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里,江知渺还是第一次坐在邵聿的书房里。
三面墙壁上都立着高耸的书架,她用手轻轻划过书脊,一尘不染,一看就是精心打理过。
秩序感——这是邵聿的书房带给她最直接的感受。
和他本人一样,永远体面、干净、一丝不苟。
就像一座永远不会哗然的山。
现在告诉她,这座山实际上只是沉睡的火山,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火山喷发,岩浆热烈,融化了山中一草一木。
她突然发现自己是那个罪魁祸首。
她怎么把如此美好的人,变成这样了?
江知渺坐下来,上身完全匍匐在红木桌案上,脸颊贴着冰凉的实木,凉意终于让混沌的大脑稍稍冷静下来。
也许邵聿只是从VeilMansion停车场的其他车主那里要来了行车记录仪视频呢?
又或者,他恰好在那边开会,偶然碰到了自己?
她缓缓坐起身,指尖不小心触碰到一个尖锐的角,轻微刺痛让她不由得抬起头,寻找疼痛的源头。
——是一张名片。
江知渺随手拿起来看了一眼,刚要放下时,名片上的字让她愣住了。
柏霆宇去世的第三天,她刚参加完《ELAN》杂志主办的红毯晚会,本想白天好好休息一下,却被邵聿预约的汽车维修打乱了宁静。
如果没记错的话,当时其中一位维修师傅也给过她这张名片。
邵聿的车后来被拖走返厂维修了,既然如此,那么一定也对车辆做了完整的检查。
她立刻跑出家门,连拖鞋都没来得及换,急匆匆地跑到了地下停车场里,找到邵聿的车。
邵聿的车钥匙常年放在玄关处,好在他没有随身带走,江知渺颤抖着从兜里掏出来,汽车顺利解锁,她利落地坐进驾驶室,直奔悬在高处的那个黑盒子。
她的手颤抖着从行车记录仪里抠出储存卡,放进转换器,插进手机插孔。很快,里面的文件清晰地列在了屏幕上。
8月17日、8月16日、15日、14日、13日……
江知渺数着日期,飞快地向下划动屏幕时。
最早的一段录像停留在2025年8月13日。
也就是,柏霆宇死亡次日。
她用力划了很多下,确认没有其他记录后,立刻拨通了名片上维修师傅的电话。
“噢,我有印象!”
维修师傅一听是车主来询问车辆维修情况,非常热情地告诉她:“工厂检修时就发现行车记录仪之前的视频都没了,我当时还给邵先生打电话,询问需不需要对行车记录仪进行检修,他说……”
“说什么?”
“他说没关系,之前那张储存卡满了,他换了张新的。”
邵聿被警方带走二十分钟后,柯妙妙在江知渺家门口捡到了她。
她坐在空无一人的楼道里,一动不动。
“走,回家。”柯妙妙拉了拉她的胳膊,却怎么也拉不动她。
“江知渺,先回去,回去我们再想办法。”
她重复了一遍,不断加重自己的语气。
“妙妙。”
江知渺茫然地望着她的眼睛,一双黑瞳此时看不到任何光亮,只听她带着哭腔低声呢喃:“邵聿真的杀了柏霆宇吗?”
柯妙妙不禁皱起了眉头,虽说江知渺家是一梯一户,附近的狗仔她也一直在清,不会有人偷拍,可难免隔墙有耳。
她叹了一口气:“知渺,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只是你在这里,除了让人看到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没有任何作用。”
江知渺终于眨了眨眼,她接着劝道:“我们进屋里说,好不好?”
柯妙妙刚用力把她搀起来,就感受到她虚浮的脚步,于是回到家后,第一件事便是把她按在餐桌前。
“先把早饭吃了。”
“我没胃口。”
她严厉吊起眼角,强行把筷子塞到她的手里。
“快吃,难道把自己饿晕了就能让警察可怜你,把邵聿放出来吗?”
江知渺低头盯着桌上的早餐,金黄细腻的小米粥,一碟青菜,还冒着热气的煮鸡蛋,面包机烘烤出来的切片焦糖色刚刚好,她几乎是立刻联想到了邵聿在厨房里忙碌的样子。
等到粥米进入口腔,尝到一丝咸味,她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完美如邵聿,怎么可能和“杀人犯”三个字产生关联呢?
她强撑着把邵聿为她准备的早餐吃得干干净净,收获了柯妙妙满意的点头,迫不及待地抓住她的手,语气里全然没有平日的自信。
“邵聿是被冤枉的,对吧?你拍过那么多绯闻,妙妙,你一定有证据证明,他没有杀害柏霆宇。”
不,不对。
柯妙妙为什么面露难色,在她身边坐立难安,手指还不自在地抠着桌布?
“你早就知道了?”
