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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第 12 章

作者:道宁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暴雨整整持续了五日。


    五日过后,洪水退去,村中也恢复了热闹,村道上时不时能见着村民在收拾家院。


    渭水终于舍得预支她存的买房钱来买菜了。


    缘由是,这期间家中已无半点米粮,实在饿得前胸贴后背时,五郎提议宰一只鸡。


    这般奢侈行为,她怎会轻易同意。


    “不行!它是打鸣配种的!怎能吃了!”


    “那母鸡...”


    “那更不行了!咱们吃的蛋都靠它生呢!”


    “那...”鸭肉虽柴,但也美味。


    “说了,那个也不行!”


    这不行那不行的,萧几重恨得牙痒痒:“妻主大人!再等下去,在下就要饿晕了!就它!”


    最后纵然渭水万般不舍,他还是宰了那只替他拜堂的大公鸡。


    他刀工极好,手起刀落,连血都没溅出多远,不过片刻,毛肉骨血分得干干净净。


    渭水拍了拍掌轻呼叫好,心中却不住地怀疑:五郎是不是早就看这只鸡不爽了?


    下锅焯水,熬上一锅浓浓的鸡汤。


    渭水又怀疑:这五郎之前是不是做厨子的?


    不过无论她再怎么怀疑,愣是没能猜出他从前究竟拿着怎样的利器,去宰怎样的活物。


    管他呢,有口福就先享着嘛!


    渭水及时行乐地想。


    雨停的第二日,她已等不及了,一大早就跑去了山上。


    萧几重自是拦了,没拦住。


    山泥还未干透,篓和锄都未找到。


    因为才走上几步她就想起了那日的惊险,脑门渗出冷汗,心底发怵,只敢远远瞧了瞧,终是放弃了卖参这条路。


    回来时,顺便将掉入水沟的轮椅带回家。


    它真的被泡烂了。


    外露的木条发黑,短短几日就长了绿苔。


    行动起来,更是无法平衡,木轮“吱歪吱歪”直打滑,实在是没法用。


    她提议将它砍了做柴火,五郎却一把抱住怎么都不肯,渭水无奈,只得将其放在停板车的小棚下。


    不过当她再次回到家中时,却发现那轮椅又在院子中央了。


    家里本也有躺椅的,但五郎偏不,他非要用这破轮椅当椅子。


    太阳出来时,他就这般倚着它懒懒坐着。


    此事叫街坊邻居看见了,传出不少闲言碎语。


    萧几重自是听见了,但他充耳不闻,拿本医书朝脸上一盖,照样睡在烈阳底下。


    渭水未觉不妥,只是觉得天气渐热,偶尔提醒他挪到檐下去睡。


    小满大雨后,正是农忙时节。


    春姨今年剩了两亩地给大陈哥包去了,可是陈阿婆前些日子闪了腰没法下地,再加上自家的田,大陈哥根本忙不过来。


    这不,一听渭水没了生计,想找份营生,大陈哥便叫她暂时跟去地里帮忙。


    这日。


    她归家时,却在家院篱笆外见着个探头探脑的人,像贼似的。


    “干什么的!”她轻斥道。


    “啊——唉哟!”


    她冷不丁出声,那人被她吓了一大跳,差点从踮立的石头上掉下来,捂着胸口,慌张地转过脸。


    原是东村的郑媒婆。


    因那付良生,渭水对她可没有好脸色。


    这郑媒婆年纪不大,三十来岁,风韵犹存。虽有夫郎,却对年轻的小伙儿有些偏好。


    不过她有贼心没贼胆,也只敢饱饱眼福。


    以五郎的相貌,渭水断定,她定是听了某些风声才来此观望的。


    不过看一眼,又不会掉块肉,更何况还有篱笆挡着。


    渭水漠然瞥她一眼,就往家去。


    “哎,哎!”


