普遍都好,距离稍远些并无妨碍,反而更添一层滤镜。
宋良宵在位置上品着美食,欣赏着伶人刚柔并济的曼妙舞姿,多少有些理解为何有些君王会终日沉迷于舞姬不理朝政。
这一曲终了,簪花男子们纷纷离场,水榭中央换上了一面战鼓。
待鼓声响起,十余位血气方刚的士兵半裸着上身,下半身穿着铠甲,手持短剑与盾牌,口中哼哈叱咤踏入了中央水榭。
就在他们进场那一刻,便有不少女官忍不住起身欢呼,随着鼓声由疏转密,士兵们开始跳起了军中振奋士气的盾剑舞。
宋良宵眼尖地发现刘福亦在其中,这些跳舞的将士正是之前射箭比赛上那些自荐而来的奇人军将领们。
无论是方才文士的簪花之舞还是眼前战士的盾剑舞都几句观赏性且不带一丝情色,只代单纯代表着美,无论是风雅还是力量都是在彰显男性之美,纵使那些保守的女官此刻亦都专注欣赏,挑不出一点错处。
让人不得不感慨女英夫人可真会拿捏女官们的心思,这流水曲觞宴办得无一处不妥帖。
宋良宵还从座上各女官闲聊及萧绾口中得知这位女英夫人乃是翰林女院的翰林学士及兼内阁大学士,虽然品阶不算高,但所有想要入仕的女子都要先在翰林女院之中学习三年,考校合格后方才可入仕,这位女英夫人可以说相当于所有女官的老师,怪不得女官们对之都敬重有加。
萧绾笑着道:“普通人家女魂奇人、异奇人想要入仕首先需要嫁人,嫁人后可以通过翰林女院的院考进入翰林女院,又或者嫁入的夫家是士族且在朝中有一定地位名望则可以通过夫家举荐进入翰林女院。这些年翰林女院无论入院还是考校出题的皆是女英夫人。”
宋良宵很是惊奇,在她认知里能坐翰林院这个位置的多半都是些学识过人,德高望重的老头儿,女英夫人能够嫁给封太保以奇人年纪来算也就二十几许,虽说年龄并不能代表学识,但这也有些太年轻了!
或许是她吃惊神情过于明显,萧绾环顾四周见女英夫人正好在与其他女官交谈,便略微压低声音继续道:“别看女英夫人年轻,但她乃先天魂奇人,一出生便是七阶,开智极早,一岁便能言善道,三岁便熟读各种诗词歌赋,到了六七岁已然具备入仕才学。加上她出身吏部尚书严氏一脉,族中早早就已经为之定好入仕之路,既有才学亦不输背景,在朝中可谓仕途顺遂,然后于三十四岁时与娥皇夫人一同嫁入了太保府。”
宋良宵边听边点头,原来对方从小就是神童,那就说得通了,不过……
“我观女英夫人并不似翰林院那般迂腐,若非萧将军告知,根本就看不出这位夫人竟是翰林院学士兼内阁大学士。”
萧绾笑了:“你见过翰林院那帮旧礼教派的老顽固?”
宋良宵点点头道:“十多年前有幸见过一次,不过我想十年后应该亦不会有太大变化。”
萧绾一听便知晓其中原因,嘿嘿笑道:“也不知是书院哪个想不开的竟给你介绍翰林院的书生。里边那帮男子确实古板守旧,还妄想像以前旧制一般压制女奇人。但翰林女院和翰林院可不一样。女英夫人虽然也熟知各种礼教制度,但却从不用次拘着女官,甚至平素也甚少对女官们说教,在翰林女院教学时皆以时政为例,历史为辅,古今对照,深受学生爱戴。”
宋良宵听完若有所思道:“看来萧将军对女英夫人颇为推崇啊。”
萧绾对女英夫人的尊敬肉眼可见,但她却直觉对方与女英夫人关系一般,这种感觉非常矛盾。并且她还注意到在自己说完这句话后,萧绾看着长袖善舞的女英夫人笑容颇有些意味深长。
眼看着中央水榭再次变空,乐师不再奏乐。
萧绾眼睛弯弯慵懒的点了点案几与宋良宵道:“好戏马上就要开始了。”
宋良宵正疑惑是什么好戏时,便听女英夫人笑道:“大家且先静一静。”
顿时交谈与碰杯声戈然而止。
女英夫人声音不算很大,却清晰的传至园内各处:“妾身观大家吃得应该亦有五六分饱,咱们也该活络活络,舒一舒筋骨了。流水曲觞的题目现在便分发到各位手中,一刻钟后金樽便会顺流而下,停到哪位脚下便由哪位先开始,还请诸位畅所欲言各抒己见,最后众人投票最多者将夺得今次流水曲觞头筹——舒大儒的锦绣江山图及金株千枚!”
刹时,众女喧哗。
“什么,今年的头筹奖励竟是锦绣江山图?”
“这可是大手笔!看来今次得拼一把,希望题目不要太难才是!”
“女英夫人这是把压箱底的宝贝都拿出来了呐!”
宋良宵听着却是一头雾水问萧绾道:“这锦绣江山图可有什么特别之处?我看大家对之都颇为上心。”
萧绾亦感慨:“这锦绣江山图乃是一副画卷,画的却并非是大望江山,而是大望周边十国的江山,虽说是画卷实际描绘精细堪比舆图,所以极为珍贵。”
宋良宵笑道:“萧将军也心动了?”
萧绾笑回她道:“又有哪一位将军会对舆图不心动呢?尤其还是大望周边的舆图。要知道精细准确的舆图放在哪里皆是无价之宝,远比金银珠宝要贵重。”
宋良宵听完却是有些沉默,自己手中可是有一副精细的世界舆图,虽然尚未完成,却已经绘制出世界的雏形。
在传到自己手中之前它却只是挂在一间逼仄昏暗的小屋内,经过都懒得看一眼。
垂下眼眸她拿起已经分发到案几上写着题目的羊皮卷展开道:“萧将军若是心动不如一试。”
萧绾却是连自己案几上题目都懒得打开,只侧身凑过来与宋良宵同看道:“宋将军第一次参加流水曲觞宴不清楚规矩,咱们这些坐在上边的可没资格凑热闹,看着便好。”
没等宋良宵开口问为什么,便听得女英夫人笑道:“萧将军若不怕被人说以大欺小,妾身亦允你到下边跟着一同参加。”
萧绾闻言连忙笑着告饶道:“夫人别,末将乃是武科出身,参加这文斗,不是冲着丢人去么?别好处没捞着反而闹一出笑话才是。”
众女闻言纷纷大笑。
对面封鸾笑着率先开口道:“萧将军谦虚了,女英大人可不会出那些个诗词歌赋,与朝政相关,萧将军未必就不是文官对手。”
萧绾依旧婉拒:“算了,就这题目,我还是稳坐位置听大家畅所欲言吧,非我所长也。”
而这会宋良宵也将羊皮卷上题目读完,心中甚是震撼。
第382章 第三百八十二章 此种变化瞬间引起了宋……
但见羊皮卷上书写道:
大望二十六载,正值新旧交替,新法变革关键之际。朝会之上维旧派打着倒反天罡拨乱反正大旗列古训十条上书欲将新法变革提携女官驱逐出朝堂。尔乃朝中新晋女官之首,新法变革派一员,试问:汝当如何辩驳维旧派维护女官权益并说服朝议继续推行新政变革。
能于大庭广众之下将此议题抛出任众人讨论,宋良宵如今见过的也就只有这位太保府的女英夫人。
再看宴上众女官皆神色平常无任何异样,显然早就已经习惯。
但趁环境嘈杂女英夫人与旁人说话之际,宋良宵还是忍不住低声与萧绾道:“一个游戏的题目还能这样出?感觉与殿试也差不多了。”
萧绾把玩着一只酒盅,目光扫过下方各处水榭,能看到众女官们或颦眉思索,或奋笔疾书写写画画,又或三三两两低声讨论,每个人都眼睛明亮意气风发。
她亦勾唇笑道:“在外边自然不适合讨论这些,但这里太保府,肆无忌惮些也未尝不可。”
言下之意此为规则允许之内,前提是你自己也得是圈中人。
宋良宵也顺着视线往下方水榭中看去,看着众女冥思苦想,颇有一种大学课堂上小组议题辩论的感觉。
虽与她没多大干系,但听听众女辩经也挺有意思的,也不知不会不会有什么令人眼前一亮又或惊骇世俗的观点。
待一刻钟过后,清脆击缶声响起,思考讨论时间结束,一名内侍端着斟满酒水的金樽托盘轻轻放入流水之中。
这托盘也不知是何材质盛着金樽于流水中漂浮轻若鸿毛,摇摇晃晃顺着水流飘下,在众目睽睽之下飘向了下游第二座水榭。
这里每一处水榭都可容纳十五众,并于水榭一周开凿了十五个凹槽,那金樽打了个转直接流入第二座水榭中第四处凹槽中不动了。
在它停下瞬间,立即有男侍上前将金樽捞起送至水榭中相应位置客人桌上。
第二座水榭中瞬间发出阵阵如银铃般笑声以及击掌声。
“嘻嘻,这第一答竟是选中了咱们内阁卢直学士。”
喧哗声中被选中的女官并不害羞,待男侍用金樽替她将身前酒杯斟满后是落落大方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道:“既然金樽流到下官这,那这第一辨便由下官开始,希望能抛砖引玉,开个好头!”
“下官以为十条古训虽为先贤所列,但却不适用于大望二十六载,首先……”
水榭内卢直学士侃侃而谈,众女包括女英夫人在内大部分皆认真聆听,只除萧将军在外。
宋良宵观萧绾微眯着眼似神游太虚对这些一点兴趣都无,难道对方指的好戏并非是这?
带着疑惑,她继续听下去。
半刻钟后,卢直学士论述结束,拱手道:“诸位同僚,献丑了!”
众人齐声鼓掌喝彩,与此同时男侍再次将金樽斟满,由卢学士重新将之重放回水中。
但见她左顾右盼,最终视线停留在下游第四处水榭某个身影上,随后微微一笑,朝着那水榭发力一推,小小托盘再次沿着流水往下流去,前往下一处水榭凹槽。
主水榭中,祝侍郎点评道:“卢直学士所提与当初陈大学士相朝堂上辩驳维旧派相差无几,只能说中规中矩,无甚大错。”
言下之意便是套用前人答案,虽然无错却也没有亮点,不过照本宣读而已。
女英夫人颔首表示认同道:“是少了些自己的理解与想法,但作为第一人却也是起到了抛砖引玉作用,你们看下边不是好几个已经跃跃欲试正想着法子拦那金樽呢。”
没错,这游戏是允许抢夺金樽的,水榭角落里放着竹竿,完全可以自己想办法将金樽捞到自己跟前,否则那么多人不可能人人都有机会来说一说。
就说话这会功夫,附近的水榭之中已有好几位女官拿着竹竿开始争夺金樽了。
场面顿时又喧闹了起来,到处都是喝彩声加油声。
最终金樽落入一名穿着桃红色齐胸襦裙的女官手中。
宋良宵定眼一看发现竟是之前在庭院里白日荒唐问自己要不要交换男侍的女官。
此刻对方满脸潮红,目光迷离,一看就是喝多了。
“咯咯咯,终于落到我手上了。”她先是咯咯笑了一会,旋即大声道:“要我说这些歧视咱们女子的老古董们就该统统辞官滚出朝堂去!省得抱着那老旧思想拖累大望,把大望给带沟里去!”
众女闻言皆哄堂大笑,嘘声四起!
立即有人喊道:“封雅棋,你这哪是来辩题的,是来讨酒喝的吧?”