她只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柯妙妙却猛地抬起头,躲闪的眼神暴露了她的惊慌失措。
“呵呵,原来你也早就知道。”
江知渺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甩开她的手,扯出一个惨淡的笑。
“你们都知道,唯独瞒着我。”
“知渺……”柯妙妙重新拉住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终于下定了决心,把下唇咬出了血,放下手心里打成死结的桌布。
“邵聿他,曾经找我买断你的全部爆料。”
犹如一声惊雷,江知渺死死地屏住了呼吸,大脑仿佛过了电一般,顿时化作一团乱麻,全身的血液都开始凝固。
“爆料里也包括前段时间网上爆出的那段,柏霆宇进入你房间的视频。”
江知渺“噌”地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难以置信地后退了好几步,肩膀不住地颤抖,靠紧紧抓住沙发才防止自己跌倒在地。
“但那不是我发到网上的!”
柯妙妙往前走几步,她就向后退几步。
“我是从手下一个狗仔那里收到的这段偷拍视频,当时我把SD卡都收走了,绝对不可能是从我这里泄露出去的!”她奋力为自己解释道。
江知渺闭上眼,借着黑暗努力平复内心的纷乱。
她和柯妙妙几乎是生死之交,江知渺相信她绝对不会害自己,所以发布到网上的人,不会是她。
那么,买断了她所有爆料的邵聿,就是唯一的可能性了。
“他是什么时候来找你的?”
江知渺卸下防备的力气,缓缓地倚在沙发上。
“八月九号。准确来说,他联系的是狗仔何勇。”
可八月初,《凤凰之阿房》正在热播,她跟着剧组全国各地跑宣传,邵聿为什么突然要去买断自己的爆料?
江知渺徒劳地抓乱了自己的头发,怎么也理不清头绪。
“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柯妙妙深吸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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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气,最后还是掏出手机,递给她:“你自己看吧。”
添加好友的申请理由非常简单:诚心合作。
而加上“何勇”的微信后,邵聿没有自我介绍,开门见山:
「你手里所有江知渺的东西,出个价吧。」
可以看出柯妙妙当时陷入了纠结,足足过了一个小时才给他回了个天价六位数。
而邵聿的回答更是令江知渺大跌眼镜:
「我出双倍,条件是不能再卖给其他人,你手里的必须删除。」
意思很明确了,买断,而且是彻底买断,连卖家都没资格保留。
“这件事,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江知渺看着转账的数字,第一次感受到这个男人的陌生。
“你俩本来就……我怕这件事再影响到你们的关系。”
她不禁失笑道:“那时候,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有变得更差的余地吗?”
再恶化,就只剩下离婚这一步了吧。
“我以为他只是怕别人拿着这些东西针对你。”柯妙妙一拍大腿,“谁想到他会发到网上啊?”
这也是江知渺最大的困惑:八月邵聿就拿到了这段似是而非的视频,既没有拿来和她对峙,也没有立刻甩到公众面前,偏偏是过了一个多月才发出去。不但让她立刻受到非议,而且还导致自己到手的专题新闻主持易主。
分明对谁都没有任何好处,他为何……
江知渺把视频发出前后的一切重新捋了一遍:程薇柔在《对话》中暗示柏霆宇的死并非看上去那么简单,把他与娱乐圈的丑闻联系在了一起,大大降低了她的嫌疑。
然而,视频一经公开,“江知渺杀害情夫”的论调又一次甚嚣尘上,同时也把龙晴之死引发的舆论浪潮压了下去。
无论怎么看,把这段没头没尾的视频摆在大众面前,都像是冲着她来的。
“你有没有想过……”柯妙妙欲言又止。
江知渺感觉到眼皮重重地跳了两下,她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
“也许,他就是想让你陷入这种境地呢?”
江知渺顿时冒出一身的冷汗。
柯妙妙的说法将她呼之欲出的推论直接点了出来,江知渺无意间咬住了自己的舌尖,血腥味瞬间在口腔里蔓延,并不好闻的铁锈气味呛得她头脑阵阵晕眩。
“在你受到千夫所指、孤立无援的时候,他因为你失去了主持位置,却还站出来坚定地支持你,这样就能够轻而易举地得到你的感激。”
柯妙妙言语里的那个人,仿佛完全是一个陌生人:满脑子都是算计,人心也是他利用的工具,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甚至是——
杀人。
她无法自控地去想,看到柏霆宇抱着她进入房间的视频时,邵聿是什么心情呢?
一定愤怒到失去理智了吧?
夺走了他的爱人,这种仇恨,足以驱使他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
想让这个碍眼的男人从世界上消失——不、不够,不仅如此,还得把他从爱人的心里活生生抠下来才好。
结束他的生命,更要夺回他“拥有”的爱。
所以在柏霆宇死后,他才一直不肯和她说一句:我相信人不是你杀的。
那时候她还不够惨,没有跌落谷底,网络上仍有许多声音支持着她。他的信任,显得太过平庸了。
多么天衣无缝的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