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州,晚上九点。
下了飞机,尤礼就提着大包小包往曲亦有家赶去。
“你好!你的快递到了。”尤礼敲了敲门,大声喊着。
“谁啊?”屋内的曲亦有问道。
就在一瞬间,他意识到屋外是尤礼,便打趣:“晚上还送快递吗?不要了。”说着便把门开了。
“你再不开门,我又走了,到时候你可别怪我。”尤礼把从若城带回来的特产塞在曲亦有怀里,鞋也不换就走进门去。
曲亦有:“我的好莉莉,我算是怕了你了。”
尤礼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说吧,那么着急唤本人回来,所谓何事?”
曲亦有也是怕他跑了,连忙回答道:“你的那幅画,就是还未完笔的那幅,《最后雪落时》有买家看上了,就问你卖不卖?”
尤礼:“不卖——”
他声音拖得老长,语气却很坚定。
曲亦有叹了一口气道:“我就知道你会怎么回答,但你先别着急拒绝,好好想想,你要是真想走进画坛,这是机会。”
尤礼收起笑容,“机会?在你眼里它就是只是一幅画,可在我眼里,它就是阿真,是我的回忆。”
曲亦有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冷漠下来,愣了一会,语重心长道:“莉莉,你还是那么固执。可是现在不是小时候了,凡事不能只讲究你自己的心意。有人看上,就是机会,还有名声、利益,全都在这摆着。”
尤礼看着他,眼睛有些泛红。
“所以你让我卖掉它?让我拿它换钱、换名声?那我宁可不要那点名声。”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死抱着你那点执念不放。卖画和放下尹与真有什么关系?你所谓的贞洁就是让自己困在原地吗?”
两人对视,空气冷得要结冰。
“你得往前走,向前看。你始终要明白一个道理,你已经不是小孩了,你得学会妥协。”
“你说得轻巧,你又不是我。”尤礼轻笑了一声。
曲亦有见他这般模样,心里一急,声音也高了:“尤礼,我当然不是你!可我至少还活在现实里!你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你连自己也搭进去!”
尤礼没有吭声。
“尹与真已经死了!死了,知道吗!”
说完这句,曲亦有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但想收回已是不可能的了。
尤礼僵坐着,手里的热茶早已没了温度。
他沉默了半响,抬手将茶一饮而尽。下一秒,他猛地站起,呼吸也变得异常凌乱。
“莉莉,对不起……你别这样好吗?”曲亦有伸手就要去拉他。
尤礼甩开他的手,一句话也没有留下,转身出了门。
回到家,尤礼把自己关在房间,躺了整整两天。
他知道曲亦有说得没错,可那道坎,他始终都跨不过。
《最后雪落时》是阿真留在这世上最后的影子。因为阿真走得突然,那幅画尤礼迟迟没有完笔。
他害怕一旦落下最后一笔,那最后仅剩的回忆都将被封存起来。画完成了,那剩给自己的又还有什么呢?
曲亦有的话未免太过现实,但尤礼明白,他是为自己好。
可这些话,他偏偏听不进去。
他宁愿将所有情绪都压在心底,也不愿将其拿出来,让别人去剖析,去完成那所谓的感同身受。
那次莫名其妙穿越到五年前,他又真切地感受到了阿真。他的眼睛,他的声音,他的一切,都那么熟悉,那么令人着迷。
可偏偏又被扯回现实,这简直让他生不如死。
现实里,一切声音都在劝他“往前看”,可他偏要停在原地。
因为放下尹与真,他做不到。
尤礼就这样躺了两天,把自己秏到麻木。他以为自己想开了,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打开手机,曲亦有打来的未接电话霸满了屏幕。尤礼拨了回去。
“喂?又怎么了,老曲?”
“莉莉,你……你还好吗?前两天那事,是我不对,我不应该逼你。”
“诶呦,瞧把你吓的,多大点事。我没事,真没事。”
“真没事吗?”曲亦有半信半疑,但想到尤礼一向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便没多追问。
“行了,你别管我了。我这人哪有事能藏得住?”尤礼笑了一声,但语气却有点虚。
“那……出来吃饭?”
“不了,我回我爸妈那里去吃。改天吧。”
“好,那你要是有事,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
“得勒,得勒。”尤礼应了几声,也没再多说,挂了电话。
不知过了几天,一则来自曲亦有的信息打破尤礼快要平静下来的生活。
【老曲】:莉莉,速来工作室。
【老曲】:先不管你卖不卖画,是买家说想要见你。
【老曲】:最诡异的一点:她说她认识你!!
