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理的活儿比我想象中轻松不少。
之前听美华说起时，我还颇有些担心。
她信誓旦旦地说，经理得要给部员们洗衣服、洗毛巾，还得打扫卫生。
“这不就是招保洁吗？”我大为震惊。
难怪连人气最高，粉丝众多的高尔夫球社至今都招不到女经理。我刚转来雾崎第一那会儿，他们的正选队员至少轮流来游说了我三次。
最后还是花宫真出面帮我回绝的。
美华摆了摆手指，告诉我：“保洁有工资。”
……
我心想花宫真应该不至于这么坑害我，果然，他像看白痴一样瞥了我一眼：“我们有洗衣机和烘干机。”
“那我负责把他们的衣服丢进洗衣机？”
花宫真嗤了一声，又看向正在挨个练习投篮的部员：“他们又不是没手。”
“那……我负责拖地？”
“那是一年级新生该干的。”
“那我干什么？”
花宫真嘴角勾起一个标志性的恶劣笑容，指尖点了点场内挥汗如雨的部员们：“监督。”
“监督什么？”
“监督他们有没有偷懒。”
花宫真话音未落，他就随手抄起手边的空矿泉水瓶朝那边丢过去：“原一哉，球都不拿就投篮，你以为我眼瞎吗？”
原一哉捂着后脑勺哇哇大叫，嘴里含着口香糖口齿不清：“我还以为你只顾着和西田——”
他的话还没说完，山崎宏跳起来捂住了他的嘴：“少说两句吧笨蛋！”
“晚了。”花宫真站起来朝他们走去，他不顾原一哉的哀嚎，当着所有人宣布：“老规矩，但凡被抓住偷懒的家伙，加罚折返跑五次。”
说完，他又看向我，眼睛里闪着戏谑的光：“把浑水摸鱼的家伙们都揪出来，就是你今天的任务。没问题吧，经理？”
我毕恭毕敬敬了个礼，笑嘻嘻地回复：“遵命，花宫教练！”
场内瞬间响起一片哀嚎。
原一哉像被抽走半条魂的，一边拖着步子开始折返跑，一边念念有词：“夫妻店进不得啊进不得……”
看着他踉跄的背影，我相当不给面子地落井下石：“先把泡泡糖吐掉啦！小心咬着舌头！”
训练分两组进行。花宫真带领正选队员在一边，普通部员在另一边。今天和我一起值班的是古桥康次郎。
古桥康次郎说在我来之前，一直都是正选轮流值日的。
“诶，那今天本来是你和谁？”
古桥康次郎用笔指了指正懒洋洋地从框子里挑拣篮球的濑户。
我满脸歉意：“那我岂不是让濑户少了一次偷懒的机会。”
古桥康次郎补充：“值日生要留下来补练。”
我立刻收起愧疚：“那还是按时下训比较爽。”
古桥和我聊天的间隙，他的笔已经十分不近人情地在名册上濑户的名字后面划上一条杠，并且大声念出来：“濑户健太郎，折返跑五次。”
“哈！？”
濑户健太郎满脸不可置信，他还想和古桥康次郎理论理论，但是花宫真的眼睛已经看过来了。
刚跑完的原一哉顾不上喘气，幸灾乐祸地拍了拍濑户的背：“去吧去吧。”
记完濑户健太郎，古桥康次郎就贴心地和我说我负责记正选的队伍就好，他记另一边的，因为我不知道其他人的名字会很麻烦。
我比了个OK，抱着记录板，目光牢牢锁在正选队伍那边。
正巧轮到花宫真投篮，他一个轻巧的假动作晃开防守，起身，手腕一压——球划出漂亮的弧线，空心入网。
是个漂亮的抛投。
我还没来得及哇哦出声，原一哉就率先用全场都能听到的音量啧啧两声：“真帅啊，部——长——”
下一秒，他就指着刚刚负责防守的山崎宏对我说：“记他，他刚才肯定放水了！”
“没有吧。”闻言，我的笔犹豫不决地悬在纸面上空，询问地看向花宫真。
山崎宏也追着向花宫真讨要清白：“绝对没有啊！”他还不忘回头指着原一哉大骂：“你这个表里如一的人渣！”
