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开春天气暖得很快,年初拜年跑了不少地方。过了初七就渐渐空下来,今年过年晚,出了除夕没多久就三月了。
    椿姜的笔在手里转了个圈——她在列元宵节的菜单。
    今年过年和傅见青是应付着过的,年前去了趟傅家分家,现在他们两个算是逢年过节都不用回去了。
    同一屋檐下,没什么矛盾的话,搭伙过节还是可以的。
    她想着,又写了一道菜。
    “黄秋葵?”傅见青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椿姜一个激灵,猛地坐直。
    男人一时不察,下巴被她撞了个正着。
    两个人一个捂着脑袋一个捂着下巴,深吸气,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椿姜抬头,望着他吃痛的表情,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这一笑,傅见青也跟着笑起来。
    “你怎么突然靠这么近?”她问。
    他扶着下巴:“看你写得认真,没忍心叫你。”
    “这有什么忍不忍心的,”椿姜奇怪,把纸推过去,大大方方,“看吧。”
    “打断别人的专注是一件不礼貌的事。”傅见青说着,拉过椅子坐下。
    他视线扫过纸上椿姜的字迹,缓缓落到她的指尖。
    她今天穿了件鹅黄色的针织衫,袖子有些长,她缩着时,只有手指露出来,粉色的指尖、圆润的指尖,还有明亮的衣服。
    丸子头上夹了个粉蓝色的头发夹,上面还标着lucky的字样,后颈有些碎发,落在脖颈。
    整个人被柔和的光勾勒着。
    像一颗水果糖。
    想尝尝。
    傅见青不动声色收回视线:“字挺好看。”
    椿姜拿起纸张弹了一下:“那是当然,我练过字帖呢!”
    “是吗?”傅见青手支在桌上,撑着脑袋,侧头看她,“练了多久?”
    椿姜问:“你想吃什么?”
    傅见青不接话,盯着她笑。
    椿姜登时面无表情:“大学练了一个礼拜,你想继续练我还能给你找出来字帖。”
    “哇,一个礼拜。”傅见青啧啧称奇,“一个礼拜就有这个水平,天赋异禀。”
    阴阳怪气的,椿姜剜他一眼:“黄秋葵再来三盘。”
    刚刚她就看出来了,这人提起黄秋葵的表情很怪异。
    要互相伤害是吧,来啊!
    傅见青却笑:“你怎么知道我爱吃黄秋葵?”
    椿姜:……
    “好贴心啊。”他又说。
    椿姜把纸拍在他脸上,扬长而去。
    纸张从傅见青脸上掉下来,他另一只手把纸拍在胸口接住。喊了一声:“椿姜!”
    “走开!”椿姜头也不回往屋里去,“你好烦人!”
    不是说喜欢吗?
    这也能算?
    这不纯找抽吗?
    她给王璐发消息。
    王璐:【打情骂俏,以后没闹出人命的事情不用和我说了。】
    椿姜:【我还不想上法律讲堂。】
    王璐:【你……我……唉……傅见青任重道远】
    椿姜这些天,因为那个说她是木头的帖子,没少恶补。她反应了一下,明白王璐的意思,整张脸猛地爆红。
    椿姜:【行了知道了你退下吧】
    王璐:【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怂了?】
    椿姜:【黄豆微笑.jpg】
    她收起手机,长呼浊气,又若无其事回客厅。
    傅见青已经不见了,桌上只有她刚刚用的纸笔。
    椿姜走近,纸上比她刚刚写的多了些。她伸手拿起来。
    傅见青把其中几个菜圈起来,画了个心。
    然后在几道菜上画了叉。
    那道黄秋葵后面,画了个明晃晃的叉。
    再往下看是他写的几道菜。
    接着是他的留言:“别生气,我去给你买奶茶和小蛋糕了,等我回来TT”
    还画了个流泪的表情,怪傻气的。
    椿姜嘴角上扬,她把纸放回去,走到阳台往楼下看了眼,又把准备出门用的包收拾好,接着,她不受控制似的走回桌前。
    拿起笔,在下面写了句:“没生气,但是奶茶蛋糕我都要^^”
    写完这句她背起包。
    她今天约了大学同学一块儿吃饭,已经十点半了,得出发了。
    那个大学同学是除了王璐以外第二好的朋友,椿姜说是嫡二闺。现在已经结婚了,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椿姜到地方的时候,她已经坐在位置上了。
    她几步过去,有些不好意思。
    同学姓陈,单名锦。
    陈锦是鹅蛋脸,气质不错,眉眼细长。看起来像中国古画,仕女图。
    她看见椿姜来,素静的脸上多了些笑意。
    “怎么突然回来了?”椿姜坐下,问。
    陈锦笑着接话:“旅游呢,正巧你在这里,所以来见你。”
    她也就是看起来斯文,实际上玩心重得很,上大学的时候平均半个月就会出去旅游一次。椿姜有幸跟过一次,五点起床出发,夜里十二点回酒店。
    两天下来她半死不活,陈锦还在兴冲冲地去下一个目的地。
    想到这里椿姜扫了她一眼,果然,看起来很是精神。
    “你自己来的?”她问。
    陈锦摇头:“和他一起。”
    哦对,陈锦上大学谈了个男朋友,毕业的时候是一手结婚证一手毕业证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还能二人世界,挺让人羡慕的。
    椿姜竖起大拇指。
    陈锦喝了口水:“别说我了,说说你,我可是听说了,你结婚了,酒席都没办。”
    “哎呀我这不是觉得,没必要嘛……”椿姜指腹在杯身摩挲,冲她眨眨眼睛,“我要是办婚礼,肯定要喊你来的呀。”
    “少卖萌,”陈锦移开眼睛,“怎么会突然想结婚?”