四周又是一阵哄笑声,显然大家都了解此女脾性。
而封雅棋亦不辩驳,嬉笑着提起金樽道:“嘻嘻,我自认没诸位姐妹们有才学,就是替大家骂骂出口气,说得不好,我自发三杯!”
说着连倒三杯喝下,这才大笑着坐下。
女英夫人见罢是笑着直摇头叹道:“这个雅棋,真是……”
祝侍郎则眉头紧锁似十分嫌弃道:“粗鄙,毫无礼仪。”
坐在她身旁的封鸾则淡淡道:“封主事只是不拘小节罢了,在刑部可是一等一的断案好手,朝堂之功臣。”
祝侍郎闻言嗤笑:“功劳大便可无视规矩礼仪?这不叫不拘小节而是狂妄无知。”
眼看着二人冷嘲暗讽就要对上,女英夫人突然出声道:“现在拿着樽那位可是曾有翰林女状元之称的林通正?”
封鸾瞥了眼此刻站起的女官换上笑容道:“正是她,去年翰林女院考校她是第一名,听闻当时她亦不过十六。”
女英夫人笑赞道:“小小年纪,看着就知书达礼,颇为懂事,咱们这些做长辈的可不能被比下去才是。”
此乃敲打,祝侍郎顿时垂眸道:“女英夫人所言极是,是妾身着相了。”
封鸾亦跟着笑道:“这等开心日子,几杯酒下肚身心放松难免有些放肆,夫人说得对,咱们可不能带坏了这些晚辈。不过十六岁的状元虽然很厉害,但与女英夫人当初比还是差得有些远。”
女英夫人掩唇笑道:“你呀就是这嘴儿甜,一肚子里不知多少的歪主意,好了,不说这些,让咱们听听这位翰林女状元有何新见解。”
便从这位翰林女状元开始,辩论逐渐跟着推上了高潮,那金樽不知从上到下流转了多少轮,直到天色全黑,园内亮起星星点点灯火,方才无人再辨。
宋良宵一开始还有几分兴致,但越往后听重复类似的言论也就越多,也越来越无新意,最后甚至还有些收不住差点变成菜市场,若非有女英夫人坐镇,估计大家都要抡袖子开始对骂。
旁边的萧绾途中甚至托着腮打起了咳嗽,她自己也是中后期大部分时间注意力都在餐桌美食上。
几番确认无人再要发言后,终于等到了投票环节,众人不记名投票,得票最多者便可获得头筹。
宋良宵挑了一个自觉说得最好的投了一票,两刻钟结果统计出来便送到了女英夫人手中,由她亲自宣布。
“今年流水曲觞宴头筹者为——通政司裴参议!”
众女瞬间鼓掌欢呼纷纷恭贺这位裴参议。
宋良宵一边拍手一边绞尽脑汁回忆这位裴参议所言,发现她之言论与第一位出来发言的卢直学士大同小异,只不过更老道也补充都得更完整,但却并不出彩。
不过这位裴参议人缘似乎非常不错,就这么一会功夫,身旁便挤满了各同僚。
接下来便是晚宴,吃过晚宴便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就在宋良宵觉得一天应酬总算结束之际,一旁全程昏昏欲睡的萧绾却是伸了个懒腰,打个哈欠后,目光明亮,如同养精蓄锐结束的雄狮。
此种变化瞬间引起了宋良宵地警惕。
却听上方女英夫人口吻随意道:“对了,最近数月大望异兽潮频繁颇不太平,就连朝中也是人心惶惶,昨日又有异兽区变动发生兽潮,好巧不巧异兽迁徙之地与部分申壬庚矿脉相重合,虽有黑豹军拼死护矿最终保下矿区,但黑豹军亦伤亡惨重向朝堂发急报请求增援,不知诸位对此事怎么看?”
这宴席前大半段还歌舞升平,大家嬉闹畅聊,座上全程都未有人提过一句政事,怎么这会突然就开始讨论起时政了?
兽潮之事,宋良宵回大望与谢大贵闲聊亦听其提过,说是从今年初开始便异兽潮频繁,短短半年便已经爆发了六七场,据说不少村庄直接被异兽潮吞没,大望人手短缺只得召回退役奇人士兵前往抵抗兽潮,损失十分惨重。
这会听女英夫人提起,这异兽潮似乎还在持续变得越来越严重。
祝侍郎神情凝重道:“每隔十至百年异兽便会进行一次集体迁徙,部分异兽区位置会发生变化,距离上次异兽迁徙潮已有七十载,想来今年便是异兽迁徙年,按以往经验多方异兽迁徙至少要持续到下一年初才会结束。”
封鸾则补充道:“朝堂已经开始紧急招兵拨款,相信一定能够度过这场难关。”
女英夫人点点头道:“没错,朝堂确实批了一批赈灾物资,银钱和粮食没什么可说的,今年是丰年大望不缺钱和粮,按照各城郡人口等比例分发便可。但焕血丹的分配却是一个难题,今年本就是血矿小年,炼制的焕血丹有限,加上黑豹军损失惨重,更是雪上加霜,明日朝议分配恐怕有得吵了,不知诸位心中可有好的分配之法?”
第383章 第三百八十三章 人与物件分得清清楚楚……
既然只是闲聊没有声张,问的自是主桌这一圈。
祝侍郎第一个开口,她看向封鸾问道:“封郎中可知今次朝堂下拨了多少焕血丹?”
封鸾在户部,今次的赈灾的焕血丹乃是由她亲自核查封箱,多少数量闭眼都能报得出。
“朝堂一共拨了一百零八盒焕血丹,每盒十枚,共计一千零八十枚。”
祝侍郎闻言道:“这数目倒也不算太少,但今次受灾的城郡就有八个,若平均分配,到每个城郡也就分到一百三十五枚,的确有些少。”
一百三十枚焕血丹若不计损耗满打满算也只能成就一百三十五位奇人,看着人数不少,但放到百万人口级别的城郡之中,便如同沧海一粟,远不够抵消兽潮带来的奇人损失。
“城郡拿不到一百三十五颗焕血丹。”
祝侍郎与封鸾皆愣,只见女英夫人温和的嗓音淡漠直述道:“若是没有发生黑豹军损失惨重一事理应如此,但现在为了支援黑豹军,上边决定拿出其中半数焕血丹支援黑豹军。”
在场众女闻言皆倒吸口冷气,这分到每一个城郡岂不是只剩下七十多枚焕血丹?
沉默之际,一个慵懒又带着点刚毅的女音道:“恕我直言,就算今年是焕血丹小年,血矿需要修生养息,十万枚焕血丹总归有吧?赈灾只拿出一千枚是否少了些?”
众女看向萧绾更沉默了。
还是封鸾率先打破沉默道:“萧将军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就当今年算足出产十万焕血丹,朝堂与城郡各一半,除却分到各书院、军营以及从各地选拔出有奇人资质少年份额,剩下充入国库者寥寥无几,拿出这些已是其中的三分之一。”
萧绾听罢却依旧不依不饶,笑道:“书院,军营以及少年选拔,封郎中好像忘说了给各士族的份额,若没记错是这一部分至少要占五分之二,这里边不能拨出一二?”
封鸾微怔,旋即垂下眼帘没有再反驳,她身旁的祝侍郎亦挪开视线轻抚杯耳,其余女官或假装不曾听到,又或低头品尝桌上美食,竟无一人敢答。
只有宋良宵这个局外人和萧绾一样也在认真等待着答案。
“萧将军无需担心,”直到女英夫人的声音如沐春风般响起:“大望遭此大难,士族岂又能置身事外,捐募一事已在筹谋,不日便会有人牵头,届时希望诸位亦能慷慨解囊,为这天下尽一份绵薄之力。”
顿时诸女纷纷表态愿意为朝堂分忧。
唯独萧绾含笑不语,端看众女讨论如何在有限五百零四枚焕血丹中做道场,能够分配得让朝堂城郡皆满意。
但原本饭就只剩下一碗,除非只给一个人吃饱,否则八个人分多一口饭少一口一样吃不饱,怎么可能会有人满意呢?
宋良宵也明白所谓士族自己牵头自己捐募,其中水分可大了,捐粮捐钱不过是锦上添花,真正能解燃眉之急的焕血丹士族不一定真舍得拿出来,否则方才众女也不会避而不答。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讨论到最后,大家只能从城郡受灾程度,贫富差别上去考虑如何分配。
这时,女英夫人再次出声道:“妾身受萧将军方才所言启发,突然想起今年朝堂拨给翰林女院的焕血丹已经入库,如今正逢大望危难之际,翰林女院愿做表率将这批焕血丹归还朝堂用于赈灾。”
众女纷纷称赞女英夫人大义,翰林女院风高亮节。
萧绾冷不丁道:“我记得朝堂拨给翰林女院的焕血丹是用于奇人资质出色却苦于无身份背景门路的女子,夫人都捐出去了,那些资质好无门路的庶民女子怎么办?”
女英夫人笑道:“萧将军这是着相了,资质好的庶民女子完全可以先嫁入士族,一旦嫁入士族用的便是士族份额,岂不是一举两得,就是得辛苦官媒多跑几趟,打听仔细些别错过了良才美玉。妾身以为接下来一两年朝堂焕血丹在供给方面也该收紧些了,女子若是奇人资质不过五者完全没有必要用焕血丹,不如优先给男子上战场先平息兽潮。”
萧绾唇角勾起弧度更甚,如同嘲讽般道:“女英夫人可知我木兰军已经连着两年未曾招到女兵了。”
女英夫人目光依旧温和道:“萧将军怎可如此自私,虽然木兰军招兵人数减少,但更多资质平庸的女子却也逃过一劫,她们完全可以安安稳稳呆在后宅生活多生些孩子,妾身以为世间以人为本,人才储备于大望重要性并不亚于焕血丹,萧将军觉得呢?”
萧绾嗤笑一声,没有再说话,开始一杯接着一杯喝酒。
而四周也只是静默了短暂一瞬,便又恢复喧闹。
一场没有硝烟的对峙戈然而止。
宋良宵作为一个旁观者她看向下方水榭,水榭中众女官还在为刚才流水曲觞的题目复盘发散,她们在认真的讨论如何为女官争取更多的利益,而在上座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剥夺了无数庶民女子成为奇人机会。
矛盾吗?似乎也并不矛盾。
女英夫人说得可有错?好像也没什么大错。
只不过她将这世间男男女女都当成了物件,或分配战场或打发后宅生孩子,都不能算是个人,对身而为“人”的士族是半点都不舍得委屈,人与物件分得清清楚楚,分配何错之有?
宋良宵觉得这人声嘈杂过于闷热,她想回家了。
这时她又听得封鸾身旁女官与封鸾道:“对了,封郎中一月前的灾银盗窃案可判下来了?”
封鸾道:“已经判了,那主谋谢子澜将于五日后在京郊外斩首,此事牵扯到户部不少官员,霍郎中那边几乎是大清洗,全都换了个遍,霍郎中亦因看管不利入了大狱,幸而这部分非妾身所负责,不然今夜在那大牢里的可就是妾身了。”
那女官笑道:“封郎中素来小心谨慎换做是你负责,根本就不可能发生此事。说起来那谢子澜可以用疯魔来形容了,竟想不开去盗窃灾银。”
封鸾亦笑:“谁说不是呢,为了一顶所谓的伊兰娜神冠就把自己的后半辈子给断送,不是疯魔又是什么?”
