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似月和江声配合的还算不错。
    他帮她切好了所有食材,她就负责炒,效率翻倍。
    江声又转去阳台忙活,两人循着热起来的烟火气,也不自觉软了心,随意聊起天来。
    “月月。拒绝你的项目……是因为于诗凡率先申请了。”
    江声带着歉意,脸上有不可言说的失落,“抱歉。我暂时还不能开除她。”
    她起了些好奇心,“为什么呢?”
    闻言江声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走到了厨房,与她面对面,像要说什么郑重的话。
    “她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动全身……得慢慢来。”
    他苦涩笑道,“我有时候也是傀儡罢了。如果伤害到你……那永远都不是我本意。我只是笨,学不会在你和工作中两全。”
    他莫名其妙说了句,“我只会拖。拖时间。”
    “请你原谅我。”
    秋似月不大在意于诗凡的去留,笑得温和,“没关系啊。”
    看他依旧面色凝重,秋似月补了句,“只要你不是本意就想伤害我,就可以。”
    江声笑了,笑得手足无措,喜悦爬了满脸。他好像松了口气,刚要再说点什么。
    门突然被敲响了。
    她看了眼门口,又和江声对视,疑惑的脸从雾气中探出来。
    她快速洗了把手,边走到门口边嘟囔,“谁啊。”
    门一打开,一张大笑脸迎面冲过来。
    “秋老师!新年快乐!”
    温渟摇着手机,不知道在晃荡什么。秋似月被他的笑容闪到,扶着门的食指抽动了一下,眼底有流光闪过一秒,顿在门口,不知如何自处。
    “是谁啊月月?”
    江声疑惑着走出来,看清是温渟。他笑意徒失,语气又恢复了清清淡淡,没什么情绪。
    “是月月的邻居啊。有什么事吗?”
    温渟眼神历来直白干净,因此阴森森敛下眼皮时一点也不可怕,傻气和诙谐成分更大。
    他不满地卷了卷眼皮,随后道,“今晚中心岛有烟花秀。我抢了两张票,想问秋老师有没有时间一起去?”
    秋似月听这话时恰巧看了眼手机。
    未读信息里,十分钟前,面前这人吵吵嚷嚷说有妙计,邀约共商大业。她笑出声,恶趣味徒生,把聊天记录怼到温渟脸上。
    温渟讪笑,伸手抓住她,连手带手机通通包住,嗅着鼻子推着她往里走。
    “哎呀,这屋里什么味道这么香,我还没吃饭呢,秋老师做这么多菜,不差我这一口吧!”
    他说完就熟练地走进客厅洗了手,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江声看他熟练的迈步,面色也是一沉,欲言又止半天还是什么都没说,黑着一张脸去端饭菜了。
    餐桌上菜色一般。
    红烧排骨像煤炭。清炒时蔬,混着叫不出名字的黑渣渣……最惨的是糖醋鱼,鱼肉稀碎。
    温渟心想,这鱼还真是没有死得其所啊……
    秋似月面色讪讪,不好意思地笑出声,“那个……差不多吃一口得了,我就这水平。挑喜欢的吃就行……”
    江声不大在意,带头表率,夹起块碎鱼。
    他弯了眼睛,“好吃。”
    桌上凝固的气氛缓和不少。既然有人试了毒……似月也安心动了筷子。
    江声:“温渟,你过年没回家吗?”
    温渟假笑,“江总您这不也是在这儿吗。”
    江声淡定道,“家里太吵。月月这儿安静。”
    “哦。”温渟作对似的,“我家里太安静。秋老师这儿能吵一点。”
    说罢他咽下一口汤,呲牙对江声笑。
    江声一贯有眼力见。三人刚撂下了筷子,他率先起身把东西都搬到厨房的岛台上。秋似月本来想多在餐桌上赖一会,这会儿也不大好意思了,端起个盘子跟着江声走过去。
    江声三两步走过来,把她按在了沙发上。
    “不用。你歇着吧。”
    温渟瞧着江声带上围裙,一副家庭煮夫的模样,摇头晃脑紧随其后把所有东西都端了过去。
    秋似月坐在沙发上绷着后脊背,局促不安。对面那两人一言不发地冲洗起碗来。
    江声问,“月月,你家有洗碗机吗?”
    “啊,有的。就在……”
    她说一半,突然想起江声这人八成是位少爷,估计这种家务都不会做。她连忙起身。
    “不用动。”江声笑笑说,“我都蹭饭了。你指挥我就行。”
    江声把碗冲干净,码在架子中,又按照她的吩咐拿了一块清洗剂,无师自通地放到机器唯一的开口中,然后关住洗碗机,按了开始。
    他叉着腰,一脸骄傲,“怎么样?是不是学得不错?”
