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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松风水月,仙露明珠。

作者:风吹雷同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这几日,城里有一传闻,去岁秋闱的新晋举人,许家酱坊的许鸣公子,如何眼界奇特,竟瞧上了钊掌柜的义女钊柔。


    秀秀坐在前往许府的马车上,神色平静如水,自打参加了厨艺大赛,钊柔这个名字,变成了坊间佐餐的闲话,听的多了,耳朵也生出厚茧。


    许鸣是李守常的学生,皇京百年来最年轻的举人,他的婚事仿佛比他的功名更有看头,一时众说纷纭。


    马车在许府侧门前停稳。天气渐热,白日里外头坐不住人,今日许母邀来众人夜赏新荷。


    秀秀随着一家人下车,抬眼便见许府门楣,因着许鸣中举,门前的灯笼似乎都比别家更光亮了。


    绕过影壁,许鸣已候在庭院花架下,身穿一身白青色直裰,面容清俊,斯文谦卑,从头到脚俱是书卷气。


    他一一向众人行礼,言辞恳切,举止得体,转向秀秀时,许鸣含笑作揖,声音比以往更温润几分:“秀秀姑娘。”


    秀秀身着荼白衫子和一条樱桃红裙,身姿亭亭,眉目如画,说不出的生动俏丽,看得许鸣一时心头忽跳,却又见秀秀盈盈一笑,朝他敛衽行礼,言行皆是客客气气,将两人距离划得清晰,他微笑不再言语。


    今日赴宴之人皆是商贾人家,多为许家生意上的贵客好友。宴席摆了四桌酒,都设在许府水榭,男宾女客隔着一湾池塘,错落分布,桌桌皆能赏荷观景。


    几方寒暄,秀秀随着女眷们走来,目光掠过池塘对岸,只见周允身着一袭松烟色,人高马大,姿态从容,在一众男宾之间,颇是显眼。


    头一回见他穿灰扑扑的颜色,倒是别有风味,削了几分傲气,添了一缕闲适——若是不看那张臭脸的话。


    当下正是荷花含苞初绽的好时节,微风徐徐,月色初升,池面粼粼,夜荷更显清雅。席面酒菜已备齐,众人纷纷落座。


    许夫人穿着一身簇新鲜亮的衣裳,喜笑颜开,满眼精明干练,说几句吉祥话便开席,满园言笑晏晏。


    宴至酣处,许鸣沿着九曲回廊缓步而来。


    他先到女客主桌向长辈们郑重敬酒,礼数周全,挑不出错,又不失新科举人的清贵,引得夫人们连连称赞。


    待转到小姐们这桌,席间气氛便微妙起来。许鸣敬完酒后,却不急着走,状似随意地停在秀秀身侧,自己斟了一杯梅子酒,正思索该如何开口,忽闻对岸传来杯盏破碎声。


    众人惊望,只见周允脚边碎瓷片溅了一地,下人连忙过去打扫,他起身朝女席间胡乱拱了拱手,扬声道:“一时手滑,惊扰诸位。”


    言罢,他隔着池塘横扫一圈,视线落在秀秀和许鸣身上,最后死死钉住她。


    今夜周允脸色一直都太臭,以至于旁人倒看不出异样。但秀秀看得出来,周允快吃人了。


    她心里一激灵,许鸣主动说话:“我先去对岸看看,待会再过来。”


    桌上小姐们都笑,有打趣的问:“许公子这话是对我们说的,还是只对一人说的?”


    许鸣面上微红,顾左右而言他,三言两语辞别,又匆匆回男席察看问慰,面面俱到。


    他前脚刚走,后脚一个穿着体面的婆子笑着端上数个玉瓷碗,来到秀秀身边,朝席上笑道:“这是夫人特意让厨房做的甜食果子,给小姐们醒醒酒。”


    话虽这么说,一个个碗却是全落在了秀秀周边。


    桌上一时无言,秀秀亦不接话茬,只接婆子刚为她盛上的冰酪浆,刚要舀进嘴里,身旁传来一声轻哼。


    此女子正是漕运张家的二小姐张纭,碧秋未来的小姑子。张纭与文珠交好,秀秀早日里便听文珠提起过,二人一般大,还都是小姑娘哩!


