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度财报会议,所有人都等着看林薇出丑(或者说是陈远),上个季度业绩下滑是明摆着的事。
陈远走进会议室,没穿往常的西装,换了件浅灰色的针织衫。
底下人交换着眼神:连战袍都换了?
“开始吧。”陈远直接打开投影。
财务总监战战兢兢地汇报完,等待预料中的暴风雨。
陈远却转向市场部:“上次说的那个校园推广计划,为什么停了?”
“预算超标,而且ROI不够明确......”
“重启。”陈远打断,“我要的不是ROI,是要让年轻人记住我们的品牌。”
会议室一片寂静。这完全不是林薇的风格。
“还有,”陈远调出员工满意度调查,“食堂评分连续三个月下降。行政部明天拿出整改方案。”
行政总监结结巴巴:“林总,这个不在本次会议议程......”
“现在在了。”陈远环视全场,“连自己员工都伺候不好,怎么伺候客户?”
会后,小张追上来:“林总,董事会可能会对这些决定有意见......”
“让他们来找我。”陈远按下电梯,“对了,帮我找个绘画老师。”
“什么?”
“绘画老师。”陈远重复,“零基础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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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薇接到建材商的电话时,正在修改第六版设计方案。
“陈先生,这批木材要涨价15%,下周生效。”
她打开比价表:“张总,据我所知这批货你在仓库压了三个月。这样,我按原价全要了,但你要负责送货安装。”
对方愣住:“这......”
“给你三分钟考虑。”林薇看着秒表,”过时我找别家。”
三十秒后,对方同意了。
挂断电话,大刘目瞪口呆:“远哥,你什么时候学会砍价了?”
“这不叫砍价,”林薇整理着票据,”这叫资源优化配置。”
她发现陈远的工作室其实很有潜力,只是管理太混乱。于是她做了三件事:
第一,重新定价,把设计费提高了30%。
第二,建立客户筛选机制,只接优质项目。
第三,给自己发固定工资——虽然现在是她自己在用。
晚上对账时,林薇惊讶地发现:这个月居然盈利了。
陈远的朋友们渐渐发现,“陈远”变得靠谱了。他会准时赴约,记得每个人的喜好,甚至开始组织周末骑行。
“远哥,”大刘喝着啤酒,“你最近像换了个人,但是......挺好的。”
林薇看着烧烤架上升起的烟火,突然觉得这种“不专业”的生活,似乎也不错。
只是她偶尔会想:那个用着她身体的陈远,现在在做什么?该不会把她的公司也变成大排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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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远站在林薇的顶层公寓里,指挥工人搬走那个三米长的定制沙发。
“换成布艺的,颜色要暖一点。”他对设计师说,“还有那面墙,给我刷成淡黄色。”
助理小张欲言又止:“林总,这个沙发是意大利定制的......”
“坐着像受刑。”陈远头也不回,“会议室那把椅子也一样,换了。”
他走到落地窗前,一个月前,这里只能看见冷冰冰的摩天楼。
现在,他在窗台摆了一排多肉植物,还挂了个风铃。
手机响了,是林薇的瑜伽老师:“林小姐,您已经缺课四次了......”
“以后都不去了。”陈远说,“我报了街舞班。”
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
下午见客户时,陈远破天荒没看报表。
他听着对方絮叨家里的双胞胎,突然插嘴:“我认识个很好的设计师,可以帮你改造儿童房。”
客户愣住了:”林总还懂这个?”
“略懂。”陈远微笑,“重要的是让孩子有足够的储物空间,和一块能随便涂鸦的墙。”
签约时,客户忍不住问:“林总,您最近好像不太一样了。”
“是吗?”陈远把合同推过去,“可能因为我现在每天睡够八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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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薇面对着一个难缠的甲方。对方要把书店设计成“后现代解构主义风格”,预算却只够买几个书架。
“王总,”她调出成本分析表,“按您的要求,光定制灯具就要超支。我建议换个思路。”
她在草图本上快速勾勒:“保留原有结构,用色彩分区,这里做开放式阶梯,既能当座位又能储物。”
甲方皱眉:“这太普通了。”
“但可以在预算内完工。”林薇平静地说,“而且,读者会更喜欢舒适的空间,而不是昂贵的装饰。”
她指着设计图:“这里留一面墙,给读者留言,那边角落可以办小型读书会。书店不该只是个卖书的地方,您说呢?”