女官继续道:“听闻就连那卖给他伊兰娜神冠的奇物坊都被封了几日彻查,当真是无妄之灾。就连谢家现在拼命与之撇清干系,只当族中没有这个人。”
封鸾咯咯直笑道:“可不是,谢家应该庆幸那谢子澜只是偷盗赈灾银且数目不多,若是偷焕血丹那可就是满门抄斩灭九族了。”
“嘻嘻,可不能这么比,焕血丹存放之地可是重兵把守,对这批粮食和银钱可没那么重视……”
宋良宵听得伊兰娜神冠瞬间耳朵便已竖起,再听到奇物坊时内心更是惊涛骇浪。
如此凶险之事,大贵兄竟未曾告诉自己!
也怪她,因为朝堂原因这段日子并未好好关注过奇物坊消息,大贵兄报喜不报忧,也不知如今奇物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她坐在位置上心思早就飞到谢府,内里抓耳挠腮恨不得马上飞到谢府,表面上却还得装镇定坐着干熬。
终于等到宴席结束,短短半个时辰就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与女英夫人及众女别过后,宋良宵立即加快脚步欲快些回家。
只是等车前却被萧绾给叫住道:“宋良宵,能单独聊两句么?”
这次她没叫自己良才将军而是直呼了自己名字。
宋良宵虽然心中迫不及待想要去谢府问谢大贵,事实上却没有那么紧迫,因为事发一个月前,这会早就尘埃落定,谢大贵和佐力他们都好端端的,说明并无性命之忧。
她便也耐下性子回答道:“好。”
留青狐和黎殊在一旁,萧绾将宋良宵领到了自己的兽撵上。
一上车她便笑道:“你觉得今日这流水曲觞宴如何?”
宋良宵不知其意,保守回答道:“还挺有意思的。”
萧绾则自顾道:“其实我会赶回来参加这流水曲畅宴,便是得到消息,女英夫人欲拿世间女子权益替她的翰林女院开路。我以为就算她下定了决心,其他人应该也会有所疑议,谁想……是我太想当然了。”
宋良宵闻言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沉默倾听。
萧绾似乎也不需要她多说什么,只继续道:“我对其本身并无什么意见,也非常敬重她以女子之身能坐高位掌实权,明白她亦有无奈,女子在朝为官若想要站得高坐得稳就得比男人更狠更残忍,但我心中依旧是郁气难消!”
抒发完心中郁结后她又侧首看向安静不说话的宋良宵道:“那黎家四郎能力确实不错但却是个有野心的,你正式入仕后,他虽堪大用,却也不要事事都听他宠他,不要让自己沦陷下去。另外听闻太保大人对你印象不够,不要因为女英夫人就疏远太保大人,他们哪怕是夫妻也未必就是一路的……”
连着又说了四五条在朝为官需要注意之事后,她遂露出笑容道:“你不用多想,我只是看你顺眼便多说几句,你若不爱听,当我放屁便好。”
宋良宵只看着她露出浅浅的笑容,微微弯腰非常真诚道:“不,萧将军的肺腑之言令我受益良多,谢谢。”
萧绾哈哈哈大笑道:“好!我现在越聊越后悔当初没将你给招入木兰军,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希望你日后有空到木兰军来做客,我定让你看到我木兰军就是天下最好的女儿郎!保家卫国不输男子!去他娘的安稳多生孩子!”
宋良宵闻言亦大笑,如此性情中人怎能让人不喜,下车后她回身再次与之拱手告别。
并想着日后若有机会一定要去木兰军看看,顺便见见许久未见的朋友们。
坐上自家兽撵后,黎殊恭敬上前问道:“如今天色已晚,主人可要回良才府歇息?”
宋良宵手一挥道:“回宋府。”
回去途中比来时还要更沉闷,眼看就要抵达宋府。
宋良宵开口道:“黎殊,你的奇术是什么。”
第384章 第三百八十四章 当真是前有狼后又有虎……
曲水流觞宴上几乎人人都认识黎家四郎,说明这黎殊在侍官圈子之中多少也算一号人物。不可否认出色的容貌才情,管事能力这些也算出众的一部分,但显然黎殊的声名能在女官圈子中流传绝不单靠这些。
沉默之中,宋良宵能明显感觉到黎殊地挣扎,良久,他才轻声道:“振奋。”
“殊的奇术能够振奋人心,鼓舞士气,让人一往无前。”
这等能力若于军中便如战鼓,士兵出征前可施以奇术,壮大军势,若使用得当冲锋陷阵,势如破竹,一举拿下敌人也未尝不可。
但黎殊出身内侍,相当于待在后宅,能用上此能力场合……
难怪那名叫封雅棋的女官会说他擅长极乐奇术。
而这会黎殊内心亦忐忑到了极点,他虽为五阶魂奇人但奇术却平平无奇,怎料在入天宫成为内侍后,有贵人知晓其能半开玩笑说了句:“此术若用于床笫之间,堪称极乐也。”
从此他擅长极乐之术的传言便传得人尽皆知,少不得有贵人邀请他进入私宴去助兴。
纵使黎殊心中再厌恶再排斥亦无计可施,只能绞尽脑汁自保,好不容离开天宫,他对宋良宵便是能拖就拖能瞒就满,谁想这一天还是来得这样猝不及防。
眼下他对宋良宵了解并不深,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他见过太多面上道貌岸然之人,私底下却是一团糟污糜烂。哪怕他知晓自己早晚都会是宋良宵的人,却也并不想就此沦为他人的玩物。
就在黎殊紧张抵达顶端那一刻,却听宋良宵嗤笑一声道:“这能力不错,若使用得当便可激励他人,能拯救不少人。只可惜有些人脑子里总是想着下半身,句句不离下三滥,荒唐,恶心!”
接下来她便不再言语,黎殊悬着的心亦放下了一半。
直到目送宋良宵进入宋府,他悬着的另一半心方才也跟着放下,但接下来便是无尽的苦恼。
主人正派不沉迷美色是件好事,但连基本的野心都没有既不回家也不给自己太多接触表现的机会委实也太过了。
回头再看一眼安安静静的宋府,黎殊忍不住猜测: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宋良宵这会正躲在门背透过门缝看外边的兽撵,心里想着:这黎殊怎么还不走?
若让她知道黎殊说自己正派,必定会当场嘲笑,哪里是自己正派,实在是他们这些圈里的人太恶心,这才衬得自己出淤泥而不染。
这会她就想着赶快翻进谢府的墙,去寻谢大贵。
终于等到兽撵声远去杳无声息,宋良宵几个闪身快若一道闪电,直接翻入了谢府小院。
在星源岛经过特殊星源提纯后,她的力量与速度又再次登上了新台阶,若是她不想哪怕近在迟只也难察觉她消失的轨迹。
一入谢府,宋良宵就像回到自己家中似的,一路朝着谢大贵的房间边疾走边呼唤:“大贵兄!大贵兄你在家吗?!我有急事相商!”
她一连呼唤了三四声都不见谢大贵回答,但来到二楼谢大贵前,却发现屋内却是点着油灯,分明人就在家中。
联想到宴席上所闻,她心一收紧,顾不得礼仪,直接将门猛推开道:“大贵兄!你没事吧?!”
大门敞开后,她便直接与只穿着松松垮垮里衣,发梢滴水的谢大贵对了个正着。
宋良宵一眼便看到对方敞开里衣口中光洁的小半胸膛,瞬间心脏狠狠地跳了跳。
她咽了咽口水,别看大贵兄身量修长,平日穿着宽袍,似乎颇为瘦弱,实际他胸膛线条优美看着十分劲瘦有力。虽不及那些将士们精壮,
是的,不知为何她脑子里莫名回想起今日太保府中那些跳盾剑武的精壮士兵们,忍不住将二者做了对比较,相比之下自己更喜欢大贵兄这样的……
“咳。”
适时,谢大贵轻咳了一声,不动声色拢了拢胸口衣襟。
宋良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似个色狼般盯着别人罗胸直勾勾看了半天!
她脸瞬间发红撇过头,暗自唾弃着自己
啊呸!自己在想些什么污七八糟的啊!实在太失礼了!
谢大贵亦很无奈,他正着澡呢便听得宋良宵大呼小叫满府喊自己,他只来得及戴好人皮面具,刚批上里衣对方就直接踹门而入了。
“良宵稍等片刻,容我先将衣服穿好。”
宋良宵低头十分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退出屋子道:“抱歉,抱歉,是我心急了,大贵兄你先弄,我在外头等你。”
说着退到了门外并十分贴心的替他将门给重新关上。
外边夏夜凉风习习,却怎么也吹不散宋良宵脸上的红晕以及砰砰直跳的心。
今夜的大贵兄看起来有些不太一样,自己竟从对方身上看到了一种说不出的妖冶美!
自己肯定是疯了,要不就是受到今日这流水曲觞宴的影响,否则怎么会出现如此严重的幻觉。
宋良宵不断深呼吸调节自己,等到谢大贵打开屋门出来,她亦也恢复了平静。
这会的谢大贵除了头发披散着还漾着水汽,身上穿戴正常与平时无异,他出声道:“我们到花厅去说。”
来到一楼花厅,屁股刚坐下,宋良宵便焦急问道:“大贵兄,听说不久前奇物坊被封了一段时日,可有此事?”
相较于她的焦急,谢大贵反应则平淡多了,边给她沏茶边道:“你急着闯入我屋子就是问这个么?我们都好好在这里,便表明事情已经过去了,你莫要担心。”
谁想宋良宵听完并没有放心,反而有些委屈道:“大贵兄为何不告诉我?”
谢大贵看她那幽怨模样叹道:“事情过去便好,为何要说出来徒增你担心?你应付朝堂就已经够吃力了,奇物坊交由我来处理便好。”
宋良宵还是不开心道:“话不是这样说的,我有什么事都会和大贵兄说,谁想大贵兄却连这么大的事都要瞒我,这是在把我当外人吗?事后从别人口中知晓,我反而会更担心!”
谢大贵一愣,这姑娘原来计较的是这个啊。
他轻轻笑了,歉意道:“抱歉,是我思虑不周。如今良宵想知道什么,我定事无巨细告知。”
宋良宵看他态度诚恳是真知晓不对,便也没有再计较对方隐瞒,专心道:“还请大贵兄将此事始末从头道来。”
谢大贵声音不徐不疾,将举办伊兰娜古国展后谢子澜如何死缠烂打让自己将伊兰娜皇冠卖给他,结果对方用来买皇冠的钱却是偷盗而来的赈灾银钱,导致奇物坊遭受无妄之灾被封一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末尾,他又道:“朝堂查明我等确实不曾参与偷盗一事后便解封了奇物坊,解封第二日你便回了大望,我们大家想着不要扫兴便没有与你说起此事。”
宋良宵才不信事情如他说得这般轻描淡写,朝堂那尿性她比谁都清楚。
“只是封奇物坊没做别的?”
谢大贵摊手笑道:“这过程花些银钱打点自然是免不了的。”
宋良宵狐疑道:“只是一些银钱?”
谢大贵面不改色道:“对,亿些。你放心,那些贵重的都放在佐力的须弥芥子之中,我们并没有损失多少。”
宋良宵又继续问:“那伊兰娜神冠呢?”
谢大贵摊手道:“奇物坊能够保住已是朝堂宽厚,那顶伊兰娜神冠自然是赠予朝堂用于赈灾。”
宋良宵唇角一抿起身扭头便道:“我去帮大贵兄拿回来!”
“等等!”谢大贵连忙拉住她袖摆,无奈道:“这么晚了你准备到哪里去帮我拿回神冠?”
