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整整持续了五日。
五日过后,洪水退去,村中也恢复了热闹,村道上时不时能见着村民在收拾家院。
渭水终于舍得预支她存的买房钱来买菜了。
缘由是,这期间家中已无半点米粮,实在饿得前胸贴后背时,五郎提议宰一只鸡。
这般奢侈行为,她怎会轻易同意。
“不行!它是打鸣配种的!怎能吃了!”
“那母鸡...”
“那更不行了!咱们吃的蛋都靠它生呢!”
“那...”鸭肉虽柴,但也美味。
“说了,那个也不行!”
这不行那不行的,萧几重恨得牙痒痒:“妻主大人!再等下去,在下就要饿晕了!就它!”
最后纵然渭水万般不舍,他还是宰了那只替他拜堂的大公鸡。
他刀工极好,手起刀落,连血都没溅出多远,不过片刻,毛肉骨血分得干干净净。
渭水拍了拍掌轻呼叫好,心中却不住地怀疑:五郎是不是早就看这只鸡不爽了?
下锅焯水,熬上一锅浓浓的鸡汤。
渭水又怀疑:这五郎之前是不是做厨子的?
不过无论她再怎么怀疑,愣是没能猜出他从前究竟拿着怎样的利器,去宰怎样的活物。
管他呢,有口福就先享着嘛!
渭水及时行乐地想。
雨停的第二日,她已等不及了,一大早就跑去了山上。
萧几重自是拦了,没拦住。
山泥还未干透,篓和锄都未找到。
因为才走上几步她就想起了那日的惊险,脑门渗出冷汗,心底发怵,只敢远远瞧了瞧,终是放弃了卖参这条路。
回来时,顺便将掉入水沟的轮椅带回家。
它真的被泡烂了。
外露的木条发黑,短短几日就长了绿苔。
行动起来,更是无法平衡,木轮“吱歪吱歪”直打滑,实在是没法用。
她提议将它砍了做柴火,五郎却一把抱住怎么都不肯,渭水无奈,只得将其放在停板车的小棚下。
不过当她再次回到家中时,却发现那轮椅又在院子中央了。
家里本也有躺椅的,但五郎偏不,他非要用这破轮椅当椅子。
太阳出来时,他就这般倚着它懒懒坐着。
此事叫街坊邻居看见了,传出不少闲言碎语。
萧几重自是听见了,但他充耳不闻,拿本医书朝脸上一盖,照样睡在烈阳底下。
渭水未觉不妥,只是觉得天气渐热,偶尔提醒他挪到檐下去睡。
小满大雨后,正是农忙时节。
春姨今年剩了两亩地给大陈哥包去了,可是陈阿婆前些日子闪了腰没法下地,再加上自家的田,大陈哥根本忙不过来。
这不,一听渭水没了生计,想找份营生,大陈哥便叫她暂时跟去地里帮忙。
这日。
她归家时,却在家院篱笆外见着个探头探脑的人,像贼似的。
“干什么的!”她轻斥道。
“啊——唉哟!”
她冷不丁出声,那人被她吓了一大跳,差点从踮立的石头上掉下来,捂着胸口,慌张地转过脸。
原是东村的郑媒婆。
因那付良生,渭水对她可没有好脸色。
这郑媒婆年纪不大,三十来岁,风韵犹存。虽有夫郎,却对年轻的小伙儿有些偏好。
不过她有贼心没贼胆,也只敢饱饱眼福。
以五郎的相貌,渭水断定,她定是听了某些风声才来此观望的。
不过看一眼,又不会掉块肉,更何况还有篱笆挡着。
渭水漠然瞥她一眼,就往家去。
“哎,哎!”
郑媒婆见她回来,面上有些讪讪,唤了又唤,见渭水没搭理,直直推开院门就要往里走。
郑媒婆急了,几步上前,亲昵挽住她的胳膊肘。
“水啊,水...”郑媒婆乐呵呵的,轻声唤道,“刚回呢?忙坏了吧?”
“嗯...”渭水点点头,淡淡回道。
渭水还不清楚么,她定是想借着话茬溜进去看个究竟。
郑媒婆灿笑,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看她这身沾了泥的短打,又道:“哎哟,咱们渭水可真勤快!一妇道人家都知去田里帮忙,家里男人怎么就只知躺在院里躲懒呢。”说着,眼珠子骨碌碌转动,瞟了眼院内。
她想这般褒贬,渭水定然生气,要去数落夫郎了,她也能跟在屁股后边搂一眼。
然而她这算盘算是打歪了,这马屁拍在马腿上,叫渭水“唰”的一下黑了脸,用力甩开她的胳膊。
“咳...”郑媒婆被她挣开,当她也在气这事儿,又低声接道,“渭水啊,你家夫郎生的是不错,可是这般惫懒,你也不管管啊?男人啊,都是得训的......”
“啊!”
然而下一瞬,她倏地痛呼出声,额角当场破皮,流出了鲜血。
渭水也被吓了一跳。
“谁砸的老娘?!”郑媒婆捂着肿起的额头四下观望,要找那“行凶”之人。
却闻院中传来一冷声嗤笑。
那人声音如针落玉盘,极为好听,但说出来的话却与集上骂街的流氓无异......
“嘁...我家夫人都没说话,一个外人在那儿嘴碎什么?”
“爷的家事,可用不着腌臜东西多嘴!”
“愚妇蠢姑...整日在我们院外瞎特么转悠,莫不以为自己姿容不错?”
