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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与仙结发授你长生

作者:我欲與君长绝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记忆的回归,并未带来预想中的歇斯底里与怨恨。十年生死两茫茫,那些曾经刻骨铭心的爱与恨,在孟悯琅十年如一日的赎罪与守护面前,似乎都被时光磨去了最锋利的棱角,只剩下沉淀心底的、复杂而酸涩的眷恋。


    谢安九没有再提过往。他只是变得不再像之前那般懵懂天真,眼神里多了几分往日的灵动与狡黠。他会故意在孟悯琅为他束发时,抱怨对方手笨;也会在孟悯琅端来汤药时,皱着眉索要一个“奖励”的吻才肯喝下。他用这种带着一丝刁难的亲昵,来重新确认自己的位置,也像是在惩罚这个曾让他痛不欲生的男人。


    而孟悯琅对这一切都甘之如饴。谢安九的每一个小小要求,在他看来都是天赐的恩典。他笨拙地学着如何去爱一个人,学着如何将那份沉重到几乎将他压垮的悔恨,转化为日常点滴的温柔。他的白发没有变黑,修为也未能恢复,但他那双总是盛满痛苦的凤眸,却因为谢安九的回归,重新燃起了名为“希望”的光。


    这日,孟悯琅从镇上回来,带回了两套崭新的、用上好绸缎制成的大红喜服,上面用金线绣着繁复的龙凤呈祥图样。他将喜服捧到谢安九面前,眼中是前所未有的紧张与期待。


    “安九  ”他单膝跪地,仰头看着坐在床边的谢安九,姿态虔诚得像一个信徒


    “我们  成亲,好不好?”


    他没有提“道侣”,那是仙家的说法。他只想用最凡俗、最郑重的方式,与眼前这个人结为夫夫,从此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谢安九看着他,又看了看那身刺目的红,沉默了许久。他抚上自己琵琶骨处依旧清晰的疤痕,淡淡地开口。


    “孟悯琅,你还记得吗?你也曾要与人成亲,整个昆仑为你们庆贺。”他的语气很平淡,却让孟悯琅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安九,我  ”孟悯琅的声音在发抖,他想解释,却又觉得任何言语在过往的伤害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谢安九却忽然笑了。他伸出手,勾起孟悯琅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闪着一丝恶劣的、狡黠的光。


    “那一次,我没能亲眼看到,真是遗憾。”他凑近孟悯琅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


    “所以这一次,你要补偿我。我要你  明媒正娶,八抬大轿,三书六礼,一样都不能少。”


    他要的,不是一句简单的“好”,而是一场盛大到足以覆盖过往所有伤痛的仪式。他要让这个男人,用最郑重的方式,向他,也向天地宣告,他谢安九,是他孟悯琅此生唯一的妻。


    孟悯琅先是一愣,随即巨大的狂喜淹没了他。他重重地点头,眼中泪光闪烁,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


    “好  都依你,全都依你!”


    婚礼就定在三日后,桃花开得最盛的一天。没有昆仑的仙家宾客,也没有繁复的仙家礼仪。孟悯琅请了镇上最好的媒婆,备下了凡俗世界里最隆重的聘礼,将小小的茅屋张灯结彩,贴满了红色的“囍”字。


    成亲那日,谢安九穿上那身大红的喜服,墨发用红色的发带束起,衬得他肤白胜雪,眉目如画。他看着铜镜中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自己,恍如隔世。孟悯琅也换上了同样的喜服,满头白发与一身红衣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却丝毫不显突兀,反而为他平添了几分惊心动魄的俊美。


    没有八抬大轿,孟悯琅亲自背着他,从卧房一步步走到堂前。那段路很短,孟悯琅却走得很慢、很稳,仿佛要用尽一生去丈量。谢安九伏在他的背上,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将脸埋在他的颈窝,眼眶微微有些发热。


    堂前只设了简单的天地牌位。没有证婚人,天地为证。两人并肩而立,在媒婆喜庆的唱喏声中,郑重地三拜。


    “一拜天地  ”