宋良宵目光坚定道:“大贵兄虽然没说,但我亦知晓此物对大贵兄有多重要,一定要拿回来!大贵兄无需担心,我自有门路,你且在府中等着便好。”
她一直记得当初大贵兄谈起这顶皇冠时的复杂神情,若是不重要,对方也不会从少年时起就一直在寻找。自己可以去找上官鸿,找秦柯,甚至托关系去找封太保,就不信拿不回这顶小小皇冠!
原来她是为了我啊……
谢大贵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但脸上的笑容却如晚风般轻柔,他进而拉住了宋良宵的手失笑道:“你先别急,就算要找人也得等白日不是,先听我把话说完。”
手中传来温热的触感让宋良宵一时失而来神,乖乖的跟着坐下。
谢大贵快速松开握着她的手道:“伊兰娜神冠确实很重要,但仅限于我找到它之前,现在我拿到它近一年,它已于我手中完成了它的使命,如今的伊兰娜皇冠和奇物坊中那些贩卖的古董并没有任何不同,否则良宵以为我缘何会将此冠卖出。”
宋良宵这会也冷静了不少,她恍然想起对哦,是大贵兄似乎是自己主动将伊兰娜皇冠卖出的,不然怎么会引起这一系列麻烦。
但她总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一时却也不知从何处问起,只得确认道:“大贵兄说的可都是真话,当初卖伊兰娜神冠并没有被逼迫?”
谢大贵笑了:“良宵自己可以去打听那谢子澜不过是鸿胪寺少卿,没有任何实权的纨绔子弟,何德何能来逼迫奇物坊。”
见他说得不似假话,宋良宵便也放下心来,但依旧认真道:“那后续若再有什么麻烦,大贵兄可不许再瞒我了。”
谢大贵含笑一口答应道:“自然如此。”
宋良宵见他答应得如此快,心里总有些不踏实,随后又道:“算了,我自己多上心些吧,求人不如求己。”
说完还用眼斜睨着谢大贵。
求人不如求己这话是这么用的么?
谢大贵心中好笑,却佯装喝茶,其实还有一件与她相关的事没说,这两日自己收到一封大龙皇朝三皇子的来信,大龙那边已经查到自己与她关系颇近,在信中让自己想办法把这位大望的国之良才给拐回大龙,并准备两月后派人过来接应。
当真是前有狼后又有虎呀!
不过这等小事就不要再说出来徒增她烦恼了,自己解决便好。
第385章 第三百八十五章 “一起可好?”……
“对了,宴席有意思吗,玩得可还尽兴?”
谢大贵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起她今日宴席。
说起宴席,宋良宵自然是一肚子不满,不过她看谢大贵那副从容淡然的模样,心里一痒,玩心忽起。
“这宴席啊可有意思了,待我说给你听……”
她故意拉长尾音,靠近谢大贵并朝他勾勾手。谢大贵虽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却也笑着乖乖靠过来。
瞬间,宋良宵张牙舞爪噌一下站起,龇牙咧嘴朝着谢大贵嗷地喊一声:“嗷呜!那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像你这样美味可口的进去直接就会被啊呜一口吃掉!连骨头都不剩!”
说罢,还咔滋咔滋的做了个啃咬状。
谢大贵先是微楞,旋即便爆发出了愉悦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我这模样恐怕并不对那些人胃口,大概也就只有良宵觉得美味吧,若良宵想吃,我是愿意的。”
这姑娘实在是太可爱了。
宋良宵有些讪讪的收回两只模仿老虎前扑的手,看谢大贵笑得前仆后仰,心里嘀咕:哪里不美味了,张狂艳冶,看着就秀色可餐。
啊呸!你脑子里子又在想什么呢!
她恼自己心不定时亦恼谢大贵笑得她乱了心湖,不由闷闷道:“大贵笑够了么?我说得可都是真的,那里一点也不好玩,真吃人不吐骨头!”
会从内到外将人完全扭曲而蚕食。
谢大贵好不容易停下来,眉梢却依旧含笑道:“我笑并非是觉得你说得不对,只是觉得你做这稚虎姿态甚是可爱,令人心生愉悦。”
稚虎?这是看不起她吗,要知道她在外边可是赫赫有名的良才将军哩,居然说自己是稚虎?!
但是看谢大贵笑得那么地开心,她也生不出气甚至心底也会莫名跟着一起变得愉悦起来。
似乎只有在这一方小院和院中这人面前,她才能够如此放松心情,原来活着也是可以快乐而惬意的。
算啦,她就不和他计较了。
宋良宵就这么盯着谢大贵看了许久,久到谢大贵已经停止笑声同样安静看着她好一会,她才冷不丁回过了神,连忙收起发痴的目光。
接着便是一阵尴尬的沉默,宋良宵逃似的说道:“既然没什么事,那我便先回去了。”
谢大贵轻轻笑了笑道:“好,下次进来别再踹门了。”
宋良宵正尴尬着呢,但还是忍不住还嘴道:“我没踹,我就是推了一下。”
谢大贵握拳抵着唇笑容如月光般倾泻而下:“好吧,良宵说是推那便是推,我这屋门年久失修比较脆弱,所以下次也别推了,我给你留门,扫榻以待可好?”
这次宋良宵是真的逃了,一下便窜上墙头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只留谢大贵阵阵低沉的笑声回荡在深夜静谧的小院中。
且不说宋良宵回到自己家中如何彻夜难眠。
次日,天刚蒙蒙亮,谢大贵便离开谢府登上一辆拉人的兽撵来到了天富城区的府衙偏门前。
他下了兽撵后朝着守在侧门右侧的衙役拱手道:“这位官爷,我找刘捕头,烦请通传一声。”
那衙役打量了他一眼后道:“找刘爷?你且等着。”
说完便进侧门去喊人。
守在门左侧的衙役这会多看了他两眼,开口道:“探亲还是寻仇?”
衙役这处侧门离地牢最近,从这扇门进去的都是来探监的,不是来探望亲朋就是来奚落仇人的,所以他才会问对方是探亲还是寻仇。
不过谢大贵并没有回答,只是朝他客气笑了笑。
这时那名去通传的衙役正好回来并对其道:“进去吧,刘捕头在门口等你。”
谢大贵谢过对方后便入了侧门。
今日,他既是探亲也是寻仇。
来到地牢门口,果然看到一名穿着捕快服蓄着短须的中年男子,此人正是今次牵线搭桥来领他入狱探监的刘捕头。
对方官威颇弄,目光锐利的上下打量了谢大贵一番后道:“你便是那奇物坊的苦主?”
谢大贵拱手道:“正是在下,今日便劳烦刘捕头了。”
刘捕头不可置否的嗯了一声道:“收钱办事,谈不上什么劳烦,你们奇物坊确实是倒霉,想要出口气我可以理解,但不要太过。”
谢大贵笑道:“刘捕头放心,我只是想和那位谢大人说几句话罢了,不会让刘捕头既关大人为难的。”
刘捕头点点头道:“你自己知晓分寸便好,随我来吧。”
不是他瞎担心,以往总会有人克制不住情绪在牢里大吵大闹一番,若是传到外边他免不得要被府丞大人教训。
通往地牢的通道狭小幽暗,来回只有这么一条道路,四处都是潮湿的霉味,越往深处走还能闻到屎尿以及动物尸体腐败的气味,恶臭无比。
但谢大贵却好似不曾闻到一般,一路跟着刘捕头来到牢房的最深处。
这里边关押的都是要被砍头的重犯,那位鸿胪寺少卿谢子澜就被关押在最里边一间牢房中。
将谢大贵领到深处牢门前,刘捕头伸手朝前一指道:“喏,人就在那,给你一刻钟的时间。”
说完他便转身大步朝前走守在关押重犯牢房的大门前。
这个地方四处都是石墙只有四个拳头大的通气洞口,只要保证犯人不会缺氧而死就行,根本就不担心有人能够从里边逃出去。
谢大贵借着昏暗油灯打量着这关押死囚的牢房,里边一共有三个监牢,每个五见方大小,其余两个监牢都是空的,只有中间那个能看到有个人影面对着墙壁靠坐在地上。
刘捕头和谢大贵又是走动又是说话,动静那么大都未能让那身影转身,对方依旧坐着就好像已经死了一般。
但在这死寂的环境之中,谢大贵能清晰听到对方微弱的呼吸声,这人还活着。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后出声道:“谢大人,可还安好?”
这声音并不大也不带任何情绪,但放在谢子澜耳中却若如惊雷,他猛的爬起转过身,眼睛亮得惊人,伸出手声音因激动而颤抖道:
“谢,谢掌柜!伊兰……伊兰娜神冠!快,快点!最后再让我看一次伊兰娜神冠!”
便是这一刻谢大贵方才看清谢子澜此时的模样。
一头虬结灰白的长发又脏又乱,隐约可见蟑螂虫蚁爬在其中,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下巴胡渣爬满,岣嵝着背,那浑浊的瞳孔带着几近疯狂的狂热看着十分骇人,和地狱里爬出的恶鬼没什么两样。
谁又能想到曾经俊美无俦因异域风貌而名满望京城的纨绔公子如今竟沦落到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看着那双越过监牢空隙不断想抓住自己的乌爪,谢大贵嗤笑了一声,随后将自己面上的人皮面具脱下道:“谢大人,你还记得这张脸吗?”
一张绝世妖冶的容颜展露在了这片污浊之地中,就好似在地狱之中盛放的曼珠沙华。
但谢子澜的目光依旧狂热而骇人,他无视这张姝丽的容颜,只在嘴中不停喊着:“谢掌柜,求求你,求求你再让我看一眼伊兰娜神冠,只要一眼,一眼就好!”
而下一刻,谢大贵直接抓住对方那两只乌爪,欺身贴近几乎已是贴在牢笼前,一字一句道:“谢子澜,你还记得这张脸吗?”
或许是谢大贵的手劲弄疼了谢子澜,又或者是谢大贵的神情太过冰冷骇然,谢子澜终于从那种狂热的状态之中剥离了出来,但紧随而来的便是迷茫,他对这位谢掌柜为何会变脸并不感兴趣,但这声音他记得分明,便是这个声音亲口告诉自己他找到了伊兰娜神冠!
“谢……谢掌柜?你是谢掌柜,我记得你的声音!谢掌柜,伊兰娜神冠,我,我再看一眼伊兰娜神冠,求你了!”
谢子澜再度陷入到了狂热之中,甚至变本加厉不断地挣扎,将套在脚上的锁链震得哗哗作响。
而谢大贵手捏得更紧,死死盯着他的脸,不错过他脸上一丝表情。
“喂!里边的克制一些!”
直到刘捕头不满的呵斥声音传来,谢大贵方才松开手,退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他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后将人皮面具重新戴回脸上,看也不再看谢子澜,转身大步直接离开深牢。
任凭谢子澜如何在身后嚎叫恸哭哀求,他都没有再理会。
“刘捕头,在下的话已经说完。”
刘捕头瞥了眼后方还在嚎叫发疯的谢子澜,一脸无语,他就知道来这里的每一个说的话都不可信,什么就说几句话,就说几句话会疯成这样?
啧,都是麻烦!
要不是看在银钱的份上……
刘捕头撇了撇嘴示意对方跟上,欲快速将这尊瘟神给送离监牢。
待得重见天日,他重重松了口气道:“你走吧。”
银货两讫!
谢大贵再次拱手道谢,这才从衙府侧门离去。
如今天已大亮,外边早市上人声鼎沸,他也从地狱重回人间。
他问自己恨吗?
旋即又摇摇头,没有爱何来恨一说。
若要说报仇雪恨的痛快,似乎也没有,只是觉得终于解决了一个困扰自己已久的麻烦。
就好像谢子澜自始至终都没认出自己是他的儿子一样,自己对他亦无任何的感情,不过是来了解一场孽缘罢了。
此缘已了,接下来便再无束缚,而他的关注以后亦只会留给自己在乎之人。
抬脚步入滚滚红尘,突然,身后熟悉的声音响起:
“唉,大贵兄,好巧呀!吃过早饭了吗?”