    郑媒婆见她回来,面上有些讪讪,唤了又唤,见渭水没搭理,直直推开院门就要往里走。


    郑媒婆急了,几步上前,亲昵挽住她的胳膊肘。


    “水啊,水...”郑媒婆乐呵呵的,轻声唤道,“刚回呢?忙坏了吧?”


    “嗯...”渭水点点头,淡淡回道。


    渭水还不清楚么,她定是想借着话茬溜进去看个究竟。


    郑媒婆灿笑,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看她这身沾了泥的短打,又道:“哎哟,咱们渭水可真勤快!一妇道人家都知去田里帮忙,家里男人怎么就只知躺在院里躲懒呢。”说着,眼珠子骨碌碌转动,瞟了眼院内。


    她想这般褒贬,渭水定然生气,要去数落夫郎了,她也能跟在屁股后边搂一眼。


    然而她这算盘算是打歪了,这马屁拍在马腿上,叫渭水“唰”的一下黑了脸,用力甩开她的胳膊。


    “咳...”郑媒婆被她挣开,当她也在气这事儿,又低声接道,“渭水啊,你家夫郎生的是不错,可是这般惫懒,你也不管管啊?男人啊,都是得训的......”


    “啊!”


    然而下一瞬,她倏地痛呼出声,额角当场破皮,流出了鲜血。


    渭水也被吓了一跳。


    “谁砸的老娘?!”郑媒婆捂着肿起的额头四下观望,要找那“行凶”之人。


    却闻院中传来一冷声嗤笑。


    那人声音如针落玉盘,极为好听,但说出来的话却与集上骂街的流氓无异......


    “嘁...我家夫人都没说话,一个外人在那儿嘴碎什么?”


    “爷的家事,可用不着腌臜东西多嘴!”


    “愚妇蠢姑...整日在我们院外瞎特么转悠,莫不以为自己姿容不错?”


    “嗯,确实不错...与我府上倒夜香的祖奶奶是有得一拼,勉强落得效颦东施那一档。”


    郑媒婆本被那声音吸引,心中一喜,隔着门缝朝院内望去,她对渭水的仙人夫君实在好奇极了。


    然那人单手执书,并未露出全脸,只留了白皙锋利的下颚线。


    不过以这风姿气度,不难想象被遮住的脸是何种绝色。


    欣喜之下便逐字逐句地听,却越听越觉不对,这人数落她就算了,竟将她与期颐之年的老太太相提并论,且还是落了下风那个!


    当即气得发抖。


    正想扯着嗓子开骂,又一枚石子飞来,不偏不倚,正巧打在了她嘴上。


    不仅打肿了嘴,还敲掉两颗门牙。


    郑媒婆原想痛呼,可瞬间红肿的双唇却将声音堵在了里边。


    她瞪着双眼,急得唔唔闷喊,两条胳膊摆动,手舞足蹈,甚是滑稽。


    正要朝渭水讨个说法,却听那人低沉接道:“再敢多说一句,小心今夜恶鬼上门,这长舌...恐怕是难留了......”


    方才的仙音,此刻听来竟比地狱罗刹还恐怖!


    郑媒婆脸色煞白、冷汗密布,仿若白日见鬼,早没了看美色的心情,当即头也不回地跑没影了。


    渭水立在一旁观了全程。


    望了望溜走的背影,又瞧了瞧里头的那位“恶鬼”。


    叹了口气,跨进院中。


    走到那人跟前,她斟酌了一下,道:“咱们方才...会不会太过了些?唔,好歹住在一个乡里...”


    却闻对方嗤笑:“六月天穿棉袄,你还当她是好人呐?”


    “没有,我也不喜她。”她转身,打算去洗手。


    萧几重听她要走,放下书,神色平静地望向她的背影道:“你也觉得...我很废物?”


    他问得极其认真,猝不及防,叫渭水呆了一下。


    “不...”她眨眨眼回神,以同样的眼神回望,摇了摇头道,“我不觉得你是累赘。娶你是我一家之言作出的决定,并未经过你同意。”


    她回身弯下腰,拿走他手上的书。


    “你不必介意这个,只管安心养伤便是。”


    “若我说我也能做工呢?”