    只见她一身石榴红,打扮鲜妍,粉面含春,青春可爱,可又似乎面带不悦,朱唇撅得老高,手上的扇子也扇得飞快。


    秀秀心里有了谱,她抿抿唇,给张纭盛上一碗冰酪浆,笑道:“妹妹尝尝这个。”


    张纭一时凝滞,她轻咬唇瓣,支吾其辞:“谁是你妹妹...”


    秀秀见她不接,把碗放至手边,小意温柔:“文珠是我妹妹,那你不也是我妹妹?”


    言罢,她未等张纭回答,一歪头往她耳旁一靠,惊得张纭一躲,她笑笑,悄么声地说:“放心吧,我可不抢你的好哥哥。”


    心思被人看透,张纭桃腮霎红,瞪了秀秀一眼,见秀秀仍笑着看她,自个儿愈发不好意思,兀自低下头,端过那碗冰酪浆,慢慢吃起来,吃了两口,才又好似想起什么,朝秀秀嘀咕:“你可不能告诉别人。”


    秀秀忍不住要笑,她压低声音说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张纭朝她点点头。对岸男宾席纷纷扰扰传来一阵喧腾,身后长辈席上,许老太太忽然拄着拐杖笑起来:“小子们闹酒,倒让我想起年轻时跟姊妹们划拳拼酒!”


    秀秀往对岸望去。


    月色漫过池塘,廊下灯火相映。年轻公子们抛了拘谨,许鸣被三四个醉醺醺的同伴围着,那些莫忘贫贱交的奉承话一句接一句往他脸上扑。


    “要我说...”绸缎庄的王公子突然指向李聿的空位子,大着舌头说,“许兄若取得李弟的义姐,岂不是...厨艺配文曲,酱香混墨香?”


    满桌哄笑中,许鸣说道:“王兄说笑了,八字没一撇的事,还是莫要开玩笑才是。”


    周允脸色沉如锅底,他突然起身,将酒壶往桌心一蹾:“王兄,光吃酒有什么趣?不如行飞花令?”


    烛芯炸开灯花,噼啪作响,灯笼被风吹动,摇摇欲坠。


    王公子蹙眉欲拒,却被众人起哄应战,几轮“月”“花”“春”字令过后,王公子跟不上了,连罚三杯。


    不多时,一桌人酒盏歪斜倒在桌沿,许鸣扶着桌沿起身,前襟撒了一片深色酒渍,向周允抱拳:“周兄...好酒量。”


    周允脸色如常,看不出情绪,眼前却已天旋地转,他强撑着朝池塘看去。


    喧嚷被瞬间隔绝,月牙轻摇,水与天难解难分,荷叶上滚珠连连,月光洒下,水珠比珍珠还要莹润。


    沿着荷叶往上瞧,出现两个她,晃来晃去,如同天与水,分不清真与假。她托腮不知在想什么,红扑扑的脸,粉艳胜新荷。


    好一会儿,两人才摇摇晃晃地看到一处。


    睫毛忽闪,荷叶上的珍珠又成了两颗眼珠,水汪汪,从池塘那头一下子就滑了过来,带着一阵清幽荷香,把酒气横扫。


    又见她和哪家小姐一起坐到了池边,掬水月在手,仙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仙娥也似醉了,分不清天与水,本该飞天,怎带着玩伴一块跳进水里去了?


    他笑笑,只觉困倦不已。


    霎时,一阵慌乱和喧闹乍响,扑腾的水花把荷叶打进水里。四下大乱。


    许鸣等人也清醒过来,晃晃悠悠站起,未等看清状况,身侧一道黑影飞进水里。


    李聿慌忙从后头赶来,方才出恭时迷了路,遇上一健谈小厮,耽搁些时候,回来竟遇上姐姐落水,他寻着周允身影,才发现是两个人落水,索性也跳进去。


    许鸣不会泅水,站在岸上干着急,连忙催促小厮下水:“快!”