他低笑着回首,便见那人抱着散发着食物香气的油纸包,笑靥如花,将阳光捧至自己面前道:
“一起可好?”
第386章 第三百八十六章 人生得意须尽欢,剩下……
流水曲觞宴后宋良宵的生活又恢复到了平常,就好似一场梦境,梦过无痕,面上并没有起任何波澜。
再加上除了太保府这场宴席之外她都未曾再赴任何一家邀请,给她发帖的人家也变得越来越少,等到了七月末黎殊虽然仍旧每日都来述职,但已经不会再拿请帖或拜帖给她。
宋良宵便将大量的时间和心思都放在了奇物坊上,以便确认大贵兄他们是否真的已经安全。
而这也是她从星源岛回来后过得最惬意舒服的时光,几乎每天都跟在大贵兄身边蹭吃蹭喝,非吃饭时间就跟着丽娘出去采买又或者跟着古吉带寻宝鼠进到神域山脉里去寻宝,晚上就赖在谢府和大贵兄闲聊,将所有的烦恼都抛之于脑后。
待进入到了八月,夏末初秋之季。
这夜用过晚膳后,谢大贵告诉她道:“最多三月,奇物坊便可脱手,十一月底我们应该就能离开大望了。”
瞬间,宋良宵惊喜道:“真的吗?那实在是太好啦!”
自己终于可以从大望这个欲吞噬人的泥潭中逃离!
谢大贵看了眼满心欢喜好像自己已经离开大望的她无奈道:“先别开心太早,奇物坊只是小事,你可有想过你就这么突兀离开,大望这边会如何反应,一个应对不好说不定就会出现最坏的结果:大望将你列为逃犯满世界追杀。这些你可有考虑过?”
宋良宵用力点点头,自从决定离开大望,她几乎每日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如今心中已经是有初步的方案,正好拿出来与谢大贵一同商讨。
“我是这样想的,大望赏赐的那些良田银两以及宅邸我一样都不留全都给他们还回去,另外这那三块令牌我也会还给大望,星源岛之行便算是我偿还大望栽培之恩,从此大家两清。当然啦,见证者也很重要,我已经写好一封信,等离开那一日让金疙瘩将此信送至封太保手中,从此以后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
谢大贵喋着笑看她道:“设想的确很美好,但这一切你都是建立在大望接受你离开这个前提上,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朝堂自始至终都只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归顺,要么便灭亡。而你选择离开便等同于选择了灭亡这条路。”
宋良宵低叹口气道:“那就只能撕破脸皮了,我还能摁着牛喝水不成,我诸多示弱与忍让只是希望大家能和和气气好聚好散。他们都开始要我命了,我自然也不会束手就擒,毕竟一个九阶武奇人的命也不是那么好拿的!否则他们怎会对我感官如此复杂,又是拉拢又是威逼,真撕破脸皮恐怕也不是他们所愿看到的。”
这还是她第一次承认自己是九阶武奇人,既然已经决定和大贵兄他们一同闯荡天涯,也就没有再隐瞒的必要。
不过看谢大贵的神情似乎一点不惊讶意外,就好似早已知晓般,只问自己道:“要是朝堂真不管不顾与你撕破脸皮,你有几分应对的把握?”
宋良宵道自嘲式笑笑:“这种事哪有什么绝对的把握啊,若说要赢过这等庞然大物是断无可能,不过我又不是要与大望为敌,没有必分出胜负的必要,只要逃出大望地界他们便会失去各种有效制约手段,真发了通缉令又如何,也不可能让三公离开大望来追杀我,至于三公之外其他人……”
她抬起了头眼里写满坚持也洋溢着自信:“有何可惧!”
然后她看到谢大贵脸上笑容变得更深,带着淡淡的赞许道:“只要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这么做又会面对什么样的结果便好,无论最终局面是好是坏,我都希望是你清醒而无畏,而非一时兴起,做了再后悔。”
宋良宵微笑着摇摇头,温柔且坚定望入眼前人眼眸深处道:“我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清楚自己渴望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哪怕未来依旧充满了不确定,我现在乃至以后都不会后悔在这一刻远离大望远离朝堂。而我也很感激大贵兄你们,若不是你们的出现,若不是那一场鄂娜拉旅途,我恐怕还得在孤独与迷茫中挣扎一段时间,再晚些明白,到时为离开而付出的代价恐怕就不是一纸轻飘飘通缉令那么简单了。”
迎着那温柔的目光,谢大贵有些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这姑娘根本就不知道这会她的目光有多大的杀伤力!令自己胸口鼓胀得厉害,似乎有什么未曾经历过的情绪从中满溢了出来,不得不转移话题道:
“对了,再过几日便是中秋节,这应该是我们在大望最后一个节日,到那天可要一起逛灯会赏月?”
“好呀!好呀!”宋良宵开心得跳起来道:“叫上丽娘古吉他们大家最后在大望一起再好好热闹热闹!”
谢大贵愣了愣,自己有说要叫上佐力他们吗?
但看到宋良宵像是盛满星光的明眸,他忍不住噗嗤一声轻笑了出来:“好啊,到时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也罢,来日方长,什么事都不急于一时,顺其自然方才是最好的,这也是自己在外闯荡那么多年方才领悟的道理。
人生得意须尽欢,剩下的便一切随缘吧!
很快,中秋如约而至。
黎殊例行公事一大早便出现在了宋府门口。
宋良宵看到他不由感慨道:“黎管事还真是敬业呀,连中秋这样的团圆之日也还在兢兢业业工作,换成在我家乡,卷王九九六非你莫属!”
黎殊虽然大半话都听不太懂,但不妨碍他知晓今日主人的心情非常之好,就不知遇到了什么样的天大喜事,要知道当初得到朝堂赏赐时这位主子都面不改色心不跳,至少他从未见过她发自内心的笑容,就像今日这般。
或许他可以……
“既然是中秋佳节,主人今日可要在良才府赏月,府中有一座日月亭,据说是望京难得一见赏月佳地,主人不妨回去看看。”
“不了,”宋良宵脸上笑容明晃晃的:“今日我要去逛灯会,就不去良才府了。你也辛苦了好几个月了,这个中秋我也放你个假,你可以回家与父母亲朋好好团聚。”
瞬间,黎殊不可置信的抬头试图从对方脸上看出玩笑的痕迹,但很可惜没有,对方是真心这么想的。
他再次垂首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她是不是忘记了自己是签了卖身契的,自己早就已经被打上良才府的烙印,是她的人了……
离开宋府后,黎殊并没有马上赶回良才府,他换了一辆非常普通的兽撵,远远的缀在宋良宵身后,待看到她与一名身材修长容貌普通的男子有说有笑进入一家叫奇物坊的古董店铺后,他方才让车夫将他载回良才府。
良才府内,一切如常。
冷冷清清,安静得没有一丝人气。
门房看到是他,十分的恭敬的开启侧门将他迎了进去,随后便有下人过来向他汇报昨日府邸中一切大小事宜。
除了最开始一个月大家还会问问他主人何时回来,而现在根本就没有任何一个人再询问此事,府里吃喝拉撒所有事大家都在向他汇报,就好像他才是这座府邸真正的主子一样。
只有黎殊自己清楚,假的就是假的,只需宋良宵轻飘飘一句话,他积威再重也会瞬间崩塌,如同虚浮的空中楼阁。
他也很清楚,自己家主人与那位奇物坊的东家关系很好,或者说全望京城只要对主人有所关注者都知道,这位是她的蓝颜知己。
几乎所有人都疑惑这位奇物坊东家无论出身样貌能力都很普通,与主人之前差点谈婚论嫁的霁月公子相比更是云泥之别,为何主人却独独对其有好感。
甚至还有人恶意猜测,主人乃是被那霁月公子给伤透了心这才性情大变,对优秀的男子避之唯恐不及,只怕触景伤情。
黎殊起初也很不理解,但随着不断地仔细观察,他发现事情似乎并不像众人猜测那般不堪。
那位谢掌柜或许样貌能力平平,但主人跟他在一起时总是额外的放松,脸上的笑容远比参加宴席或是面对自己时要真诚开心得多。
他也试图从这位谢掌柜身上看出些许端倪,但却没有任何发现端倪,或许便是这份普通和寻常才让主人放下一切防备坦诚相对。
而自己……
黎殊带着些许寂寥缓缓走入自己的房间,而和他院子只有一墙之隔的便是正院,明明两者离得是那么近,实际相隔却犹如鸿沟天堑。
他不禁问自己:这样的日子究竟何时才是个头呢?
傍晚,去谢府吃晚饭前,宋良宵特意穿上了自己花十枚金株买的新女裙,再带上新买的头面到胭脂铺找了妆娘给自己梳头打扮了一番,这才敲开了谢府大门。
前来开门的是阿萨丽,对方一看到她便发出了大声的赞叹。
“哇喔!良宵你今天可真美呀!”
宋良宵嘿嘿一乐道:“今日可是中秋呀,晚上要逛灯会自然也要打扮漂亮一些,嘻嘻,丽娘不是也换上漂亮的新裙子,我想佐力看到肯定很开心,心里美滋滋的,说不定还要和古吉炫耀夸赞一番。”
没错丽娘同样也穿上好看的新裙子,她们二人一人穿着胭脂红,一人则穿着鹅黄粉绿,光是站在那就婀娜多姿,像是两道靓丽的风景线。
丽娘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让过身道:“快进来吧,饭菜马上就好了,咱们早些吃完,早些到灯会去,听说今年兽潮泛滥,大家为了大望祈福求平安,将灯会办得特别大,会有许多不常见的精品。”
宋良宵则笑眯眯回道:“那我们可有眼福了。”
二人边说笑边朝里走,刚走到厅堂门前,宋良宵便感觉道有道视线不轻不重的落在了她身上。
第387章 第三百八十七章 这一刻便如同永恒!……
她能感觉到那道视线微微愣了一下,然后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直到自己进入厅堂。
是了,宋良宵为了行动方便简单几乎从不穿裙装,尤其是这样繁复有华丽的裙裳,大贵兄大概也是第一次看到自己这般盛装打扮吧?
其实穿平素的劲装也没什么不可以,但今日的宋良宵久违地想要盛装打扮一次,就像去年一样,顺遂自己的心思在盛大热闹灯火之下绽放出自己。
她一进厅堂便看到直直盯着她的谢大贵唇角处露出浅浅的笑意道:“很好看。”
她有些局促有些害羞还有一甜滋滋说不出的滋味。
宋良宵回他一笑道:“需要帮忙吗?”
谢大贵颔首道:“我这边已经弄好,帮忙摆好碗筷就可以上桌了。”
“好,我这就去拿碗筷。”
宋良宵先与佐力古吉打了个招呼,然后立即撸起了袖子开干,天天在这里蹭饭,如今谢府和她自己家其实也没什么分别,什么东西放在哪里她一清二楚。
而就在她撸袖子开始忙活的时候,准备去拿碗筷的佐力与阿萨丽是边偷笑边给她让开位置。
佐力还朝着阿萨丽挤眉弄眼做口型道:女主人来了。
一旁古吉看到他们那挤眉弄眼的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我去帮良宵姐姐。”
却被二人合力阻止拦下,阿萨丽推着他道:“良宵不用你帮,厨房还有两个菜,你和阿力跟我一起到厨房去端菜吧。”
不多会,古吉两手空空从厨房出来,他绷着个脸怎么都想不太明白,为何一盘花生米还需要三个一起进厨房去端?
