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370-380

作者:绝世小白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371章 第三百七十一章 “睡吧。”


    看着远方若隐若现的东海码头,宋良宵恍如隔世。


    望京城内一草一木不断回映在脑海之中,所念之地所思之人牢牢占据了所有思绪,她就像一只乳燕闻到了家的闻味道,在短暂懵怔后露出了明亮的笑容:


    这不是在做梦!她真的回来了!


    若不是顾及太过显眼,她早就张开骨翅飞回望京,已经半年有余,这个破船自己是一刻都不想多呆!


    两个时辰后,威龙号正式抵达东海码头。


    当船体停稳,码头上的喧闹声传入众人耳中,看着下方久违的人间烟火,这一刻不止宋良宵欣喜,所有人都面带着归乡的兴奋与喜悦。


    凤泷更是拉着宋良宵手臂开心喊道:“宋客卿,快看啊!我们回到大望了!终于不用在船上四处漂泊,摇得晕头转向啦!”


    其余几人亦受到她感染,纷纷表示赞同,沈络更是大声笑道:“谁说不是呢,这半年呆在船上天天吃鱼都快吃吐了,回来怎么都得吃顿好的,不如下船后大家一起去仙客来庆祝庆祝?”


    他的提议瞬间引来凤泷欢呼,处宋良宵外几人亦跃跃欲试。


    这时,上官鸿来到众人身旁含笑道:“既然大家兴致那么高,就让我这个东家做东如何?仙客来环境有些过于嘈杂,不如去天魁区的玉京阙?”


    众人听到玉京阙是倒吸口冷气,那可是只有顶级门阀士族及身份才学出众被朝堂封赏的良才精英才有资格前往的私宴,若被邀请进入便代表着朝堂对其功绩的一种认可,可谓备受瞩目与推崇。


    这等荣耀突然落到头上,让凤泷都有些咽了咽口水有些不自信道:“门……门主,我们行吗?”


    上官鸿一身骄狂大笑道:“哈哈哈!有何不可,以你们今次立下的功劳,朝堂必会召你等入天宫封赏,区区玉京阙而已,难不成还比得上天宫?”


    众人闻言皆气势高涨,心情激荡溢于言表。


    就在大家齐呼门主高义,门主慷慨之际,宋良宵带笑地声音响起道:“我还有事,今日就不去了,待择日再另行宴请各位一同庆祝,预祝门主与各位今夜尽兴。”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大家微怔,尤其还是本次任务最主要的功臣缺席,高昂地兴致多少打了个折扣。


    上官鸿脸上笑容瞬间淡去道:“这任务刚结束,宋客卿还有什么要是未曾完成?”


    宋良宵一点也不掩饰眼底的疲惫道:“我有些累,想回家休息了。”


    没错,她不想应酬,只想回家,哪怕只是一个空荡荡的院落无人等待,那也是自己栖息修养安抚灵魂的地方。


    她如此之坦然倒是显得上官鸿多少有些不近人情。


    沈络连忙打圆场道:“宋客卿说得也没错,今天是回大望第一日,想要回家团聚亦是人之常情,要不等朝堂赏赐下来我等再一同庆祝如何?”


    这个提议也不错,其他人也都是人精,连忙应和。


    上官鸿知宋良宵疲惫并不作伪,心疼同时亦想不明白为何已经行走如此艰难对方仍旧还是要坚持抗拒朝堂。


    他深知自己可能永远都无法从对方口中得到答案,只妥协道:“是我考虑不周,归家第一日大家自当先与亲人团聚,庆功宴可以等赏赐下来一同办,再多花些时间准备办得更热闹。”


    这个时候宋良宵自然不会再扫兴,她笑道:“届时我一定到场,并为今日失约自罚三杯给大家赔礼,不醉不归。”


    “好个不醉不归,宋客卿,今日大家都听着,到时你可别耍赖哦。”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顿时气氛再次缓和,大家有说有笑,待前来押送星源的皇城军将星源装好送离码头后,便道别下船各自归家。


    宋良宵归心似箭,连车也没叫一出码头便张开骨翅直飞望京城!


    等进了城已近黄昏,她方才招车直奔宋府,想着等回家放好行囊便去谢府给小伙伴们一个惊喜。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明明从城门到宋府只要半个多时辰,在宋良宵感知中却是经历过最漫长的归家路程。


    以至于还隔着两条街她便迫不及待下车朝着家的方向疾驰,在看到家门前熟悉的小巷,她忍不住又加快了几分脚步。


    直到看见家门前从高到矮一字排开的四个身影时,她顿了顿,视线变得有些许模糊。


    四张熟悉的面容带着笑意就那么安静地看着她。


    “欢迎回家!”


    也不知道是谁先朝着她喊了一声,随后世界在夜幕中有亮色。


    她临到跟前,那修长的身影喋着笑道:“辛苦了,欢迎回来。”


    宋良宵那应旅程而疲惫不堪蒙尘的心灵在这一刻得到了洗涤,紧绷的身体也跟着放松了下来,她泪中带笑道:“我回来了!”


    接下来,她没有回家,而是直接跟着谢大贵他们去了谢府。


    看着厅堂里已经摆满一桌子的酒菜,口腹之欲抵达顶峰,宋良宵觉得自己幸福极了。


    没有过多寒暄,大家各自入座,举杯碰了碰,便开始投入到美食美酒的盛宴之中。


    等到一桌子菜都扫空,宋良宵满足的摸了摸肚子,嘴里含着最后一口汤含糊不清说道:“海事达归凶坐得翻醉好次!(还是大贵兄做的饭最好吃!)”


    大家瞬间都被她的话给逗笑。


    古吉迫不及待开口问道:“良宵姐姐,大海上好玩吗?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事?”


    宋良宵闻言一笑,吃饱喝足的她满心倾诉的愿望。


    “海上有意思的事可多了,听我慢慢与你说来……”


    就在温馨的烛火之中,四人认真听着她讲述这一路上那些惊心动魄的经历,时不时谈论上几句,直到夜深,谢大贵忍不住出声打断道:“已经很晚了,良宵才回来,先让她回去休息吧,今日就到此结束吧,以后多的是听故事时候。”


    另外四人这才依依不舍结束宴席收拾桌子准备离去。


    就在谢大贵把佐力古吉以及阿萨丽送走后,正准备送宋良宵时,却见这姑娘站在自己身后,满眼带着光看他道:“大贵兄……我能不回去吗?”


    谢大贵眉心狠狠一跳,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她。


    宋良宵这才发现自己说话似乎有些歧义,连忙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和大贵兄再说说话。”


    谢大贵轻叹一声,有些许无奈道:“你不困吗?”


    宋良宵头摇得就像拨浪鼓:“不困,在船上不是吃就是睡,我精神好得很,就是憋得慌想找人说说话。”


    然后哪里都找不到能说话的人……


    后边这句是憋在心里没有说出来的心声,这一刻她像极了一只可怜虫。


    谢大贵拿她没辙,只得又重新将她领回屋,重新给她沏上茶水。


    宋良宵整个过程就这么看着他眼睛一眨也不眨的傻乐着。


    等到他坐下后,方才好奇问道:“大贵兄,你是怎么知道我今日回来的,我本来还想偷偷给你们一个惊喜呢。”


    谢大贵看傻子似的瞥了她一眼,给自己也倒了杯茶道:“威龙号出海乃是大事,朝堂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报些消息,圆满完成任务后更是大肆宣扬以扬国威,哪怕是普通人亦都知晓今日威龙号抵达。”


    宋良宵嘿嘿一笑道:“原来这样,竟还是我在船上消息闭塞,我老远看到你们可是开心坏了,想着终于从那鬼地方活着回来了。”


    谢大贵看着她眼中有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疼惜,是轻声道:“这一路吃了不少苦吧,虽然你没有说,但我看你身形似有清减,想来在几方势力之间周旋并不容易。”


    宋良宵心里酥酥软软的似有一股暖流划过,酸涩笑道:“涉及到国家朝堂哪有容易二字,不说却也是怕佐力他们担心,但对大贵兄我觉得可以说……”


    都说朝堂看重她宋良宵,她一再拒绝不知好歹,可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谁又是真心关心她宋良宵的?


    他们看到的只是宋良宵那一身堪比神明的伟力,至始至终都与宋良宵这个人无关。


    唯独眼前这个人他能看到那个一直都在摸爬滚打苦苦挣扎渴望自由与宁静的宋良宵,那个唯一真实的宋良宵。


    在他面前自己有许许多多要说的话,好的不好的都可以随意倾诉,仿佛这个世界上另一个自己,无论好坏他都能懂都能包容。


    直到她将心里的苦闷心里的踌躇一一都倾述出来,谢大贵的眼神至始至终都没有变化,如同一汪温水,温和的包容着她的一切。


    “没想到你此行竟是如此凶险,能全身而退实属不易,不过经此一事大望对你怕是再难放心,要么你归顺大望,要么便斩草除根,看来我们离开的计划要加快步伐才行,但在此之前务必不能让朝堂察觉你有离开之意,否则他们势必会以雷霆之势迅速将你铲除……”


    谢大贵声音虽有担忧却不紧不慢,仿佛有魔力一般在瞬间便抚慰了人心,让宋良宵觉得岁月从未如此静好过。


    夜里凉风微拂,轻柔的话语萦绕,她心情平静,眼皮有一搭没一搭轻轻点着头,直到呼吸冗长,沉沉睡去。


    这边谢大贵话方说到一半,便见一颗脑袋贴到了桌上,仔细一看人唇角带着笑已是陷入香甜的梦境。


    他又好气又好笑,抬手刚欲唤醒,却听得梦中人一声呢喃。


    “大贵兄……”


    手触及那温润的肌肤竟是如同触电般让其将手收回,轻抚那残留的温润触感,最终出口唤醒的话语化为一声轻叹:


    “睡吧。”


    第372章 第三百七十二章 算了,饿肚子者不需小……


    清晨,宋良宵是在阵阵食物散发的香气中醒来的。


    一睁眼她便发现自己是趴在谢大贵家中桌上。


    好家伙!自己居然在人家饭厅里趴着睡了一晚,还睡得格外香甜!


    再看谢大贵将写着福记包子铺的油纸包在她眼前晃了晃问道:“洗漱过后再吃?”


    宋良宵摸了摸自己鼻子,这里是别人家哪里有她的洗漱用具,回家洗漱完后再过来?那好像也不太妥。


    算了,饿肚子者不需小节。


    她坦然的伸出手道:“算了,我吃完后再回去洗漱。”


    谢大贵挑了挑眉不可置否,将油纸包打开放桌上,又将茶水沏好,两人围坐在桌前,安静的品尝着可口多汁的肉包子。


    几个大肉包下肚再喝上一口热茶,宋良宵觉得自己是通体舒畅,然后她看向还在慢条斯理给自己沏茶的谢大贵轻声道:“接下来大贵兄不必太过顾及我,按照自己步调来便好,毕竟我刚立功回来,大望暂时还不好撕破脸面,这温水煮青蛙也不是一两日了,只要没有决定性证据证明我能威胁到九阶,他们就会继续煮下去。”


    语毕是格外认真望向谢大贵的眼睛道:“我还挺得住。”


    昨夜虽然很困,但谢大贵的话她还是有听到,对方显然有意要改变原定计划,她却并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事影响破坏对方的计划造成意外变数。


    谢大贵看着那双澄澈写着担忧的目光,心中不由好笑,明明自己处境比他们还要跟危险,反而更担心他们,迷迷糊糊的看着颇呆。


    “放心,我会调整计划只是因为时局,时局既然出现变化计划自然也不能一成不变,并非冒险激进。良宵只管处理自己的事,剩下等我消息便可。”


    虽然明白谢大贵是个有本事也有分寸之人,但宋良宵依旧还是会忍不住为他们担心,仿佛只有听到对方平静温和的回答,那点萦绕着的忧心才会得到舒缓。


    她露出甜甜的笑容道:“好,我听大贵兄的。”


    谢大贵也不拆穿她,换个话题道:“今次你们立功,朝堂那边势必会进行嘉奖,我听外边有传,此功甚大,朝堂可能会在天宫议会堂当着满朝堂官员面直接封赏,对旁人而言可能会是莫大荣耀,但对你而言可能就不只是荣耀那么简单,背后隐藏着的危机未可知,你自己得小心一些。”


    说到朝堂,宋良宵眉眼一凛道:“我省得,无非就是恩威并施,不会来硬的却也少不了各种恐吓威慑,敲打加招安,比打硬仗更难受,权当磨炼意志吧。”


    谢大贵笑了:“你倒是看得开。”


    宋良宵微哂道:“不看开又能如何,总不能真跳漩涡里掺和吧,再宏伟华丽高高在上也掩盖不了那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谢大贵看着茶杯袅袅升起的白雾,思绪飞远道:“可惜,你觉得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却是世人认为建功立业光耀门楣的好地方,削尖脑袋也想要进。不知良宵心底可曾有过一丝的犹豫?”