    他们一同跪下,对着门外的苍茫天地,叩首。感谢天道,让他们在历经磨难之后,还能重逢。


    “二拜高堂  ”


    他们没有高堂。两人相视一眼,对着空无一人的主位,再次叩首。从此,彼此便是对方唯一的亲人。


    “夫夫对拜  ”


    他们转过身,面对着彼此。孟悯琅看着谢安九那双映着烛火的、亮得惊人的眼睛,缓缓地、郑重地跪下,对他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谢安九一惊,想要去扶,却被他按住了手。


    这一拜,无关礼节。是孟悯琅,在拜他的神明,拜他的救赎。


    谢安九看着他,眼中的泪终于滑落。他也缓缓跪下,对着他,郑重地回了一礼。


    “礼成  送入洞房!”


    红烛摇曳,洞房花烛。两人相对而坐,喝下了交杯酒。孟悯琅看着烛光下谢安九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


    “安九,”他低声唤道,声音里是化不开的深情


    “以前,是我眼盲心瞎,让你受了太多苦。从今往后,我会用我的余生,加倍补偿你。上穷碧落下黄泉,我孟悯琅,永不负你。”


    谢安九看着他,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唇边却绽开了一个灿烂的、不含一丝阴霾的笑容。他主动凑上前,吻住了孟悯琅的唇。


    “师尊,师叔”他含糊地低语,用那个曾经充满了爱恨与禁忌的称呼,作为他们新生的开始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你的余生,可长着呢,要怎么补偿,得让我  好好想想。”


    红烛燃尽,一夜**。窗外,桃花灼灼,开满了整个山坡,仿佛在为这对历经劫波的爱人,献上最温柔的祝福。他们的故事,曾始于昆仑之巅的算计与征服,却终将在凡俗的烟火人间里,谱写出最长情的相守。


    洞房花烛夜的温存,像是为过去所有的伤痛画上了一个温柔的句点。天光乍亮时,谢安九枕在孟悯琅的手臂上醒来。阳光透过窗棂,洒在身旁男人安静的睡颜上。满头白发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晕,那张曾冷峻如冰的脸上,此刻带着一丝难得的平和与满足。


    谢安九静静地看着他,伸出手指,描摹着他深刻的眉眼,抚过他眼下的青影和鬓边的风霜。这个人,曾是他不择手段也想抓住的光,也曾是将他推入深渊的梦魇。而如今,他是自己的夫君。这个认知,让谢安-九的心底涌上一股前所未有的、安稳而踏实的暖流。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注视,孟悯琅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深邃的凤眸在看到谢安九的瞬间,便立刻漾满了温柔的笑意,不带一丝阴霾。


    “醒了?”他的声音带着清晨的慵懒沙哑,听起来格外缱绻


    “不再多睡会儿吗?”


    谢安九摇了摇头,嘴角噙着一抹狡黠的笑意。他撑起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孟悯琅,故意拉长了声音。


    “夫君,”他唤道,满意地看到孟悯琅因为这个称呼而瞬间亮起的眼。


    “你昨夜可是说了,余生都要补偿我。现在,我就要第一个补偿。”


    “好。”孟悯琅毫不犹豫地应下,眼中满是宠溺


    “你说,只要我能做到。”


    “我要你,为我束发。”谢安九挑起一缕孟悯琅的白发,缠绕在自己的指尖,与自己的青丝交织在一起


    “结发为夫夫,恩爱两不疑。往后余生,你我二人的头发,都只能由对方来束。”


    这是一个带着霸道与承诺的要求。他要用这种最日常、最亲密的方式,将两人彻底捆绑在一起,再无分离的可能。


    孟悯琅闻言,怔了怔,随即眼眶微微泛红。他郑重地点头,坐起身,拿过床头的木梳和发带,小心翼翼地为谢安九梳理着那头如瀑的青丝。他的动作依旧有些笨拙,却比任何时候都要专注、虔诚。阳光下,白发与青丝交映,构成了一幅岁月静好的画面。