    秋似月连连点头,“嗯,很聪明,学得很快。”
    “那还不是你教得好。”
    瞧瞧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温渟酸溜溜地走到垃圾桶旁边,抬手,扔瓶子。不是,这俩人是不是在内涵他?哦,江声学的快,自己就是学的慢,慢到被秋似月嫌弃,都调到于诗凡的组里了,是吧?
    一股怨气无处发,温渟哀怨地站着,跟个无人能看见的鬼一样散发着黑气。
    秋似月转身,看到茶几上的摄像头,拿起来看了两眼。
    江声头抬起又飞快低下,手上的抹布使劲蹭着岛台上的油渍。
    “今天就要安吗?”
    似月点点头,“嗯。梯子都拿出来了,干脆一起都做了吧。”
    “我来我来!”温渟秒速冲过来,“你去休息!”
    秋似月眼疾手快将包装盒拿远,声音大而干脆,满满的怀疑,“你会吗?”
    又来。
    温渟不爽,咬牙切齿的,“我能学。甭管快慢,我能学会不就得了。”
    这话夹枪带棒,秋似月忍不住笑。
    还记仇呢。
    温渟借着身高优势,趁着秋似月偷笑时一把按住了她的肩膀,另一只手顺着空中一捞,把摄像头抢到了手里。
    被他一撞,她腿弯撞在沙发上,向后仰去。温渟条件反射,手穿过她的胳膊按到后背,把她稳稳按在了自己肩头。
    淡淡的薄荷青瓜味像一缕细线一般,从她的头发往上蔓延,钻入温渟的鼻子。
    视线暗下来。温渟的身躯挡住了灯光。她有些尴尬,伸手推他却一动未动。温渟微微低下头,眼中意味不明,安安静静地瞧着她。
    “松开。”她低声急道,声音有点恼了,“有人在看着。”
    温渟噗嗤一声笑了,声音里带了点得意,“那,我来装?”
    她又使劲推了两下,恼怒道,“你装。既然那么爱干活,那你就去。”
    后背的手掌微微松了力气。秋似月偏头,把他推到沙发的另一侧,自顾自去拿梯子。
    温渟站在原地得意地看着。侧头一看,江声正顾左右而言他地擦着厨房岛台,时不时装作不经意,往这边看两眼,面色不明。
    前面拖鞋拍打着地板的声音响起,秋似月搬梯子回来了,脸上全是愠怒的红,耍脾气一般。
    他突然得意地笑了。
    他随手接过梯子,架在门口。
    “这东西干什么用的?”他仔细看着包装盒。
    “就是能防一下危险什么的。能记录一下家门口都有谁来过。”
    温渟踩着阶梯登到高处,秋似月不自觉伸出手帮他扶稳。他把摄像头放在了梯子顶部的平台上,拆起包装。闻言手中的动作一顿,低头往下看去。
    “怎么突然想起装这个了?”他面色凝重,“最近出什么事了?”
    被他这么一问,她突然想起,温渟怕不是对这些玄学的事情更了解?
    她思索了一下直白道,“是有点怪。半夜睡觉的时候总能听见开关门的声音。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做梦了,但是连续好多天都这样,我就觉得不对了。”
    啊……温渟做贼心虚地往上扬头,装作很忙的样子。被她一搅,脑浆全成了浆糊,把刚才看过的步骤全忘光了。
    他抿着嘴半天没敢出声。她睡觉这么轻的吗?他只是实在忍不住才看看她是不是有没有在安睡的!他已经那么那么那么轻地开关门了,她竟然都听到了?
    温渟结结巴巴,不住地点头,“啊……行。防一防坏人。应该的,应该的。”
    要说混入人类世界也不是没有好处。温渟冷静两秒,迅速搬出新学会的转移话题**。
    “秋似月。”温渟语气贱嗖嗖的,“我刚才可看到了。你都没帮江总扶梯子。”
    被他一说,她又有点急。气得轻捶他腿,“阳台很窄,梯子可以靠墙,不会有危险。这里四周都是空的啊……很危险,本来就需要人扶。”
    声控灯适时地灭了,好配合她,好有说服力。走廊陷入漆黑,只有开敞的大门带来些许光亮。
    半明半暗间,她听见顶上传来愉悦的一声笑。
    她恼了。他不信?