    “没有,”宋良宵一杯茶水下肚坚定道:“人各有志,我志不在此,或者该说我胸无大志,若非情势所迫,我想自己大概还在下城区过着每日帮人撵鸡找狗的平淡日子吧。那大贵兄呢?我观大贵兄亦是个有本事之人,不也同样过着四处漂泊的生活。”


    谢大贵唇角勾起一个嘲讽笑容,但很快便又散去道:“这世间不过是个巨大牢笼,在哪里都没有差别,又何必拘于一域,不如游走于天地,看尽这世间景致更为快哉。”


    潇洒吗?游走于天地自是潇洒,但真正看穿能活得潇洒的又有几人?


    宋良宵直觉谢大贵并非那超脱之人,那么总归逃不过……


    “原来大贵兄也是个了无牵挂,无家之人。”


    和自己一样,唯失乡之人,方才会居无定所四处漂泊,没有一处能真正使得他们驻足停下。


    无家之人吗?


    谢大贵失笑,好像还真是,可他也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若年幼那个充满算计与利益的地方算是家,那么这样的家不要也罢!


    “良宵以为朝堂的赏封何时会来?”


    话题再次回到朝堂上。


    宋良宵沉吟:“以朝堂对今次任务及星源的重视,想来不会太慢,三日必有诏书。”


    她不知实际却是比她预计的还要更快。


    等她从谢府回到家洗漱清洁完毕把行囊收拾好后,朝堂的诏书就已经到家门口了。


    诏书上有谕:六月二十三,宣天骄门宋良宵天宫觐见。


    今日便是六月二十二,六月二十三便是明日,朝堂的态度一目了然。


    比宋良宵以为的还要跟重视。


    早在威龙号抵达东海码头前一日,便已有先遣信使乘骑孰湖飞入天宫传讯。


    深夜,天宫堂内灯火通透明。


    银白色类金属圆桌前三公三智齐聚。


    今次主持议会的乃是封翎,他声音在空旷的天宫堂中发出阵阵回响


    “综上所述,诸位认为今次任务该如何封赏,尤其是对宋良宵的封赏。”


    其余五人皆在考量,萧乾率先开口道:“她还是不肯归顺。”


    严颖则道:“但她亦替大望额外争取了两箱星源,甚至可以说没有她今次任务说不定就会失败,威龙号葬送鱼口,大望受到重创,开采星源也需再从长计议。”


    萧乾沉默片刻后道:“所以严师以为当重赏?”


    严颖神色平静道:“不然呢?”


    知晓其态度后,萧乾环顾其他人:“你们皆是这样认为?”


    封翎第一个表态:“我赞同严师,大望自立国以来自持公平公正,赏罚分明,此乃大国气度。因惧怕功高盖主而倒行逆施,被外界所知晓足以动摇国之根本。”


    严阳后道:“附议。”


    萧英却是更赞同萧乾:“能以一己之力斩杀鱼怪并逼迫大龙史地利两国退让,此等实力不得不令人忌惮,不加以约束恐养虎为患,我更倾向于将隐患消灭于萌芽期。”


    最后五人皆看向了封习。


    三人赞同两人反对,剩下最后一人的意见便尤为重要。


    封习见几人虎视眈眈盯着自己有些无奈摊手道:“此事诸位说得都有道理,我放弃。”


    萧乾冷哼一声:“中庸!”


    封习露出笑容道:“就算我同意对方是个威胁,但也绝不会在今次封赏上做文章,就像封太保所言,一个不好便要动摇国之根本。”


    萧乾皱眉:“你可知国之良才代表什么,开国至今无一人获得此殊荣!它可不是空头衔,甚至代表着一定的权利!真的要交于这么危险的一个人手中?!”


    严颖轻笑道:“我倒是觉得这未必是坏事,国之良才既是权利同样亦是枷锁,或许有人会觉得拿到后可以不受朝堂牵制相对自由。但事实却是权利都是我等赋予的,真想要收回找个由头亦可马上收回,但这分荣耀背后的责任她却不能不承担,此乃阳谋。”


    此言一出,除萧乾外其余的人皆若有所思。


    正所谓无功不受禄,在其位思其职,哪怕只是名义上的,但同样亦等于打上了特殊标志,可操作的手段与空间也能多。


    “那么,诸位表态吧。”


    封翎再次开口道:“商议至此,已不必再多言,进行投票吧。”


    银白色圆球缓缓升起,按钮出现。


    六人亦开始对宋良宵的命运进行审判与抉择……


    六月二十三日,卯时。


    一辆华丽的宫廷兽撵安静的停在了宋府大门前。


    后半夜刚下过一场阵雨,地面还有些湿,不过东方旭日已经东升,将天际映照成了金橙色。


    宋良宵便是这个时候走出了大门,她抬头看了眼晨曦,在内侍的虚扶下登上了兽撵。


    兽撵一路摇摇晃晃行走了大半个时辰,辰时前终于停下。


    宋良宵从兽撵上下来,入目便是一座高耸入云霄的巨擎,巍峨朱门足有四五丈高,四十九级白玉阶梯两侧皆是持械驻守的皇城军,庄严肃穆。


    这里便是大望的政治中枢——天宫。


    宋良宵不算第一次来天魁上城区,也知晓天宫就在天魁上城区,但这附近方圆百丈都是管制区域,对普通车辆与行人都禁行,故而无缘窥见其貌。


    今日一看,果然皇廷威严不可侵犯,目之所及一片肃穆。


    在内侍的引领下,她绕过正门从右侧一处只有一丈高的小门进入到了天宫之中。


    相比外边的肃穆,天宫内部稍微要缓和一些,从前庭到中庭皆能看到内侍或是官员在其中行走交谈,有谈到兴头上者不乏发出阵阵笑声,不算特别压抑沉闷。


    待从中庭进入到天宫建筑内,肃穆感再次袭来,这里边的人一言一行皆似用尺所量,举手投足间误差不出分毫,就连笑容亦类似。


    与他们相比,宋良宵一看就是异类,混入鹤群的鸡格外醒目。


    不过天宫中的人都是受过严格规训,轻易是不会东张西望或是露出不合时宜的神情。


    他们一路通畅来到一座纯金打造的升降梯前。


    说实话,天宫确实富丽堂皇但光从外在及内饰而言天骄门不逞多让,唯独那份庄严肃穆唯朝堂所独有。


    所以一路走来宋良宵亦少有震撼,直到这座纯金的升降梯前,她方才目露震撼。


    这升降梯乃是贯穿整座天宫的主立柱,自下而上少说也要三四百层,这得用多少金才能打造出来啊!


    她强忍住用手去触摸的冲动,跟着内侍一同进入。


    待升降梯来到第三百一十层后,打开门,走出内廷,外边豁然开朗!


    此时朝雾尚未散去,所有的宫廷都笼罩在云雾之中,缥缈虚无宛若瑶池仙宫。


    直到宋良宵目及东方一座建筑,瞳孔猛缩。


    第373章 第三百七十三章 “宣天骄门众人觐见!……


    一个五百见方的绿色圆饼漂浮在空中,顶上飞檐走兽,明黄与橙红交织的砖瓦,如同一个诺大的太极图,其外壁上虽然覆盖了许多的爬藤绿植,但有风吹过时还是能看到爬藤下一闪而过的银白光泽。


    “那是何处?”


    这是进入天宫后,宋良宵第一次开口。


    内侍面带笑容,他还以为这位宋姑娘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呢,打从进入天宫开始对方就一副目不斜视模样,除了看到那升降梯时候眼里流露过几分好奇,面对其他的珍稀宝物却是看都不看一眼。


    他就说嘛,这里可是天宫,大望至高无上的存在,又怎么会有人不在意不震撼呢。


    “回姑娘,这是咱们天宫的最高议会厅——天宫堂,传闻此堂乃是出自神明之手,放之整个大望乃至整个天下都是独一份,乃是大望之荣耀。”


    内侍虽是在替宋良宵介绍面上表情却是洋溢着骄傲,仿佛着神明神迹就是他囊中之物。


    宋良宵看着那天宫堂,心中却是一声叹息:找到了。


    她在神谕峰内遍处都寻不到的另一艘飞船启明号原来流落到了在这里。


    虽然只是一部分,但那独特的造型和遗留在宇宙之中的未来号船长室部分可以说是一模一样,这不是大望现有工匠所能达到的技术。


    神迹啊……


    是有些意外但回过头想想却也没那么意外,更多的则是惋惜。


    无论是启明号还是沙蜃城都是白兽星人留给这方世界的遗产,也是火种,他们期盼着这方世界的文明能够腾飞,终有一日能够遨游宇宙将他们的骸骨带回故乡。


    但最终沙蜃城沦为权贵糊弄百姓的工具,启明号则成为权贵们掌握神权的象征,这些遗产完全没有发挥出它们真正的效用。


    内侍含笑望着宋良宵,本以为能从其脸上看到震惊与敬畏,谁想对方只是沉默的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甚至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落寞与遗憾。


    好像,好像在怜悯?


    这个念头让内侍自己也吓了一跳,愈发觉得这位宋姑娘怪异。


    不过身为天宫内侍,他自然知道说话做事的分寸,没有表露出任何异样继续带领着对方来到了一处偏殿。


    随后他在殿门处停下,弯腰道:“宋姑娘,请。”


    宋良宵看了眼四周,眼中警惕一闪而过,面上却是不显问道:“对了,这位侍官大人,不知天骄门其他人是否也在此处?”


    内侍笑容不变道:“宋姑娘客气了,下官只负责替姑娘引路其他一概不知,如今地方已到,还请姑娘入殿。”


    宋良宵闻言心中便有了答案:她怕是被单独请过来与其他人并不是一条道。


    这名内侍显然不会给她任何答复,遂点头客气道:“多谢侍官大人带路。”


    随后她推开偏殿大门,独自进入掩门站定后发现殿中高坐着三人。


    其中坐在左侧的正是有过两面之缘的封太保——封翎。


    其余二人能与之平起平坐,身份自然也呼之欲出:


    萧太傅——萧乾!


    严太师——严阳!


    大望明面上权力的顶端三公齐聚一堂!


    宋良宵依稀还记得在盛京院求学时院内学子们曾感慨若是有生之年能够见完三公将会是莫大之荣耀。


    如今三公就在眼前,自己何德何能竟能惊动三公进行三堂会审!


    不过如今的宋良宵也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初来乍到惶惶不安的宋良宵。


    她上前几步停在离三人三丈远之处,弯腰行礼道:“民女宋良宵见过三公三位大人。”


    只是这弯腰一拜却是数息都没听到上方声音。


    直到二三十息后方才有个不怒自威的声音传来道:“平身吧。”


    宋良宵起身后只是用余光快速扫过上方,判断出发声者乃是坐在正中那位头戴白冠的中年男子,而且三人之中亦属他视线最为严厉,那充满敌意的目光赤果果毫不遮掩。


    她从上官鸿口中知晓朝堂之中对其态度乃是分为三派,有主张招揽的亦有主张排除威胁的,最后则是中立派。


    想来这位便是主张排除异己一派的,也不知是萧太傅还是严太师。


    “抬起头来。”


    停顿两息,对方再次出声。


    宋良宵抬起头也看清了对方的样貌:仙风道骨宛若谪仙,但目光却是如同鹰隼,锐利直击人心。


    她打量萧乾同时,萧乾同样亦在打量她:外表柔弱无依,宛若娇花,但眼神却骗不了人,平静无一丝波澜,既无害怕也无敬畏。


    拥有这样目光之人要不无知者无畏,要不就是有所凭仗无畏无惧。


    此女属于后者。


    意识到这一点的萧乾心中更是不爽,他咻的站起居高临下以威势压迫呵斥道:“宋良宵!你可知罪!”


