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鼎六年的钟声,在靖朝万里疆域上空回荡,宣告着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已然降临。国库充盈,仓廪殷实,新政的根基深入帝国的每一寸肌理。然而,皇帝楚骁的目光,早已超越了眼前的繁华,投向了更遥远的未来与更深层次的变革。
    紫宸殿的晨光中,程青的奏报不再仅仅是激动人心的数字,而是充满了精密的细节:
    “陛下,去岁推行《平准新法》,各州府常平仓储粮已逾千万石,足以应对数省之年饥。市面粮价平稳,商贾称便。”
    “工部奏报,依陛下旨意,黄河、淮河、永定河三大水系的疏浚加固工程已毕,去岁汛期,沿岸无一决口,受益田亩无算。”
    “皇家格物院已筹建完毕,汇聚天下巧匠、算学之士百余人,首任院正由鲁昆大师担任,专司研习改进农具、织机、舟车乃至军械……”
    楚骁微微颔首。帝国的治理,正从大刀阔斧的改革,转向更为精细化的“精耕细作”。他关注的,不再是田亩增加了多少,而是如何让这些田亩产出更多;不再是税收增长多快,而是如何让财富的分配更趋合理,惠及更多子民。
    “传旨,”他声音平稳,“命格物院,优先研制可提高纺纱、织布效率之新机。若能成功,当大力推行,使我靖朝布匹,不仅自足,更能行销海外。”
    “另,命太医署,编纂《普惠方剂》,将那些疗效确切、药材易得之方,刊印成册,发往各州县,惠及贫民。”
    “漕运总督奏请增造运船,准。然新船需采用格物院最新之水密隔舱设计,以保安全。”
    帝国的强大,正体现在这无微不至的关怀与持续不断的技术革新之中。
    巴士拉商站,都督沧遇到了开拓以来最棘手的挑战——信仰与文化的无形壁垒。
    尽管他成功地在经济上与奥斯曼帝国乃至波斯建立了联系,但更深层次的融合却举步维艰。当地保守的宗教法官开始公开质疑与“异教徒”的密切往来,一些极端分子甚至煽动民众抵制靖朝商品。
    “都督,我们的人在市集受到骚扰,货物被泼污。当地官员态度暧昧,似乎有意纵容。”副将忧心忡忡。
    更让沧警觉的是,潜伏在奥斯曼宫廷的密探传回消息,葡萄牙的使者正在伊斯坦布尔积极活动,游说苏丹,诋毁靖朝,试图联合奥斯曼共同对付这个东方来的“威胁”。
    沧意识到,仅仅依靠武力与金钱,无法真正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立足。他立刻调整策略:
    严令商站人员必须尊重当地宗教习俗,不得在公开场合饮酒、食用禁忌食物,并主动聘请当地宗教学者讲解教义,以示尊重。
    拨出部分利润,资助修缮巴士拉的公共水渠、医院,并向贫民施舍食物药品,以行动赢得底层民众的好感。
    秘密接触奥斯曼帝国内部对葡萄牙抱有戒心、或主张与东方贸易的派系,向其提供“政治献金”,扶持亲靖朝的势力。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比拼的是耐心、智慧与对异质文化的理解。沧如同在钢丝上行走,既要维护帝国利益,又要避免引发宗教冲突,其难度,远超一场真刀真枪的海战。
    镇北王府内,麴智盛接待了一支风尘仆仆的队伍。这不是商队,而是由他派遣,历时两年,穿越茫茫戈壁与雪山,最终抵达萨菲王朝(波斯)并成功返回的西行探险队。
    “王爷!我们见到了波斯沙阿!带回了他们的国书与礼物!”队长激动地呈上镶嵌着宝石的羊皮卷轴与精美的波斯绒毯。“波斯人正与奥斯曼苦战,亟需盟友。他们愿意以最优惠的条件,与我朝开展陆路贸易,并希望……希望能获得一些火器的援助。”
