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秦荷花她们来说,清北和其他大学没有区别。
“那你进屋抱着我哭个什么劲?”
“我上不了清北,哭一下怎么了嘛。”立冬还嘴硬。
大家伙的心才落了地。
“没吃饭吧?给你留了的,还热乎。”
吃着菜,菜里面有肉,白面馒头。旁边有粽子,粽子上面有鸡蛋,麦穗的小胖手剥啊剥,放进立冬的碗里。
“谢谢小七。”
“不客气。”
从高考到大学开学,中间得有近两个月的时间,能帮家里多干点就多干点。
下午,除了秦荷花在家照顾乔树生和金宝,其他人一齐出动,要去割草。
开始割麦子了,就没有时间割草,得提前准备着。
小雪的眼皮终于消肿了一些,老老实实看着小毛驴吃草。
四只羊就是麦穗麦粒的,临走时秦荷花一再叮嘱,不许再去捅蜂窝,几个人执行的很彻底。
主要有小雪这个前车之鉴在这里。
第二天就开镰了。
秦荷花负责伙食,照顾乔树生。
麦穗麦粒和招娣中午送水送饭,下午放羊(麦穗有理由相信,她娘安排招娣进放羊小队,是让她和麦粒带孩子。她和麦粒是长辈,还大招娣几个月)。
小雪中午去帮忙割麦,下午放毛驴。
反正全家没一个闲人。
今年多了一头小毛驴拉车,方便了许多,以前可是人推人拽的。
乔树生今年种了四亩多麦子,第一天就割了一亩多。
累真的是累,天也热,麦穗麦粒和招娣组成的“后勤小队”任务也不轻。
三个小丫头,提着沉重的陶罐,抱着装满煎饼的篮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田埂上。麦穗心思细,总是把水罐端得稳稳的;麦穗劲大,主要负责拎吃的;招娣则眼观六路,时不时提醒两个姨注意脚下的麦茬。
“结结,喝水喽!”麦穗亮开嗓子一喊,地里劳作的人便直起腰,捶捶后背,朝着树荫下走来。
乔树生腿脚不便,家里待不住,也坐在田边的树荫下面,看着家人忙碌,眼神里有欣慰,也有愧疚。
秦荷花变着法子做好吃的,蒸了鸡蛋羹,偶尔还能见着点油汪汪的瘦肉丁,都紧着干活出力的人吃。
第二天响午,吃了午饭,孩子们又咪了一小觉。
秦荷花可不得闲,去了麦场。
天热,麦子爱掉粒,她得把这些收拾起来,不然下了雨,就踩到泥里面去了。
“春她娘,春她娘!”
“唉~”
秦荷花还没听出来是谁,就条件反射般答应了一声。
三大娘个子不高,身材走样,胸大屁股大,一头汗跑了过来,某个部位颤微微的。
“三嫂,咋了?这大日头下的,有事?”
秦荷花手里没停,用扫帚把散落的麦粒往一起归拢。
三大娘用袖子抹了把汗,凑近了,压低声音又一脸兴奋,“荷花,跟你说个事,俺娘家侄子来啦。”
秦荷花整理了一下被汗水浸湿的袖口,“三嫂,你侄子来了是好事啊,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她一时没转过弯来。
三大娘挤眉弄眼的,“荷花你是不是忘了?我说的娘家远房侄子,是和立春相看的那个。”
哎呀,秦荷花心里咯噔一下,真把这事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段时间忙麦收,忙立冬上学的事,哪还有心思记这个?
她脸上露出难色,“三嫂,相亲这事不急,正忙着割麦子呢,天大的事也得等麦子进仓再说,实在顾不上。”
三大娘这也太没眼力劲了,这时候来说亲。
“不是,就看一眼能费多大的劲啊?那孩子人也来了,就在那边站着呢。”三大娘说着,朝麦场边上努努嘴。
秦荷花顺着三大娘说的方向瞥了一眼,只见一个穿着半新不旧汗衫,身材结实的年轻后生站在树荫下,有些局促,目光倒是老实,没乱看。
她收回目光,手上动作没停,“三嫂,这是看一眼的事吗?别闹了,我忙着呢,今个下雨明个下雨,我要是不弄好,麦子淋了雨发了芽,一年白干。”
三嫂见她油盐不进,脸上有些挂不住,撂下一句“你可真轴”,扭身走了。
秦荷花没理会,继续埋头干活。她扫了五六斤混杂着石粒和泥土的麦子,装了一箢子,准备拿回去喂鸡。
心里却忍不住琢磨,那后生看着倒是挺实在,不像是油嘴滑舌的,相看相看也不是不行。
只是这当口……太急了点,没个轻重。
秦荷花摇摇头,把杂念甩开。
割麦子的人早下地了,小七小八还有招娣,她们是放羊组,走的要晚一些。
太阳正晒不但人没胃口,牲畜也一样,得凉爽了才肯好好吃草。
广播站的人下通知了,明天会有阵雨,今天割的麦子都要搬到场院去。
秦荷花心里更急了。
“她爹,你一个人能行吧?”
乔树生腿脚不方便,小便还是能自理的。
“能行,你去吧。”
日头偏西,威力却不减,人都要烤熟了。
乔家的麦地里,立冬、立春几个,正把割倒的麦子捆成捆,装上车。
小毛驴今天格外卖力,一趟趟往返于田地与场院之间,立下了汗驴功劳。
就在这时,三大娘领着个后生过来了。
那后生个子高高的,肩膀宽厚,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裤腿挽到膝盖,露出结实的小腿。
“春她娘!”三大娘嗓门亮,“看我带谁来了?这是我娘家侄子,叫铁柱。听说你家赶着抢收,非要过来搭把手不可!”
三大娘还暗暗朝秦荷花使眼色。
秦荷花没想到三大娘把人又带到了地里,确实是莽撞了。
还没来得及开口,铁柱已经朝她们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目光与立春相撞,铁柱快速低下头,二话不说,走到堆好的麦捆前,一弯腰,双臂一用力,稳稳当当地抱起一大捆麦子,走向驴车。
他动作麻利,毫不惜力,仿佛天生就是干活的料。
立冬直起腰,用毛巾擦了把汗,看着这个闷声干活的不速之客,有些疑惑。
“娘,这人是谁啊?”
“你三大娘娘家侄子。”
立冬更纳闷了,“娘家侄子应该帮她家干活,为什么帮咱家干活?”
跟立春还提过一嘴,跟立冬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秦荷花,“割麦子吧。”
铁柱的到来,确实帮了很大的忙。
他力气大,一趟搬的麦捆比女的多了。
有了他这个生力军,装车的速度明显快了。装好一车,他也不多话,主动走到驴车前头,掌握着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场院拉。
一趟,两趟……有了铁柱帮忙,麦子搬的很快。
秦荷花远远看着,铁柱确实如三大娘所说,不多言不多语,只是埋着头实实在在地干活,心里那点因为被冒昧打扰的不快,渐渐地释然了。
在这靠力气吃饭的年月,这样一个肯干、能干的年轻人,即便家底薄些,也让人讨厌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