    这里是天宫,大望的最高权力中枢,有权力光环加持换成一般大望子民早就已经受不了直接跪下。


    但宋良宵却只是愣了愣,并非害怕惶恐,只是没料到对方会突然发难。


    不,应该说是发颠。


    她帮这些人多带回两箱星源怎么还有罪不成?


    不过人在屋檐下她还是低头道:“民女不知,还望大人告知。”


    萧乾冷哼一声道:“哼!你是不是觉得今次替大望立了大功便是功臣,如今却问罪你心中多由不服?”


    这不是废话么?


    宋良宵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是道:“民女不敢。”


    “不敢?”萧乾冷笑更甚:“我观你胆子可大得很!朝堂栽培你,并数次招揽却都被你一一拒绝,仗着武力狂妄自大藐视朝堂,此为重罪!你还说你不敢?!”


    空旷的殿堂之中回声层层漾开,威压犹如实质全部朝着宋良宵压来。


    但宋良宵依旧还是那副恭敬有加诚意不足的模样道:“民女从未藐视国朝堂,不过大神官曾卜卦民女并不适合参军,加上民女亦无心参政这才未曾应招。”


    萧乾眉毛一挑道:“哦,那是说本太傅冤枉你了?很好,如今礼部正好有一挂名官职空缺,既不涉及军队亦不涉及朝政你可答应?”


    太傅,那么这位便是萧太傅萧乾了吧。


    宋良宵再次抬眼,只见一旁的封翎与严阳面上都无任何表情,仿佛一切都由太傅说得算。


    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都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若是一个回答不好,要么她违背自己意愿加入朝堂,要么便要背上藐视朝堂的重罪!


    而这两条路无论哪条她都不想选!


    宋良宵深吸口气道:“太傅大人,既然大望看中的是民女这一身武力,却又让民女挂一闲职既不涉军又不涉政,岂不是等于自废武功,用朝堂税金养一闲人?若说位在闲职却依旧会执行军政任务,那不是欺骗文武百官欺骗神明?民女以为无论是对民女还是对朝堂而言保持现状方才是最好的结果,就像今次任务一样,哪怕民女不在朝堂也依旧在为朝堂效力!”


    说到这她再次弯腰做揖道:“此外,民女敢以性命发誓: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乃至以后,宋良宵对大望皆无二心,从未有过不敬或是为敌想法,肯请三公明鉴!”


    她回答得铿锵有力洪亮坦然,无一丝愧色与心虚。


    便是这份坦然与无惧让萧乾眉头深皱,虽然早就知晓难以说动或是拿捏对方,但当事实摆在眼前时,内心说不失望气愤是假。


    但议会已有决议容不得他一人掀桌,只能再另寻解决时机。


    “呵,巧言令色!”


    萧乾甩开袖摆大步走下台阶直接越过下方站着的宋良宵乃是重重摔门而去!


    试探结束,他便再也没有留下来虚与委蛇的必要。


    自始至终宋良宵都眼观鼻鼻观心,漠然盯着地面窥见不到一丝的表情。


    当大殿重新恢复针落可闻的安静,上方封翎的声音方才徐徐传来。


    “宋客卿确实是好胆色,既然你如此坚持,我大望自然也不会强求。只希望宋客卿能谨记自己的誓言,莫要让朝堂失望。”


    宋良宵再次保证道:“民女所言皆自肺腑,天地为证,绝无妄言!”


    封翎不在意的嗯了声,拂手示意她道:“去吧。”


    宋良宵拱手称道:“民女告退。”


    目不斜视转身,直到离开偏殿关上门,温暖的阳光照射在身上,方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但背后早就已经被汗渍浸湿。


    说实话,就在萧乾发难那一刻她都已经做好要杀出去的最坏打算,能平安出来可真是不容易啊!


    “宋姑娘,封赏大典马上就要开始了,还请随下官前往。”


    回过神,之前的内侍又再出现,一如入殿前那般客气笑着,仿佛从未离开过一般。


    宋良宵神经再次紧绷,轻轻颔首示意:“有劳。”


    跟着内侍走了一刻多钟,二人来到天宫之中最大的一座大殿——宣政殿前,在通往大殿朱门的白玉阶梯上皆有重兵驻守。


    她目力好一眼便看到了候在殿门外的天骄门众人。


    便也是这一刻,她方才真正的松了口气,紧随内侍加入到天骄门众人之中。


    又过了一刻钟后,巳正时,大殿内传来了礼官地宣唱:


    “宣天骄门众人觐见!”


    第374章 第三百七十四章 宋良宵无语望天:谁来……


    朱门徐徐打开,只见殿堂内八根龙柱顶天立地,穹顶盘龙,天威浩荡。


    殿内两侧站着两排礼官仪仗,殿堂尽头是处高台,高台之上摆放着三张兽首金塌。


    此刻唯中间那张兽首金塌上坐有一人,正是之前拂袖而去的萧太傅——萧乾。


    除宋良宵之外,凤泷沈络等人皆为此等威仪所震撼,恭敬肃穆在两名侍官带领下站到了宣政殿中央。


    站定后,众人立即齐声行礼道:“草民,拜见三公。”


    在大望只要没有官身那便都是庶民,哪怕像宋良宵这般为朝堂立过功拥有“大望护卫”、“护国有功”两块令牌者也同样不是官身,无非就是免去了跪拜之礼。


    “平身。”


    上方萧乾示意众人起身,紧接着一名侍官持圣旨站到众人前方,徐徐展开后开始照本宣读道:


    “奉天承运三公诏曰:兹有天骄门众卿护国有功,且功绩卓绝,堪为楷模。特设殿前赏封,以表彰天骄门众卿为大望为众生所做杰出贡献!”


    宣唱完前言后,侍官从旁托盘换过一卷圣旨声音悠长开始提名道:


    “宣天骄门沈络,上前接赏!”


    沈络连忙上前一步出列,垂首恭敬站立。


    “天恩浩荡,赐予恩惠,赏金株三万枚,天工级战具一件,京郊良田千倾,天英城区宅邸一座!接旨!”


    今次朝堂的赏赐可谓是大手笔,除了金株之外不但有天工战具还有望京城的良田与中城区宅邸,沈络脸上的喜色藏也藏不住,双手激动接过侍官手中圣谕并垂首弯腰郑重道:“沈络谢主隆恩!”


    在侍官接连唱喏下天骄门众人陆陆续续出列接赏,所赏封之物亦大同小异,无非是金株战具数量良田房屋地段不同罢了。


    直到其他人都授完赏,侍官拿起托盘上最后一卷圣旨念到:


    “宣天骄门宋良宵,上前封赏。”


    众人皆注意到这一次侍官说的是封赏与之前的接赏略有不同,这便表面朝堂对宋良宵不但有赏还有封!而一般情况只有授予官阶职位方才会用封。


    也就是说朝堂要授宋良宵官职了!


    果不其然,待侍官郎朗念出圣谕,内容与之前乃是截然不同!


    “天恩浩荡,天骄门宋良宵武功卓群智勇双全乃国之栋梁,特赐封称号‘国之良才’,赐银将军令,可临危受命掌一时兵权!另赐金株十万枚,天工级战具一套,京郊良田万倾,天魁城区良才府邸一座!接旨!”


    这等重赏令在场所有人都倒吸口冷气,天骄门几人既是替宋良宵高兴又是羡慕。


    大望建国以来第一个“国之良才”称号,可以不受朝堂常规约束却能掌握一定实权的顶级称号,后面是否还有人不知,但一定是前无来者,庶民能够获得当之无愧的最高荣耀!


    宋良宵本人亦都吃了一惊,她没想到朝堂真会把这个称号给自己,毕竟早在前一刻彼此还剑拔弩张,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拔刀之势,这会转个身便又大封大赏,这算什么?打一棍给个甜枣还是想说自己的生杀大权赏罚奖惩全都捏在朝堂手中?


    无论心中怎么想,眼下这旨都必须要接。


    于是她沉眼拜下,双手接过圣旨道:“谢主隆恩。”


    就在宋良宵接过圣旨瞬间,侍官高唱:“礼毕。恭送太傅!”


    瞬间,四周声乐响起,众人恭送太傅。


    从始至终萧乾除了说句平身,其余时候都是高高在上,宛若睥睨众生的神邸,结束后都不带看一眼,更别说开口,便飘然离去。


    送走萧乾,侍官便领着天骄门众人离开宣政殿,直到乘坐升降梯下来离开天宫,众人方才从肃穆紧张的气氛之中缓和过来,恢复笑容。


    凤泷第一个朝着宋良宵道:“良宵你实在太厉害了!这国之良才你当之无愧!”


    沈络亦笑着上前道:“恭喜宋客卿!贺喜宋客卿!”


    另外三人亦跟着起哄道:“能获如此殊荣,宋客卿是不是应该请客啊?”


    这是之前说好的,宋良宵今次自然不会在推让,大方笑道:“好呀,你们定地方,我请客!”


    于是几人找了家环境比较雅致清幽的酒楼,要了一间雅间,共通庆祝。


    酒过三巡后,大家的话匣子便也都打开,纷纷讨论起今日天宫之中所见所闻。


    凤泷红着脸摇头晃脑道:“天宫虽然华丽,但皇威甚重,全程我连屁都不敢放一个,怪不自在的,尤其是进入那宣政殿后,我手心背后全都是汗!”


    刘客卿喝了口酒砸吧着嘴跟道:“谁说不是呢,那地方一进去哪哪都不自在,哈哈哈反正让我做官我也做不来,还不如现在这般潇洒快活!”


    常客卿亦凑热闹道:“要我说这些赏封直接送天骄门便得了,我看那宣政殿中也没文武百官旁听,都是些内侍依仗,也没多受重视,又何苦召我们去那天宫遭这趟罪。”


    “这常客卿可就想错了,”答他的乃是沈络。


    与之不同,沈络此刻是面带自豪道:“在宣政殿唱喏,整个天宫皆可闻,也就是说天宫内文武百官皆聆听到此次赏封,此等荣耀怎能说是遭罪?需知欲戴冠,先承其重,不过小小威仪阵仗就把尔等吓成这样,可真是没出息。”


    说到这,他又指着宋良宵道:“尔等再看宋客卿,哪怕受封‘国之良才’这等荣耀亦都宠辱不惊,该吃吃该喝喝就和平常没什么两样,这才是成大事者该有的风度呐!”


    经他这么一提众人也发现了,哪怕是获得堪比将军的实权,宋良宵也都是一副常态,仿佛受封的人并非是她。


    而且他们能感受得到这种淡然并非是装的,对方是真的一点也都不在乎,甚至还有些许的沉默。


    凤泷迷离着双目道:“确实良宵好像并没有很开心啊,这不是好事吗?”


    宋良宵笑笑道:“正如沈客卿所言欲戴冠,先承其重,有权利便会有对应的义务,说是没有什么要求,但若朝堂一纸命令下来,我难道还能抗旨不成?”


    沈络闻言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宋客卿通透!一旦入了朝堂的眼那便脱不了干系,是福是祸端看个人怎么看。但这份战功与荣耀却做不得假,此乃开心之事,今早有酒今朝醉,来日之愁来日再想,来,为你我此时这份荣耀而干杯!”


    大家瞬间都笑了,纷纷举起酒盅碰在了一起。


    沈络说得对,有道是: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唯此句方能应景他们此刻的心情!


    将烦恼都抛之于脑后,大家酌饮到了后半夜,方才散去各自回家。


    宋良宵一觉睡到大天亮,便被门外的摇铃声给吵醒。


    待她打开大门后看到的是长长一溜的宫廷仪仗队伍,这是朝堂的赏赐送到了。


    除了送赏赐的宫廷仪仗,还有附近的居民也都出来看热闹,将平日宁静的巷道挤得是水泄不通,各种议论声不断,吵闹如同菜市场。


    “这是怎么了?”