很快,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与酒水摆满了圆桌,掌厨的自然是谢大贵。
宋良宵现在已经发展到蹭饭最高境界,只要问一问菜的香气就能知道是不是谢大贵做的。
而这会正值白日黑夜交替之际,半个月亮已经挂在了天空,虽暂时朦胧不够圆满,但透过厅堂的花窗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些轮廓,倒也映衬了佳节团圆之景。
于是五人纷纷入座,举杯共庆中秋。
这也将是他们在大望度过的最后一个节日,感慨自然亦良多,除了即将离别的一点不舍,众人还顺便讨论一下离开大望后下一个要去的地方。
宋良宵看着伙伴们一张张充满活力开心喜气的脸庞,不知怎么又想到了压在自己上方宛若巍峨大山的大望,她忍不住说道:“接下来离开大望后可能还会有些麻烦,甚至可能会连累大家一起被大望通缉,抱歉,若不是因为要带上我……但请大家相信,我定会努力将麻烦和风险降到最低!”
“哎哎,这么开心的日子说这些干什么呀!”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阿萨丽不满给打断道:“早在遇到良宵之前我们亦是四海为家,遇到的困难与危险也并不少,嘻嘻,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早在谢大贵和他们说起宋良宵将会加入他们时,就已经将会带来的各种麻烦都说给他们听了,这也是他们共同选择的结果,所以根本就不存在麻烦一说。
佐力也应和道:“丽娘说得很对,而且对我们这样总在旅途的旅人来说一个国度的通缉令根本就算不上威胁,当初我和大贵兄带着阿萨丽逃离西斯兰时也有贵族对我们发出了通缉令,但结果呢,呵呵,没过几年那个贵族就在西斯兰内斗之中死了,通缉令也变成了一张废纸。”
剩下古吉没有说什么安慰话语,只是非常固执道:“我希望良宵姐姐能一直和我们在一起!”
看着大家一一表态,宋良宵也觉得自己有些傻,时至今日马上就要离开,此事大家应该早就已经讨论过了,可她却还是忍不住会担心在意大家的看法。
这时,一只手轻轻在她额头处弹了弹。
“瞎操心,”谢大贵笑道:“你与其在这浪费脑子胡思乱想,考虑一下待会灯会我们该去哪里逛。”
说起灯会,大家心思瞬间便转到这上边来。
宋良宵脑海里被去年灯会热闹的盛景填满。
阿萨丽则迫不及待道:“对啊,灯会,今年的中秋灯会听说很盛大,好玩好吃的也会很多,我看咱们也吃得差不多了,是不是可以去逛灯会了?!”
古吉这时眼睛也变得亮晶晶充满了期待,就连小宝也都从他衣襟处窜了出来四处张望。
谢大贵看着蠢蠢欲动的三人,作为东家自然发话道:“那便走吧,趁着现在人还不多,咱们可以多看会灯。”
等到人都出来,能看到的就只剩人头了。
随着欢呼声起,大家纷纷起身开始收拾饭桌上残局,小半个时辰后,五人整装待发,朝着天富区最热闹的中心街区走去。
这会酉正过半,天才刚暗下来,许多人家还在饭桌上,但中心街区街巷两旁已经高挂点亮起了格式各样的花灯。
正如谢大贵所言此刻街上人并没有很多,各种摊贩把戏正陆陆续续摆出来。
他们一行五人走在街上十分惬意放松,宋良宵发现今年的花灯多了不少祈福的话语,大家都在祈求神明让今年的兽潮早日过去,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当看到有人虔诚于灯下祈福,宋良宵心中便会想起在流水曲觞宴上所见所闻,她垂下眼心念:这世间从未有过神明。
就在昨日她便从黎殊处得到了一个消息:女英夫人正式将朝堂下拨给翰林女院的焕血丹捐赠了出去,与此同时朝堂还颁布了一项新政策:从今年起开始往后五年,奇人晋升仪式将优先男子为主。
这也就意味着,许多原本已经被选上的少女将会被刷下,而她们若想要成为奇人便只剩下唯一的出路嫁给拥有焕血丹份额的权贵。
宋良宵也曾问过黎殊,不是说若非两情相悦彼此基本很难诞下子嗣吗?这么多少女被迫要嫁入权贵,又有多少会是出于真心,这样难道不会影响家族延续?
黎殊则告诉她除了那些位高权重掌握实权的士族之外,大部分士族其实并不是那么在乎血脉,与家族延续及繁荣相比血脉根本不算什么。哪怕嫁进去没有任何感情亦无妨,只要改姓签订契约那便是一家人,若日后碰到心仪之人完全可以招入府成为帐中人,只要明面上不声张便可,诞下孩子自然也会当成族中所出,如此一代又一代的延续下去。
权贵士族手握重权不断壮大同时,内里亦是藏污纳垢,多得是见不得光挑战人伦的事情,毕竟高高在上的他们怎么能够接受从顶端一下摔落入地的落差,唯有牢牢抓住任何一丝可能,其他的根本就不重要!
……
“良宵,快看!那边有打铁花!走我们进去瞧瞧!”
就在她发怔时,丽娘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将她往人群之中带,古吉跟个小尾巴似乎的也跟在她们身后挤入了人群里。
只剩下谢大贵和佐力无奈的只得也跟着往那人最多的地方走去。
等他们看完精彩绝伦的打铁花,宛若银盘一般的圆月已是悄然挂到了天空正中央。
灯会也进入到了人最多最热闹的时候,满大街人摩肩接踵,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阿萨丽注意到街上闲逛的每一个女子几乎手中都拿着花灯,于是她连忙朝佐力道:“阿力!花灯,我也要花灯。”
佐力乐呵呵的朝着卖花灯的货郎处边挤边道:“好,我这就去给你买。”
等他好不容易再次从人群中挤出来手中拿着一个十分精致的蝴蝶花灯,递到了阿萨丽面前
“丽娘,给。”
蝴蝶灯那明亮柔和的光芒照应在阿萨丽微微泛红的脸庞上,就连她心中的喜悦与快乐都照亮。
阿萨丽接过花灯欢快得就像个孩子一样,直接抱住佐力道:“谢谢阿力!我太开心了!”
看着他们在人潮中拥抱欢笑,如同人间最美好的一副画卷。
宋良宵便也忍不住跟着露出了嘿嘿傻笑的表情。
而这时,一盏小巧精致的白兔灯悄然递到了她眼皮下。
“给你,花灯。”
宋良宵愣了愣,她抬起头撞入了一双带笑的眼眸。
便也是这一刻,天空绽放出了一朵巨大的烟火,紧接着四周响起了众人的喧哗与欢呼声,所有人都看向了天际。
只有宋良宵怔怔的看着眼前人,视线一错不错。
烟花忽明忽暗的彩光就像她不断狂跳着想要跃出的心脏。
这一刻便如同永恒!
自己若是跟着这人一辈子那该是怎样快乐与幸福的一生啊!
就在这烟火灿烂明月如灯的夜晚,宋良宵终于察觉到了自己一直隐藏与忽视的心意。
陌生又熟悉的异乡里,她第一次萌生了想要和一个人共度一生的想法。
满街的灯火及绚烂的烟火都在他那双淡紫色的眼眸下失了颜色。
只有他是自己世界唯一的色彩!
于是,宋良宵伸出了手,她想要抓住她不想错过……
当女子纤细小巧的手掌紧紧覆上了那只握着花灯骨节分明的大手。
刹那,谢大贵身体微僵,眼中流露出了些许不可思议。
第388章 第三百八十八章 完蛋了。
虽然宋良宵什么话都没说,但从眼神里倾泻出的情绪是那么的清晰,无声更胜有声。就如同一个等待最后判决之人,浑身都写满了忐忑与不安。
除了初到大望时,她已经很久不曾像这般将命运交至别人手中审判,她很不习惯,也很别扭,但却也别无它法。这世界上也是有并非靠努力或是天赋就能达到的事。
情之一字便是如此,没有什么能保证当你喜欢上一个人时,对方也同样喜欢着你。
宋良宵心如擂鼓,绷得紧紧的,她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眨,就怕错过谢大贵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突然,大贵兄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然后他动了动试图将被握住的手抽出来。
就是这样一个细小的举动,便让宋良宵瞬间模糊了视线,胸口如同塞入了一块又沉又硬的砖,压得她鼻子阻塞喘不过气来。
于是她将手撰得更紧,试图去抵抗这份抗拒,一如最后残留的倔强,只要没有亲耳听到是不是就还会存在希望?
也许什么都不说出口才是最好的,但她实在太执拗了,宁可面对失望与难过也希望能够将自己这份心意给传达出去。
吧嗒,湿热的泪滴落到了谢大贵手上,也灼烧着他的心。
才发现眼前这个执拗的傻姑娘竟是落泪了,与之努力战斗时简直就是两副脸孔,可怜又可爱。
他既无奈又好笑,这种事不是应该男子来主动么,毕竟这傻姑娘还尚未察觉到自己心意,所以他不急,也愿意慢慢等。
谁想……
一声带着笑意的轻叹过后,他用另一只手去掰开宋良宵紧撰的手指,傻姑娘力气实在太大,他觉得自己的手骨都要断了。
“良宵,疼。”
宋良宵这才惊觉自己几乎都要把对方的手给捏断,她如触电般赶快松开手,口中低喃着:“对不起,对不起……”
眼泪也跟着不争气的吧嗒吧嗒直掉。
看了眼自己发红但还未断的左手,谢大贵松了口气,然后用食指轻轻替她擦拭掉眼下的泪珠道:“别哭,牵手不是这么牵的。”
然后他将那可爱的兔子花灯轻轻塞到宋良宵左手中,自然牵起她的右手道:“前边还有许多有意思的,我们往前去看看。”
头上的烟火早已结束,人群又开始流动起来,宋良宵却觉得一朵盛大的烟火在她心中绽放开来。
这一刻,她便拥有了全世界。
被谢大贵温暖而宽厚的手掌包裹着,宋良宵任有几分云里雾里做梦的错觉,这便导致此刻她就像个牵线木偶,任由谢大贵带着自己往前走,而她就那么呆呆看着谢大贵,视线一秒都不曾离开过。
这傻兮兮的模样让谢大贵不得不驻足看向她。
然后一个宛若羽毛般轻柔的吻,轻轻的落在了她额头上。
“该回神了。”
唰一下,宋良宵的脸红若朝霞,瞬间绽放出一个绚烂笑容。
“嘿嘿……”
巨大的喜悦如同浪潮淹没了她,她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只一直低着头红着脸不停傻笑,并紧紧回握住那只温暖的手。
等到心中那澎湃的浪潮停止,人群的喧闹声再次回到耳畔,宋良宵似乎突然想了什么,连忙抬头左右寻找着道:“啊,丽娘和佐力他们呢?”
周围全都是陌生的面孔,哪里还有丽娘佐力和古吉的身影。
谢大贵有些好笑的看着她道:“他们觉得我们太慢,就自己先去前边了,接下来我们自己逛便好。”
宋良宵立即臊红了脸,想必方才自己那副傻样大家也都看到了吧,要命!真是太丢人了!
