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盘踞陉东十年,忌恨我的人数不胜数,仅凭这点手段,何足畏惧?”
沧收找了张草席,就着坐下,抬起眼,隐隐生出些许不耐:“若你只有这点筹码,就不要再浪费时间,挨完鞭刑,滚出城吧。”
她话里带刺,崔恒只当没听见。交涉时,必须隐藏自身所需,咬紧对方所求,随机应变,拿捏人心。
沧收想要激怒她,可她这么做,却恰恰证实了她最在乎的东西——这座陉东城。
“行啊,反正我一走出这个门,藏在暗处的人便有可乘之机,我不介意与他合作,到时候,城主就不要怪我心狠。”
她留下几句模棱两可的话,作势便要离开,行到桌案边,特意放缓脚步。
一、二——心里还没默念到三,手腕被人一把握住,沧收手指不断施力,抓得她差点就要喊出“疼”来。
“我说让你走了吗?”
沧收站起身,低头看着她的眼睛,凶相毕露:“把你知道的都说清楚,不然......”
她的力道又重了几分,崔恒眼尾沁出湿意,声音颤抖着道:“城门口有人暗中监视我,一直跟到食肆,城主不是对陉东了如指掌吗,怎么丝毫没有察觉?”
“无凭无据,你糊弄谁呢?”
“是不是糊弄,城主心中不是早就有答案了吗?”崔恒目光盯住案上绢布,“若城主不信,又何必将竹简里的内容誊抄?”
微风卷着树叶,恰好落到漆黑的墨迹之上,遮住一半,仿佛暗喻她们各自隐藏的心思。
两人无声对峙,僵持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沧收率先败下阵来。
抓住她的手骤然松开,沧收面色缓和,覆上笑,像是想要安抚住她的惊慌。然而她生性阴冷,哪怕故作明媚,也藏不住那种瘆人的气质。
“你知道窥视你的人是谁?”
崔恒摇了摇头:“不过,他既然想引我前来,必定做了万全准备,我们在明,他在暗,如果我们再内讧,必定会使他渔翁得利。”
“内讧?我们什么时候算自己人了?”
还在试探?谨慎到这个份上,崔恒倒是有些佩服她了。
“城主既然这般没有诚意,那我便不奉陪了!”崔恒甩开袖子,声音传到空中,发出一阵闷响。
她故作发怒,一副任君处置的模样,沧收看了,试探的心思渐渐熄灭。
本想着此人有趣,可以多逗弄几句,没想到竟这般不禁激。不过,这倒也让她估摸出了崔恒的态度。
至少,崔恒目前想要的与她所需并不冲突。
沧收拂去绢上树叶,与竹简一并拿起,对崔恒道:“陉东安危系于我一身,故方才有所迟疑,姑娘既已明言,我愿洗耳恭听。”
崔恒恰到好处地皱了皱眉,沉默片刻,待沧收耐心到了极致,才缓缓点头。
“既然他敢伪造月旦评,我们何不将事态闹大,到时,那些参评之人岂会善罢甘休?我们再这样......”
她压低声音,将自己的盘算与沧收一一诉说。
夜露渐渐凝重,好似颗颗圆滚滚的珍珠,坠落入土,灌溉刚刚埋入的种子。
崔恒说完收尾,已是二更天。腿脚长时间不动弹,早就压麻了。
她站起身,不忘补充一句:“如今我们尚且不知此人所图,还请城主暂时与我划清界限,莫要打草惊蛇,让他起了疑心。”
沧收也正有此意,商定之后,眼中多了几分对崔恒的赞许。
她出的这个主意,真称得上是兴风作浪,浑水摸鱼。只是这样一来,陉东之名,或许就要传得更广了。
某些人又要虎视眈眈了吧。沧收心里升起几分担忧,但很快被心中的坚定取代。
她不惧惦记,何况现在......她看向崔恒,要不是不知此人来历,她可真想将她收入麾下啊。
沧收做完决定,朝崔恒逼近几步,还没动手,便听她慌乱大叫:“你想该干什么!?”
崔恒捂住脑袋,连连向后退,在她面前,沧收扬起手,正要往她脖颈处砸去。
“当然是打晕你。”
“你刚才还说要与我做盟友?”崔恒被她的瞬间变脸深深震撼到,“这里又没有外人!”
沧收无奈地耸耸肩:“此处是我的住处,无人知晓,你既然晕着来,便也晕着走吧。”
哪有人这么孤僻的!崔恒左右闪躲,连忙给她出谋划策:“等等——我有一个办法!”