“我们队里有不是人渣的家伙吗？”
“我啊！我就是你们这群混蛋里的清流！”
他们两个闹哄哄吵成一团，花宫真啧了一声，随手又捡起一个篮球掂了掂。
“吵死了。”他声音不高，却让原一哉和山崎宏瞬间噤声，“你们两个，再加五组折返跑。”
“诶——！？”原一哉发出惨叫。
花宫真没理会，手腕一甩，篮球精准地砸在原一哉屁股上：“现在就去。”
他视线转向我，扬了扬下巴：“记上。”
“哦。”我低头，在记录板上原一哉和山崎宏的名字后面各画了一道杠。
训练在花宫真的高压下继续进行。
我抱着记录板，看着他在轮换的间隙游刃有余地穿梭在队员之间，时不时出声纠正动作，或者毫不留情地指出偷懒。
后面古桥康次郎还拎来了两个板凳，我和他就坐在球场中间监督他们训练，偶尔聊几句闲天。
一直到训练结束我也没有别的工作，清洗毛巾和衣服的活也确实不需要我做，每天的卫生都有专门负责的值日生，我只用和花宫真一起留下来检查他们的清洁情况就好了。
我的三天经理生活就是这么度过的。
篮球部的训练虽然对我来说比较枯燥，但能逃了修学旅行，还能看男朋友打篮球，根本就是份美差嘛。
一直到周四修学旅行结束，同学们都回来上课了，我的经理体验卡也正式到期。
古桥说我可以申请转正，反正我现在也没有社团，但是我果断表示拒绝。
要是成为正式经理，肯定多多少少还是会忙碌起来的。那还不如去羽毛球社，好歹也是自己参与在其中的运动吧。
周四这天，中午的时候花宫真就已经带着篮球部的人离校了。我晚一点的时候和老师告假，国文老师知道我在和花宫真交往，所以答应得很爽快。
“如果花宫桑赢了，不要忘记给他一个胜利之吻哦。”老师揶揄地打趣我。
我思考两秒，真心实意地发问：“那要是输了怎么办？”
没想到我会问得那么消极的国文老师愣了一下，“真是的，哪有还没开始就说输的……”不过，她想了想还是告诉我：“那就给他一个拥抱好了。如果他哭的话……就装作不知道。”
她朝我眨了眨眼。
我离开学校后先去了商场，给花宫真买了一条和我同款的围巾，然后才拎着礼盒赶往体育场。
下电车的时候我看了眼时间，离比赛开始还早，只拍下指路牌的照片发给花宫真说我到了，稍后过去。
然后我点开刘伟发给我的照片，开始照着他拍的建筑物找他在哪里。
他今天也来看比赛，说正好把东西带给我。
刘伟和他的几个队友都是大高个，在人群里简直就像地标，我远远就看见刘伟那伙人杵在便利店门口，像一群误入小人国的巨人。
紫原敦正抱着一大袋薯片咔嚓咔嚓，冰室辰也笑着在说什么，刘伟则一脸严肃地举着手机东张西望。
[刘伟。]我喊了一声。
他转过头，看见我后明显松了口气，快步走过来塞给我一个打包得四四方方的大纸箱：[给，李京泽寄的。零食、方便面，还有我妈做的辣椒酱。]
我听到方便面几个字表情瞬间明朗，我最爱吃方便面。
[谢了。]我抱着大纸箱，偏过脑袋看向刘伟。
冰室辰也看我抱着有我额头高的纸箱，用胳膊肘戳了戳刘伟的腰：“刘，让女孩子一个抱这么沉的东西不太好吧。”
“没事，”刘伟很直男地说，“她抱起你都没问题。”
“额、诶？”
不管冰室辰也一脸错愕，刘伟视线落在我手上拎着的礼品袋上：“这什么？”
“围巾。”我言简意赅。
他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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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哦”了一声，又问：“你男朋友呢？”
