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手杀了它们。”有人提议。
“不行。”孔却坚决道。
西莫从草丛里狂奔出来,声泪俱下叫喊着:“别管那么多了!快开枪!”
他拽住孔却的衣袖,“求你了,现在威慑已经没用了,已经迟了,诡异被他……”
“你说什么?”孔却没听清,西莫的话让汽车引擎声盖住了。
诡异接二连三地发出攻击,孔却开枪仍注意避开要害,他们的弹药充足,不射击心脏诡异就不会死。只有让它们的攻击力持续保持在可接受范围,他们所有人才有机会逃离危险。
等等。汽车?
孔却望向路的尽头。
一辆红漆皮卡在凹凸不平的泥土路疾驰。路过他们时驾驶座上的人对他挥手并说了句英文,看起来松弛又愉悦。
唐尼死死踩住刹车。
Jeez,为什么停不下来!
车不受控制往浓雾中冲去,唐尼视线受到阻碍,努力操纵方向盘撞上山坡降速。
呜哇,真揪心。
他咬着牙,视线恢复时瞪圆眼睛。
不到一百米外就是悬崖。
唐尼慌张地解安全带,手忙脚乱又摸黑居然好几下没解开。他碰到车门,在距离悬崖只剩几米的地方猛地反踢椅子借力跳出车。
他趴在泥土上,刚想在内心祭奠下自己的珍藏皮卡,车在下落过程中爆炸了。
唐尼回过头。可恶。一定是巴乔博士把他的惊喜盒子换成了真炸弹,他差点没命!
啪叽。
一只鬼手掉落在他脚边。
有人陆陆续续赶到。
唐尼沉默片刻,心虚地转身,他发誓他真的只是想恶作剧。
人群中西莫不敢呼吸。杀死诡异的家伙在注视他,他目睹了一切,他亲眼看见那家伙杀死两只诡异。该死。西莫自认躲得很好,但还是被看到。
孔却望着唐尼。
“呃。”唐尼无话可说。
孔却侧身,“走。我们必须快点离开这里。”
“好吧。”
刚刚唐尼和没打探出名字的西方人对视了,他找机会接近他,低声在他耳旁道:“先生,其实巧合也可能发生两次,你觉得呢?”
西莫心一抖。他在威胁我。
“……我知道,我不会说出去。”
唐尼满意他的答复,“那真是太感谢了。”
特工唐尼的糟糕事迹不会被钉在耻辱柱上。他笑了笑,“好吧其实你说出去也没事,反正这里也没有人认识我。”
西莫脸色大变,他深呼吸,再也受不了跨步跑开,“我肯定确定我不会说出去!”
孔却叮嘱:“不要去太远,西莫。”
“他很喜欢跑步?”唐尼对孔却说。他得出这样的结论。
“不,”孔却平静道,“他在害怕你。”
什么意思?
唐尼摊手。他是个好人。
-
孔却调出评估系统,屏幕显示绿色,意味着危险数值近乎平稳。可他们还在事件边缘。
思考时,他出乎意料地不自觉扫视唐尼。唐尼回以一笑,仿佛在说“真有意思”。
一年前初来乍到,孔却受到当地人照顾最终才能化险为夷,多数新人都走不出第一个事件,因此他执行任务时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通常会对幸存者施以援手。
有意思。呵。孔却错开眼神。
这个在事件内部仍然可以轻松笑起来的年轻男性绝不是泛泛之辈。他能敏锐察觉隐匿在车底的诡异,引诱它进入设有炸弹的车里并且全身而退。
但如果他能更加了解世界规则,也许行事就不会再这么鲁莽。
孔却说:“给你的手册记得看。”
唐尼点头,“噢,好。我会看的。”
视野逐渐开阔。
“出来了。你?”孔却简短问。
唐尼其实很想和他们一起,毕竟一个人实在太孤独了,但刚回归的西莫先生似乎不太欢迎他。好吧,是抵触。
“我很感谢你们,你百分百明白,不过,我们还是有缘再见吧。”唐尼往另一边倒退。
他晚上可以睡地下室。有床而且安全。
还是个独行侠。孔却没挽留,他想过他不会愿意和陌生人一起,处于危险之地更该忌惮同类。
他语气平淡,“嗯。”
分开后唐尼找了个空地握紧钥匙,成功走进地下室。掉下悬崖的皮卡完好无损地停放在中央,他翻来覆去里里外外检查几遍,觉得不可思议。
他想了想,随手拿起一把起子丢出地下室,再回到室内,起子果然在原地重新生成了一把,而外面的也还在。
看来从地下室带出去的东西不论损坏与否都能再生,只有在地下室内消耗才是真的消耗。
那就不用再心疼了,唐尼坐上车抚摸方向盘,“老伙计,出门大冒险。”
重逢来得太快,快到孔却连伤口都未处理完,唐尼就开着车停在他们一伙人身旁,手里拿着他给的行为背景纲要手册。
“嗨。其实我有两辆车。需要我载你们一程吗?”唐尼手肘撑在车窗上,微笑道,眼睛弯弯的。
孔却缠着绷带,目光审视。什么地方可以存放两辆车?
他顺着话说:“正巧我们有伤员。要怎么感谢你?”
“互相帮助,”唐尼开朗道,“上车吧。”
西莫万分紧张,“真的要上车?”
