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塾里的日子已过许久,而墨渊觉得,自己开的可能不是私塾,是赌坊,给自己添堵……
这天。
院子左边,赵政正襟危坐,面前竹简摆的像军队战阵,小脸上是“今天不学完这一卷不吃饭”的卷王之气。
院子右边,赵影趴在地上,撅着屁股对着一群蚂蚁指手画脚:
“往左!左边!那粒米明显更大!战术呢?团队协作呢?气死我了!”
呵呵,你还不如去对牛弹琴呢,起码回你两句。
墨渊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毕竟其中一个学员的学费(指他以前倒贴的灵石)可能这辈子都收不回来了。
“今日课题,”他强行拉回注意力,“若你为一村之长,遇大旱,粮绝,当如何?”
赵政眼神“叮”地一下就亮了,仿佛终于等到了展示的机会,小腰板挺的更直:
“其一,严查囤积,稳定粮价;其二,组织青壮,兴修水利,以备将来;其三,遣能言善辩者,出使邻村,陈明利害,或借或购……”
他条理清晰,引经据典,言明历害,小小年纪已深谙“既要又要还要”的为政精髓。
墨渊面无表情地听完,点点头,转向另一位:“赵影,你呢!?”
赵影头也不抬的开口,语气轻松得像在点外卖:“组织全村,抄家伙,带上碗,去隔壁村开席啊!”
赵政震惊地看向他,手里的笔差点掉地上。
“粗鄙!”小古板忍不住反驳,“此乃强盗行径!与礼不合,与法不容!”
“啧,”赵影终于舍得把目光从蚂蚁身上挪开,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赵政,
“谁让你硬抢了?咱们是去‘帮忙’!他们村粮食多,肯定招老鼠吧?咱们去帮他们抓老鼠!
他们村青壮多,容易打架吧?咱们去帮他们调解矛盾!
实在不行,咱们就往他们村口一躺,说饿的走不动了,他们总不能看着咱们饿死吧?这叫……对,这叫‘社会化求生’,高级得很!”
墨渊:“……”
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蹦迪。一个想着制度建设与国际关系,一个直接领居屯粮我屯枪,抢就完了。
一个他自信能轻松培养出个千古一帝,但加上赵影,他感觉自己离飞升成仙的目标越来越远,倒是离提前得高血压近了一步。
(有奖竞答,大家觉得哪一套有效呢。)
“政之策,稳,但见效慢,恐远水难救近火。”他先点评一句,然后看向赵影,诚恳发问:
“影啊,为师问你,如果隔壁村养了十条恶犬,并且村长比你还不要脸,你当如何?
且,你们把粮食都吃了隔壁村的人吃什么?”
赵影摸着下巴,认真思考了三秒:“换个村呗!活人还能让尿憋死?总有一个村心软或者防守弱!
至于隔壁村吃什么?与我何干?”
墨渊扶额,感觉自己三叉神经又开始疼了,完事又自己安慰想着:此时的赵影还是良善了不少,没想和把人也吃了。
赵影:现杀现吃新鲜啊,这都不懂?
经这次,墨渊终于确定了教学方向——在教赵政帝王术的同时,必须教赵影《基本法》,免得这货以后把嬴政带沟里去。
是夜,月黑风高,适合emo。
赵政做了噩梦,梦里他被一群赵国小孩追着扔泥巴,骂他“没爹要的秦狗”。他吓醒了,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小小一团,看着有点可怜。
这一醒,就睡不着了,他怕睡着了继续做噩梦,于是起身披衣,来到院子里准备赏赏月。
小政溜到院中时,正巧发现墨渊对月长吁短叹,大概是在哀悼他那点快见底的灵力存款。
“夫子……”赵政小声开口:“我父……是不是忘了我们了?”
墨渊回头,看见这小家伙强装镇定但眼圈微红的样子,心里啧了一声。
然后抬手指着天上唯一一颗除月亮外,穿透云层、光芒微弱的星星,开始长篇大论:
“看那颗星没?别看它现在跟快欠费停机似的,忽明忽暗。那是因为它正在……正在积累能量!
等它充够值,积攒足,什么乌云,什么薄雾,统统被闪散!然后就会是夜空中最亮的崽!”
