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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大殿广场前,一群身着绯色官袍的朝臣早已在此等候。见是徐平到来,纷纷快步上前,脸上堆着谄媚的笑。
赵秋山抢先一步,微微躬着身子,双手递上一份文书。“下官得知大将军换朝,这是上月奉天的赋税明细,已连夜核对好,您过目。”
闻言,徐平面无表情,身后亲卫伸手接过文书,随手递给了随行的李庆。
赵秋山倒也不觉尴尬,脸上依旧堆着满面笑意。“大将军若有疑问,可随时传召下官!”
“是是是!徐少保……”郑也紧随其后,低头呈上一份奏折。“南安使臣月末来访,相关流程卑职都已拟定,您看是否要再行调整?”
“哦?南安来的?”徐平这才停下脚步,目光扫过众人,嘴角带着似笑非笑的弧度。“你等倒是勤勉。
本少保一不掌政,二不批折,朝堂之事自有陛下定夺,何时需要先向徐某递折子?”
此话一出,众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怎么会!”赵秋山躬着腰身上前,连忙接过话来。“陛下年幼,国公爷又驻守虎威,这等政务也不便报呈,以免误了前线紧要不是!
大将军乃大梁之擎天柱石,如今还朝,各中大小事务,自然该您先过目。且陛下尚未亲政,顾秋蝉又被废黜太后之位,朝堂政务还需您多多费心啊!”
“是吗?“徐平微微挑眉,伸手拍了拍赵秋山的肩膀。力道虽然不大,却让对方瞬间汗毛立起。“你倒是懂规矩。只不过,这样的话若是传到陛下耳中,怕是误会徐某越权吧?”
“这个……”赵秋山先是一怔,旋即连忙摆手陪笑。“大将军言重了!!!依下官之见,陛下断不会多心!
朝政如此繁杂,您身为太子少保、征南大将军,领甘岳总督,理应为社稷分忧,怎么能算越权呢?
如今这满朝文武,谁不盼着大将军能出来提领大局?”
“是啊大将军,您可是朝廷股肱,可不能妄自菲薄!”
“就是就是!徐少保身负社稷之功,乃是栋梁所在,岂容他人非议!”
“大将军平南安、诛叛逆、攻克飞云、收回西宁,提笔可领政,上马可定国,陛下信任都还来不及,又怎会生出不满!”
一时间,在场众人纷纷吹捧,谄媚之声此起彼伏。
早在顾应痕去往虎威之前就已多次打过招呼,若非迫不得已,不要轻易与徐平争斗。而此刻,站在远处的几名顾党之人,脸色虽阴沉无比,却也不敢出声呵斥。
见众人这般态度,徐平冷笑一声便是不再理会,转身继续朝着大殿走去。
众将领和亲卫紧随其后,很快便将那群谄媚之辈远远甩在身后。
得不到回馈,赵秋山等人站在原地尴尬的相互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与愤恨。
大殿门前摆着一对鎏金铜狮,几个身着暗红色宫装的太监躬身站在外头,手中拂尘随风微微晃动。
片刻之后,见是徐平到来,领头太监赶忙上前两步,满脸写着小心翼翼。“呵呵!大将军可算是来了。
陛下已经在殿内等着,按规矩,您……得解去佩刀,才能入殿。否则于朝制……”
其人话未说完,杨定突然上前,右手骤然拔出腰间的佩刀。
寒光一闪,冰冷的刀刃已然架在了对方的脖颈之上。“狗东西,看清楚眼前是谁!
大将军的佩刀,也是你一个小小司礼太监能让解的?莫说你,便是顾应痕在此,也无权授领卸刀,你算个什么东西!”
听闻此言,老太监吓得浑身发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连连点头认怂。
“滚。”徐平的声音冷冷传来。
“是是是!小人这就滚!这就滚……”老太监如蒙大赦,连滚带爬退到一旁,再也不敢多说一字。
徐平迈步走上大殿台阶,刀鞘偶尔碰到一旁的汉白玉栏杆,发出“当当”的轻响。
声音不大,却像重锤敲击,连连砸在周围众人心坎之上。
待到徐平率先入殿,众人赶忙跟上,很快便向殿内两侧散开。
“我等见过大将军!”
“我等见过大将军!”
这声音听着倒是整齐划一,比之当初顾秋蝉还在时不知恭敬了多少。
即便心有不悦,顾党众人犹豫几息,同样是情不愿的弯腰拱手。
“哼!国公爷不在,这皇城大殿就成了他徐平的天下?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其中一身材瘦高之人与身边人对视一眼,语气中满是愤愤不平。
其声音虽是不大,却恰好能让周围的顾党之人听到。
“哎!连池相都没说什么,你还是消停消停吧!真要传到徐平耳中,谁能保你!”
“就是就是!忘了当初国公如何交待的?”
“怕什么?难不成徐平还敢处置咱们?“
“嘘!你小点声!”此话一出,旁边的人连忙拉了拉对方衣袖。
不远处,季书同站在立柱旁,脸色早已憋得通红。他双手紧紧攥成拳头,余光时不时的看向龙椅上那惊慌无措的幼帝…….
即便姜云裳委身徐平是为对付顾党,但徐平之祸也绝不逊色对方。今日此獠可以毫无顾忌的提刀上殿,明日是不是就该入主议政殿统领内阁了?
似这般篡权夺位的乱臣贼子,说是要以身侍虎,何时才能有所作为?
念及此处,他最终也只是轻声一叹……
瞧着顾党小声嘀咕,徐平却毫不在意。他径直走到大殿中央,停下脚步,目光缓缓扫过殿内众人,最后落在了龙椅上的小皇帝身上。
没有了顾秋蝉在旁听政,六岁的幼帝虽身穿宽大龙袍,小小的身子却蜷缩在龙椅上,显然已经不知所措。
当他看到徐平一步步走近,眼睛中瞬间充满无尽恐惧。幼帝小手紧紧攥着龙袍一角,身子微微颤抖着,想开口说些什么,又不知会不会祸从口出。
“陛下。”见皇帝迟迟没有开口,徐平微微躬身,行了一个随意的君臣礼,语气中也没有半分臣子对君上的敬畏,反而像是在对一个晚辈说话。“今日朝会,可有要事宣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