    “没看出来么,这些都是朝堂赏赐派来的仪仗,这宋府要发达了!”


    “乖乖这架势比将军凯旋都不逞多让,立的是什么功呀?”


    “说是宋府那位宋姑娘被赐封为‘国之良才’这些都是给她的赏赐。”


    “国之良才这是什么官职?怎么从未听闻过?”


    “嘿嘿,没听过很正常,因为开国以来就封了这么一位,听说实权堪比将军……”


    “好家伙!这宋府里竟是出了个女将军,这可不得了,这邻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改日得拜帖上门结交一番才行!”


    ……


    听着各种嘈杂的议论声,宋良宵头皮都发麻,她还看到不远处谢大贵正靠在谢府门口看戏,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


    宋良宵朝他瞪了一眼,赶忙将侍官及仪仗队伍请进门,阻隔了外边吃瓜群众们的灼热视线及喧闹声。


    除了存放金株及战具的几个大箱子外,侍官还捧着一个盖着黄布的托盘,笑眯眯递到宋良宵面前。


    待她揭开后发现里边放着的都是契书,想来应该是良田与宅邸的地契。


    将托盘交接给宋良宵后侍官笑道:“这些是京郊良田及宅邸的地契,请宋良才收好了。另外,朝堂听闻宋良才手下似乎无人可用,便赐了一名总管与二十名仆役供宋良才差遣,他们的身契也在这里边,还请宋良才莫要推辞。”


    说完,他侧了侧身,露出一直跟在身后那人道:“还不赶快见过你的新主子。”


    只见一容貌俊美非凡,气宇轩昂完全不输世家子弟的年轻男子走到宋良宵跟前,行礼道:“黎殊见过主人。”


    对方虽然称呼自己为主人,态度却是不吭不卑,自带风流。


    反倒是宋良宵有些局促,她连忙看向侍官眼神询问:“可以拒收么?”


    侍官连眼神都欠奉,只客气笑道:“下官任务已经完成,宋良才不必相送,告辞。”


    不一会呼啦啦一大群人便都离去,小院内便只剩下宋良宵以及一直都保持行礼姿态的黎殊。


    也是这时,宋良宵才意识到若是自己不叫对方起身,对方怕是会一直站在这里直到天荒地老。


    于是忙道:“你先起来吧。”


    黎殊这才直起身道:“多谢主人。”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对方虽然已经起身,但宋良宵不说话他便也就垂眸站在一旁,那宛若小扇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圈好看的阴影。


    宋良宵无语望天:谁来告诉自己接下来她该怎么办?


    第375章 第三百七十五章 手中那十万金株怕是要……


    也许在旁人看了天魁城区的宅邸和这些仆役代表的是皇恩浩荡,无上荣耀,可在宋良宵心里这些却是烫手山芋,带来的只有无尽的麻烦,而自己非但不能拒绝,表面上还要感恩戴德叩谢欢天喜地接受。


    但就这么一直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宋良宵先是仔细打量一番黎殊后方才打破平静开口道:“黎殊可是官宦世家子弟?”


    就对方这通身气度看着就不似普通人家出身。


    黎殊恭敬回道:“回主人,殊出自詹士府府丞黎家三房,在族中排第四,人称黎四郎。”


    在大望詹士府属于辅佐三公的机构,其中府丞官拜六品,虽不是什么大官,但却可直接面见三公,其分量不言而喻。


    这样的世家居然也舍得将族中子弟送给人当奴才?


    如此想着宋良宵嘴上便也问道:“在詹士府做府丞也需族中子弟卖身为奴么?”


    黎殊身体微不可见的僵了僵,但很快便从善如流道:“殊虽为黎家儿孙,却只是旁支庶出,幸得内官监裘大人赏识方才入得天宫,能替朝堂效力乃是世家儿郎的荣耀。”


    宋良宵摸了摸自己鼻子,显然自己惹这位黎四郎不悦了,在世人眼中整个大望都是朝堂的,入朝堂做内侍怎么能和街上人牙卖买卖的奴隶一样呢?哪怕一样都要将身契将生死交于外人,至少身为朝堂的内侍多少也会顾着些朝堂面子,要打杀也不是那么容易。


    这话题算点到为止不宜在深聊,遂她转移话题道:“听方才那位侍官大人意思你似乎颇擅长内务,是个可用之人。”


    黎殊不吭不卑道:“殊在裘大人手下学的便是内务,打理府邸内务乃是本质,便是复杂些的账务中馈处理也不在话下。”


    是啊,朝堂送这么个人过来又岂会是庸才,得早点解决才是。


    宋良宵点点头道:“正好朝堂赐予我一套宅邸,我还没看过,听闻那边还有朝堂赐予的二十名仆役,黎殊便陪同我一起过去瞧一瞧吧。”


    黎殊再次低头恭敬道:“殊但凭吩咐。”


    宋良宵抬脚朝外走,路过那数个抬进来的赏赐箱子,吩咐道:“对了,这些箱子也找几个人抬到那边去。”


    “是,主人。”


    等宋良宵来到宋府外边发现已经有三辆兽撵停在大门旁,随后又有数名仆役在黎殊的指挥下鱼贯而入宋府,将那些箱子一一抬了出来,并放到后方两辆兽撵上。


    他自己则走到第一辆兽撵旁掀开车帘恭敬道:“主人请上车。”


    这办事效率让宋良宵忍不住挑眉,亦从侧面看出对方揣摩人心的本事不小。


    不过不管心里如何想她面上却是不表,只是离开前看了眼谢府大门,在不见谢大贵身影后,她不知为何有些微妙失落,随后才登上兽撵和黎殊一同前往朝堂御赐的宅邸。


    天魁城区作为大望的最中心城区亦是政治文化中心,气氛庄严肃穆,就连两旁的建筑也都是规规矩矩方方正正。


    朝堂赐予宋良宵的宅邸离天宫不过三个街口,附近居住的都是四阶以上官员政要,身份斐然。


    等兽撵停到府邸大门前,宋良宵下来后看着那高悬的良才府匾额更是震惊不已。


    朝堂赐予她的竟然是一座五进大宅!


    在这个地方的五进大宅按市价预估至少数亿金株,当然天魁城区的空宅邸大部分都是属于朝堂,地契也都是在朝堂手中,想买都买不到。


    不过宋良宵在震惊过后并不是惊喜而是头疼,这么一座大宅邸光是维护就不知要花多少银钱,更不要说万一还要添置家具那又是一笔巨款,她孤家寡人住那么大的屋子简直就是浪费!


    而她身后的黎殊在看到这座良才府后同样亦很震惊,要知道朝堂之中正四品之上才又资格在天魁城区拥有一套五进宅邸,詹士府府丞府邸甚至连在天魁城区拥有宅邸的资格都没有,只分在了隔壁天贵城区,只有四进。


    他耳旁恍惚想起拨派过来时裘大人对自己说的话。


    “黎殊,这是你的福分亦是你的机会,今后你要侍奉的这位主身份可不一般,若是侍奉好了,能得这位的青睐,他日一飞冲天并非是妄想,你可得好好把握住机会呀。”


    但见宋良宵佛了佛衣袖抬腿踏上阶梯并道了声:“进去吧。”


    黎殊长袖下紧了紧拳头,深吸了口气,昂首挺胸跟在后边。


    待宋良宵双手推开这座朱门高墙大宅的大门,二十名仆役,有男有女立于门内两侧恭敬行礼道:“恭迎主人!”


    不用说这应该也是黎殊的手笔,他虽不曾来过却也是先一步遣人过来传令。


    宋良宵看着这些仆役,男女各半,大多都正值壮年,夹杂着一两个十多岁的少年男女。再看眼前那华丽阔气的门庭,心中是一片哀叹。


    就这屋和这些人,手中那十万金株怕是要带不走了,甚至说不得还得赔上不少。


    她脑子不停在转,直到快超负荷运转,方才朝众人道:“都起来吧。”


    等这些仆役都站起身后,她看向黎殊道:“既然黎殊擅内务杂事,那这座宅邸以及良田便交由你来打理,这二十人也皆听你调遣,辅佐你内务。而门外那十万金株也由你来分配使用,想办法让资金流转起来,满足一切日常所需甚至是有所盈余,可做得到?”


    黎殊完全没有料到只一个照面便将整座宅邸直接交于自己打理,虽然在之前他亦有打探过这位的一些消息,知晓她乃孤身一人身边并无可用之人。但他以为对方至少也会犹豫一下,甚至是先用些小事考校过自己后方才会信任自己将宅邸交于自己打理。


    谁想对方如此轻描淡写就将所有人一切交到自己手上,仿佛这些东西都不止一提,让自己一时也揣测不到对方意图,到底是真心大或是对这些外物不在乎,还是说对方另有别的想法欲为难自己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心中各种念头纷至,他面上却还是恭敬行礼道:“殊定不辱命!”


    而宋良宵这才在心中松了口气,毕竟任务实在太艰巨,她还真怕对方一把鼻涕一把泪对自己喊:臣妾做不到啊!问自己要主意要方案。


    实际她这个“皇帝”比对方还要更为难!


    眼看烫手山芋已经丢出去,宋良宵心情大好朝着其余二十众道:“接下来你们一切都听黎管事差遣,你们的身契我也都放在黎管事那,你们的去留皆由他来决定。”


    二十名仆役立即大声回到:“是,主人!”


    宋良宵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微笑看向黎殊道:“那么这里便交于黎管事了,之后若有什么不能决定或是解决的事便到天富区宋府找我,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她便快速离开这座良才府,哪怕那十多箱赏赐都还放在外边,她也都不看一眼,步履轻松愉快,很快便消失在了巷口转角。


    留下一脸错愕的二十名仆役及面无表情的黎殊在良才府内。


    主……主人居然不打算住在宅邸里?!


    二十名仆役皆面面相觑。


    “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去将外边那些箱笼全都抬进来,待清点好后入库封存。”


    黎殊很快便回过神指挥众人开始忙活。


    至于他心里如何做想暂且不表,却说宋良宵卸下这个大麻烦后一脸轻松的回到天富区。


    不过她并未回家而是转头去了谢府。


    谢大贵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来,正坐在家中等着她。


    看她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进来,不由轻笑道:“如今良宵金屋美人在手,无怪一脸春风得意,人生巅峰莫过于此啊。”


    宋良宵只当他在调侃,没看到他眼底的波动,自顾坐到他身旁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嘟囔着道:“什么金屋美人,分明就是祸端烫手山芋!我开心是因为终于把这烫手山芋暂时给抛出去了,呼,可累死我了,心累。”


    说着她将茶水一口喝尽,没骨头一样趴在桌上,抬眼谢大贵问道:“大贵兄,今天咱们晚饭吃什么?”


    谢大贵忍俊不禁,眼底那丝不易察觉的阴霾全都散尽,笑着反问:“良宵想吃什么?”


    宋良宵一点也不客气点菜道:“我受了那么大的惊吓,又废了那么多的脑细胞,怎么也都得来些上等食材压压惊才是,大贵兄,我今日想加些海货,可以么?”


    说着,她掏出一枚金株满眼期盼的看向谢大贵。


    “这有何难,”谢大贵同样不客气将那枚金株收下道:“余下的便充明日伙食里,顺便我也想知道你是如何处理那金屋和美人的。”


    宋良宵一五一十将自己把良才府交予黎殊打理维持的事告诉了谢大贵。


    谢大贵听罢道:“此法只能治标不能治本,这些宅邸良田既是天大的好处亦代表着束缚,想来朝堂在将赏赐定下时便已经全部都算计好了,他们不会那么轻易就让你摆脱。”


    宋良宵也知晓此事不会那么简单就结束,但这已经是眼下她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于是叹道:“接下来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看一步呗。”


    谢大贵也给不出什么好建议,他只能想办法加快自己这边进程,并确认道:“你真不打算住进那间御赐宅邸?”


    宋良宵摇头道:“不住,住进去给人监视?而且都已经和朝堂摊明表态,不住进去才是最好的选择,免得他们觉得我心口不一,背地默认我已服软接受他们的安排。”


    谢大贵点点头表示理解,并道:“你不怕外边传得沸沸扬扬风言风语?”