    对岸许母快步走到池边,安慰着众人,眼观六路,迫切又着急,等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再多叫几个小厮下去救人。


    水里的两个人却是越扑腾越远,到了池中央。


    三两下,周允捞住一人,水里黑,看不清是谁,可这人却怎么也不像女子,被他抓住后又挣脱几下,周允一时泄力,刚拉住便又脱了手。


    忙乱中,他探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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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看一眼,按下心中疑惑,快速朝二人游去。


    好一番折腾,周允抓住了张纭,李聿托着秀秀也上了岸。


    几人浑身湿透,许母连忙差人送来干净巾帕,丫鬟小厮服侍着几人擦干,秀秀被水呛得咳个不停,张纭几乎要哭出来:“我瞧着池塘里的荷花晃晃悠悠的,甚是动人,便拉着姐姐去池边赏荷玩水,突然就...”


    秀秀打断她,边咳边说:“一个没注意,我被裙子绊倒,妹妹为了拉我一把,也被我给拖进水里了。”


    张纭正欲反驳,被张母拉到身边,也闭了声。


    许鸣紧张地问:“哪里可伤到了?”


    几人皆摇头。


    许母紧声附和:“人没事就好!是该给池子加上围栏,改日我便请人上门架上!”


    周允瞧了许母和许老太太一眼,没吭声,又看向秀秀。


    她垂着头,发梢还在滴水,连同李聿,二人一块被钊虹冷着脸拉过去。


    夜色渐深,风波平息,仆役们提着灯笼来引客,几个公子被小厮架着送上马车,众人卡着宵禁散去。


    周允刻意放缓步子,脊背挺得愈发笔直。身侧马车旁传来丫鬟的提醒:“夫人、姑娘小心台阶。”


    周允听得真切,脚下却化作波浪,蹬车时膝头一软,整个人直往车辕栽去!


    幸得来兴候在车旁,张开双臂稳稳把人扶住,急忙呼道:“少爷当心!”


    仓皇间周允急急扭头,恰撞见秀秀正与钊虹登上马车,钊虹脸上还怒着,但见秀秀闷头一笑,掀着车帘进了车。


    车内秀秀换了衣裳,钊虹冷哼一声:“这个许氏,自己想着攀高枝儿,管不住儿子,竟敢把主意打到我闺女头上了?!”


    钊虹给秀秀抻了抻肩膀上的褶皱,怒道:“莫说你不愿意,就是他许鸣真来提亲,我也要将人赶出去!看我金鼎轩往后还与他许家做不做生意!”


    秀秀也未曾料到,池塘里会埋伏着人,拽她裙子不说,明摆着是要把她拉下水底。若不是张纭也被她拉进塘里,这锅可就是张纭来背了,一石二鸟,真是好算计。


    如今想来,特意把李聿绊在外头,也不过是知晓李聿水性好,以防着李聿下水救人。


    秀秀觉得讽刺,被他许家看上,自己未曾做甚么,竟就遭此一劫。


    可又觉得十分感动,许家虽是商贾起家,可身份已大不相同,钊虹眼明心亮,一眼便知许氏勾当,面上不好发作,私底下大怒,想必日后定不会再与许家深交,更不必提李聿,一个干弟弟,想都不想就下水救她。


    上次这般维护她的,似乎还是...他今晚也跳下池塘了...醉得上马车都不稳,还要逞这个英雄,笨得很!


    越想越远,秀秀清扫思绪,朝钊虹说道:“干娘莫气,以后我多避着许鸣就是,经这一事,许母心知肚明,想来我们也不会再有交集。”


    钊虹怒气稍息,语重心长:“秀秀,以后记住,可切莫受委屈,旁人的错,揽自个儿身上作何?”


    秀秀笑笑,挽上钊虹手臂,靠着她说道:“张家二小姐心地不坏,跟文珠又是好朋友,我把错揽过来,不疼不痒,张夫人该念咱们家个好嘞,再说,我这不是还有干娘给我撑腰?”


    暂且不提张家会不会念她们的好,单听见秀秀说“咱们家”,钊虹心头当即舒展开来,伸出手指,点了点秀秀额头,笑道:“你这个丫头,当初真是小瞧你!”


    秀秀扬眉:“有其母必有其女。”


    母女俩笑作一团,笑声传到后头马车,李聿掀开车帘往前瞧,心里纳闷,又回转身来,对李守常说:“爹,我想去前头马车。”


    李守常瞥他一眼,继续闭目养神:“人家母女情深,你且老实待着。功课做得如何?把前两日学的背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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