*
崔恒睁着眼,面前一片漆黑。
失去光明后,身体也变得轻浮,走两步便要绊一下,好在有人扶着她,才不至于跌倒。
“姑娘,你可真神了,我可从没见过有人能从城主手里活着出来的。更没见过她还亲自叮嘱,不能让你受半点委屈。”
说话的便是身旁搀扶之人,一手提灯,一手为她引路。
眼前黑布粗糙,磨着眼睛,不一会儿便传来火辣辣的刺痛,但她丝毫没有吭声。
先是被沧收提溜着走了一段,接着又被身旁这人接手,但再难受,好歹也是清醒着的。
蒙眼记完路线方位,身旁人猝然止步,随之,便听到耳旁“吱呀”一声。
眼前黑布被人扯下,火光顷刻灌入眼中,橙红一片,扰得她有些眩晕。
崔恒适应片刻,才看清面前之景:她被带入一座地牢,与沅县的不同,这里地面干净,不算阴冷。
囫囵看上一眼,只觉得格外的大,倒不是牢房众多,而是在她面前,乱七八糟地摆放着一个又一个的木架。
地上倒了几个,胡乱劈下几处刀痕,痕迹看着挺新,莫名显得触目惊心。
“我们平时不这样,都是刚才......闹得。”狱卒赶忙解释。
旁边桌上刑具众多,也混杂在一起,有鞭子、绞索、竹板、凿刀......
“这么凶残吗?”崔恒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眼前仿佛轮过一个又一个的受刑画面。
身边之人换成了狱卒,他常年审讯犯人,轻易看清楚她的心思,劝慰道:“姑娘别怕,这都是给那些穷凶极恶之人准备的。”
“城主说了,知错能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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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莫大焉。故而若是初次犯错、小打小闹,关三天就会放人。但也有不知悔改的,便要在此好好反省了。”
崔恒一听这话,立马抓住了疑点:“那为何我们要受鞭笞之刑?”
“这......”狱卒摸着鼻子,悻悻一笑,“这也是十年来的头一遭啊。”
崔恒深吸口气,隐隐感觉不妙,沧收一开始就是故意冲她来的?不然她为何早早进城,却刚好出现在食肆附近?
她心中暗暗庆幸,好在她刚才透露的消息半真半假,将沧收的注意引到竹简之上,不然,她还真不好掩盖自己来此的意图。
沧收此人难辨正邪,还需多些时日观察,若可用,收之;若不可控......
她脚下未停,边想边走,牢里头构造复杂,若不是狱卒带路,她早就转得头晕眼花。
行至一个拐角处,有道骂声忽然传来,这声音极其耳熟,崔恒一听,心里顿时生出不适。
“你这死孩子,就只会在窝里横,一出门就让人欺负成这样。”是白天女人的声音。
回复她的正是沈慧:“娘,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娘!”
“我要不是你的亲娘,我还会为了你威胁人家?她们欺负了你,我肯定会为你讨个公道!”
“你就知道蒙骗我,你要真想替我出气,干嘛不直接把她们杀了?还在那里扯什么道歉,谁稀罕她们的道歉,她们这种人,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女人叹口气:“她们三个姑娘,出门在外,自然要凶悍些,你娘我不也是这么过来的......”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沉默片刻:“我在外头自当维护你的尊严,但娘说的话你也要记住,出门在外,不可招惹是非,若是有人欺负你,尽管告诉娘,我们不惹事,但也不能怕事。”
然而她的一番苦口婆心,换来的却是几句不耐烦的应付:“知道了知道了,你都说了多少遍了?还不是你没用,害我娶不到妻,不然我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末了,还有几句极其小声的嘀咕:“也不知道哪个男人瞎了眼,竟然看上了你,连累我被生出来。”
不知道女人听没听见,两人的交谈声渐渐平息下去,崔恒心里堵得难受,一时无言。
听那女人所言,她倒并非恃强凌弱之人,偏偏如此溺爱亲子,养成他这恬不知耻的性子。
两人互相折磨也就罢了,还要牵扯旁人,惹人生厌。
她轻叹口气,牢门锁链声响起,里头空空荡荡,显得有些宽敞。
走了一圈,已经是最后几间牢房,却没看到江还和沈洵,她的心猛然沉下,忽然意识到了不对。
“另外两个人呢?就是今日才抓来,和我一起的那两个姑娘。”
狱卒脸色一僵,想了想,试探地问道:“今天牢中就进了那对母子,再就是那两人......姑娘问的是刚刚遇刺的姑娘?”
遇刺!崔恒冲上前:“她们现在怎么样了?是谁干的!?”
狱卒想了想,犹豫地将先前之事一一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