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万籁俱寂，只有窗外偶尔传来几声遥远的虫鸣。
姜妍染那句清晰的“若瑜”和看日出的邀请，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秦若瑜心里漾开层层叠叠的涟漪。她回握的手坚定而温热。
“好。”秦若瑜重复道，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低沉而认真，“几点起？”
“四点五十。”姜妍染似乎翻了个身面向她，“来得及吗，喜欢睡懒觉的秦总？”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调侃。
秦若瑜立刻反驳：“我从不睡懒觉。”这是实话，在以往，她的生物钟精准得像瑞士手表，但前提是前一天晚上没有熬夜看某个人的朋友圈到三点，或者没有因为身边躺着一个人而心跳加速到深夜。
“那就好。”姜妍染轻笑一声，不再说话，似乎真的准备睡了。
秦若瑜却毫无睡意。四点五十…这意味着她们只能睡不到五个小时。但她心里没有丝毫抱怨，反而充满了某种近乎虔诚的期待。和姜妍染一起看日出，在荒无人烟的山顶…这念头本身就足以驱散所有疲惫。
她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数着姜妍染的呼吸声，试图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迷迷糊糊睡去。
感觉好像才刚睡着，闹钟就尖锐地响了起来。秦若瑜几乎是弹射般坐起，第一时间按掉了铃声，生怕吵醒身边的人。
然而姜妍染也已经醒了，正揉着眼睛坐起来，长发睡得有些蓬乱，眼神惺忪，带着一种平日罕见的柔软懵懂。
“早…”她声音含糊地打招呼。
这一刻的姜妍染，毫无防备，柔软得让秦若瑜心尖发颤。她克制住想去揉揉她头发的冲动，低声回应：“早。我去准备一下。”
清晨的空气带着沁人的凉意。两人简单洗漱，穿上外套。秦若瑜甚至细心地灌了一壶热水带上。
民宿阿姨还没起，她们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天色仍是浓重的墨蓝，只有天际线处透出一丝极细微的灰白。村子里一片寂静，只有她们的脚步声和偶尔的犬吠。
通往后山的路是一条未经充分开发的小径，蜿蜒曲折，草木繁盛，露水很快打湿了她们的裤脚。
秦若瑜自然地走到前面半步，用手机电筒照着路，不时提醒：“小心这里石头滑。”“有树枝。”
姜妍染跟在她身后，看着秦若瑜专注为她开路的背影，西装革履时的那种凌厉感被休闲服和晨雾柔和，只剩下可靠的宽厚。她悄悄拿出手机，对着背影快速拍了一张。
越往上爬，呼吸越是急促，但身体也渐渐暖和起来。天色一点点变亮，墨蓝褪成鱼肚白，远处的山峦轮廓逐渐清晰。
终于抵达山顶一块平坦的巨石时，两人额角都出了层薄汗。
“到了。”秦若瑜喘了口气，看向东方。
此刻，天际已经被渲染成一种瑰丽的橙粉色，云层被镶上耀眼的金边，太阳即将喷薄而出。开阔的视野让人心胸为之一畅，山下的村落、田野在晨曦中显得静谧而美好。
“还好没迟到。”姜妍染调整着呼吸，眼里映着天光，亮晶晶的。
她们并排站在巨石上，等待着那一刻。
风有些大，吹乱了她们的头发。秦若瑜侧头看向姜妍染，她微仰着脸，专注地望着东方，晨曦的光芒勾勒出她优美的侧脸弧线和纤长的睫毛，美得像一幅画。
秦若瑜的心跳再次失控。
忽然，一阵更强的山风吹来，姜妍染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肩膀。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秦若瑜伸出手，揽住了姜妍染的肩膀，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用身体为她挡住了风。
姜妍染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没有拒绝，甚至自然而然地往她怀里靠了靠，汲取着温暖。
这个默许的依靠让秦若瑜的手臂收得更稳了些。隔着两层外套，她仿佛依然能感受到对方身体的温度和柔软。
就在这时，太阳猛地一跃，跳出了地平线！
万道金光瞬间洒满天地，将山川草木都染上温暖辉煌的色彩，壮观得令人窒息。
“真美。”姜妍染轻声感叹，瞳孔里闪烁着金色的光点。