    这问题有些严肃,椿姜难得正经起来:“其实是他问我的。”
    要说椿姜第一次见他,是在商场里。
    她当时看到满墙的盲盒,随意扫了一眼,发现角落里有个孤零零的产品。没有包装盒,也没有盲盒内产品的概览。
    干净得没人敢买——价格一样,我没人知道里面是什么。
    椿姜当时也是心血来潮,把那个残留的盲盒买了。用她的话说就是尝尝咸淡。
    她站在店门口拆开盒子,是一个黄头发的娃娃,穿着睡衣。看起来很可爱。
    她拿起来看了会儿,准备塞进包里。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你好,能、能把他买给我吗?我可以出高价的。”
    声音小心翼翼又含蓄,听起来很是局促。
    椿姜回头。
    傅见青就站在他身后,戴着一副黑色框架的眼镜,穿着一套制服,单肩背着包,细碎的刘海下是一双温柔到有些媚气的眼睛。
    椿姜恍神,反应过来又点点头:“原价给你就行,这个89。”
    傅见青递出二维码:“加个好友?”
    加个好友倒也无所谓,椿姜伸手加他,给他开了个仅聊天的权限就没再管。
    男人马上把钱转给她,接过盲盒,脚步轻快走了。
    第二次见傅见青,是在一次相亲桌上。
    其实椿姜不打算去的,她本身就是个对这方面不强求不抗拒的人,顺其自然是她一直以来信奉的宗旨。
    但是对方给她推荐的名片的时候,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和头像。
    居然是那个小弟弟。
    她想。
    所以她就去了。
    这一次和上次见到的又完全不一样,如果不是脸还是那张脸,她甚至会以为是被人骗了。
    “你真的没有兄弟姐妹吗?双胞胎?”她问。
    傅见青穿着衬衫长裤,背头和金丝眼镜。一副都市精英的样子。他一手拿起茶盏:“没有。”
    椿姜没说话,盯着他看了会儿:“你这样还挺斯文败类的。”
    傅见青的茶盏在手里歪了一下,水淌到他手上。他抽纸擦着,面不改色:“谢谢。”
    “不客气,”椿姜视线从他的眉眼缓缓落到他唇角,语不惊人死不休,“奇迹傅见青?”
    “奇迹青青。”傅见青笑道,“见笑了。”
    他说上次穿成那样是正好附近有个漫展活动,所以穿得年轻一些,希望能融入年轻人。又说当时最开始注意到她是因为她是一个人,没想到她手里会有自己正在收集的一套盲盒的其中一个,所以壮着胆子过去问了。
    怕吓到她,所以小心了些,倒不是社恐。
    椿姜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傅见青惊讶。
    椿姜:“一个ID用见手青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好欺负的。”
    傅见青:……
    傅见青:“所以你对我什么看法?”
    这是点明主题来了。
    椿姜盯着他那张昳丽的脸看了会儿。
    自然界的雄性一向花里胡哨,就是为了吸引雌性的主意。
    傅见青很好得符合了自然发展规律。长这么好看就是为了给她看的。
    良久,在傅见青握着杯子的指尖泛白时。
    她笑了一声:“我是生姜。”
    *
    她把两人的两次见面给陈锦说了,后者听完以后面色诡异扭曲了一会儿,然后陷入了沉默。
    椿姜点了个喝的,叼着吸管,见她不说话,声音含糊道:“你说他这到底什么意思?”
    陈锦艰难挤出一句:“你觉不觉得,你的那句你是生姜,挺暧昧的。”
    “这有什么暧昧的,”椿姜诧异,“他是见手青,我还生姜呢!”
    陈锦:……
    虽然没见过傅见青,但其实也会觉得他挺可怜的。
    她憋了一会儿。
    椿姜忍不了:“说话呀陈锦,你别光看我。鼻子底下的嘴巴说句话呀!”
    “哎呀我真服啦!”陈锦扛不住她的催促,往后一靠,一副随便吧无所谓了的样子,“你谈过恋爱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