    “不怕。”宋良宵淡定道:“要传到外边至少也要酝酿几日,且让我过几天清闲日子再说。”


    接下来二人便不再讨论此事,开始讨论起晚上入餐的海货该选什么。


    待宋良宵一饱口福后便心满意足回府睡觉。


    次日天刚亮,便听得外边门铃声响。


    开门后看到黎殊双手托着数本账目恭敬站在大门前。


    宋良宵顿时两眼一黑,好家伙,看来这几日的清闲也保不住了。


    第376章 第三百七十六章 家乡与远方,都是她永……


    黎殊依旧恭敬,恪守有礼。


    他温声道:“主人,昨日那些朝堂赏赐都已经收归入库,还请过目。”


    宋良宵是想将这些烫手山芋马上都扔出去,但现实并不允许她表现得太明显,免得被朝堂看出端倪。


    于是她接过账簿嗯了一声道:“我知道了。”


    只是待拿走账簿黎殊依旧站在大门前并未有要离去的意思。


    宋良宵不由皱眉问道:“黎管事还有何事要报?”


    黎殊这才开口继续道:“良才府内各种家具器具一应俱全,早在主人入主前,内务府那边就已经准备妥帖,昨日殊又让仆役们里外再打扫了一遍,主人可以回府入住了。”


    宋良宵忍不住盯着他一顿猛瞧,而黎殊就像感受不到这股视线一般保持着垂首恭敬的姿态。


    最终,宋良宵笑了,是道:“那良才府我便先不住了,地方太大一个人住瘆得慌,不若这边市井气息浓郁,也更具人气。所以那边暂时就交给黎管事打理,有拿不定主意的或者说有人来寻,黎管事再斟酌着来此寻我便是。”


    言下之意便是打定主意要做个甩手掌柜了。


    黎殊听罢便也不再说什么,只领命道:“谨遵吩咐。”


    至始至终他的头就从未抬起过。


    宋良宵自然也看不清他的神情,同样也没兴趣去多猜对方怎么想,无论如何自己才是这良才府的主人,自己的任何决定都轮不到外人来置喙!


    而黎殊直到远离宋府坐上自己的兽撵方才露出凝重的表情:这个主子可难伺候得很呐!


    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思绪微微发散。


    自从被朝堂内务府招纳后,他于天宫于裘大人身旁做事学习时见过不少难缠或是脾气不好的贵人,但只要立于朝堂之中就必须要守朝堂的规矩,无论私底下如何,在明面上总归还是要守规矩,在他看来尚不算太难应付。


    可如今这位却是不需要完全遵守那规矩,虽然同样受朝堂赏封,但身份与正儿八经朝堂上的官员却完全不一样,实权虽有但非特殊情况下根本就无用,同样也不受朝堂大多数规矩束缚,再加上完全放手不管与世无争的做派,在其手下做事简直就是难上加难。


    黎殊明白事已至此,再说什么后悔亦是无用,他长舒口气,集中精神开始思忖应该如何应对接下来这一大摊子的琐事。


    当回到天魁区良才府,立刻便有仆役迎上来问道:“黎管事,主人可有说何事回来,小的好去后头准备。”


    黎殊朝他摆摆手道:“传话下去,都不用等了,主人短期内都不会在良才府里居住,你等维护好平日府里卫生琐事便可。”


    仆役一脸怔愣,张张嘴还欲再说些什么,但黎殊已是越过他回到自己的所在的偏院,关上门开始奋笔疾书。


    如今偌大个良才府之中便只有二十众仆役外加一个黎殊,连主人都没有,哪怕再华丽,没有了主心骨便像是被人遗弃的一座孤宅。


    当然也有浑不在意的,口吻说笑道:“嘿,主子不在不是也挺好的么,反倒还自在,自己把活干好就行,也不怕万一主子一个不高兴就得受罚甚至是脑袋搬家。”


    这话传到黎殊耳中后便立即将此人给打发卖了出去,这是个蠢的,他手下可以留愚笨之人但却不能留蠢人,愚笨之人留着可以慢慢教,但蠢人留着早晚都会害死人。


    这座宅邸威严尊贵并非只是因为其地处天魁城区中央,而是源自它的主人,没有主人存在这座宅邸也只不过是个华贵空壳,再怎么也都得不到人尊重敬畏!而被抛弃了的奴也一样,皆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作为奴仆根本就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


    早在选择这条路时,黎殊便已经想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唯有真正闯出一片天地后,方才有翻身做主的资格!


    至少现在他手中拿的并非是最烂的牌,尚还有一搏的希望,那便务必要做到最好才是!


    于是接下来每一日,巳时黎殊都会准时出现在宋府门口给宋良宵汇报良才府中各项事宜。


    弄得宋良宵也是苦不堪言,面上还不能表露只能在私底下与谢大贵偷偷抱怨。


    而三五日保护期一过,宋良宵受封成为国之良才的事也发酵得差不多了,各方拜帖亦纷飞而至,哪怕黎殊已经替她筛选过一遍,最终到她手中的还是有一摞高。


    这些如同雪片一样的帖子,光是看一眼便让人想到当初作为社畜前去参加公司年会时的经历,烦得要死!


    不出意外全都被宋良宵给拒绝了,而黎殊全程都看在眼里但却不多说一句,将那些被拒的帖子又都重新带走。


    就这么过了小半个月,这日黎殊又携帖子来宋府做汇报。


    不过和以往不同,这一次黎殊只带来了一张请帖。


    这张素蓝色底子的帖子看上去尤为素雅,还散发出阵阵香气,一看就不俗,而在封面上则烫印着:良才将军亲启六个黑金簪花字体。


    打开后,帖上只有十分简短的两行字:七月初七于太保府内举行曲觞流水宴,恭请莅临。


    落款:女英夫人。


    与别的拜帖或是请帖相比,这份帖子没有任何地华丽辞藻点缀简洁得有些过分,但分量却是比之前任何一份帖子都要足,只因为它乃是出自于太保府。


    而女英夫人则是封太保两位夫人其中一位。


    就不知到底是这位女英夫人设宴,还是封太保假借夫人之手设的宴。


    宋良宵略微犹豫了一息,也就转瞬,这才合上贴交还给黎殊惯例准备拒绝。


    然,这一次黎殊并未有接,甚至第一次抬起头直视宋良宵道:“主人,殊觉得还是应该拜访一下这位女英夫人才是。”


    宋良宵眨了眨眼,这是自己第一次看清黎殊的神情,那张好看的脸嘴唇微抿,带着些许严肃还有些紧张。


    “黎管事为何这么说?”


    黎殊深吸口气仿佛鼓足所有的勇气道:“殊以为主人想要的是两袖清风,逍遥自在的生活,而不会是一个被各方忌惮且孤立的困境。”


    宋良宵看着他沉默片刻后道:“理由呢?”


    见她有听进去,黎殊略松口气道:“便是知晓主人喜静不喜应酬,所以之前那些闲杂人的帖子主人推掉便也就推掉了,反而显得主人风高亮节,无结党营私之心。但这一封请帖则不同,乃是出自三公之一的太保府,代表的是朝堂,若是主人无理由拒绝,反而会让人觉得恃才放旷,骄傲自大,目无朝堂,最终为朝堂内外所诟病。”


    宋良宵又问:“所以只要是三公设的宴就必须要去,讨好三公就不算是结党营私?”


    黎殊继续道:“三公从不设私宴,一旦设宴便是邀请满朝文武,不存在结党营私一说。这位女英夫人设的流水曲觞宴是三公宴中最常见的一种,几乎每年这个时候都会举办一次,所邀客人乃是整个朝堂的女官,亦代表着朝堂对女官身份的认同,今年就连一直在外驻守血矿的木兰军萧将军也赶回望京赴此宴。”


    说到这里,他猛然朝着宋良宵跪下,额头伏地道:“殊并不希望主人被外人所排挤诟病,这才冒犯谏言,望主人三思而行,并恳请主人责罚!”


    望着一言不合就匍匐在自己脚边的男子,宋良宵有些猝不及防但随即涌上来的便是不喜与厌恶。


    但这不喜与厌恶并不是针对黎殊,而是厌恶那种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无力感,指的不止是黎殊也是自己。


    或许以前在职场在生活时也会有身不由己的时,但再身不由己也都不会涉及性命,而在这若是走错一步,那最后面临的可是要掉脑袋的结果啊!


    “起来吧,初七那日便有劳黎管事打点准备了。”


    匍匐着的黎殊如释重负,这才起身恭敬道:“承蒙主人信任,殊定会准备妥帖,绝不会出错!”


    说完,他便垂首利落退离。


    从始至终都没察觉宋良宵眼底阴沉沉的,如同蒙上了一层乌云。


    哪怕黎殊已经离去很久,宋良宵也依旧保持着端坐的姿势,许久后她方才伸出自己的手,透过渗入屋内的阳光,仔细观察着掌心的纹路,似乎想要研究透彻掌心中那杂乱无章的命运。


    归根结底还是朝堂的算计更高一筹,以整个大望无形之势逼迫自己,纵使心不甘情不愿,她亦也在这不可抗的权势之中被裹挟着往深处走去,陷入其中也只是早晚的问题。


    一时,意兴阑珊。


    下一刻,宋良宵孤身来到京郊展开骨翼飞向神谕峰,今日她不想呆在这宛若牢笼的望京,只想攀登上雪峰,看向那汪洋大海广阔天地,顺便再和老友天神兽好好聊聊天。


    家乡与远方,都是她永恒不变的向往。


    ……


    很快,初七这日到来。


    盛夏的清晨,天总是亮得很早,卯时刚过,天际便已一洗如碧。


    还不到卯时,黎殊便让车夫赶着兽撵停到了宋府大门前。


    作为一个勉强算有官位者,再租马车已是不妥,所以无论车夫还是兽撵都是花真金白银买来的。


    宋良宵看着那辆华丽兽撵,忍不住不去想又花了多少金株。


    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到黎殊身上,发现今日对方穿戴也比平日要更为正式隆重,藕色里衣外搭一件月白色圆领云纹金线罩衣,发髻用一支镶嵌着红玛瑙的白玉簪子固定,显得整个人温润如玉,俊美非凡。


    都说若要俏一身孝,此话对男女皆适用。


    不过黎殊似乎并未给宋良宵准备任何衣服头面,虽然今日她穿得算是比较正式,但全身都很素,和以往几次去赴宴时的行头完全不能比。


    黎殊是很注重细节之人,断不可能忘记给自己准备衣服,遂宋良宵好奇问道:“我这般穿着可会失礼?”


    “不会,”黎殊瞥了眼宋良宵腰间系着的三块令牌答得斩钉截铁:“主人的身份从来都不靠外物所衬,在哪里都会是焦点,主人随性便可。”


    第377章 第三百七十七章 宋良宵顺着他视线也看……


    宋良宵顺着他视线也看到自己腰间的令牌,不过她总觉得这并非是最主要的原因,穷才是。


    毕竟自己只给了十万金株,看似好像不少,但要维持像良才府那样的豪宅这简直就是车水杯薪,更不用说那些去参加宴席的那些贵人行头至少都要数十枚金株打底且上不封顶!


    想到这,她还是忍不住道:“我以为大抵是因为钱不够了才束缚了黎管事的手脚。”


    瞬间,黎殊眼角微不可见的抽了抽,显然是被她给说中了。


    “殊无能,请主人责罚!”


    看他一副领罪的模样宋良宵颇有些无奈道:“这并非责怪,黎掌柜无需自责,良才府底子本来就薄,一些排场上的用度能省则省,用在刀刃上便可,少要面子也少受罪。”


    说完她视线再次落在眼前华丽的兽撵上……


    真的没必要买那么好的兽撵呀!


