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精掌柜临走前吩咐小厮送来碗具和凳子,并将桌上的残羹尽数收拾了。小厮进来时,看到乱七八糟的桌子,甚至以为屋内是哪个卫所武夫,竟如此不讲究!
但短暂诧异过后,小厮手脚麻利地将散落的羹食都扫入簸箕中,又用白布重新擦拭了几次,直到桌上不再剩一滴汤水。
众人等待苏何以进门时都没再继续胡吃海塞,沈枝安本就没那么馋,也把筷子放在筷枕上停了筷,随即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
天幕渐渐暗了,那二名女子已经离开,原先飘荡江中的画舫小船们也都靠了岸。
江中,油灯在船头船尾亮起,众多渔船连成行地从远处归于码头,微光倒映河中,光影交错,灯火斑斓,安谧祥和的氛围令沈枝安的肩颈也不由得放松了下来。
直到苏何以“砰——”地将门拥开,沈枝安被吓得差点将手中的杯盏抛出窗外!
她看了眼楼下,正有好几人在底下谈笑呢,若是这酒杯砸下去,怎么也得给人豁个肿包来!
她又惊又惧,不满地看向苏何以。哪知苏何以根本没看她,直接冲着裴六行了一礼。
步四在沈枝按对面,自然将她的惊怒不悦尽收眼底。他状似无意,扭头对苏何以笑道:“将军昨日来我探狱司便是踹门而入,差点废了条腿,怎么一点记性也不长?”
苏何以冷哼了声,探狱司众人的口无遮拦了惯了,他心情好,懒得计较!
他看着步四,眯了眯眼,只道:“昨夜你开的门?你是双生子里的哪一个来着?”
步四歪头,一本正经道:“我是兄长,步三。”
“放你老子的屁,你昨晚就那么骗老子的。”苏何以怒笑,“你兄长现在就在你旁边,你以为老子还会上当不成?!”
步四吐舌不语,步三沉默看向苏何以。
裴六让掌柜再送两壶酒来,苏何以连连摆手道:“谢世子好意,我就不喝了。一会儿回去被知道在外喝酒,夫人该不让我进屋了。”
“苏将军倒是十年一日地惧内。”裴六促狭笑道:“您几年宫宴都没带夫人来,可是害怕夫人姣美,让旁人惦记了去。”
沈枝安嫌弃地瞥了眼裴六,心道这人怎的什么话都口无遮拦地往外说。
苏何以尬笑了声,“不是我不想带夫人入宫宴,而是每逢宫宴夫人都正巧染病,不便入宫。”
裴六但笑不语,招呼苏何以在主位入座。
苏何以并不推辞,这里面身份比他尊贵的只有世子,但世子毕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小辈,所以他坐主位也是合情合理。
裴六隐晦地看了眼沈枝安,发现她也并不在意,这才收回目光,继续与苏何以讲话。
裴六:“将军最近有钱了,怎么三天两头出来吃饭?”
“哪里有钱,不还是那样子,在宫中当差也就是混口饭吃而已。”苏何以尝了两口鱼脍,叹道:“这家的鱼也是一绝。”
裴六:“比起青云坊的如何?”
筷子一顿,苏何以若无其事道:“那不知道了,我就只吃过醉兰榭的鱼。”
裴六:“那可真是可惜了,你以后可吃不上。”
“此话怎讲?”
裴六满不在乎,将酒斟入苏何以的杯中,说道:“那家掌柜畏罪自杀了,小厮被押入宫中听候发落了,帮厨年老不知情,侥幸逃过一劫,但他没那做鱼的手艺。”
“这样啊,那倒是可惜了。”苏何以端起酒一饮而尽,“行了,别说这些晦气事了,说吧,你找我来有何差遣?”
“无关差事,有关佛骨。我今日进宫,圣上说让你将佛骨带回宫去。”裴六从腰间解下一钱袋,放在苏何以手中,“那日我公然带走佛骨,让将军挨了圣上一脚,我心里愧疚,这些是补偿将军的。”
苏何以连声拒绝,裴六一把将钱袋塞入他怀中,“苏将军别推拒了,平日当差的钱都悉数上交夫人了吧,所以平时才那么悭吝。”
被小辈用“我都懂”的那种眼神看,苏何以恼道:“没有的事。”
苏何以又连饮了几杯云中桂,看着至少有十小坛摆在桌上,叹道:“还得是你们探狱司面子大,这酒卖那么贵,每日还就卖那么点,你们一来,怕是全上了你们这儿来了。”
裴六也不否认,将一坛未启封的云中桂往苏何以那推,说道:“那苏将军就多喝些,这一坛您也带回来。”
美酒不似钱物,钱收下有贪财之嫌,但收下美酒最多就是被说两句酒蒙子,所以收了也无事。
起码苏何以是这么认为的。
再痛饮三小坛后,苏何以终于想起自己的弟兄们还在大堂苦苦等着,几番挣扎下刚想离去,掌柜的进来了,说道:“大人们,底下大堂的官爷们也安排妥当了,现下也都吃着酒了。”
苏何以愣了下,反应过来后心中充满熨帖,心情甚好地拍了拍裴六的肩膀,“你小子,我可没白疼你。”
裴六笑着应下了,给苏何以将酒斟满,“苏将军也继续划拳吃酒吧。”
在座的都不是些高雅之人,裴六说玩划拳也合宜。但苏何以倒是惊住了,难掩兴奋道:“来!”