“嗯,确实不错...与我府上倒夜香的祖奶奶是有得一拼,勉强落得效颦东施那一档。”
郑媒婆本被那声音吸引,心中一喜,隔着门缝朝院内望去,她对渭水的仙人夫君实在好奇极了。
然那人单手执书,并未露出全脸,只留了白皙锋利的下颚线。
不过以这风姿气度,不难想象被遮住的脸是何种绝色。
欣喜之下便逐字逐句地听,却越听越觉不对,这人数落她就算了,竟将她与期颐之年的老太太相提并论,且还是落了下风那个!
当即气得发抖。
正想扯着嗓子开骂,又一枚石子飞来,不偏不倚,正巧打在了她嘴上。
不仅打肿了嘴,还敲掉两颗门牙。
郑媒婆原想痛呼,可瞬间红肿的双唇却将声音堵在了里边。
她瞪着双眼,急得唔唔闷喊,两条胳膊摆动,手舞足蹈,甚是滑稽。
正要朝渭水讨个说法,却听那人低沉接道:“再敢多说一句,小心今夜恶鬼上门,这长舌...恐怕是难留了......”
方才的仙音,此刻听来竟比地狱罗刹还恐怖!
郑媒婆脸色煞白、冷汗密布,仿若白日见鬼,早没了看美色的心情,当即头也不回地跑没影了。
渭水立在一旁观了全程。
望了望溜走的背影,又瞧了瞧里头的那位“恶鬼”。
叹了口气,跨进院中。
走到那人跟前,她斟酌了一下,道:“咱们方才...会不会太过了些?唔,好歹住在一个乡里...”
却闻对方嗤笑:“六月天穿棉袄,你还当她是好人呐?”
“没有,我也不喜她。”她转身,打算去洗手。
萧几重听她要走,放下书,神色平静地望向她的背影道:“你也觉得...我很废物?”
他问得极其认真,猝不及防,叫渭水呆了一下。
“不...”她眨眨眼回神,以同样的眼神回望,摇了摇头道,“我不觉得你是累赘。娶你是我一家之言作出的决定,并未经过你同意。”
她回身弯下腰,拿走他手上的书。
“你不必介意这个,只管安心养伤便是。”
“若我说我也能做工呢?”
“...什么?”她起身的动作一滞。
萧几重望着身前的女子,未放过她脸上的任何细节:“我说,我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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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家。”他顿了顿,将那个字咽下。
她搓了搓指,神色淡淡,还是那句话。
“不用。”
渭水细皮嫩肉的,一看就不是干粗活的料,但此时,她的指缝里却残留着干了的淤泥。
他不忍多看,错开眼接着道:“风渭水,即便入赘我也是男子。虽然现在腿脚不便,但我手是灵活的,方才你也见到了。”
“旁人家里娶妻,妻子也是帮着管家养家的。那我呢?”
“我不怕被人说闲话。”渭水垂眸,直起了身子,接着满脸不悦道,“你的伤日日经我手,我知道没好,但你若再用那些点穴的法子强压,再有半年,恐怕才是真的要废了!”
她虽不是大夫,也算得药师,病人这样不听话,行医之人多少有些不快。
“但我不想你被说闲话。”
他直接忽略她后半句,顶着烈阳抬起那双清冷桃花,眸中血色一闪而过。
“我听着刺耳,手上...便也没个轻重。这次是侥幸,但下一次就......”
...就什么?
此话一出,院中静默了一瞬,似有阴风掠过。
渭水想起他一身狠厉的旧伤,那不是寻常少爷会有的。
这人...本就不属于这里。
背着光,萧几重瞧渭水双唇紧抿,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她终是叹了口气:“唉...好吧,那你能做什么呢?”
他不假思索道:“嗯...我厨艺不错?”
“村中多是寻常农户,皆是自家煮着吃的。除了像付家那几个富户,没人请得起厨子。”
“我刀工不错。”
“清江盛产石木雕,就在边上,但咱们这儿却是没几人买的。”
“我略通文墨。”
“村里的教书先生已有陆瑾了,除非他又去考科举,否则学堂是空不出来的。”
“...就凭他?”听到这个名字,萧几重鼻腔出气,冷哼一声,脸色不大好看。
想了半晌未果,他眉头深蹙,泄气道:“那我不清楚了,寻常百姓平日究竟做的什么工?”
寻常百姓做的也未必适合你啊......
渭水瞧他粗衣麻布也难掩的绝色,只道:“此事不急,日后再想。”
萧几重自是不会日后再想。
晚间,他已有了主意。
不过渭水问他他也不说,神神秘秘的,只说让她帮着去做一副拐来。
翌日大早,渭水像往常一样去田里干活。
卷起裤袖,慢慢下到不浅的水田中,当踩稳脚下软泥后,才转身,端起岸边的秧苗到田中插秧。
日头渐盛,晒得人肤上滚烫。
渭水皮嫩,已红了大半。
她对农事不太熟练,一上午的功夫,只插了一小片,但已累得背痛腿酸。
直起身子,擦了擦额角,回头,见大陈哥已行至田边朝她招手了,要她过去歇歇。
渭水一点点挪去,坐在田埂边上,倒了碗水喝。
一碗不足,再添一碗。喝得急了,水顺着下巴淌下,流进了衣服里,更添一份清凉。
渭水看着前方绿野在阳光下波光粼粼,小风一吹,甚是惬意,连带着嘴角上扬,心中不免升起满满的成就感来。
这是,她种的稻子!
这片水田快插完了,明后日也该施肥驱虫,做些别的了。
“水啊,来,这个给你。”
大陈哥放下碗,从腰后摸了摸,递来一物,沉甸甸的。
“这是什么呀?”
渭水抹了把汗,好奇接过,掂了掂,大概知道是什么了。
“给你结的工钱。”
“可是,活儿还没干完呢...”渭水愣愣道。
“没事儿,你我之间还差这一天么?”大陈哥无所谓地摆摆手。
“多谢大哥!”
渭水开心极了,将这应急的钱小心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