    “...什么?”她起身的动作一滞。


    萧几重望着身前的女子,未放过她脸上的任何细节:“我说,我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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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养......家。”他顿了顿,将那个字咽下。


    她搓了搓指,神色淡淡,还是那句话。


    “不用。”


    渭水细皮嫩肉的,一看就不是干粗活的料,但此时,她的指缝里却残留着干了的淤泥。


    他不忍多看,错开眼接着道:“风渭水,即便入赘我也是男子。虽然现在腿脚不便,但我手是灵活的,方才你也见到了。”


    “旁人家里娶妻,妻子也是帮着管家养家的。那我呢?”


    “我不怕被人说闲话。”渭水垂眸,直起了身子,接着满脸不悦道,“你的伤日日经我手,我知道没好,但你若再用那些点穴的法子强压,再有半年,恐怕才是真的要废了!”


    她虽不是大夫,也算得药师,病人这样不听话,行医之人多少有些不快。


    “但我不想你被说闲话。”


    他直接忽略她后半句,顶着烈阳抬起那双清冷桃花,眸中血色一闪而过。


    “我听着刺耳,手上...便也没个轻重。这次是侥幸,但下一次就......”


    ...就什么?


    此话一出,院中静默了一瞬,似有阴风掠过。


    渭水想起他一身狠厉的旧伤,那不是寻常少爷会有的。


    这人...本就不属于这里。


    背着光,萧几重瞧渭水双唇紧抿,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她终是叹了口气:“唉...好吧,那你能做什么呢?”


    他不假思索道:“嗯...我厨艺不错?”


    “村中多是寻常农户,皆是自家煮着吃的。除了像付家那几个富户,没人请得起厨子。”


    “我刀工不错。”


    “清江盛产石木雕,就在边上,但咱们这儿却是没几人买的。”


    “我略通文墨。”


    “村里的教书先生已有陆瑾了,除非他又去考科举,否则学堂是空不出来的。”


    “...就凭他?”听到这个名字,萧几重鼻腔出气,冷哼一声,脸色不大好看。


    想了半晌未果,他眉头深蹙,泄气道:“那我不清楚了,寻常百姓平日究竟做的什么工?”


    寻常百姓做的也未必适合你啊......


    渭水瞧他粗衣麻布也难掩的绝色,只道:“此事不急,日后再想。”


    萧几重自是不会日后再想。


    晚间,他已有了主意。


    不过渭水问他他也不说,神神秘秘的,只说让她帮着去做一副拐来。


    翌日大早,渭水像往常一样去田里干活。


    卷起裤袖,慢慢下到不浅的水田中,当踩稳脚下软泥后,才转身,端起岸边的秧苗到田中插秧。


    日头渐盛,晒得人肤上滚烫。


    渭水皮嫩,已红了大半。


    她对农事不太熟练,一上午的功夫,只插了一小片,但已累得背痛腿酸。


    直起身子,擦了擦额角,回头,见大陈哥已行至田边朝她招手了,要她过去歇歇。


    渭水一点点挪去,坐在田埂边上,倒了碗水喝。


    一碗不足,再添一碗。喝得急了,水顺着下巴淌下,流进了衣服里,更添一份清凉。


    渭水看着前方绿野在阳光下波光粼粼,小风一吹,甚是惬意,连带着嘴角上扬,心中不免升起满满的成就感来。


    这是,她种的稻子!


    这片水田快插完了,明后日也该施肥驱虫,做些别的了。


    “水啊,来,这个给你。”


    大陈哥放下碗,从腰后摸了摸,递来一物,沉甸甸的。


    “这是什么呀?”


    渭水抹了把汗,好奇接过,掂了掂,大概知道是什么了。


    “给你结的工钱。”


    “可是,活儿还没干完呢...”渭水愣愣道。


    “没事儿,你我之间还差这一天么?”大陈哥无所谓地摆摆手。


    “多谢大哥!”


    渭水开心极了,将这应急的钱小心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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