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都回了神。
先前光顾着聊天去了,谁也没注意脚下,连何时走出了荧灯遍缀的花园环道也不知。
眼下四周寂寂,荒草萋萋,破败的砖石路渐隐入泥地之中,野草灌木许久无人修剪,便脱了桎梏,野蛮地蹿生了半人高。
放眼望去,丛丛叠生的藤蔓间或见倒塌歪斜的栅栏,四下早没了彩灯点缀,一丝微光也不见,隐约可见曾经的道路轮廓边沿倒是歪歪扭扭着插了几根无用的路灯,只余一轮银月高悬,怜悯地分出几根荧丝,阴风四起,一派幽森。
常凌后背发凉:“这是给咱们干哪来了?”
魏休移到常凌身后,不自觉和他紧贴后背:“好阴森,这地方不会有鬼吧……谁在带路啊?”
谢随两手一摊,示意与自己无关。
简樾也意图摆脱嫌疑:“我一直在听你们聊天。”
常凌把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的魏休扒拉下来,开团秒跟:“我也。”
三人视线集中在魏休身上,他顿感压力山大:“别看我呀,我也在听好吗!”
常凌扶额,心说真是带了一帮瞎子。
谢随率先走开两步,端详四周布局,她用脚踢开地上杂乱无章的小石子,随意跳上一处突出的的断壁残垣,向远处眺望去,问简樾:“这地方你来过吗?”
简樾同样观察四周,表情古怪,他沉吟会儿才道:“很眼熟,来是来过,但……我记得这地方离花园很远,我们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不小心从花园走到这儿来。”
他还有印象,第一次来到这地方也是因为不熟悉学院地形,一个人从宿舍楼步行道穿林越水,晕头转向地越走越偏,一头撞入荒无人烟的此地,一踏足,便顿觉身体不适,头昏脑胀,只好快步原路返回了,至于这儿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发生过何事,他只略微扫过一眼,哪还记得什么细节。
谢随从砖石上跳下来,指着远处一块地,手腕绕了一圈,说:“这是个祭坛,看那边,有个圆形的高台,这儿估计已经被废弃了。”
简樾站上高处,往那边看去,果不其然有个台子,说高也不高,不过是用石板砌了四层台阶,形成半人高的圆台,他这时才发现,原来四处留着半拉子砖块孤零零矗立着的断壁,竟然都围着那圆台在外层形成一圈圈的同心圆,只是杂草太过茂盛,建筑遗迹隐没其中,看不太出来。
他跟着魏休走过去,常凌和谢随已经走上了高台,台子上的空间出乎意料的宽阔,挤上十多个人也不成问题,台子边缘以砖石砌成,中央却是紧实的土地,不生一根绿草。
“不对。”魏休站在台子上向下观察着砖石散落的布局,思索着什么,时不时用手清点砖块,口中喃喃有词。
“怎么了?”简樾察觉他表情有异,问道,其余两人也眼含询问地看了过来。
魏休没及时回答,而是迈开步子想走下台阶凑近观察,想起什么又刹住脚步,扯了简樾的袖子才敢下去:“你陪我。”
他走到台阶下不远处矗立着的方石柱子边,柱子不高,很像早年偶尔能看见的路标柱,上面刻画了恶作剧涂鸦似的符号,看起来毫无规律和美感,像这样的柱子还有五根,分别绕着圆台围成圈砌进土里。
魏休手指覆上方柱边缘的符文,说:“这是个阵。”
“阵?”谢随奇怪,“什么阵?”
“不知道,西方的巫术我不太了解。”魏休拍开手上的灰,“这阵还在生效呢。”
“你们过来看!”远处蹲着在研究什么的常凌招手呼唤。
三人走过去,常凌拿脚示意他们看地上的长石砖,上面清晰地用刻刀一笔一划写着“Freaksdon’tlast”,意为“怪胎活不了”。
魏休手指抚过这行字,言简意赅道:“诅咒。”
常凌感到新奇:“这地方异族和普通人的矛盾这么大?”
谢随也将手摸过这行字刻下的凹槽,下笔力道极深,可见恨意深入骨髓,她说:“所以这梦妖的执念可能是异族和普通人之间的不和?那我们要怎么个帮它破解执念法?”
“不知道,还不一定,咱回去再看看吧。”常凌觉得是时候该回去了,夜深容易遇到怪物,他们身为异族的三人倒没什么,只是带着简樾,难保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谢随站起身,正想拉下挽高的袖口,忽感一阵头晕目眩,后脑勺像被人重击,太阳穴嗡嗡作响,手还没抬起,脑仁似被尖锥贯穿,眼前天旋地转,地面朝自己急速飞来,她脑海里只剩一个念头:我也没有低血糖啊……
谢随于混沌中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一片陌生的环境中,天色昏暗,只路旁的路灯散出一点暖光,自己笔挺地站在黑暗里,四下静谧无人,她内心疑窦丛生,借着一点飘渺的暖白光观察自己所处的环境——数根高大的立柱环绕成圈,以中心的圆台为点蔓延出去,重重叠叠地绕成了数层同心圆,脚下踩着硬实的白砖,铺满了足有半个足球场大小的圆坛,而谢随正站在两根立柱中间。
这是刚刚那个祭坛?
“这次又是什么理由?”
身后传来男性的说话声,嗓音清明却低哑,似带着压抑。
谢随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转身,然而身体一滞,整个人像卡住一般,意图转过去的肩头似被无形的大手控住一瞬,接着全身一松,摆脱桎梏,身体不受控制地转向后方,迎面与眼前的金发青年撞上视线。
怎么……这身体……有延迟?
