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太近,以至于沈溪柠能清楚的听到他说话时胸腔震动的嗡鸣,她感觉手都被震得酥酥麻麻的:“没有。”
况嘢说:“可是我有。
可是我有。
可是我有。
可、是、我、有。
怎么从摩天轮上下来的,沈溪柠不太记得了,和况嘢两个人在地面上站定,好半晌都没有说话,像是卯足了劲避免对视的可能。
许诗甜和林之境显然是聊得不错,有说有笑的绕到他们面前:“你们俩这是干什么呢?怎么别别扭扭的?”
况嘢调整得飞快,迅速换上了副散漫无畏的腔调,嘴角漾起耐人寻味的弧度,好像刚刚发生的事情不存在一样:“沈老师害羞了。”
沈溪柠脸上平淡的很,整个人体温却是高的厉害:“没有。”
哪里就是害羞了。
才不是。
明明就是被她说的话闹的……
她递过去一道寒津津的不满。
况嘢笑的更是肆意,一下就将她的眼神戳破了。
沈溪柠扯了扯许诗甜的衣摆:“……回家。”
“啊?”许诗甜慢了半拍,追上她的脚步,回头冲落在后面的两位挥手,“拜拜。”
况嘢目送着某个身影,并不阻拦,乐此不疲的观望了片刻,在她身后喊了句:“沈溪柠。”
“我刚刚说的是真的。”
*****
热。
感觉要被烧化了。
沈溪柠回到家,把自己关在房间,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体内似乎裹着一团火,不断的往外蹭蹭冒着热气。
不经意扫见放在小沙发上的书包。
上面挂着的荔枝挂件成了精一样在眼前三百六十度无限旋转起来。
沈溪柠默默的望了片刻,捞起床上的玩偶丢了过去。
刚刚好,将其盖住。
看不见了。
心里还是好奇怪。
她踩着拖鞋走出了房间,本能的想找一个倾泻口。
然而,客厅空荡荡的,所有的东西都摆放的整整齐齐,明明有所属人,却好像根本看不出什么生活气息。
都忘了,家里只有自己。
其实在哪里都可以肆无忌惮发泄的。
沈溪柠原地驻足半分钟,去冰箱里拿了瓶水,拧开,吞了一大口,缓缓咽下,又拧紧瓶盖,把水放进冰箱,慢悠悠的重新飘回房间,把空调调低了两度。
好像没那么热了。
可次日一早,“报应”就来了。
鼻子像是被十斤混凝土堵住了,沈溪柠费了半天劲疏通无果,鼻子不通气,人也没什么精神。
许诗甜见她有些打蔫,关切道:“怎么啦?溪溪,你感冒啦?”
沈溪柠点了点头。
是的。
“你看起来这么不舒服你爸爸妈妈还让你一个来学校呀?”许诗甜下意识开口,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闭上了嘴巴。
沈溪柠唇角淡淡牵了牵,不知道怎么回应这话。
许诗甜:“你告诉他们你生病了吗?”
告诉他们?
“自己的事情自己不知道怎么处理?用不着什么都告诉我们。”
“这点小事,我认为你应该有起码的独立思考的能力。”
“哦,所以呢?”
……
回忆一丝一缕在脑海中浮现,沈望山和蒋睫权威且漠然的脸仿佛近在咫尺。
算了。
沈溪柠摇了摇头。
许诗甜急道:“你得告诉他们呀!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叫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沈溪柠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见许诗甜一脸的认真,最后只点了点头:“好。”
“那你吃药了吗?”
“没。”
“还是去买点药吧,这听着不像是自己能好的样子。”
“放学就去。”
一整天稀里糊涂,撑到放学。
许诗甜主动请缨:“我陪你去买药吧。”
沈溪柠操着重重的鼻音:“不用。”
万一传染就不好了。
她自己去就可以。
许诗甜嘴巴撅老高,又把她当外人了,但看溪溪生病的份上,她大度的不计较。等沈溪柠走远了些后她也动身,悄悄地跟了上去。
哪能让溪溪自己去呢。
为了不让沈溪柠发现,她刻意保持了挺长一段距离,远落其后地走出校门。忽地听到一阵哗然的嘀咕声,顺势看过去,便见况嘢悠然地倚在门口,冲她招了招手。
许诗甜数了数往他身上打探的眼睛,真够招蜂引蝶的:“找溪溪的?”
况嘢:“很明显吗?”
“不明显才怪好吗?”许诗甜翻了个白眼,“真不巧,溪溪刚走,你错过了。”
况嘢眉梢一挑。
许诗甜给他指路:“她感冒了,去药店买药,过了马路,右转,直走六百米。”
况嘢直起身:“谢了。”
*
学校附近的这家药店沈溪柠经常路过,这还是第一次进门。
药师问了她什么症状,给她拿了药。
付完款,她边低头整理包装袋边走出药店。
想到许诗甜说的话,她拨通了蒋睫的号码,一接通,她叫了声妈:“我……”
“马上登机,有事下飞机再说。”
电话被挂断了。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沈溪柠垂眸望着手机屏幕,许诗甜大概不知道,她哭过。
得到的并不是糖。
思绪有些游离。
头顶落下打劫一样的口吻:“东西交出来。”
她闻言,本能的把手背到了身后,一抬头:“……”
况嘢愉悦:“想说,怎么是我?对吧?”
沈溪柠眼神变了变,默认了。
正常人都会想这么说的吧。
青天白日吓唬人。
“过了昨晚,沈溪柠同学会不会不理我。”况嘢说的有模有样,“好怕,所以迫不及待地来找你了。”
沈溪柠感觉体内才压下去的热意又燃烧了起来,背在身后的包装袋不听使唤地回到身前,垂在腿侧,被她抓紧、放开,放开、抓紧,反反复复,手下的位置皱巴起来。
“走吧。”况嘢说。
沈溪柠无声地投射出一个问号:“?”
况嘢:“给个机会送沈同学回家?”
沈溪柠实在不知道怎么应对,再次抓紧可怜的包装袋:“随你。”
从药店的位置到沈溪柠家步行大约需要十三分钟。
十三分钟的时间,两人并排走在林荫路下宽敞的街道,什么都没有说,却又好像有无数的言语重重叠叠地包裹在一起。
到了小区门口,沈溪柠停下脚步:“到了。”
“这么快啊。”况嘢的语气是明显的意犹未尽,往里面扫了一眼,又将视线转回到她身上,“好吧,那我看着沈老师进去。”
不情不愿似的。
沈溪柠咬了下唇瓣:“再,见。”
同他拉开距离。
风从树梢掠过,带起一片沙沙的声响。
走着走着,不知是能察觉到落在身上的目光,还是出于某种不明思绪的驱使,她稍稍回头。
落叶摇摇晃晃的飘下。
路灯骤然在况嘢身后亮起,在地面投射出一个长长的影子,明是明,暗是暗,光影闪闪烁烁,拓清他笑意缱绻的眼睛。
径直穿过来。
沈溪柠呼吸猛然一滞。
身体某个地方如千军马万踏过般剧烈跳动起来。
扑通,扑通。
心跳,好像,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