谢大贵牢牢牵着她的手笑道:“他们早就知晓,所以你不必担心会觉得丢人,这灯会还长,你我可以慢慢赏,慢慢看。”
是啊,灯火通明的道路一直延伸向前长得看不到尽头,让她可以一路仔细去感受这其中所蕴含的快乐与美好。
中秋月圆。
又是一年团圆夜,美馔楼依旧生意火爆,灯火通明。
最高层的揽月间中望京内各有权有势人家的纨绔子弟们齐聚一堂,声色犬马,听着小曲,怀中抱着美人,恣意享乐。
唯独有一道月白色身影远离人群,手中提着一壶酒凭栏倚靠安静看着下方万家灯火。
不远处几位纨绔子弟围坐在一起,时不时往那白色身影处瞥一眼。
其中有人怀抱美人不解问道:“咱们霁月公子这是怎么了?他不是才替户部立了大功么,听说过这两日朝堂封赏便会下来,怎么还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不知道还以为他被朝堂贬职了呢?”
另一名纨绔边喝酒边嗤笑道:“谁知道他呢?我以为他入了户部又立了大功大概是不会再与我等一同再来这美馔楼了,谁想今年他还是来了,但一来也不喝酒也不看美人,就跟着木头似的杵在凭栏那往下看,也不知在看什么。曹六,你知道么?”
这名叫曹六的纨绔,以前算是和封屿关系比较近之人。
他看到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自己,两手一摊苦笑道:“你们问我我也不知道啊,他今日一早才刚从那胡郡赶回来,这外派一年多我们与他根本就无任何联系,帖也是按惯例送的,没想他还真来了,要不你们自己去问他。”
众人闻言皆淡笑不语,轻轻揭过道:“管他什么为什么的,今日咱们是来此地享乐的,用那么多脑子干啥,来来,喝酒,喝酒!”
今日一见,他们便已经敏感的感觉到了,如今的封屿与过去的封屿给人感觉已经完全不同,甚至在某一个瞬间令他们有种面对自家天骄兄弟长辈时的局促,彼此间已是划出了一条巨大且不可逾越的鸿沟。
大概从此以后,大家会渐行渐远,直到他于山巅雄鹰俯瞰于他们!
封屿到底在等什么,他在等一个人。
哪怕他已经回到望京,却也近乡情怯,不敢贸然去打扰她。
这一年多在他从牛小虎处听过很多宋良宵的过往点滴,从而也越发了解她。
时至今日,他也终于明白自己与宋良宵之间确实存在着不可调和矛盾之处。只要他一日无法离开望京封氏,宋良宵一日不愿放弃自己的自由,那么他们之间势必不会拥有未来。
但就算他已看得足够清楚,却仍无法说服自己放弃,。,
如今他依旧束手无策,内心矛盾而迷茫,只要还有那么一丁点的可能与希望,他便愿意等愿意去努力!
所以此刻他什么都不想,只想再看看那曾经无比眷恋的容颜,来抚慰内心说不明道不清的思念……
而他不用事先知晓也无需派人探查,知晓她今夜一定会来,会再次走过这条热闹的街巷。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就在天空绽放花千树,游街众人皆抬首看向明月与星火,只有封屿低头认真在找每一张抬首面容中寻找。
可惜,无甚收获。
随着时间推移,渐渐地,人群开始慢慢散去。
封屿却仍旧固执的看向万千灯火,没有任何一丝的动摇。
直到一对男女从远处走入了他的视线。
尤记得宋良宵说过第一次遇见自己时,他在这里低头俯瞰众生,她抬头仰望于他,于她自己便是唯一,于自己她不过是芸芸众生之中不起眼那一员。
其实她说错了,哪怕下方人影绰绰,他依旧一眼也能看到她。
只是当封屿的目光落到那两只紧紧交握在一起的手上,他的视线逐渐凝固,心不可避免朝着深渊滑落。
他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从那双交握的手上抽离,落到了宋良宵那比灯火还要明亮的脸庞上。
那上边洋溢着自己从未见过的轻松快意,盈满笑意的眼眸闪烁着醉人的光芒,如同拥有了整个世界……
咣当!
雅间内所有人都被这声巨响所吸引,看向了封屿。
只见一只精致的酒壶躺在地板上四分五裂,而酒水亦洒满了一地……
清晨。
宋良宵是在鸟鸣声中爬起。
她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总有种做了一场无比绝伦美梦的错觉。
直到她进入耳间看向镜中带着暧昧笑意的自己,连忙用毛巾捂住了脸,并胡乱的擦拭了一把!
随即,她迅速穿戴好衣服夺门而出!
不行,她还得再确认一下,万一昨夜真的是自己受打击太严重做的妄想梦境呢?!
宋良宵再次翻了谢府的墙。
谢府内,谢大贵也已经起床,然后他便看到一个倩影熟门熟路的翻过自家墙头,朝着自己飞奔而来。
“昨夜,我们……我们是不是……”
她有些急满脸通红。
谢大贵好笑的点了点头,旋即笑道:“怎么,良宵想要反悔?”
瞬间,宋良宵眼神比那耀日还要亮,急忙站到他跟前,保证道:“我没有要反悔!我会对你负责的!”
谢大贵挑了挑眉,这话都是谁教她的,是不是说反了?
再看这姑娘笑咪咪乖巧的紧贴着自己身侧,是无奈笑道:“早膳在这里吃还是出去吃?”
宋良宵心情大好,觉得自己应该挎上自己的新男朋友出去逛逛。
“出去吃!”
她兴致勃勃拉着谢大贵走出谢府大门,却见自家大门前依靠着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那人闻声看了过来,瞬间,双方视线对上。
宋良宵脑子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完蛋了。
第389章 第三百八十九章 于此,她深深期待。……
唰,宋良宵下意识地看向谢大贵。
她与封屿之间早已结束,也没有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或是脚踏两条船,但仍旧免不了有些慌张。
万一对方胡思乱想怎么办?新男友在她手中还没捂热呢!
然以她发现无论谢大贵还是封屿都没有在看她,两个男人的视线隔空交汇在了一起,彼此都在审视着对方。
二人的目光都未有退缩,直到许久后,封屿动了,径直朝着他们走来。
宋良宵整个人都紧绷着。
直到对方站到自己跟前,递出了一份十分厚实的信。
“这是牛小虎让我交与你的。明日午时,美馔楼,我想与你单独谈谈。”
宋良宵微微有些错愕,但还是伸手接过了信件,没等她想好要不要答应,封屿便已转身离开,只是在走之前特意多打量了谢大贵几眼。
没有预想之中的尴尬与腥风血雨。
宋良宵发现封屿出门这一趟回来似乎变得有些多,虽然从外表看他依旧俊逸非凡,宛若皎月明亮光洁,但眉宇之间俨然多了几分沉稳与风霜,不再是那心无旁骛潇洒恣意的远离尘世的贵公子。
“好看吗?看得那么仔细?”
低沉的男声在耳畔旁响起,宋良宵一个激灵扭头直接对上谢大贵满是戏谑的目光。
“不是,我没有!”她连忙解释道:“我就是觉得他这次回来和以前似乎不太一样了,这才多看了两眼。”
谢大贵道:“怎么个不一样法?”
宋良宵不敢撒谎老实道:“就是感觉比以前成熟了……”
谢大贵意味深长:“噢,这是又动心了?”
“没有!”这次宋良宵显得有些生气,气鼓鼓道:“我现在心里就只有你一个!我的真心又不是不值钱的大白菜可以随便变随便给!”
噗呲。
谢大贵忍俊不禁,笑出声来,轻轻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颊道:“别生气,和你闹着玩的,你与他的事我又不是不清楚,只是你太紧张了,一惊一乍实在可爱,让我有些忍不住。”
说实话他对封屿这个人没什么喜恶感,二人本来就不是一路人,难有任何交集,再寻常不过的陌生人。对方与良宵在一起时,他亦知晓,只不过当初自己与宋良宵只是关系略好的朋友,二人皆未动心,实在没有必要去纠结过去。宋良宵若真非封屿不可二人怕是早就已经修成正果。
所以他一点也都不介意……才怪!
对方若是安安分分不再出现在宋良宵面前那便也罢了,现在情敌都挑衅到眼前,自己又怎么可能会不介意。
就在这时,一只小手轻轻的握住了他的手掌。
“我是很认真的。”宋良宵望着他的双眼道:“没开玩笑,我这人其实惯没什么安全感,所以我也不想自己喜欢的人没有安全感。”
无论上一刻谢大贵怎么想,这一刻他的心都被熨烫妥帖了,他借势轻轻在她额前吻了吻道:“我知晓的,饿了吧?先去用早膳?”
宋良宵刷的一下脸又红了,如蚊蝇般道了声好,然后任由谢大贵牵着她往前走。
真的很奇怪呀,明明大贵兄的容貌并不是很出色,但每每他靠近都会有种致命的魅惑感,让自己泥足深陷。
难道真是色不迷人人自迷吗?
二人就此离去,但他们并未注意到后方巷口处一辆华丽兽撵上,一双眼睛从头到尾目睹了整个过程。
直到二人背影消失不见,黎殊这才放下帘子,他紧握着账簿的骨节紧紧了,旋即面无表情吩咐车夫道:“回良才府。”
豆浆油条铺前。
新鲜刚炸出的油条刚放上桌,宋良宵便迫不及待的拿起了一根,浸了豆浆正准备咬一口便听得谢大贵问她道:“明日美馔楼你去不去?”
“不,我不去。”
她眼巴巴看着谢大贵头摇得就像个拨浪鼓,生怕对方认为她不够坚决。
谢大贵好笑又好气,这家伙真把自己当成小肚鸡肠之人了?
“你一日不去,他便一日不会死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你这是还想再与之纠缠下去,还是说想等我们离开以后,你便可以逃避不用再见他?”
确定谢大贵没有开玩笑戏耍的意思,宋良宵也陷入沉默了,说实话她不想面对封屿是因为内心多少有些愧疚,明明对方并没有做错任何事,到头来却是自己选择了放手,那自己何必又再出现对方面前,徒增伤心烦恼。
但大贵兄说得也没错,一直逃避结果可能会更糟糕,尤其封屿并不是那种轻易就放弃之人,逃避根本无用,真正把话说清楚说开那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于是,她抬眼看谢大贵道:“那……我明天过去?”
谢大贵正接过她手中油条一块一块帮她掰开放豆浆中,听着是好笑道:“要去便去,你看我做什么,我没有小气到这份上,你不说清楚于我而言才是麻烦。”
说完把泡着油条的豆浆碗推到她面前道:“吃吧。”
宋良宵挠挠头松了口气,不是阴阳怪气就好,她大口大口吃着早餐,一会琢磨着明日要如何跟封屿说明白,一会又在想牛小虎的信里会给自己写些什么,他怎么会让封屿给自己送信的?