    黎殊这才注意到宋良宵的眼神,眼角再次抽了抽,忍了忍终于还是没忍住出声道:“主人,兽撵好一些还是很有必要的,这已是最基本之物……”


    连脸面都算不上。


    哪怕最后没说出口,宋良宵又如何不知,她干笑了两声道:“行,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启程吧。”


    太保府就在天魁城区,若是从良才府过去也就四五条街口,不算远,但若是从宋府赶过去那就需要将近一个时辰。


    兽撵上宋良宵与黎殊坐着,谁都没有说话,车内安静无声。


    时间一久,宋良宵便觉坐着实在也无聊,不由清清嗓子道:“黎管事可知这流水曲觞宴有何讲究或是规矩?不如说与我听听,以免到时闹出笑话。”


    黎殊道:“回主人,殊之前未有资格参加此宴,所知皆是道听途说,只知此宴只会邀请朝中女官,算是望京城中最具分量的宴席之一,却不曾听过有何忌讳,主人按自己心意行事便可,宴席上殊会尽全力辅佐主人。”


    虽然黎殊说从未参加过这流水曲觞宴,宋良宵却直觉他话并未说全,出于某种未知的原因选择了隐瞒,这种隐瞒大概率是没有恶意的。自己便也没有再继续追究,只是点点头道:“那便交给黎管事了。”


    不过因为这一点不坦诚,接下来二人一路无话。


    宋良宵透过窗外看向两旁热闹的市井,心中却是在想这专为朝中女官设的宴席又会是何等模样。


    之前她与封屿在一起时曾参加过不少士族设的宴席,但见到的大部分都是士族中的纨绔子弟,士族小姐,唯一一次赴的正式大宴还是去封府,也是那一次打破她心底的迷惘清醒认识到自己终究是不适合权贵士族生活,也庆幸自己尚还有自主选择的权利,不至于身体沉沦意识痛苦又或者干脆就完全被动接受成为这些的一部分。


    就不知这流水曲觞宴到底是更偏向于哪一种。


    在胡思乱想之中兽撵抵达了太保府。


    与良才府相比太保府的大门要更为气派威严,门匾上飞龙环绕,就连门当亦是龙形,是一间实实在在的七进大宅。


    而今日设宴,太保府是直接开启了正门,足见对此宴的重视。


    在出示了请帖后,守门的卫兵便对他们的兽撵放了行。


    进入大门,便是一片堪比两个正规足球场的开阔前院,在第二道门前一侧已是停了密密麻麻若干兽撵,想来都是来参加宴席女官的座驾。


    车夫跟着太保府仆役指引同样也将兽撵赶到了这一侧,并找了个空位将车停好。


    等宋良宵与黎殊从车上下,隔壁那辆华丽兽撵上同样亦下来了两人。


    四人视线交汇,皆是一愣。


    宋良宵万万没想到参加个不太熟悉宴席第一个碰到的居然还是对熟人。


    来人正是中央户部郎中卫夫人封鸾以及已经许久都未再遇到过的青哥儿!


    时隔那么久未见,这位卫夫人依旧,但青哥儿却是与记忆之中大不相同,穿着一件绛紫色底衣暗红色满祥云织金外袍,紫云玉冠束发,通身气派,活脱脱地权贵公子模样,哪里还有半点当初落魄琴师的影子。


    不过与宋良宵的震惊不同,青哥儿除了乍一见时微怔,很快便又恢复了正常,就像从未认识过宋良宵一般。


    倒是卫夫人封鸾怔愣过后转瞬便扬起明媚的笑容,率先上前招呼道:“正想着这兽撵怎的如此眼生,是哪位同僚来着,原来是良才将军,许久未见,不知宋将军可还记得妾身?”


    宋良宵同样报之一笑道:“宋良宵见过卫夫人,卫夫人气质出尘,让人一见难忘,怎么可能会忘记,不过这声将军良宵却是当不得,夫人换我名字便好。”


    若她没有记错,太保府送来的请帖上同样亦是写着良才将军,但明明朝堂根本就没有将她册封为将军,这样的称呼她可不敢认。


    封鸾听罢却是用袖掩唇轻笑道:“宋将军不必自谦,这国之良才的称号满朝皆知指代的便是将军一职,哪怕只是临危受命那也是实权。就连太保府都认了,满朝自无人敢不认。宋将军大方接受便是,这是你应得的殊荣。”


    宋良宵倒是不知国之良才真可以等同于将军之职,但秉持着谨慎原则,她只笑道:“卫夫人谬赞了。”


    封鸾笑盈盈也不纠结道:“你我也算半个熟人,宋将军叫卫夫人却是显得有些生疏了,只不有认识悉妾身之人方才会称呼妾身为卫夫人,宋将军可以称呼妾身为封郎中或是鸾夫人。相逢不如偶遇,既然碰到了,你我不如一同结伴而入?”


    宋良宵自无不可,而且这封鸾看着像是这流水曲觞宴的常客,有个熟悉的人陪着一同是再好不过,遂笑道:“恭敬不如从命,封郎中,请。”


    这时,封鸾似记起了什么看向青哥儿道:“青哥儿,我记得你不是也认识宋将军么,怎么还不叫人?”


    青哥儿这才拱手行礼道:“青哥儿见过宋将军。”


    过程规规矩矩,视线低垂,令人陌生得很。


    宋良宵只当对方看到自己怕回忆起落魄时的窘态不自在,顾当做不认识,她便也随着客气点点头。


    而封鸾似乎也很满意二人彼此间的“疏离”,她又看向宋良宵身旁正垂首而立如同布景的黎殊道:“这位可是黎家四郎?”


    黎殊上前一步恭敬道:“黎殊见过封郎中。”


    封鸾笑容加深道:“果真是黎四郎,前一日方才听裘大人提起你已经出了天宫有了分好前程,原来是跟了宋将军,不错,不错,裘大人目光素来都好,总算枚埋没你的才华,你可以要好好侍奉你家主人才是。”


    黎殊自道:“殊对主人一片赤诚,绝不会辜负朝堂及主人。”


    封鸾则咯咯娇笑道:“好一个一片赤诚,今日妾身便做个见证人,祝你与宋将军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宋良宵听着忍不住微微皱眉这都是些什么鬼话,只是没给她反驳的机会,封鸾便打着呵呵转移话题道:“哎呀,看妾身这个话痨,一遇到投缘之人便说个没完,咱们先进去吧,里边应该还有不少志同道合的姐妹们正等着,咱们可不能失礼了。”


    说完,她便主动领着宋良宵二人向太保府花厅走去。


    不得不说有个“老人”领着确实不太一样。


    就往里走这一段路,便已经遇到了不少女官,大部分都是主动上前与二女搭话,亦有那么一两位是封鸾主动开口招呼,总之无论遇见谁,招呼过后封鸾都会替宋良宵介绍一番对方的出身背景,令之迅速扩展见识与人脉。


    此外,宋良宵还发现了一个奇异之处,这些受邀前来的女官们有极少数与自己和封鸾一样身边都跟着一位衣着华丽的俊俏郎君,剩下大多都是独身前来身旁未有跟着任何人,从头到尾都未曾见过有谁是带着丫鬟前来赴宴。


    若有所思一会后,宋良宵忍不住问封鸾道:“邀请咱们赴宴的这位女英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封鸾微微一笑颇有几分保密的意味道:“这个妾身可不好说,等宋将军见过后自会有自己判断,妾身只能说女英夫人亦是位妙人也。”


    顿时,宋良宵知晓自己好再问了,虽然不曾听闻这位女英夫人在外名声与功绩,但显然却并非只是单纯的太保府内宅掌管者,否则以封鸾的身份地位也不会对这位如此忌讳莫深。


    待来到花厅门前,她发现其内或坐或站着许多穿着官服又或华裙的妇人们,另外还有不少穿着统一浅蓝色长袍头戴簪花的仆役穿梭于花厅之中侍奉着这些妇人,其间竟是无一名婢女,全是十七八至二十出头年轻俊美的男子。


    宋良宵瞬间心下便有了些明悟,不过也正如黎殊所言,这里的女官似乎对穿着并无太多的讲究,大家三三两两聚在一块十分放松惬意的在交谈闲聊。


    就他们出现这一瞬,花厅内立即便有人眼尖,朝着众女们喊了一声道:“大家快看,咱们的鸾夫人终于肯现身了!”


    第378章 第三百七十八章 否则她怕自己一个忍不……


    一身华服的封鸾跨入花厅瞬间便换上了夸张的笑容,同样朝众女道:“诸位同僚,抱歉,因为一些事情耽搁,是妾身来迟了,等会宴席开始定自罚三杯,向诸位赔个不是。”


    众女官见罢都纷纷让开一条路,不管认识还是不认识的皆颔首示意表示招呼。


    宋良宵跟在后边稍落后一步,在心里亦对这位封郎中在朝中地位有了进一步了解。


    封鸾同样颔首回礼一步不停来到方才发声女官面前,眨眼周围便呼啦啦围上来了一圈人,自然也有那冷眼旁观的,围聚在另一边,目露鄙夷。


    不过封鸾这边众女可并不在乎,之前那出声的女官看得出与封鸾关系极好,是咯咯直笑道:“算你识趣,不过是因何事给耽搁了?莫不是昨夜……”


    说罢是意味深长的瞥了眼一旁的青哥儿。


    瞬间,封鸾轻轻拧了对方胳膊一下,娇嗔道:“你这不正经的小蹄子,这儿可是太保府。”


    熟料女官笑得更欢了:“太保府又如何,女英夫人可说了,今日一切都放开了,让大伙不必拘束着,平日在朝堂上已经够沉闷了,怎么到了这流水曲觞上还不允许我等放松一会,你可别整得和那边那群古板老尼姑一般才是。”


    说完目光还朝那边冷眉相对的一圈人挑了挑。


    封鸾轻笑:“行,妾身说不过你。对了,莲英她们两个呢?怎么也都不见影儿?”


    女官嗔怨她道:“还不是因为你来太晚,她俩无聊便到后边去打发时间了,只留我这么一个可怜人在此等你,免得你来了寻不着,待会打马吊时你可得好好补偿我才是。对了,你身后这位是……”


    其实她早就注意到跟在封鸾身侧后一步的宋良宵了,尤其是瞥见对方腰间三块令牌,心中亦隐隐有了猜测。


    封鸾大方笑道:“正要与你等介绍呢,这位便是最近风头正劲,朝堂刚册封的国之良才,宋良宵,宋将军。”


    “宋将军,这位是吏部郎中,俞苏楣,俞郎中。”


    宋良宵率先含笑拱手行礼道:“宋良宵见过俞郎中。”


    这位俞郎中她也是见过的,当初在红伶院与封鸾一同喝酒的几位之一。


    俞苏楣微眯起眼笑道:“原来是宋将军呀,久仰大名,失敬失敬!”


    简短招呼过后,她却并没有再更进一步交谈,而是继续看向封鸾道:“三缺一,她俩早就盼着你来了,如今这会那边也该看腻玩腻了,咱们现在就进去寻她们如何?”


    说完又看向宋良宵道:“宋将军可也要一起?”


    对方到底有几分诚意邀请,宋良宵心知肚明,同样客套笑道:“我就不去了,初来乍到,我想一个人先四处去逛逛,二位随意。”


    封鸾亦不勉强,笑道:“那好,待会我们宴席上再叙。”


    目送二女领着一干拥护者离去后,宋良宵便领着黎殊在花厅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歇息。


    那厢走远后见没有了外人,俞苏楣方才问封鸾道:“你是怎么会和那位一同来的?”


    那位良才将军虽说受封地位颇高,上边似乎也很重视,但处境却是极为微妙,可以说除了一些急功近利的,几乎朝中所有人都在持观望态度。


    封鸾则轻描淡写道:“之前与她有过一两面之缘,正巧前后脚到,便顺路一同过来。说起来你也是见过她的,在红伶院那次。谁想你反应却如此平淡。”


    俞苏楣嗤笑了一声,一副我还不了解你的模样道:“我去红伶院没有百次也有几十次,谁记得是哪次来着,再说你若真有心介绍早在刚碰面时就直接说了,何至于让我开口来问?”