    她继续扯理由解释,“而且你看这声控灯,它一会灭一会暗的,万一这时候梯子有什么问题,你会摔下来的……那,你摔下来是在我家门口,责任人是我,我得赔钱,快穷死了。而且就算是自己安我也会找邻居帮我扶梯子的……”
    “哦。”温渟在墙上钉着钉子,一味的笑,“不赔钱也行,出人照顾一下也是可以的。
    她不吭声了。
    温渟往下一看,她又变成了沉默的鹌鹑。再开口时温渟语气诙谐放松,淡淡调侃起来。
    “还有什么理由?嗯,你继续说。我听着呢。”
    她一肚子火气,干脆不理他了。但又不能对他怎么样,还得乖乖扶着梯子。心情被冰火夹击,她手上忍不住使了点力气,把他裤腿都给扯皱了。
    就当泄愤。
    这监控不难安装,十几分钟就安装好了。秋似月在底下测试手机app,一切停当,没什么问题。
    抬头一看,温渟像个大马猴一样,对着监控不停地摆手。秋似月无声地笑了。
    声控灯又灭了。
    监控也安好了,温渟已经适应了站在这梯子上面。秋似月突然起了点小报复的坏心思。她琢磨半天,要是突袭他的腿他可能会摔……不知道他有没有痒痒肉,突袭他的腰怎么样……
    她骤然伸出手,抱住了温渟的腿。
    温渟惊呼,果然吓了一跳。但因为腿已经被似月抱住,不至于失去了平衡。低头一看,秋似月像个可爱的小手办,正抱着他的腿扬头看他。
    她一脸阴谋得逞的样子。眼神里蓄满了恶作剧后阴谋得逞的狡黠光,像只生动又机灵的小兽,可爱,又生机勃勃。
    温渟盯着她坏笑的眼睛,感觉心好像被她抓化了。
    酸软的幸福感铺天盖地传来。他大笑得眼都眯起来,惩罚似的抓了几把她的头发,一脸宠溺。
    江声收拾好厨房,到处寻找她的身影。行至客厅才听到笑闹声,往门口望去。
    门口那两人一高一低,亲密地对视着。一宠一闹,像嵌合完美的钥匙与锁。
    好像谁也插不进去。
    看看她那生动的样子。不像对着自己时,永远都是平淡,冷静,是个合格的工作伙伴。
    原来她真正会释放的温馨是这样。见到了,才知道刚才饭前那段他以为是交心的对话,有多浮于表面。
    心酸就像盘亘的树根,在这一刻受到了生长激素的刺激,疯长起来,把他一整颗心脏都团住,拉紧。
    酸,疼。
    外面那两人浑然未觉他在注视。
    又来晚了。江声想。
    “可以了可以了。”秋似月半低着头,赶紧松开温渟的腿,“你下来吧。”
    她声音打破了江声的罩子。她往门内看,只看到江声的背影,他正往阳台的方向走。
    应该是去试灯了。
    她收回目光,跟着温渟一起把门外的工具收拾好,抬着梯子进屋。
    她家的阳台很漂亮,养了许多盆栽。顶上的吊篮和藤蔓蜿蜒地垂下来,加上江声串绕上去的灯,像是身在各色弥漫的诡秘花园。
    吵吵闹闹中,两人已经收拾好东西。江声余光看着,温渟对她家的布局很了解,甚至都知道她通常会把剪子放在岛台最右侧的第三个抽屉中。
    他轻抚着面前蓝紫色的兰花花瓣。
    “嗯?”似月注意到他在摸花,疑惑道,“江声,你在这儿蹲着干嘛。”
    他没回答。秋似月觉得奇怪,走上前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他这才回了一半魂,轻轻抬起头,盯紧秋似月的眼睛,微笑浅淡。
    “兰花养的很漂亮。”他轻声道。
    秋似月嘿嘿笑了,开始炫耀,“这东西真不好养啊……水太多不行,太少也不行,怕强光,也怕闷湿。难伺候得很。”
    江声没回话。
    他缓缓站起身,“我该走了。家里找我回去。”他又问,“你一会,要和温渟去看烟花吗?巫家今晚也得叫他回去吧。”
    这句话把一切都打回了现实。秋似月笑意骤失。
    她面容恢复了平静,善解人意地微笑,“不去。”
    说着她就回头喊温渟,“你也回去吧。都回去陪陪家人。我也,我也困了。”
    温渟一愣,失望的情绪上涌。他托着下坠的心,安慰自己今晚的进展够多了,不能急于求成。
    他点点头,跟着江声一起离开了秋似月的家。
    门被关上的声音是这屋内的最后一声响,留了一室寂静,刚才热闹的气息都在空气中消散了。
    秋似月把房间所有的灯都关了,只留阳台的灯带星星点点地在绿植间跳动闪烁。
    她缓缓坐在餐桌旁。
    原来不曾拥有并不算不幸。拥有后再失去,反复对比的感觉才是一把磨人的刀。
    如果不能永恒,那不如没体验过。不知道滋味美好,就永远不会记得,惦念。
    餐桌上孤零零放着两张票,是温渟带过来的烟花船票。
    她回了房间,拿了一件厚大衣,准备出门。
    想必让除夕的海风吹着自己,也会很幸福。
    她还有她热爱的海洋。
    不是水文不是水文,每个细节都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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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第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