苏何以虽是在禁军当差,但人在宫廷,素日应酬往来都是自诩高贵之人,常常与人喝酒都是玩那什么诗词令、飞花令、连句令。
文人雅士嘛,爱玩的都是些虚的东西,玩完一轮酒都不见少多少!苏何以打心底鄙夷这种玩法,如何都尽兴不了。
而划拳都是卫所大老粗们所喜爱的,苏何以本没指望在裴六的桌上见到,但谁知裴六今晚竟像受仙人抚顶般,竟那么通人意?
陈大打头阵,“苏将军,我先来!”
几个回合下来,陈大落败,一口饮下一坛!
“好!”苏何以赞道,“下一个谁,来!”
柳二顶上,苏何以在柳二身上讨不到好处,又受陈大刺激,利落痛饮了一整坛!
按理说,苏何以落败,应是其余人与柳二对付,但柳二偏身让了位置,又让探狱司其余人继续与苏何以划拳,苏何以在兴头上自然是开心的,势必要将输的赢回来!
除了身体羸弱的步四、借口头疾严重的裴六,以及不愿划拳的沈枝安外,苏何以与探狱司旁人轮着划拳划了好几轮。
最后一轮完毕,再如何迟钝的人都该反应过来了,苏何以怒然拍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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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们探狱司以多欺少是吧?”
“就是,你们就是看苏将军厉害诚心的!”步四嘴里喝着羊乳酪,替苏何以鸣不平。
他笑着从袖中掏出一枚铁骰子,“看你们划拳看得我都累了,来玩骰子令吧。”
苏何以眼睛在那枚骰子上转了几圈,疑惑道:“骰子令,那是什么?”
步四讶异,“这种好玩的苏将军都不知道?”
苏何以:“少废话,到底如何玩?”
步四也不藏着掖着,将玩法大致讲了讲。
简单来讲便是:投掷者先设定一个数作为“彩头”,而后掷骰子。如点数相同,则称为豹子,不仅免罚且可指定他人饮酒;而若点数连续,则称为顺子,投者便可减半饮酒;而若是抛出的数与“彩头”数无关,则称为散点,那投者便要加倍饮酒。
他讲完规则后,苏何以跃跃欲试,看陈大柳二他们玩了几次,他便自告奋勇上前掷骰子了。
而几轮下来,谁能想到苏何以竟福运加身,一连几次都投到了豹子或是顺子,自己喝的少而令探狱司与他比试的人喝的多。
又那么几轮下来,陈大喝得不省人事,嘟囔道:“苏将军今夜运气太好,放过我等吧。”
其余人也纷纷投降,无论如何都不肯玩了。
苏何以劝说无效,居然一挥袖子,怏怏不乐地拱手离去了。
等他的脚步彻底消失,许久不曾说话的沈枝安这才蹙眉,“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
苏何以身在局中,又饮下了那么多酒,自然看不出探狱司众人的小九九。但沈枝安置身事外,看众人的行径看得很是真切,要说探狱司这些人没憋什么坏,她可一点也不信。
“可不是什么幺蛾子。”裴六眼神清明如初,“步四,雪五,去看他去了哪儿?”
雪五不知从哪儿掏出根芦苇叼在口中,闻言应声而出,不过须臾又从沈枝安那边的窗牖钻了进来。
“老大,他去了千金阁。”
沈枝安彻底搞不懂了,说:“金鳞阁?那又是哪儿?”
“京城四大赌场,金鳞阁、千金台、万贯楼、奇珍坊,金鳞阁为榜首。”步四嫌弃地晃了晃脑袋,“方才他心里一直在晃骰子,吵都要吵死了。”
步三闻言,声音沙哑,“你又用那招了?”
“我犯得着读他的心么?”步四瘪瘪嘴,“你看他最后急不可耐那样,肯定是犯赌瘾了。”
沈枝安恍然大悟:“所以你们是故意的?”
回想方才诸多种种,先让他输,后让他赢,最后在他刚情难自抑的时候中断,都是为了激起他的赌意。
“苏将军嗜赌吗?”沈枝安反应过来,讶异道:“看着不像啊。”
步四手上一下下地抛着骰子,“虽说我那骰子灌了点铅,能让人投的准些,但若苏何以不是玩骰子的高手,他也是不能次次能投中点数的。”
“人有酒瘾好看出来,人有赌瘾他不说你如何看出?”裴六起身伸了个懒腰,“而赌最可怕的地方便在于,只要你摸了骰子,今夜你便下不得桌。”
他笑了声,“鱼饵吞钩,今夜,开始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