    封鸾笑了:“好吧,不说这了,那两个小蹄子今次是浪到那个温柔乡里了,待会过去可别闹出太大动静,妾身还想偷偷看看她们那乐不思蜀的模样呢。”


    俞苏楣掩唇轻笑:“嘻嘻,妙也,你我想到一块了。大家听着,待会谁都不许出声哈。”


    于是在一片嘻嘻哈哈笑闹声之中,众女翩然远去。


    再说宋良宵,与封鸾分开后是难得清静,四周虽然不断有人用目光在打量她,但却无一人上前攀谈,而她同样也借此机会仔细观察这些来参加宴席的女官们。


    从她们穿着、仪态以及聚在一起的各种圈子可以看出不少端倪。


    比如大部分穿着常服与穿着官服的女官之间泾渭分明,如同两个派系,前者皆似封鸾与俞苏楣恣意洒脱,浑然不在意那些上层礼仪规则束缚,会带男侍从前来的都是这些女官;后者则全部都是孤身前来,她们穿着朝服仪态更为优雅严肃,更为注重礼仪,一颦一笑皆似尺量,看向前者目光皆带不屑与鄙夷。


    宋良宵愿称两者为豪放派与婉约派。


    其中豪放派可分作好几个小团体,封鸾与俞苏楣便属于其中最大的团体;而婉约派人数要比豪放派少将近三分之二,为首女官乃是一名五官大气明艳,神情却颇有些严肃的妇人,单从面容看年纪在二十四五这般,毕竟能做女官的都是奇人,除非自己说否则很难猜测。其身旁每时每刻都聚着一圈女官,仔细倾听,能听到众女称呼这位为严夫人又或者祝侍郎,职位为当今礼部左侍郎。


    最后还有极少一部分无派系者,她们人数最少,也就两三知己独自酌饮高谈并不理会外人。


    此外,所见众女官之中,又以文官最多,几乎占据了九成九,武官囊括自己在内不过三五人,混迹于人群之中并不显眼。


    那些被各圈子包围在中央打招呼人络绎不绝者皆是各圈核心人物,官职往往都不小,至于六七品无实权者只能在外围凑个热闹当个忠实观众或是捧哏。


    而这些女官们与宋良宵之前参加宴席碰到那些待字闺阁的少女们也截然不同。


    待字闺阁的少女们往往都是含羞带涩,讨论的也都是华衣美食又或哪家俊俏的少年郎,闺阁之中的小秘密。女官们则更为自信大方,所谈内容涉猎之广囊括朝堂内外天上地下,稍微听一耳便可听到不少常人永远都不可能知晓的政事,众女说到兴起意时亦会慷慨激词,群情激奋,就连那些在旁服侍的俊美仆役亦都沦为点缀,谁也不会去多关注一眼。


    只是花园里盛放再美再艳的花朵,看久了也会有些乏味,坐了不到两刻钟,宋良宵便觉有些许无聊,她领着黎殊沿着之前封鸾离去的方向准备到后边园子里瞧一瞧。


    离开花厅,宾客便少了许多,更多看到的是穿着淡蓝色统一制式的俊美仆役在各处值守。


    宋良宵还又特意确认了一遍,着实是一位婢女都没有。她自然也不会认为堂堂太保府上招仆役只招男不招女,必是刻意为之。


    就这么一路赏花赏景她倒也能自娱自乐。


    眼看着穿过一处花门,前方稍远处传来了整整叫好与嬉闹声,想来应该是有什么有意思游戏,她正准备过去凑个热闹,却在半途被一处正在水榭上假寐的女官吸引住了目光。


    会注意到对方只是因为对方的表情颇为奇怪,姣好的容颜上布满红潮,鼻尖处甚至渗出了点点香汗,贝齿轻咬着红唇,那表情似痛苦又似愉悦。


    就在宋良宵拿不准要不要叫人过来看一下时,对方身前那铺着绸布的案几突然一动,一名穿着玄衣的年轻俊美男子从中钻了出来!


    这突兀的发展直接把她给吓了一跳。


    男子皮肤白皙如玉,脸颊晕染着淡淡的粉色,而他的薄唇红艳异常,上边好似涂着一层水光,在察觉到有人在往这里看时甚至伸出舌头在唇上轻轻舔了舔。


    宋良宵如遭雷击被劈在当场,连话都不会说了。


    而那假寐的女官这时也睁开了眼,眉眼如丝看向宋良宵身旁的黎殊暗哑着声音道:“黎家四郎?”


    对方居然认识黎殊?


    还没等宋良宵震惊完,便又听对方继续道:“听闻黎家四郎擅长极乐奇术,尤适合床笫之间,就不知传闻真假,不过服侍我这位亦是太保府精挑细选御女有道之良人,这位女官,可要交换?”


    交换?交换什么?!


    宋良宵猛然扭头看向了黎殊,对方在触及她目光瞬间立即垂下了眼,好似习以为常般,凭君吩咐,但那微微颤抖的长睫毛还是出卖了他此刻内心的恐慌与不甘。


    等再回过,宋良宵面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她直接冷声拒绝道:“不用!”


    转身扯住黎殊袖摆就走。


    那女官看着她离去背影则嗤笑一声,娇斥道:“呵,矫情,假正经。”


    宋良宵五感灵敏自然也听在了耳中,不过她没理拉着黎殊袖摆走到一处无人之地方才停下,口吻严厉道:“所以你早就知道?”


    黎殊身体一僵,但还是点了头。


    宋良宵直接被气笑,很想骂娘,但最后她还是忍住了。


    “我不希望有下一次,若日后你再有所隐瞒,良才府你便不要再呆了,哪来便回哪里去。”


    黎殊瞬间跪下伏地道:“是!殊日后绝不会对主人有半点隐瞒!恳请主人原谅!”


    他不跪还好,这一跪宋良宵心中的无名之火更大,索性绕开长扬而去!


    否则她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发泄出来直接波及这太保府变成废墟!


    第379章 第三百七十九章 “你们十八奇人军拉的……


    宋良宵找了处僻静亭子连吹了一刻钟的凉风方才压制住心底的火气。


    她气的并非是大庭广众朗朗乾坤下看到那些腌臜肮脏污眼之事;也不是气堂堂太保府设的私宴却堪比妓院青楼,早在看到花厅中清一色俊美年轻仆役时她便已有所明悟,至多是没想到女官们会如此之大胆,直接在众目之下白日宣银。


    她气得是朝堂算计以及黎殊自以为是地隐瞒直接让自己两眼一黑盲目而被动。怪不得之前封鸾会说那些胡话,可想而知此宴之后自己免不了要被打上假正经伪君子的评价。


    反正马上就要离开大望,虚名她并不在乎,但被人当猴耍看戏还是会有些意难平。


    调整好心虚,宋良宵重新又回到了原路上,既然不能马上离开,那逛太保府的计划依旧不变。


    眼前的一处花园内似乎聚集了不少女官,她还瞥见黎殊垂手低眉就在花园入口旁角落里安静等候着。


    宋良宵理都没理他径直进入了花园,黎殊则乖乖跟在她身后一言不发。


    花园中正在进行射箭比赛。


    湖中水榭上站满一排年轻男子,他们衣衫半退挂在腰间,露出精壮结实的上半身正举着弓在往百米外的箭靶上射箭。


    四周女官们皆在呐喊助威,气氛十分热闹。


    宋良宵仔细观察了一下,这并非只是单纯的射箭观赏,亦是赌局。每个箭靶上都有编号,若是有兴趣可以按编号压上一两把。


    从众女官们兴奋的呼喊声中她还听出这场上射箭的男子们并非太保府中的护卫或是仆役,居然都是皇城军以及各处奇人军中的百户或提举!至少都是六七品的武官!


    宋良宵皱着眉问:“不是说流水曲觞宴只宴请女官吗?”


    黎殊从旁答道:“这些武官并非收到请帖的客人,不过是自荐前来替宴席助兴,想于朝堂中混个脸熟者。”


    宋良宵秒懂:“原来是进来吃软饭的。”


    黎殊表情僵硬,主人说话当真是既直白又难听,他甚至觉得自己也在被嘲讽的行列,会来助兴者中亦不乏许多走投无路者,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处心积虑想要网上爬的,若真有其它的路可走,谁又愿意如此借势呢?


    接着他便又听得宋良宵道:“我并无任何嘲之意,不过是实话实说。无论他们有多少的心酸无奈,用多委婉的词语去伪装,事实便是事实,可别真把自己也给骗了。”


    黎殊再也没有说话。这时,人群之中爆发出了巨大的喧哗声,七号靶的武将赢得了这一轮比射头筹。


    众女官们高喊着他的名讳,并朝之投以花朵。


    而那获胜的武官亦仰天长啸,面对观众用拳拍击胸膛仿佛获得了天大荣誉一般,更惹得众女们尖叫。


    待他从水榭下来立即便有数位仆役上前将其围住,最终他跟着其中一位进入了花园后方一座精致小楼里。


    宋良宵抬首看向那小楼二楼,透过花窗隐约可见人影绰绰。


    都说男人疯狂为见花魁一掷千金,这换成女子也不逞多让,没有任何区别。


    收回视线,她便离开此处花园准备前往下一处地方,只是她刚走出花园来到一处僻静的假山前,突有一道身影窜至她跟前。


    没等她小骨伸出,那身影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她面前道:“末将刘福,乃是皇城军第七小队提举副,见过良才将军!并愿为马前卒替将军效力!恳请将军收留!”


    宋良宵一脸懵逼,待回过神后是烦躁不已道:“起来!”


    熟料此人似头犟牛,死死伏在地上道:“将军答应了,末将才起身!”


    宋良宵气笑了,直接道:“那你就跪到死吧,连你长什么模样我都不知道,你怎好意思死皮赖脸跪求我收留?!”


    说完就要转身避开,那刘福这才快速站起身道:“将军请留步!末将实属无奈方才出此下策!将军只要肯给末将机会,末将定不负将军期望!”


    也就是这时,宋良宵方才看清这名叫刘福男子的容貌,她竟还留有几分印象。


    对方八尺有余的身高,宽肩窄背,剑眉星目,容貌俊朗,有种刚毅之美,这种宴席能够进来者身材容貌自然都是一等一好,但令宋良宵留下印象的却并非是其容貌,只是因为刚才的射箭比试中,在射最后一箭之前他才是射中靶心最多者,若不是最后一箭脱了靶,优胜者应该是他才对。


    便是这离奇的脱靶,让自己对此人有了几分印象。


    但宋良宵真的很火大,她期望什么了,什么叫定不负她期望,怎么搞得好像自己要招兵买马做一番大事业一般!


    于是她冷着脸道:“你恐怕求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将军,也没有要收护卫的意思,更何况你本就属于皇城军,擅自换主,自说自话,如此一来岂不是陷我于不义?!”


    刘福一听脑门上顿时直冒冷汗,实在是自己已经被逼到了绝路,否则也不会到这流水曲觞宴上来。原本自己已经做好了出卖自己的觉悟,但无意间看到宋良宵出现又令他瞬间重燃起了希望,其它的根本就没有多想!


    如今箭已离弦,再重来深思熟虑已经不可能了,他只得硬着头皮道:“末将并无要陷害将军的意思!只是末将已经无路可走,无意间听人提起将军是个重情重义,本事非凡之人,这才过来求将军收留,末将不求荣华富贵,但求将军能给末将及一家老小有口饭吃便成!只要将军肯收留末将,末将一定……”


    “等等!你先打住!”


    宋良宵揉了揉眉心直接叫停道:“你我素未谋面,你听谁说我重情重义,本事非凡的?”


    刘福愣住,有些不明所以,但他还是老实道:“末将是听从海上归来的第十八奇人军说的。”


    宋良宵脸色不渝道:“这就是你不对了,你既然是听第十八奇人军说的,应该找第十八奇人军才是,连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个重情重义本事非凡之人,他们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应该找他们进十八奇人军才对!”


    刘福瞬间脸色涨得通红,他羞愧的低下头如蚊蝇般道:“其实末将也找过十八奇人军,他们虽然也认同末将的能力,但却嫌此事棘手,说我这事要解决,得找官衔更大的才行,他们还说良才将军刚受赏封,身边无人可用,若是有机会遇到的话……”


    后边的话他没说完,但宋良宵已经完全明白:所以你就来赖上我了?并在心里将十八奇人军全上下都给骂了一遍!


    随后她吐口浊气对刘福道:“很可惜,我这里确实不需要人,不过你都豁上性命找上门了,我不帮你一把似乎也对不起你这条命和这份信任。我认识十八奇人军的秦珂秦副将,现在马上可以替你写一份进十八奇人军的举荐信。”


    但见刘福脸上还有几分犹豫,她冷笑着继续道:“若是你觉得秦副将身份还不够,我还可以直接将举荐信写给封太保,你看你喜欢哪一种?”