    几乎同时,来自乌斯藏(西藏)的使者,也在几位蒙古台吉的引荐下,抵达了河套。藏传佛教的活佛派来了自己的代表,表达了与东方强大帝国建立正式联系的意愿,并进献了珍贵的佛法典籍与高原特产。
    麴智盛敏锐地意识到,帝国的陆上影响力,正通过草原与高原,悄然延伸至更遥远的西方与南方。他立刻将波斯国书与西藏使者的消息,以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一条连接中原、草原、西藏、波斯的庞大路上网络,隐约浮现出轮廓。
    靖海伯吴昶站在福州船政衙门的了望台上,看着港口内如林的桅杆与新下水的巨大宝船,用于大规模移民与远洋贸易,心潮澎湃。剿灭倭寇、琉球内附带来的和平红利正在显现。
    一股向流求(台湾)、吕宋(菲律宾)移民垦殖的浪潮,在朝廷的鼓励与组织下悄然兴起。失去土地的中原农民、渴望新生的沿海渔民,携家带口,乘坐着朝廷提供的“移民船”,驶向那些传说中“插根筷子都能发芽”的海外沃土。
    “伯爷,前往吕宋的三号移民船队已出发,计有民户五百,兵丁一哨护卫。”属下禀报。
    吴昶点头,目光却投向了悬挂在墙上的巨幅海图。在那片代表东海与南洋的蔚蓝之上,标注着琉球、吕宋、旧港、卡利卡特……但在更东方,越过琉球群岛,仍是一片巨大的空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派往‘扶桑以东’探索的‘飞鱼号’,有消息了吗?”他问道。
    “回伯爷,尚无消息。据古籍记载与零星渔民所言,那片海域广阔无垠,风浪莫测,或有……大洲。”
    吴昶沉默片刻。皇帝的意志很明确,探索永不停止。他知道,填补那片海图上的空白,将是帝国水师未来的重要使命之一。
    京城,新落成的皇家格物院。
    白发苍苍的鲁昆,不再是昔日那个只知埋头打造军械的大匠。在楚骁的支持与启发下,他带领着来自天南地北的学者匠人,进行着各种“奇思妙想”的试验。
    一组人正在反复计算、改进着一种利用水力驱动的大型纺纱机模型。
    另一组人则在鼓捣着透明的玻璃,试图磨制出能看得更远、更清晰的“千里镜”。
    甚至有人根据威尼斯商人带来的些许知识,在尝试制作能够演示星辰运行的“浑天新仪”。
    这里没有科举的桎梏,只有对未知的探索与对实用的追求。尽管成果尚显稚嫩,但一种基于观察、实验与逻辑推理的新学风,正在这高墙之内悄然孕育。楚骁偶尔会微服前来,与鲁昆等人讨论良久,他所提出的某些问题与思路,常常让这些顶尖的匠人也感到匪夷所思,却又豁然开朗。
    与此同时,随着海外见闻的不断传入,以及格物院新学的初步影响,在帝国的士林之中,一股微弱却不容忽视的“经世致用”思潮开始萌芽。一些年轻的士子,不再满足于空谈性理,开始将目光投向算学、地理、乃至海外风情。虽然主流依旧保守,但这股潜流,正如同星火,在盛世的土壤中悄然闪烁。
    定鼎六年的靖朝,站在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内部治理精细入微,海陆开拓齐头并进,万邦使节络绎于途。帝国的繁荣与强大,达到了自开国以来的顶峰。
    然而,楚骁深知,盛极而衰是历史的常态。眼前的繁华,既源于不懈的开拓与进取,也依赖于他个人的绝对权威与远见卓识。格物院的星火能否燎原?西洋的文化壁垒如何突破?那海图上的空白究竟隐藏着什么?思想的潜流又将把帝国引向何方?
    盛世之下,是更复杂的局面与更深远的选择。靖朝这艘巨轮,在驶过风平浪静的黄金航道后,前方已然出现了需要谨慎抉择的十字路口。龙驭八荒,其势已成,但其运,仍系于未来每一步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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