赵政仰着头,努力理解“欠费停机”和“充值”是什么意思,但“最亮的崽”他听懂了,眼睛微微亮了一下。
这时,墙角传来“噗嗤”一声笑。
两人转头,只见赵影提着裤子从阴影处走出来,显然刚放完水。
“忽悠,接着忽悠。”
他对着墨渊撇嘴,“你直接告诉他,他爹在咸阳吃香喝辣,暂时没空接他,等他爹搞定一切自然会来接他,不就完了?
非得扯什么星星充值,它用的是灵力还是铜板啊?还是人命啊?”
墨渊:“……”拆台小能手又上线了。
赵政却是默默的看着赵影,没有说话。
月亮:我呢?我的戏份呢
第二天,课间休息。
赵政还在琢磨“星星充值”和“社会化求生”哪个更靠谱时,一块布满手印、疑似被捏了很久的麦饼“啪”的一声怼到了他眼前。
他抬头,赵影一脸不耐烦:“看什么看?地上捡的,不吃喂狗了。”
赵政沉默了一下,居然没嫌弃,接过来,小声说了句:“谢谢影兄。”
赵影像是被烫到一样,立刻跳开三丈远:“谁是你兄!少套近乎!我是怕你饿死了没人给我垫底!”
墨渊一旁偷窥了一会,随之掏出小本本,慢悠悠地记着:
“教学笔记:政儿忧心父亲,以‘星星充值’比喻安抚,效果待观察。
尘儿持续进行‘街头生存模拟教学’,并附赠带手印的爱心饼一块。
(补充:也可以不教学)
教学总结:一个担心没爹,一个操心没饭,唯有为师,操心他们未来别把天捅破。
另外,星星到底用什么充值?在线等,挺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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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渊小剧场~~~~~~
墨渊:我切问“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和解?
赵影:饱不了也安不了,巧了,我正符合要求。
赵政:影,夫子说的是要专注道义,不要贪图享乐。
赵影:对啊,我躺着,就是不贪图享乐的最佳实践。
这日,河边。
墨渊正看着赵影试图教会赵政如何用石子打水漂——这还是墨渊教给他的。
用墨渊的话来说,这叫“流体力学与抛物线实践入门”。
虽然赵政有时候听不懂墨渊和赵影说的话这些东西,但还是认真在学他们教的所有东西。
赵政扔的石子都沉了底,赵影气得跳脚:“力度!角度!你是想把河填平吗?”
就在这时,一个货郎打扮的人鬼鬼祟祟靠近,迅速将一个沉甸甸的小木箱和一封火漆封口的信塞到墨渊手里,低声道:
“先生,吕公心意。”说完便嗖的一下溜走了。
墨渊捧着箱子,感觉像是接了个烫手山芋。
他打开信,嬴异人(现在该叫子楚了)在信里深情并茂地描述了自己在咸阳如何靠着吕不韦的“钞能力”和一张巧嘴,成功拿下华阳夫人,改名换姓,走上人生半巅峰。
字里行间洋溢着“我胡汉三又回来了”的喜悦。
信末,这位新鲜出炉的子楚先生终于想起了他遗落在赵国的“产品”和“售后团队”。
他言辞恳切地请求墨渊继续打磨“产品”赵政,务必让他“知秦事、明大义”,并隐晦表示等“服务器”稳定了就接他们“回主城”。
墨渊看完,面无表情地把信递给旁边正拿着他最后一点珍藏茶叶煮茶叶蛋的赵影。
赵影扫了一眼,撇嘴:“哟,天使轮融资成功,甲方爸爸这是催我们加快‘产品’迭代升级呢。KPI压力山大啊!”
墨渊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然后指着锅里翻滚的茶叶蛋,痛心疾首地说:
“信写得还行。但下次反馈一下,别总送这些黄白之物,庸俗!送点灵……送点好茶叶来!
这地方的茶叶跟你煮的蛋一样,自带一股子……洪荒混沌的味道,简直暴殄天物!”
两人正对着吕不韦的“投资”品头论之时,旁边传来一阵喧哗。
几个穿着明显华贵些的赵国贵族孩童,在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带领下,将它们围住了。
为首那个胖小子,指着赵政嚷嚷:“看!就是那个秦狗!我爹说就是他爹跑了,害我们赵国打了败仗!”