    刘福一听脸都绿了,连忙摆手道:“不,不用了,秦副将就挺好,就挺好!”


    呵呵,宋良宵心里翻了个白眼,扭头对黎殊吩咐道:“去拿纸笔过来。”


    不多会黎殊便拿来一副纸笔,宋良宵直接垫在假山上用力写下:


    “你们十八奇人军拉的屎,你们十八奇人军自己擦!”


    写完后她将纸张折成一小块抛给刘福道:“给十八奇人军,让他们秦副将亲启,记住你自己可千万别偷看,否则作废!”


    说完她转身头也不回离开,浑然不管身后那刘福再次跪下头磕得邦邦直响口中不停地谢恩。


    唯恨不能多生出两条腿赶快远离这个大傻逼!


    小半刻钟后,确定那刘福不曾再追上来,宋良宵是大松口气,这才放下心来并决定重回花厅,太太平平呆到流水曲觞宴结束为止。


    见其放慢脚步,一直沉默的黎殊突然开口道:“对那等没脸没皮的祸害主人就不该管他死活,不然旁人都以为主人好说话,以后还会愈发地放肆。”


    宋良宵听着却只想发笑:你自己不也是这么赖上来的么?怎么还好意思说别人?


    还是说朝堂塞的人就可以算没脸没皮?


    一个两个又有谁真正问过自己的意见呢?


    眼下这个莫名其妙的将军头衔就像带着腥味的食饵,让闻到腥味的鱼儿纷纷都拥过来咬钩。


    你说你都受了赏封,得了良田宅邸是不是该有人搭理,那是不是得开门广纳贤士?再又获得堪比将军的实权,难道就不想成为名副其实的真将军?可若要成为真将军,只有打理宅邸的内政的贤士可不够,还得招兵买马,进一步扩充自己的势力。


    等到最终功成名就,也会逐步沦陷于权利漩涡,最后要不成为权贵士族中的一员,要不就成为上层权贵手中的一把好刀,而朝堂也达到了自己的最终目的。


    而你在这整个过程之中还不能说朝堂半个不是,此为阳谋,一步步都是你自己所选择的不是吗?


    如此想着,她亦不由真笑出了声来。


    只是黎殊跟在身后看不到她脸上冰冷的嘲讽,只觉摸不透这位主人为何被人所看轻拿捏还能够笑得出来。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三下掌声。


    有人鼓掌笑道:“良才将军,果然名不虚传。”


    第380章 第三百八十章 也不知是否错觉,就在她……


    宋良宵转身便见身后站有二女。


    为首女子内穿一件绯色劲装,外穿着飞凤护甲,小麦色的肌肤,银盘脸,水杏眸,哪怕打扮英气,亦看得出是个不多见的美人儿。


    宋良宵虽然没见过她,但却认识站在她身旁的另一名女子。


    眉目寡淡,肌肤雪白,看着文弱秀气,正是那木兰军的军师青狐!


    如此一来眼前的英气女子身份呼之欲出——木兰军统帅萧绾!


    尤记得十余年前,她与小伙伴们曾为了能否进入木兰军而日夜难安,如今再回想起来却已物是人非,不甚唏嘘。


    收起眼底复杂地感慨,宋良宵换上笑容与对方招呼道:“萧将军,幸会。”


    然后她又看向一旁的青狐道:“青狐军师,许久未见,一切可还安好。”


    青狐亦朝她施施然一拜,笑着客气道:“托宋将军的福,一切安好。”


    但话音才刚落,便听得一旁萧绾大笑拆台道:“她这是说客气话,其实过得可不算太好,因为没能把你招入木兰军一事,这几年来她可没少被我埋怨!”


    像是早已经习惯自家将军的“语出惊人”,青狐无一丝尴尬淡然道:“按照当时情形,问心无愧,从未后悔过,哪怕再重来一次,属下依旧还会那么选择。”


    倒是萧绾这会有些不好意思,摸摸鼻尖朝她使眼色道:“咳咳,良才将军还站在这呢,青狐你这么说可太没礼貌了。”


    青狐看向宋良宵大方一笑道:“属下对宋将军并无不敬,而是事过境迁,如今宋将军已有了更好的归属,属下当时若真招了宋将军入木兰军,恐怕才真是耽误了宋将军。”


    萧绾仔细去看宋良宵,见对方笑意盈盈,无丝毫介意,内心颇为沮丧。要知道对方每创造一次奇迹,自己就会懊恼后悔一次,尤其是星源岛事后,她更是悔不当初为何当时不是自己亲自到书院要人,白白错过了一个绝世人才!


    就算此时她亦还不曾死心道:“良才将军,若本将军说愿意让出木兰军统帅一职,你可愿接手我木兰军?”


    此言一出就连黎殊也都变了脸色,青狐唇角带笑神情却也颇为无奈。


    传闻中这位大望唯一的女将军英勇无畏,铁血无情。


    如今乍一见似乎与传闻颇有出入啊。


    但宋良宵能从萧绾眼中看到执着与认真,她直觉只要自己肯点头答应,对方是真的会退位让贤将木兰军交给自己。


    只可惜就像青狐说的那样,事过境迁,自己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对前路一无所知迷茫无措者,在盛京院读书时的宋良宵听了或许会欣喜意动,但现在的宋良宵听到只会一笑而过,拒绝道:“萧将军,人各有命,大神官既已卜卦我不适合参军,那宋良宵便终身不入军营。”


    萧绾轻叹:“良才将军,话不要说那么绝对,奇人数百载寿命你这才哪到哪呢,万一呢,本将军把话放在这里:若有一日你反悔了,随时都可以到木兰军寻我。”


    宋良宵听过拉倒,保持着不失礼貌的微笑。


    青狐这会都替自家将军强赶着上的买卖感到尴尬,她轻咳两声提醒道:“将军,你追上宋将军不会只是为了说这些吧。”


    萧绾旋即笑道:“自然不是,本将军方才凑巧路过那假山为良才将军与那刘提举对话所吸引,不由驻足倾听,虽有违君子行径,但亦愈发欣赏良才将军,这才追上来想要结识一番。”


    说到这她非常正式弯腰拱手,郑重自举道:“萧绾,现任木兰军统帅,良才将军,幸会!”


    宋良宵同样回礼道:“宋良宵,天骄门客卿,见过萧将军。朝堂并未册封在下将军称号,还请萧将军莫要折煞在下,直接唤在下名讳便可。”


    萧绾笑了,依旧我行我素道:“良才将军是有些客气,那我便唤你宋将军吧。宋将军,这个时辰流水曲觞宴马上就要开始了,你我何不边走边聊,携手同去?”


    宋良宵对这位萧将军及青狐军师感官不坏,自然也乐于作伴,正好她也想向青狐军师打听一下两位好友如今在木兰军中过得如何。


    遂道:“恭敬不如从命,萧将军请。”


    就去往宴席途中,二人气氛融洽,萧绾大方爽朗,给宋良宵说了不少军营里的趣事,偶尔还会透露一些朝堂各派纷争及关系,颇有几分提点之意。


    宋良宵自然也将对方善意记在心中,与之说些战斗心得以及在外游历所见所闻。像萧绾这样常年驻守血矿除了上京述职休假便是留在驻地,对外边亦很好奇,对宋良宵所描绘的瑰丽世界是心生向往啧啧称赞。


    这一来一往二人聊得是颇为投缘,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宋良宵从对方口中得知这流水曲觞宴乃是设在太保府中女英夫人的一座名为幽曲径的私园里。


    这座私园整座都建立在水上由各种奇石假山以及水榭组成,小径弯曲,幽静宁和,特别适合举办流水曲觞席。


    跟着萧绾一同踏入幽曲径,瞬间便如同进入了世外仙境,园内鲜花姹紫嫣红点缀于奇石之间,成片绿植绰绰阻挡掉了大半艳阳,加上流水蜿蜒,体感一下从盛夏进入了初秋,十分凉爽舒适,最难得的是这里又是水又是茂密植被,却无蚊虫之害,实乃避暑胜地。


    这会,大部分的女官都已陆陆续续进园,看到萧绾出现,许多人都上前来与之招呼。


    宋良宵便趁着这个时候询问青狐道:“青狐军师,不知钊玥与蒋婕在木兰军中可还好?”


    青狐笑道:“那二人好得很,如今一个已经升为云骑尉,一个则是提举正,都乃我木兰军中精锐,她们时常也提起过你,还抱怨木兰军人手太少,她们都没时间休假回望京与你聚一聚。”


    得知两位好友在木兰军中混得不错,宋良宵亦很是欣慰,虽然大家都散在各处,但只要都还活在世上,那么必定会有再聚首之日。


    不过……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木兰军还是很难招到人么?”


    说到这,哪怕是青狐这样聪慧之人都轻叹:“就没有哪一年不难的,进军营虽然能够挣得一官半职,但却很苦还要耐得住寂寞,大部分平民女武奇人宁可嫁人也不愿去受这个罪,而权贵士族家的女子多半族中都会另有安排,我们常常两三年都难从书院招到一个人,而今后说不定还会更难。”


    宋良宵没继续问青狐为何今后还会更难,因为门口处已经传来仆役唱喏:


    “女英夫人到!”


    顿时,众女纷纷都聚集到园子中央最大的水榭中。


    不多会便见一穿着大红花间游龙云间通袖袍及鸾凤遍地金妆纱织金纱襕裙的年轻妇人在众侍女拥护下踏入了水榭。


    宋良宵仔细打量着这位女英夫人,却发现她眉眼细小,容貌只能称作清秀,但却有种说不出的特别气质,看着额外亲和。


    众女见之,纷纷低首行礼道:“女英夫人安好。”


    只有像萧绾以及封鸾还有那位祝侍郎等少数女官是朝着这位女英夫人微微颔首招呼示意。


    女英夫人则温和与众女笑道:“大家免礼,平日在朝堂上大家都辛苦了,流水曲觞宴每年一次邀诸位前来便是为了放松,还请不要拘礼,敞开吃喝玩乐才是。”


    顿时,众女们又恢复了嘻嘻哈哈的模样,纷纷往女英夫人跟前挤,并询问今年流水曲觞宴的主题及彩头。


    所谓流水曲觞宴乃是一种游戏,亦称为曲水流觞,大家坐在水道两旁,在上流放置酒盅,任其顺流而下,杯停在谁的面前,谁即取饮,彼此相乐,后来为了增加游戏乐趣,还会制定一些规则与题目,或作诗或弹琴作画等不一而足。


    而女英夫人设的流水曲觞宴往往题目都是与当下一些比较重要政事相关,大家可以各抒己见,顺便集思广益。


    被叽叽喳喳众女包围的女英夫人此刻无半点不悦与不耐,一一与众女寒暄并回答大家的问题,说话妙语连珠不时还会引得众女们笑声不断。


    眼瞅着人越聚越多,女英夫人连忙拍手示意大家暂停道:“午时将至,席位已经摆好,来来,大家都先入座吧,剩下的咱们宴上再慢慢聊,相信今年的题目定会让尔等尽兴。”


    幽曲径中每一处水榭都与水道相连,众女官依照官职地位高低座位分往各处水榭,而在水道最上游的一处水榭便是主位,唯有女英夫人以及身份最高几位女官才有资格坐。


    就在那些俊美男仆引领各女官前往各自所在水榭时,女英夫人是朝着萧绾与宋良宵处走来,她先与萧绾招呼道:“萧将军,三年未见,如今风采似乎更甚以往了。”


    面对这位女英夫人萧绾乃是十分客气有礼:“女英夫人谬赞,末将一直以来都是这个样子,就从未变过。”


    女英夫人微笑道:“是萧将军谦虚了,我大望便是有萧将军这等将才保家卫国,江山方才稳固,萧将军能来,乃是妾身之荣幸。”


    紧接着,女英夫人又将视线落到了宋良宵身上。


    声音温和道:“这位便是不日新晋的良才将军吧?”


    也不知是否错觉,就在她出声后,水榭里突然变得安静许多。


    似乎大家都在悄悄关注,女英夫人对待这位良才将军到底是何态度。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