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找府医。”
顾沉渊对侍卫吩咐完,掏出手帕系在青荷的脖子上止血,随后将她横抱起来往听松苑而去。
青荷任由他抱着,在他怀里出奇的安静,惹得顾沉渊不停的低下头来看她。
她在想自己刚才为何下意识的提醒他要小心,若她不提醒,或许林婉月有机会将他捅死,如此,她也算大仇得报了不是吗?
他们之间有血海深仇,可关键时刻她为何还是站在他那一边?
她对自己很失望。
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再后悔也改变不了什么,想办法利用这件事得到点什么才是正经事。
“世子爷。”
“嗯?”顾沉渊将她放在塌上,蹲下来平视着她。
“今晚的这件事中,奴婢负了伤,是不是也算立功?”
顾沉渊立刻明白她的意思。
“你想要什么奖励?”
“世子爷知道我爹娘在哪里吗?”她盯着他问。
“你放心,他们现在很安全。”
他虽然没正面回答,但青荷知道爹娘此刻就在他手里。
“我爹娘没见过什么世面,世子爷这样大张旗鼓的将他们带走,他们会吓到的,您能把他们放了吗?”她请求道。
顾沉渊眸中闪过一抹复杂,他避开她的视线,淡声道:“你可以提其他条件,这件事不行。”
“为何?我爹娘就是种地的,什么都不会,对世子爷来说是两个无用的人,您圈禁他们要做什么?”青荷不解。
“你不必了解,你只需要知道他们在我这很好就足够了。”他站起身,变得居高临下。
见他的态度如此强硬不可商量,青荷心里越发没底。
“世子爷是不是想用他们威胁我做什么?如果这是你的目的,那大可不必,我本就是国公府的奴婢,听从主子吩咐是我分内事,就算没有他们我也会听从安排的。”
顾沉渊终于回头看她,目光中带着几分诧异。
“在你眼中,我便是这样的人?”
“奴婢不敢评判世子爷是什么样的人。”青荷垂眸道。
顾沉渊神色冷凝的盯着她。
她惯会如此,表面恭敬顺从,一口一个不敢,可心里不知将他想成了何等龌龊之人。
“爷允你评判,你倒是说说,爷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森森开口。
“世子爷高深莫测,是奴婢看不懂的人。”青荷淡声回答。
顾沉渊眸光黯然,起身要离开。
“你在这等宁大夫过来,我去别的院子休息。”
青荷立刻站起身:“这本就是世子爷的院子,奴婢不敢鸠占鹊巢,更何况,奴婢卑贱之躯,这点小伤睡一觉就好了,不必劳动宁大夫出马,若是死了,也不过是三两银子的事。”
顾沉渊又听她提起三两银子,不由得拧起眉头。
“好,既然你那么想死,那就滚吧。”
“谢世子爷。”
青荷临走前还不忘跟他道谢,气的顾沉渊难得的胸口起伏。
她怎么就不明白,他越是在意她,她的处境就越危险。
他那晚不让宁大夫去看她,还说了那么多贬低她的话,都是为了降低林婉月对她的敌意。
更何况,他并没有真的束手旁观,不是从母亲那里借调钟大夫给她看病了吗?
她当真不识好歹。
“爷,宁大夫到了。”玄景进来通报。
“让他回去歇着吧,用不着了。”他沉声道。
玄景出去跟宁大夫解释一番后,又重新回来。
他看到顾沉渊烦闷的样子,于心不忍,开口宽慰。
“爷,您别怪青荷姑娘误会,就连属下看了您这些天的所作所为,都以为您是真想置她于死地呢。”
顾沉渊抬眸看向他,眼神里透出些许迷茫。
“我这几日当真过分?”
“是挺过分的。”玄景点头。
顾沉渊陷入沉默,玄景向来不待见青荷,连他都为她说话,或许他的确做的有些过了。
……
经过这几日的劳碌奔波,青荷实在是太累了,回到住处后倒头就睡。
翌日清晨,她是被春桃的尖叫声给吵醒的。
她还未睁开眼,就被春桃抱进怀里,两行热泪顺着她的领口流入脖颈里。
“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真的被淹死了呢。”
“你都不知道我这些天偷偷哭了多少回。”
“我跟你说,那个叫林婉月的昨晚被世子爷带人围剿了,听说她是别人安排进来的细作,听说她昨晚还劫持了一个人质,那个人差点就死了!”
青荷摁住她的手,淡声道:“我就是那个差点死掉的人质。”
春桃闻言紧张的问她有没有受伤,看到她脖子上那道血痂的时候,又是一阵心疼。
青荷赶紧温声安慰了她两句。
“青荷姑娘,世子爷有请。”玄景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青荷神色一僵,林婉月都死了,他还有什么事可找她的?
她打开门,要跟着玄景走,玄景却指了指她身上的衣裳道:“要不你换身衣裳呢?”
青荷低头看了眼身上破破烂烂的衣裳,不解道:
“这衣裳有何不妥?”
“总之你还是换一身体面点的吧,春桃,快帮她沐浴更衣。”玄景对藏在门后的春桃喊道。
“我是府里的奴婢,又不是你的奴婢,你凭什么使唤我?”春桃不情愿道。
“就当是我求你行吗?今日下值我给你买糖糕吃。”玄景语气软了下来。
青荷与春桃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底的错愕。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入府这么长时间还是头一次见玄景态度这么好。
春桃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讪讪应下:“那好吧,勉为其难的答应你。”
下一刻,青荷就被她拉去了浴房。
一番沐浴后,青荷换了身素净的淡青色长裙配山青色外衫,一头青丝用木簪绾在头顶,周身气质干净,身上隐隐散发着檀香味,仿佛不染尘埃的雪中青竹,洗尽铅华,只余一身清隽风骨,于静谧中透出不容摧折的韧性。
府门口。
顾沉渊看到她这模样时,神色怔愣一瞬,随后薄唇勾起不易察觉的弧度。
她还知道来见他之前要用心打扮了。
“世子爷。”
青荷走到他面前,恭敬行礼。
“上车,带你去个地方。”
他一脚踏上马车,却迟迟不见她有所动作,不由得回头看她。
“怎么不上来?”
“奴婢卑贱之躯,怎能与世子爷共乘一辆马车呢,依照规矩,奴婢应该随侍在马车左右。”
青荷说着,便主动站在马车窗附近。
顾沉渊脸色微沉,不由分说的将她拽上马车,塞进车厢里。
“我说的话就是你该遵守的规矩。”他冷声警告。
“是,奴婢明白了。”
接下来的路程,两人都默契的没再说话。
青荷时不时掀起窗帘,发现路边的景象越来越荒凉,这是去往城郊的路。
最终,马车在京郊大营处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