秦若瑜却没有看日出，她的目光始终落在姜妍染被朝阳映照得格外生动的脸上。
“嗯，”她低声回应，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却带着无比的确信，“真美。”
姜妍染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转过头来。四目相对，在璀璨的晨光里，彼此眼中都清晰映照着对方的身影，以及某种呼之欲出的情绪。
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
秦若瑜看着那近在咫尺的、被阳光吻过的唇瓣，喉间微微滚动。揽着对方肩膀的手心发烫，一种强烈的冲动攫住了她。
她慢慢地、试探地低下头。
姜妍染没有躲闪，只是仰着脸，眼睛微微睁大，长睫轻颤，像是默许，又像是等待。
距离一点点缩短，呼吸交融，带着清晨的凉意和彼此的温度。
就在双唇即将相触的刹那——
“嗡——嗡——”
秦若瑜口袋里的手机极其不合时宜地、剧烈地震动起来！
旖旎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秦若瑜动作猛地顿住，眼底掠过一丝懊恼和烦躁。姜妍染也迅速回过神，微微后退了半步，拉开了些许距离，脸颊泛着红晕，不知是晒的还是别的。
手机还在固执地震动着，大有不接就不停的架势。
秦若瑜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情绪，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跳跃的“助理”二字，她眉头紧紧蹙起。
她知道，如果不是极其紧急重要的事情，助理绝不敢在这个时间打扰她“病假”中的老板。
“抱歉，”她看向姜妍染，语气带着歉意和无奈，“我接个电话。”
姜妍染已经恢复了平时的神色，点点头，转身面向日出，仿佛刚才那一刻的悸动从未发生：“嗯。”
秦若瑜走到几步远的地方，接起电话，声音瞬间恢复了工作时的冷冽：“说。”
电话那头，助理的声音焦急万分：“秦总，万分抱歉这个时候打扰您！但出大事了！我们之前全力筹备并购的科星科技，昨晚突然被锋耀集团横插一脚，对方出了高出我们15%的报价，而且科星的陈总态度暧昧，似乎…更倾向他们！”
秦若瑜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周身气压骤降。科星科技是她布局已久、志在必得的关键一环，关系到她未来整个产业链的整合。锋耀集团…是她多年的老对手。
“消息准确？”她声音冷得能结冰。
“千真万确！对方来势汹汹，而且…”助理顿了顿，声音更低，“似乎掌握了我们的一些底牌和谈判策略。秦总，董事会那边已经得到风声，几位元老非常不满，要求您立刻回来处理！”
秦若瑜捏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她沉默了几秒，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不远处姜妍染的背影。她站在晨光里，身姿挺拔，却莫名显得有些孤单。
山顶的风吹过，带来一丝寒意。
“订最早的回程机票。”秦若瑜最终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通知核心团队，一小时后线上会议。”
“是！秦总！”
挂断电话，秦若瑜站在原地，看着脚下被阳光笼罩却依旧显得渺小的村庄，又看看姜妍染的背影。刚刚升起的朝阳温暖耀眼，却驱不散她心头骤然笼罩的阴霾和…强烈的不舍。
她深吸一口带着凉意的空气，走向姜妍染。
姜妍染听到脚步声，回过头。她看到了秦若瑜脸上还未完全收敛的冷厉和凝重，以及眼底那抹复杂的情绪。
“公司有事？”她轻声问，语气平静。
“嗯。”秦若瑜点头，艰难地开口，“很紧急…我必须立刻回去。”
她看着姜妍染，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分别，不在她任何计划之内，甚至可能打乱她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一切。
山顶的阳光灿烂无比，却仿佛在两个刚刚靠近的人之间，投下了一道无形的、冰冷的阴影。
秦若瑜等待着姜妍染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