谢大贵也不打扰她冥思苦想,只是看她吃完后又给她继续续上,直到吃了三大碗豆浆油条,宋良宵这才有了七分饱。
随后她没回家,跟着谢大贵一同去了奇物坊。
谢大贵在前边忙活,她便独自去了内院坐在小院里打开了牛小虎写给她的信。
原来牛小虎已经离开望京了,他自己向朝堂请命去治理北边胡郡的漠云县,巧合的是他去治理的地方和封屿被派去的地方一样,他们二人一个是县令一个要查账,一来二去大家便熟悉了起来,接触下来后他亦认为封屿是个可交之人,便在封屿返回望京时托对方给自己带了这封信。
在信中小虎写了许多关于自己在县里的所见所闻,治理一个县所遇到的困难,以及他为何会前往北方胡郡的缘由。
望京已经被权贵士族铸造成刀枪不入的铁堡,任何会有损权贵士族的革新都会受到阻碍,其就曾亲眼目睹一位心怀理念的同僚于朝中上奏了一条对百姓有利但有可能会削弱小部分士族权益的奏折后,第二日被人发现猝死于家中,最后追查不了了之。
这个地方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都无法逃过权贵士族们的手眼,在完全没有可能施展拳脚的情况下,牛小虎想起了宋良宵与曾与自己说过一个农村包围城市的理念,他便觉若是大望无法施展拳脚他愿意下放至城郡,若是城郡也受到阻碍那就下放到那些不受任何人重视的县与乡。
他内心深处一直深藏着要让大望变得更好让自己这样普通百姓活得更好更像个人的愿望,于是他的奇术开始发挥作用,于在梦境之中将自己引领向了北方,梦醒之后他便到北方考察,在走访了好几处地方,最终来到胡郡地界上时,他内心萌生出一种他愿望的起点就在此地的明悟。
牛小虎的奇术有些奇怪,他虽然贵为八阶魂奇人,但是奇术却无任何攻击性,类似卜卦预知一类,但却对旁人无用,只能作用于自己身上,在旁人看了此种能力十分鸡肋,甚至可以说是人畜无害。
所以当牛小虎请命要前往胡郡时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一个空有八阶空壳的魂奇人要去治理一个贫瘠毫无油水的城郡,权贵士族们只当他为了政绩而去镀金根本就不会深想,尤其是他要去治理的莫云县,更是个穷得连叫花子都懒得来的地方。
当然这种地方牛鬼蛇神自然也很多,治安很差,牛小虎就从中吃过好几次亏,幸而有封屿在旁帮忙使得他能够安然度过难关。如今县里的牛鬼蛇神已经都清理得差不多了,也找到了能盘活整个县城的生路,他相信只要再有一年半载,势必能让县里的百姓们过上不至于挨饿的日子。
末了,牛小虎在信中写道:“良宵姐姐记得你曾说过,大望想要彻底变革祛除士族制度弊病只是简单的新政又或是推翻士族制度不过是治标不治本,只要生产资料一直掌握在少数人手中,哪怕真推翻大望建立新政也不过是再换个王朝来统治,时间一久与眼下的大望亦无区别。”
“虽然我现在还不太清楚要如何去改变这个局面,避免生产资料集中在少数人手中,但我深信在我走遍大望大大小小村县之后一定能够有所启发,届时我会再向良宵姐姐请教讨论。”
宋良宵一口气将牛小虎信读完,心中甚是感慨,曾经那个只及自己腰线的小奶娃眨眼便已长大成才,站到自己所不能及的高处了。
她由衷的希望着牛小虎能够找到独属于这个世界的发展道路,能让自己重新在异世再次体验到人类科技与文明发展所带来的质变性便捷便利。
于此,她深深期待。
此时,奇物坊前厅谢大贵正透过花窗看向小院里面带欣慰笑容读着信的宋良宵。
斑驳的树荫洒落在其身上,一切岁月静好。
他便也忍不住轻轻勾起了唇角。
这时,一旁的佐力忍不住道:“大贵哥,那件事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良宵姑娘呀?”
第390章 第三百九十章 自己尚还有选择的权利,……
谢大贵收回视线,微皱眉道:“那件事是指什么?”
他不记得还有什么重要之事未曾告诉良宵。
佐力挠了挠头,指了指他的脸道:“就是易容的事,大贵哥不打算告诉良宵姑娘吗?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了,良宵姑娘那么聪明早晚自己也会发现。”
谢大贵这才恍然,是了,到如今良宵还尚未见过自己的真面目。
倒也不是他想存心要隐瞒,他身份地位不高,这张脸容易引起旁人窥视,戴面具便是为了减少在外边行走时不必要的麻烦,对内佐力他们都清楚自己戴着张假脸。一般只有夜里入睡前自己才会揭下假面皮,良宵看不到很正常。
想了想后,他方道:“并非是刻意瞒她,只是一直不曾遇到合适的时机,接下来两三月是我们离开的关键时候,等离开大望再告诉她吧。”
佐力也就是想到了便随口一问对答案并不执着,毕竟是人家小两口的事,他一个外人不好瞎操心。
次日午时,宋良宵如约来到了美馔楼,这座富丽堂皇的酒楼就如同她和封屿那一段日子的见证,让人满心唏嘘。
但她并无遗憾,因为重新再给自己一次选择的机会,哪怕不曾喜欢上大贵兄,她也依旧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
她与他真的不可能有未来,若是强求到头来只会是两个人面目全非,一起作茧自缚。
自己要如何说,封屿才会明白呢。
她还记得自己在说出结束话语时,对方虽然走得决绝,但明显带着些许赌气性质,并不表示其已经接受。
微叹一声,宋良宵直接登上了美馔楼最高处的揽月间。
轻轻敲响屋门后,熟悉又略显陌生的声音响起。
“进来。”
推开门,便看到封屿就站在凭栏旁,一如初见时睥睨着下方人潮。
他甚至都没有看宋良宵,便自顾开口道:“曾经你说过,你于下方抬头望我,我对你视而不见。你说这上边只能看见万千众生,却难以看到唯一那人。但其实这说法是错误的,中秋那晚,我于这楼台之上一眼便看到了你,但你却始终不曾抬头再看我一眼。”
“良宵,我们真的再无可能了吗?”
终于封屿将视线投向了她,不知为何这一刻的霁月公子看上去就好似苍白的纸片般脆弱。
宋良宵有片刻的恍惚,似回忆起那一夜的美好。
但只是一瞬,很快她便笑着道:“其实很简单啊,我望向你的那一夜我心中有你,但你却心中无我,而当你心中有我时,我已经放下了这段往事,我们缘起于此,终究亦于此而错过。人生从无回头路可走。”
封屿自嘲一笑,他走到宋良宵跟前指着一旁的案几轻声道:“坐。”
宋良宵默默坐下,并接过他递来的茶水,听他回忆般叙述道:
“当初你与我说分别,我看似走得决绝,其实心中却并不认。我以为只要我能坐得更高有了护住你自由的实力,你便能回心转意重新再选择与我在一起。直到我离开望京在漠云县遇到了牛小虎,从他口中得知你的一点一滴,了解那个我从未曾见过的你后,我却发觉自己越来越不自信,越是了解你便越是清楚,你何以如此之决绝……”
说到这他忍不住痛苦的闭上双眼。
他没说的是,即便如此他都不愿意曾放弃,心中卑劣的自我安慰着:只要良宵不会再遇到另一个他,那么自己就还有希望,只要良宵一日不成婚,那么自己就还能继续在她身旁,慢慢磨也好,守着也好,或许终究会有那么一日守得云开见月明。
只可惜,中秋之夜,残酷的现实粉碎了他的一切妄想。
没有什么比现实更直观更具说服力。他无力反驳,只是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关了整整一夜。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没有恨也没有怨,有的只是无尽的苦闷,宋良宵于他而言并不单单只是心尖上之人,更代表着他心中那自由如风的梦想,只不过一切都戈然而止了。
时至今日,他只想再见她一面,再一次确认她的答案。
“宋良宵,我们真的再无可能了吗?”
面对他第二次发问,宋良宵理解他为何会要再见自己,同时亦满心的酸楚,不是为自己而是替他。
自己尚还有选择的权利,他却没有。
于是她眼中带着遗憾微笑道:“封屿,我已经不喜欢你了,前程往事我已放下,希望你亦如此。”
至此,她为彼此之间画下了最终的句点。
愿你以后安好。
宋良宵离开后,封屿坐在位置上久久未动,直到许久他才仰头大笑,眼角处似有水光,笑声苍凉悲怆经久不息……
宋良宵离开美馔楼后便直接回到了宋府,她没去找谢大贵,也不希望他看到自己这模样而担心。
她只是在床上捂着被子痛哭了一场。
与余情未了无关,也不是恋恋不舍,只是意难平,为这世上曾有无限可能的自己与他而意难平。
晚膳时间,宋良宵准时出现在谢府。
谢大贵仔细打量了她好一会后道:“说清楚了?”
宋良宵笑着点点头:“说清楚了。”
谢大贵扬起笑容,摸了摸她头道:“我说过我没那么小气,你可以不必躲起来。”
熟料下一刻宋良宵突然一把抱住了他,将脸埋入他的衣襟,闭上了眼。
这是令人感到放松的气息,还有大贵兄的腰好细呀,明明也不是很瘦……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对方同样回抱住了她,并将下颚轻轻搁在她头顶厮磨。
呜呜,更不想放手了。
“啊呀!”
也就是这时,一个非常煞风景的叫喊声惊动了二人。
抬头只见丽娘双手捂着眼,闪着光的眼睛只从指缝中偷看,边偷看还边碎碎念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宋良宵噗呲一笑松开了双手,心中暗想着得找个没有人打扰的时间再享受。
接着她也扯开嗓子喊道:“准备吃饭咯,准备吃饭咯。”
顿时,院子里脚步声响起,大家都走了过来,准备吃饭!
接下来一连几日都无事,但朝堂之中却是渐渐传开了良才将军府中要办喜事的传言。
随着宋良宵和谢大贵关系更进一步自然也瞒不过那些一直盯着她的有心人。
但她与那些真正的权贵士族之间关系本就生疏,大家想要打探却苦于无门路,故而消息愈演愈烈,宋良宵一直都是奇物坊家和谢府三点一线,根本就不知道外边已经闹得是沸沸扬扬。
直到这一日,黎殊惯例清晨来到宋府门前做汇报。
在宋良宵草草翻阅完账簿欲打发其离开时,黎殊终是忍不住开口道:“主人准备何时办喜事?殊这边也好下去去准备。”
他一直以为自己应该是淡定且不怕等待之人,谁想碰到这样离心又离德主子,他反而成了备受煎熬那一方。
屏着呼吸等待好一会,却见宋良宵一脸的迷茫反问他道:“办什么喜事?”
黎殊低眉垂首道:“说的是主人与那位奇物坊谢东家的喜事。”
宋良宵楞住了,张嘴道:“谁说我们要办喜事的?”
黎殊见她模样震惊之极,心中亦有些意外难道她并没有打算嫁给那位奇物坊东家?
“朝堂都在传您与那位奇物坊东家好事将近,殊想着此非小事,需要不少时间准备,故而便先来询问主人……”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做了管事就真当自己是我娘了?”
他问话还未说完宋良宵便直接打断,用看傻叉的目光斜眼睨着他道:“或者说你们都他妈有病!每日都没有其他事情要做了?天天盯着我这小门小户?!老娘吃喝拉撒睡都关你们屁事!”
黎殊懵了,瞬间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但随着宋良宵言词愈发激烈,他才反应过来并非自己错觉,主人真是在对着自己骂脏字了!
下一刻,他立马跪下道:“殊请主人恕罪!”
宋良宵很想再骂一句恕你妈的罪!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并尽量平复自己内心深处的暴躁,蹲下身来与黎殊平视道:“黎殊,做好你自己分内之事便可,若你能有更好的去处我亦不会拦你,其余的皆与你无关!”
说完,她大步跨过他面前扬长而去!
只留黎殊低着头跪在原地,哪怕宋良宵已经离去许久他都未起身。
自己终究还是在这件事上乱了分寸,过于冒进。
其实他不怕等得久,也不怕刁难,但却无法忍受像现在这般一点儿希望都看不到,或许真的就像对方说的那样,他是不是该要另寻出路了?
可这诺大的望京城中能让他实现抱负的机会实在太少太少。
若此路真的不通,他真的需要再仔细考虑自己的将来与前程。
却说宋良宵离开后,便在街道上漫无目的闲逛着,虽然她不在乎外边怎么传她与大贵兄,大贵兄肯定也不在意,但这些流言背后朝堂是个什么态度,她却不能忽视。
如今离开在即,她得在朝堂面前低调些,莫要节外生枝。
得找人打探消息才行!
想着她脚跟一转,便朝着天骄门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