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馆内人声鼎沸，与门外寒冷的空气形成鲜明对比。我抱着纸箱，和刘伟他们一行人走进场馆，看台上已经坐了不少人。
“我们在那边。”刘伟指了指一侧的看台，阳泉高中的队伍显然预留了位置。
“我不过去了，”我摇摇头，视线已经投向了球场另一边穿着深绿色队服的雾崎第一队员们，“我去那边。”
刘伟看了眼雾崎第一的休息区，又看了看我，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随你。”
我抱着纸箱，穿过嘈杂的看台，走向那个与周围热烈的加油声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区域。雾崎第一的应援席人数不多，气氛也称不上热烈，甚至带着点冷眼旁观的漠然。
花宫真正背对着看台，对围拢在他身边的队员说着什么。他微微低着头，稍长的头发遮住了侧脸，我只能看到他快速开合的嘴唇和偶尔抬起来带着指令意味的手势。
原一哉一边听着，一边漫不经心地嚼着口香糖，山崎宏则一脸紧张地不停点头。
我没有走近，只是在不远处的空位上坐下，将纸箱放在脚边。
古桥看见我了，他朝我这边指了指，花宫真说话的动作顿了一下，他缓缓转过头，灰绿色的眼睛精准地穿过人群，捕捉到了我。
我隔空比了个爱心。
他相当嫌弃地回了个中指，然后就转回头，继续他最后的部署。
倒是他身边的原一哉来了劲，用手肘撞了撞旁边的山崎宏，两个人的手在我看得到的角度偷偷合比了个爱心，朝我挤眉弄眼。
花宫真头也没回，反手就用手里的战术板不轻不重地敲在原一哉的后脑勺上。
“嗷！”原一哉夸张地叫了一声，引来周围几声零星的窃笑。
就在这时，裁判吹响了哨声，双方队员入场。
花宫真也放下战术板，拍了拍手，用全场都能听见的声音给队员们加油鼓劲：“不要紧张，要相信自己，相信伙伴，我们是最棒的。”
我看见原一哉捂着胸口做出要吐出来了的动作，倒是山崎宏很受振奋地大喊了几声没问题，还转头使劲踹已经睡过去的濑户：“比赛要开始了！”
我的目光追随着花宫真。
他走在队伍最前面，步伐不紧不慢，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像搜寻猎物的鹰隼一样，缓缓扫过诚凛的阵容，最后，定格在了木吉铁平的身上。
木吉铁平也看向他，眼神沉稳，带着一种历经磨砺后的坚韧。
两队在中圈附近站定，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火花在噼啪作响。观众们的喧闹声不知不觉低了下去，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比赛开始。
跳球！
篮球被高高抛起，诚凛的弹跳力更胜一筹，球被拨向了他们的后方。
比赛正式开始。
诚凛的进攻节奏很快，传球流畅。
上次见过的那个蓝发小个子似乎有什么不得了的技能，速度很快地在山崎宏眼皮子底下把球传给了木吉铁平，拿下了比赛的第一颗进球。
我听见身后的观众都在惊叹，不愧是有着铁心和新人组合的诚凛高校，势头正猛。
我的视线放在花宫真身上，他好像并没有因为诚凛的进球而烦闷，反而脸上挂着笑。
他突然抬头对上我的视线，我会心地扬了扬嘴角，用嘴型做出：【人渣。】
他嗤笑一声，接过古桥康次郎传来的球开始跑动。
和我想的没差，接下来的回合里雾崎第一的小动作不断。
先是原一哉借着掩护暴力撞击对面的日向，又是在抢篮板的时候踩住火神大我的脚，甚至堂而皇之地做出挥肘的动作，拿下两分。
就连平时一直摆着对死鱼眼，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古桥康次郎，在能下手的时机也毫不犹豫。
他的肘击被木吉挡下后，抬手把球抛给花宫真，花宫真灵敏地晃过防守，轻松投入一球。
雾崎第一毫不掩饰地上演他们的把戏，针对木吉铁平的每一次防守都撞向他的左膝。
观众席其他学校的观赛球队愤慨地低声声讨，怒斥雾崎第一的卑鄙，也在质疑为什么裁判无动于衷。
我看向球场，雾崎第一的每一个违规的暴力举动都在裁判的视野盲区进行，某种意义来说，也是种不得了的技术嘛。
随着一声惊呼，我顺着看过去，对面的火神大我终于被原一哉激怒，他扬起拳头要朝原一哉揍过去。
原一哉没有躲，还悠哉悠哉地吹着泡泡。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这一场即将发生的冲突，雾崎第一其他人也一样，我甚至能从他们脸上看出计谋得逞的得意。
然而，下一秒，火神大我的脚被黑子哲也拽住，摔了个狗啃屎。
我啧了一声。
火神大我实力强悍，要是能被罚下场，那接下来的比赛就轻松了。
一直到半场结束，木吉铁平已经伤痕累累。我坐在观众席，周边围绕的全是对雾崎第一的各种辱骂，我却无动于衷。
比赛就是这样的。
当我的对手躺倒在台上奄奄一息，等着被担架抬下场的时候，场下也是这样的声讨。
虽然我一直认为格斗本身就是一种伴随暴力的运动，但他们总是斥责我作为青少年选手过于出格。