“他们在场内，还有二十分钟他们比赛就要开始了。”
“西田桑是哪个学校的？”冰室辰也趁机和我打了个招呼，加入我们的对话。
刘伟替我回答他：“雾崎第一。”
此话一出，他身后的几个男生面色各异。
冰室辰也倒没什么异样，他噢噢点了两下头，他想了下，眼睛一亮：“是诚凛这场的对手吗？”
“是的。”
“那个……冒昧地问一下，西田桑的男朋友是雾崎第一的正选吗？”福井健介插入进来。
其他几个人一听，视线也紧紧地放在我身上，但我看过去的时候，又装作毫不在意地往别处瞟。
我对他们的反应也有几分了然，但还是坦然承认：“嗯，是队长。”
……
我好像听见他们倒吸气的声音。
刘伟也皱了皱眉。
我是这两天才告诉他我男朋友是篮球部的。
可是没说过我男朋友是雾崎第一的队长。
这下就连一直专注往嘴里倒零食的紫原敦也看过来了。
“喂，认真的吗？”
“恶童？”
“小点声吧！”
站在后面的几个人嘀嘀咕咕地窃窃私语，他们自以为很小的音量我全都听见了。
“恶童是什么？”
“诶？你不知道吗？”福井健介显得很惊讶，“你的男朋友是叫花宫真吗？”
“是啊。”
“‘恶童’就是花宫真啊！”
冰室辰也解释道：“他是‘无冠之五将’之一，这个称呼是指五位实力很强但没能赢得全国大赛冠军的选手。”
“‘铁心’的木吉铁平，‘恶童’的花宫真，‘雷兽’的叶山小太郎，‘夜叉’的实渕玲央，‘刚力’根武谷永吉。”福井健介在一旁板着手指补充。
恶童。
我想着花宫真的脸，实在没办法把他和这么羞耻的称呼联系在一起。就算是拿这个外号开他的玩笑，我都要做好久的思想准备吧。
我感慨：“真不愧是日本人。”
他们一脸困惑地看着我，我说：“能顶着这种中二的称呼打篮球，只有日本人做得出来，太尴尬了。”
说罢，我自顾自地低声念了一遍：“无冠的五将。”
没忍住，我撇开脸笑了一声：“好蠢。”
现场陷入一片诡异的沉默。
紫原敦终于停下了咀嚼，懒洋洋地瞥了我一眼：“啊……确实有点。”
冰室辰也尴尬地笑了笑：“这个嘛……习惯就好。”
“那有冠的五将是什么。”
“奇迹的世代。”
更蠢了。
就在我要做出如此评价的时候，刘伟抢先一步把紫原敦扯到他前面介绍：“奇迹的时代之一。”
我及时改口：“挺帅的。”
“不过，我们比赛输了顶多叫‘手下败将’或者‘亚军’。”我绕回无冠的五将，真诚发问，“你们打篮球的，都流行这样吗？”
无冠的五将，也太讽刺了。
冈村建一挠了挠他的板寸头，试图挽回局面：“这只是一种……呃，表示认可的说法！”
“用‘恶童’表示认可？”我抱着箱子，“你们的认可方式还挺别致的。”
“不是认可，是贬称。因为花宫真的名声很差劲。”刘伟无视掉他队友们快要抽筋的眼睛，直白地说：“你找的什么男朋友，怎么光找人渣？”
我又听见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只剩下紫原敦嘎吱嘎吱嚼美味棒的声音。
我啧了一声：“刘伟，我初三送你的那本高情商一万句你到底看过没有？”
“搬家的时候弄丢了。”
“下次你生日我还送这个。”
我懒得再和他啰嗦，问他：“几点了？”
刘伟看了眼时间：“比赛快开始了，我们一起进去吧，我们正好要看诚凛的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