    婚后的日子,平淡而温馨。孟悯琅果真将谢安九宠到了骨子里。他承包了所有家务,每日变着花样为他准备餐食,将他养得面色红润,恢复了往日的几分神采。


    而谢安九,也收起了所有的尖刺与算计,他会懒洋洋地靠在院中的桃树下,看着孟悯琅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偶尔开口“指点”几句,言语间满是调侃。


    “阿琅,盐放多了。”


    “孟长老,你切的菜,可没有你当年削我的剑法利落。”


    每当这时,孟悯琅总会无奈又宠溺地回头看他一眼,然后默默地改进。他甘愿被他“欺负”,甘愿为他洗手作羹汤。


    这些平凡的烟火气,是他求了十年才求回来的珍宝。


    然而,平静之下,隐忧仍在。谢安九的灵根虽然被保住,却已是残破不堪,无法再修炼,身体也比常人虚弱许多。而孟悯琅,修为跌落,寿元大损,早已不是那个能与天争命的元婴长老。他们如今,更像一对相依为命的凡人。


    一日,谢安九在翻看孟悯琅带下山的古籍时,无意中看到了一则关于“同心蛊”的记载。与歹毒的“同心咒”不同,同心蛊乃是上古灵物,需以两人心头血为引,种于灵植之上。


    此后,两人便可同享寿元,共担伤病。一人若有所增,另一人亦能受益。


    但此法早已失传,且对灵植要求极高。


    谢安九拿着那本古籍,找到了正在劈柴的孟悯琅。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将书翻到那一页,递到他面前。


    孟悯琅看着那上面的记载,瞬间便明白了谢安九的心思。他眉头紧锁,想也不想便断然拒绝。


    “不行。”他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强硬


    “此法太过凶险,我绝不能让你冒一丝一毫的风险。”


    “风险?”谢安九笑了,他走到孟悯琅面前,替他擦去额角的汗水,眼神却异常坚定


    “孟悯琅,你满头白发,修为尽失,皆是因我而起。我如今仙途断绝,不过一介凡人之躯,百年之后便是一抔黄土。


    难道,你要我先走一步,留你一人在这世间,再受那无边孤寂之苦吗?”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


    “我不要。我要你长命百岁,黑发再生。我也要陪着你,看尽这世间繁华。你欠我的,是一辈子,少一年,一月,一时,一刻,都不算一辈子。”


    孟悯琅看着他眼中那熟悉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拗,心中又痛又软。


    他知道,这是谢安九的方式,他用他独有的霸道与深情,来回应自己那份沉重的爱。


    最终,孟悯琅还是妥协了。


    他们寻遍了附近的山脉,终于在传说的仙人顶上,找到了一株尚在幼苗期的、能承载同心蛊的“相思木”。


    月圆之夜,两人换上大红的喜服,来到相思木下。他们并指,同时划破心口,取出三滴殷红的心头血,滴落在相思木的根部。


    鲜血融入土壤的瞬间,那株小小的幼苗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抽枝散叶,开出了一树灿烂的、宛如红豆的绚烂花朵。


    与此同时,一道柔和的红光将两人笼罩。谢安九感觉到一股温暖的、充满生机的力量涌入自己残破的灵根,滋养着他枯竭的经脉。而孟悯琅,则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流失的生命力,正在一点点地回归,连带着修为的壁垒,都似乎有所松动。


    更让他震惊的是,他鬓边的一缕白发,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转为了墨色。


    “安九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变化,又看向谢安九。


    谢安九对他展颜一笑,那笑容,比这一树的繁花还要灿烂夺目。


    他主动牵起孟悯琅的手,十指紧扣。


    “孟长老,”他仰头看着他,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安宁与满足


    “往后,我们有很长很长的时间了。”


    孟悯琅紧紧回握住他的手,将他拥入怀中。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才真正做到了生死相依,命脉相连。


    再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了。


    红尘俗世,仙人顶上,相思木下,白发与青丝相依。


    曾经的昆仑师叔与师侄,如今的凡尘夫夫,他们用半生惨烈的爱恨,换来了余生最长情的相守。从此,岁月静好,山河无恙,你我同在,便是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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