我看着双方队员退场，也跟着起身，我委托邻座的男生帮我照看一下我的东西，然后往后台走去。
等找到雾崎第一的休息室的时候，花宫真居然也正好到门口，他面色不虞，看着心情很不爽，全然没有退场的时候戏弄对面那个小矮个的兴奋劲。
他看到我，表情缓和了点：“亏你找得到路。”
“因为我问了工作人员啊。”
他推开休息室的门，雾崎第一的正选们都在里面。山崎宏刚脱下上衣，看到我又一脸尴尬地穿回去。
“辛苦了。”我朝他们挥了挥手里的纸袋，“给你们带了补充能量的东西。”
花宫真嘴角下撇，“我怎么没听你说。”
其他几个人倒是激动得很：“难道是那个吗！”
“就是啊，那个！”
“真的吗！”
他们一窝蜂地凑过来，我捂着鼻子后退两步靠在花宫真身上：“臭死了。”
原一哉不平衡地指着花宫真：“他也一身臭汗。”
“花宫真就算流汗了是香的。”
“那你敢现在就回头把脸贴在他胸口闻一闻吗？”
“有什么不敢——”
花宫真涨红着脸打断我们两个的争论，并一把推开我的脸，“你们恶心死了！”
山崎宏的注意力还在我的纸袋：“快点拿出来吧，那个！”
我觉得他们亢奋得有点莫名其妙，从袋子里拿出几个能量胶递过去，还强调：“记住你们是沾了我男朋友的光哦。”
说着，还往花宫真手里塞了一个。
花宫真表现得毫无意外，他没多看，撕开包装就往嘴里塞。
倒是其他几个人，脸上已经失去颜色了。
“不然呢，你们以为是什么？”
花宫真冷笑：“一群白日做梦的家伙。”
“蜂蜜柠檬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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崎宏弱弱地说。
原一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还以为终于能吃到了，毕竟其他队都有女经理准备的……蜂蜜柠檬。”
古桥康次郎混着水把能量胶消化完毕，说：“你可以自己做。”
“那根本不是一回事。”
我哈了一声，没懂这个蜂蜜柠檬是怎么回事：“万一吃了拉肚子怎么办？”
“雾崎第一比赛途中频频叫停，竟然是为了跑厕所——”
“听起来就蠢到家了。”花宫真接上我的话，然后勒令他们赶紧补充完毕。
休息室里弥漫着汗水和能量胶甜腻的味道。花宫真三两口吃完，又灌了一大口水，把包装纸揉成一团精准地投进角落的垃圾桶。
“下半场，”他声音不高，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木吉铁平的左腿，是他们的七寸。”
他拿起战术板，上面画满了只有他们自己能看懂的符号。
“山崎，你继续盯死那个蓝头发的。别让他再神出鬼没地传球。”
“原，火神的脾气已经到临界点了，再加把火。”
“古桥，濑户，篮板。我不希望看到诚凛有二次进攻的机会。”
“至于我，”花宫真扯了扯嘴角，有股阴森的狠劲，“会亲自照顾好我们的‘铁心’先生。”
短暂的休息时间结束，队员们陆续起身往外走。花宫真落在最后，他走到我面前，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眼神没了刚才发布号令的阴狠。
“感觉怎么样？”他问。
“什么怎么样？”
“别装傻。”花宫真撇开脸，但还是放慢脚步等我跟上来。
我一把挽住他的胳膊：“挺帅的。”
“脏得要命。”花宫真要把我扒拉下来。
“你刚刚不是在洗手间擦过了吗？”
花宫真放弃挣扎，任由我拽着他。
“不过——”我补充，“观众席上果然全是骂你们的，我都不敢说我是雾崎第一的呢。”
花宫真脚步一顿，又很快恢复自然：“意料之中。”
他低着头，头发一搭一搭地在额前晃动，在昏暗的通道里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能感觉到他现在心情并不好。
“三口老师说，要是你因为输掉比赛哭了，我应该装作不知道。”
“你和她聊了什么鬼东西？”
我停下脚步，花宫真也停下来，身体微微侧向我，眉毛习惯性地拧着。
“她说，你要是赢了我得给你一个胜利之吻。”
“要是输了呢？”
我笑出声：“怎么可以学我说这么晦气的话，还没结束就想着输。”
花宫真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
我仰头看着他，说：“以前为了缓解我的紧张，我的朋友总是在比赛开始前对我说，比赛输赢不重要，她们不会在意我的失败。”
“但是我一直认为这只是她们口头的安慰。”
“我固执地觉得，如果我输了，她们无论再爱我，难免也会失望。”
“你也和我一样吗，花宫真？”
我问他。
忽闪忽闪的灯从天花板映在他的脸上，外面人声鼎沸，原一哉从入场通道探头催促我们。
花宫真没有回答我。但是他抿紧的嘴唇告诉了我答案。
我不再等待。
我踮脚，印上他的嘴唇。
他的瞳孔随着我的逼近逐渐缩小，但他没有躲，我们的嘴唇贴合在一起，又一触即分。
我说，我现在才知道她们说的原来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