谢随心神一震,低头想看看自己的服饰,却发现自己的头,甚至眼球,或者说是整个身体,无论如何也不跟随自己的意愿移动,她只能紧揪着眼底的那点余光尽力往视线下方瞅。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穿着一身明黄色蓬蓬裙,脸颊边两缕墨绿色发丝长长地披散下来——这根本不是她的身体!
对面的青年还在继续说着,谢随这才跟着这具身体的视线将注意力转移到青年脸上,他的脸长得十分姣好,冷白皮肤在黑暗里似乎发着光,不过眼底有一丝青黑,显得有些营养不良,平添了几分颓丧的气质,他此刻皱着眉,从那双好看的浅绿色眼睛里能读出无尽的痛苦和受伤。
“上上次你说我太黏着你,你说你累,于是我不再找你,不再烦你,上次你又说你忙,没时间回我消息,于是我尽量不再打扰你,可我分明看见你和维特有说有笑,甚至一起约着出去打网球,这就是你说的忙?”
“我……”谢随感觉到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打断。
“我去找你,结果又看见你和维特在图书馆,抱在一起,我要是没来呢?你都亲上去了吧。”说到这儿,青年自嘲地笑一声,眼底隐隐有泪光,“洛塔斯,我又不蠢。”
谢随感受到自己深吸一口气,艰难出声:“你不蠢怎么还看不出来。”
“什么?”
“兰德尔,你看不出来吗?我不想和你谈了,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谢随觉得心脏抽痛。
气氛静默,黑暗里,谁也没有出声,兰德尔隐在阴暗中,看不清神色,时间缓慢流淌,两人就这样默不作声,不知过了多久,等得谢随莫名焦灼,才听见兰德尔的声音,很轻,轻到似乎只是一句呓语,轻到似乎随时都能飘散在风中。
“为什么?”
只这一句,洛塔斯没有回答,兰德尔情绪开始激动,他提高了音量质问:“凭什么!两年了,我们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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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因为我……因为我不想和……叛徒的儿子待在一起。”洛塔斯心脏停跳一拍,舌头像打了结,发出每一个音节都让她无比艰难。
兰德尔只觉心中的火苗才刚刚攀升起来就被一桶冷水顶头浇灭,他噤了声,废了好大劲才听清楚对方说了什么。
“你说什么?”
洛塔斯不说话了,她低下头,谢随感到有温热的液体从脸颊划过。
兰德尔嗓音里染上哭腔,似乎不可置信:“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你说过……”
洛塔斯忽然情绪崩溃,大吼:“骗你的!和你在一起我每天都觉得煎熬!恶心!他们都说我是垃圾桶,专收你这种没人要的垃圾,跟你在一起,我每天都要忍受无止境的流言蜚语……”
洛塔斯深吸一口气,压下澎湃翻滚的情绪,迫使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异族的叛徒生下来的也不是个好东西,之前只是玩玩你而已,没想到你还真深情,像你那个母亲一样,为了凡人赔上异族的命运。”
她握紧了颤抖的手,咬牙切齿:“真、蠢。”
说完,也不管兰德尔什么神色,她转过身,快步离开,直到下一个转角,再也望不见那抹瘦削的身影,她确认兰德尔没有跟上来,才放慢脚步。
再抬头时,已是泪流满面。
脚边硕大的黑兔子拱了拱她的腿,她弯腰抱起兔子,哭得语句破碎,喃喃着不知说给谁听:“我也……没办法……”
谢随浑身一震,再睁开眼,景象大变,回首环顾,已经回到了原来的废弃祭坛,她爬起来,才发现身旁三人齐刷刷倒了一片。
魏休悠悠转醒,简樾和常凌随之醒了过来。
待三人意识彻底回笼,谢随才双手撑地干脆坐在地上问:“你们也进去了?”
简樾揉着头问:“也?”
魏休倒地时屁股先着地,正满面愁容地揉着屁股。
常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怎么回事?”
谢随站起身拍灰,道:“我们应该是不小心进入梦妖的记忆碎片了。”
“刚刚那个是洛塔斯和兰德尔的回忆?”简樾问。
“是,看来梦妖就是洛塔斯或兰德尔了。”谢随将三人拉起来,“咱们在梦里扮演的角色应该不一样,我是洛塔斯,你们是什么?”
“兔子。”常凌道。
“兰德尔。”简樾回答。
魏休气得不想说话:“洛塔斯后面那根破柱子。”
“噗。”简樾率先笑出声,常凌和谢随紧随其后。
“再笑!”魏休指着简樾愤愤警告,一脚将地上的石子踢开老远。
“这学校应该有校史馆吧?我记得我在大门口的石刻地图上看见过。”四人走出了祭坛,原路返回,谢随问简樾。
“有的,怎么了?你要去?”
“去校史馆干嘛?现在很晚了,还是早点睡明天再去吧。”常凌插话进来,怕深夜遇到难缠的怪物。
“对啊对啊,早点回去吧,免得明天犯困。”魏休也劝道,他早就想回床上躺着了。
“我看你就是犯懒吧。”谢随毫不留情地拆穿他,“你会在梦里觉得困吗?”
“什么意思?”魏休没明白她为什么这样问。
“这只是梦妖的回忆,一切事物的发展都有自己的既定路线,我们不属于这里,也就是说我们不受这里时间线的影响,自然不存在犯困和饥饿这类事,我们进来是怎样的,出去还是怎样的,你都不带看词典的?”
“那常凌是……”简樾想起中午常凌吃饭时那副饿虎扑食的模样。
也不等常凌自己给自己找补,谢随瞥一眼他,直白道:
“猪瘾犯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