“认识我?”尤礼盯着屏幕,不禁好奇,到底是什么人想买这幅画,明明是幅根本没有画完的画。
越想越悬,他索性拎上钥匙,开车直奔工作室。
尤礼推门进去,接待室里坐着一个约莫35岁的女人。只见她长发顺滑地垂落在肩头,几缕刘海拂在额前,淡紫色的连衣裙如丁香花般轻盈飘逸。
紫色淡雅浪漫,但穿在她身上却显忧郁朦胧。
那种淡淡的熟悉感,像风一样扑面而来,尤礼站在原地怔了一下。
看见尤礼出现,女人站起身来,轻声道:“小礼,谢谢你来了。”
小礼?这人到底是谁,为什么喊得那么亲切?
尤礼有些困惑,走进门去,道:“您,您好!请问您是?”
“你不记得我了吗?”女人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但很快恢复平静。
尤礼狐疑地朝曲亦有使了个眼色,“这人谁?”
曲亦有无奈地撇了撇嘴,从表情来看,好像在说:“你问我?我尼玛问谁?”
短暂的沉默后,女人开口了:“我是池曼儿,是小真的姐姐。”
曼儿?池曼儿?
记忆瞬间对上号。尤礼忙不迭地道:“曼儿姐!原来是你,对不起,我刚刚没认出来......”
池曼儿听见他说没认出自己,并没有丝毫生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唇角微微上扬,如春风拂过水面般轻柔。她心里觉得,这孩子还是和以前一样,单纯得让人心疼。
“小礼,这一年过得还好吗?”她轻声问道。
尤礼低声道:“曼儿姐,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
池曼儿轻轻叹息,语气里带着淡淡的无奈与安抚:“小真走了,对我来说,这世上也没有什么值得眷恋的了。时间总是匆匆,把很多人带到我们眼前,又悄无声息地将他们带走。我们无法改变什么,只得学着带着那份思恋好好活下去。”
她顿了顿,声音温柔下来:“小礼,我只希望你好好生活。你的快乐,才是小真最希望看到的。”
尤礼用力地点了点头,“好,曼儿姐。我知道了。”
可这熟悉的气息再次唤醒了他心底的回忆,泪意猝不及防地涌上来。
去——他——妈的泪失禁人格!!
尤礼对自己没有管理好情绪,心里很不爽。
曲亦有见尤礼状态不对,连忙岔开话题,“曼儿姐,是初到栖州吧?我们带你去好好逛逛顺便吃个饭,我们这的小炒可是一绝。”
“小曲,我来安排吧。”池曼儿轻轻笑了笑,“好久没见小礼了,正好可以慢慢聊聊。”
池曼儿的助理将他们载到就餐厅就离开了,她点了一个包间。
菜上得慢,几人先随意夹了几口,拉了拉家常。
气氛安静下来,尤礼还是忍不住问:“曼儿姐……我能问一句吗?阿真为什么后来改了姓?”
池曼儿放下筷子,沉默了几秒才开口:“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年父母闹离婚,父亲带着我去了国外,小真则跟着妈妈留在了若城。”
她没有接着说下去,只是拿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后来,妈妈出了车祸,走得很突然。小真把所有怨气都压在父亲身上,从那以后不愿再和我们有任何联系。他甚至都不再想用‘池’这个姓,随母亲改姓了‘尹’。”
尤礼攥着杯子,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小礼,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的那天吗?”池曼儿看向尤礼,但眼神却有些飘远,“在阿真打给我的的视频里,他高兴地向我介绍你,拉着你给我打了个招呼。那是我第一次见你,却是我最后一次见他。”
“后来……后来就什么都没有了。直到别人告诉我‘他走了’,我才知道他生病了。这些年在国外,我总觉得我们之间隔着一片海,直到他去世,我知道那片海再也渡不过了。”
她说完,静了很久。
尤礼沉默着,只觉心口像被绳索揪了一下,很痛,很难受。
这是幻觉吗?可知道真相的他并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让这揪心的痛慢慢缠绕自己吧,大不了最后喘不过气,两眼一闭。
“曼儿姐……对不起。”
尤礼也不知道自己在替谁道歉,是替阿真,还是他自己。
池曼儿摇了摇头,说道:“这和你没关系,小礼,你已经给了他最好的陪伴。我只是恨我自己,作为姐姐,在他生病时没有尽到一点责任。”
池曼儿垂下了眼,但她眼底的酸意是怎么都掩盖不住的。
曲亦有端着茶壶给池曼儿倒茶,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起身出去了,“我去前台结账,顺便到附近看看,给曼儿姐安排个住处。”
门关上的瞬间,安静重新笼罩下来。
尤礼只是一直沉默着,低头搅着碗里的汤。
“所以……小礼,”池曼儿却开口了,声音柔和,“那幅画可以卖给我吗?”
好诡秘曲亦有:“喂!这位朋友,腻……还好吗?”
尤礼:“这里有人去世了,听说血吐了一地……”
作者偷偷摸摸更了一章,然后打了一把荒野绿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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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最后雪落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