“目前为止他没有伤害我们。”有人说道。
“的确。”有人赞同。
西莫没办法,爬上后车厢。孔却将他扯下来。
“干什么?”他恼怒地小声道。
孔却指着副驾驶,“你坐前面。”
西莫坚决反对,抬脚往上攀,再次被拽下,“Why?为什么?”
“后面视野更好,能提前侦查危险,而且你看上去和他是一个地区的人,沟通起来应该会更方便,有空打听一下他的事。……算了。”孔却翻上车。
一无所知的唐尼友善地替西莫开车门,“请坐吧先生,我开车很稳,你可以放心。”
西莫抿紧嘴唇,坐上副驾驶一动不动。
“呃。安全带。”
“噢。”西莫系上,彻底安静。
唐尼很少遇到这么尴尬的事。他简直比奥斯本还内敛,奥斯本第一次见他都主动说了两句话。
车开出树林驶上盘山公路,四面是山与山崖,孔却靠着车厢小憩,口袋里的探测器轻微闪动,他睁开眼睛。路边站着摆手的身影在他眼前右移。
车径直开远。那个被丢下的人缓缓抬头,布满血丝的眼阴狠地凝望他们驶离的方向。
它张开含着尖锐獠牙的大口,断断续续道:“噢……被识破了。”
知道自己看见什么的西莫回过神,转头瞄见驾驶位的唐尼还在专注开车。
他战战兢兢问:“你确信有风险才不停车的?”
“为什么要停车?”唐尼说。
“路边有一个人在招手。”
“什么人?”唐尼疑惑。
西莫纳闷,“你没看到他?”
唐尼摇头道:“没有,我有些夜盲。”
西莫大叫:“……你有夜盲还在开车,你不怕死吗?!”
“没死过就不怕咯。”唐尼嘿一下。
西莫抓住安全带。一只手在身前比十字。上帝能救他吗?什么声音,上帝来敲门了?
原来是孔却敲车门,“在补给站放我们下车吧。”
“太好了。”西莫高兴地开口道。
唐尼瞥他一眼。
西莫住嘴。
难道补给站有好东西,肚子正好有点饿。唐尼心想。
车子稳稳停在一座类似小型超市的建筑前,后车几人跳下来,熟门熟路走入。唐尼下车才得知这是无人售卖点。
他碰门碰了好一会儿也没能进去,孔却从里面打开门,扔给他几块压缩饼干和面包,还有一盒牛奶。
“水呢,要吗?”
“当然要,”唐尼抱着东西笑,愉快地跑过去,“太感谢了。”
找袋子兜好后,唐尼撕开面包咬了一口,他快二十个小时没吃东西了,手里热气腾腾带着培根火腿的汉堡面包对他有致命吸引。
孔却走进里屋,很快带出一批新的枪械。唐尼边看边吃面包,神情非常冷静,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会遭遇危难。他甚至连枪都没有展示出来,适时的柔弱演得很虚假。
“我们需要在这等待下一个任务,你要先离开吗?”孔却试探性问。
唐尼享受食物中,迷糊答:“嗯是的。我得走了,祝你们好运。”
临走前他拍拍西莫的肩膀,感受到他激灵了一下。呃。只是有灰尘。
唐尼开车扬长而去。西莫长长叹息,转过身孔却的枪口对着他,子弹咻地擦着他的颈侧穿过去,死死钉在防弹玻璃门上。
警报声震耳欲聋。
孔却严肃道:“你的肩膀上扒了只诡异。”
西莫哑口无言。良久后哆哆嗦嗦张嘴:“……他是在提醒我。”
唐尼打着哈欠,时速降得很低,他发现在这里不用太讲交通规则,因为这附近根本没有第二个人开车。连第二个人都没有。
开出公路停在安全位置,唐尼去地下室休息了几个小时,出来时依据太阳高度推测是正午。他啃着饼干,睡眼惺忪地靠着座椅,眼底忽然黑漆漆的,他揉了揉眼睛,从前车玻璃看见一个人。
不,其实是——他在树林里见过的那个莫名其妙消失的鬼影!
唐尼丢开饼干,握着方向盘一脚油门冲过去,头也不回地沿着道路开走。
不管那家伙是什么东西,离他远点总没错。他可不想曝尸荒野!
在崎岖的道路开了一段摇摇车,唐尼想起乱丢的饼干,他左右瞟了瞟,瞟到副驾驶笔直坐着的身影。
唐尼推门下车,哇地一下吐了出来。
吐完后,鬼影又不见了。
它到底想干什么?!
呕——
唐尼又吐了。
他处理好装呕吐物的袋子,鬼影在车旁等他。鬼,好吧入乡随俗,唐尼第一次仔细观察这个……诡异。
他长得很好看。
眼睛是乌黑的,包括眉毛头发都是黑色,不出声立在那里像一尊来自东方的神圣雕塑。
唐尼望而生畏了,不过不要紧,他精通七八种语言,包括中文。
“你——”唐尼自信地露出微笑。
口里的音节发出一半,鬼影动了动,喉咙里汩出某种低沉复杂的腔调。
哈哈。
……糟糕老天,他说的是鬼话。
唐尼被冷空气冻成一块僵硬的木头,他乖巧地笑出梨涡,却没注意周围的场景发生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