赵政的小脸瞬间煞白,握着石头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但他紧紧抿着唇,直直的站着,没有后退,也没有说话。
墨渊眉头微皱,正准备做点什么。
却见躺在地上的赵影一个骨碌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草屑,晃晃悠悠地走到那群人前面。
他比那几个孩子都矮半头,气势却不弱。
他指着那胖小子,用清脆的童音,语气却老气横秋的说道:“喂,胖子,你早上起床照镜子了吗?”
胖小子一愣:“关你什么事?”
赵影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我劝你照照。你印堂发黑,嘴角生疮,一看就是昨天偷吃祭肉没擦干净,当心晚上祖宗找你谈心哦。”
那胖小子脸色猛地一变,下意识就去摸嘴角。他身后的孩子也窃窃私语起来。
这年代,还是对鬼神之事极为敬畏的。
那管事脸色也有些难看,刚想呵斥。
赵影却转向他,小大人似的摇摇头:“这位大叔,劝你赶紧带你家小主人回去喝点符水压压惊,否则血光之灾不日就到。
顺便问问你家主人,是不是最近左眼皮老跳?是不是库房西角有点漏雨?是不是……”
他每说一句,那管事的脸色就白一分。因为这些事,竟然都说中了七八分!
“快走快走!”管事再不敢多待,像是怕赵影再说出什么更惊人的话,连忙拉着还在摸嘴角的胖小子和一群孩童,灰溜溜地走了。
赵政惊讶地看着赵影。
墨渊也挑了挑眉:“你什么时候学会看相了?”
赵影走回落叶堆,重新躺下,懒洋洋地说:“看个屁,那小子嘴角下面真有颗饭粒黏着没擦干净。
那管事腰带上沾着点青苔,肯定是常去库房西角那种潮湿地方。
至于左眼皮跳……我蒙的,十个人里总有五个信。”
(这件事告诉小朋友们,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大家要记住哦。)
墨渊:“……那祭肉和祖宗呢?”
“哦,他衣领上有油渍,闻着像祭祀用的熟肉味儿,吓唬小孩嘛,当然要挑他们怕的说。”
赵影打了个哈欠,“搞定,继续我的‘不贪图享乐’去了。”
墨渊看着重新躺平的赵影,心里却有些复杂。
这小子,灵魂里那份洞察人心的机灵劲儿,倒是从来没变过。
就是这用功的地方,实在让人头疼。
危机解除。
一旁的赵政,看着这一幕,小小的脑袋里充满了大大的震撼。
赵政看着赵影,黑亮的眼睛里第一次充满了纯粹的、对同龄人的佩服。
他好像有点明白,力量不止是拳头和夫子的术法,那些看不见的算计和人心,有时候比刀剑更厉害。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沉底的石子,又看了看赵影,突然觉得,这个看起来极其不靠谱的“影兄”。
好像……懂得很多奇怪但有用的知识?
墨渊则再次掏出了他的小本本,愤愤地记上一笔:
“吕不韦追加投资,只送钱不送茶,差评!退治小官一名,动用权谋之术,消耗脑细胞若干,节省灵力零点一。
赵影这小子,拆台技能已点满,观察力可用于情报工作,建议收费。另:茶叶蛋极难吃,望周知。”
凌尘小剧场:
几日后,凌尘神秘兮兮地掏出一个用红布盖起来的泥偶,塞给赵政说道:
“给,按你爹样子捏的,开过光!不能打开,只要对着它每日三拜,你父就会早日回来!”
随之又补充道:“切记,心诚则灵。”
赵政将信将疑,竟真每日对着泥偶行礼。
某夜墨渊起夜,撞见赵政正对泥偶磕头,口中念念有词。
他透过红布,定睛一看那泥偶——方脸阔口,斗鸡眼,分明是照着隔壁杀猪匠捏的!
他憋笑憋出内伤,转身薅起凌尘问:“你管这叫开光?”
凌尘理直气壮:“对啊!我对着它把甲方(吕不韦)的信烧了,烟雾缭绕,不算开光吗?”
墨渊:“……”他觉得嬴异人父子迟早得被这货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