甲方盯着草图看了很久,突然笑了:“陈设计师,你比我想象的懂书店。”
签完合同,林薇没有立即整理文件,她看着自己画的设计图,那种熟悉的创作快感又回来了,不是作为CEO的批准方案,而是作为一个创作者亲手打造自己想象中的空间。
大刘来送材料时,看到她还在修改细节。
“远哥,这单赚得不多,没必要这么认真吧?”
“值得。”林薇头也不抬,“这是个能让人幸福的空间。”
大刘怔了怔,嘟囔着:“你越来越像文艺青年了。”
晚上对账时,林薇发现这个月收入创了纪录。她给陈远的父母寄了份礼物,用工作室的名义。
躺在床上,她想起白天设计的那个书店,突然很想知道,当它建成时,坐在里面读书会是什么感觉。
这个念头让她微微一愣,这是一个月来,第一次不是为了生存,而是因为期待而期待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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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陈远被手机吵醒,小张的声音带着哭腔:“林总,出事了!我们的产品被曝光质量缺陷,微博热搜第一!”
陈远瞬间清醒,打开电脑,满屏都是投诉和骂声,在纳斯达克上市的股价已经开始下跌。
“通知所有高管,四点紧急会议。”
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公关总监提出标准方案:否认、撤热搜、发律师函。
“不行。”陈远打断,“先道歉。”
所有人都愣住了。
“林总,这等于承认我们有问题......”
“我们就是有问题,”陈远调出客户投诉记录,“三个月前就有人反馈,为什么没人处理?”
市场总监小声说:“按照惯例......”
“没有惯例了。”陈远站起来,“现在开始:第一,全网道歉,承认错误;第二,公布召回和赔偿方案;第三,我亲自直播回应质疑。”
会议室炸开锅。
“林总,这太冒险了!”
“您从来没有做过直播......”
陈远看着这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突然想起林薇日记里的话:“所有人都叫我林总,没有人记得我叫林薇。”
“照我说的做。”他平静地说,“要么一起渡过难关,要么一起失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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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林薇接到施工队的紧急电话:“陈工,工地出事了!定制尺寸全部错了!”
她赶到现场时,工头气得满脸通红:“图纸和现场对不上,延误一天罚五千!”
林薇翻开图纸,心脏一沉——这是陈远早期画的草图,尺寸标注混乱,现在重做定制件至少要一周。
“给我三小时。”
她把自己关在临时办公室,对着电脑疯狂修改设计,不能改变整体结构,只能在现有条件下调整,汗水浸透了T恤。
工头在外面砸门:“到底行不行?不行就赔钱!”
林薇推开门,把新图纸拍在桌上:“按这个做。所有误差用装饰线条消化,我来画施工详图。”
“这不可能......”
“可能。”她抓起安全帽,“我亲自监工,24小时内完工。”
工人们惊讶地看着这个文弱的设计师爬上脚手架,亲自调整安装角度,她指挥若定,每个指令清晰准确。
“这里偏移两公分。” “那个接缝用铜条覆盖。” “灯光角度调整15度。”
第二天清晨,当最后一盏灯安装完毕,整个空间呈现出比原设计更惊艳的效果。
工头不可置信地摇头:“陈工,你到底是什么人?”
林薇瘫坐在建材箱上,看着自己的作品,这一刻她终于明白,无论是管理公司还是创作设计,核心都是一样的:在限制条件下找到最优解。
手机响了,是陈远发来的消息:“你那边怎么样?”
她回复:“搞定。你呢?”
“准备上刑场。”后面跟着个笑脸。
林薇看着那个笑脸,突然觉得,也许他们比想象中更适应对方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