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主难忘,旧情难消,强扭的瓜又不甜,何必让自己变得如此低声下气,鹿文笙自己都承认他是知道的。
莫名的怒气一下喷涌而出,沈鹤归黑着脸,掀帘就想跳车,把驾车的锦衣卫吓了一跳。
俯视着青色的飞鱼服,沈鹤归才想起来这是他的马车,不是鹿文笙的。
沈鹤归止步,被自己的行为气笑了:“呵!”
听到呵笑,鹿文笙才意识到沈鹤归生气了,她急忙拉住他的腰带解释:“我失落不是因为肃王殿下,这是殿下的马车,要走也是我走。”
沈鹤归将衣裳穿的一丝不苟,毫无褶皱,她都不好意思硬抓,只能拉腰带。
但拉完她就后悔了,因为沈鹤归今日配的是如意勾宫绦腰带,她这么一扯,肯定勒到了。
果不其然,闷哼声在下一秒传到入耳中。
鹿文笙咽了咽口水,假装没听到,硬着头皮解释:“殿下的好意我都知道,刚才只是想起了小时候一起长的哥哥……他是我某个邻居家的儿子,那位大哥哥待我很好,而且某些地方长的很像肃王殿下,奈何很久没得到他的消息了,我这才有些失落。”
不能说是亲哥哥,也不能提是酒窝像,不然很容易被沈鹤归查出她的身份,若他继续追问,她便只能继续瞎编。
沈鹤归理了下朱红腰带,十分高冷的在鹿文笙对面坐下,他手长脚长个子高,空间一下子逼仄起来。
滚烫的温度穿过衣料,烙上鹿文笙的小腿,她不自在的想将腿移走,奈何左右两侧都被沈鹤归的长腿封锁。
算了,就这样吧,她现在和沈鹤归是同性,不用讲究。
沈鹤归并未计较鹿文笙扯腰带犯上:“没撒谎?”
鹿文笙用力点了下头,没说话。
沈鹤归被成功哄住,但不愉依旧残留在他心间,他情不自禁拿自己与沈照比了起来:“回到四年前,让你再选一次,你会选我还是肃王?”
知道沈鹤归是男主,注定会成为皇位争夺的胜利者,鹿文笙答的毫不犹豫:“选太子殿下!”
沈鹤归:“不可欺瞒,我要听实话,你觉的那皇位是我坐合适还是肃王合适?理由是什么。”
鹿文笙:“太子殿下合适。肃王身边小人扎堆,各自抱团,勾心斗角,太子殿下这边却多是做实事的臣子,斗争也不严重。”
沈鹤归很满意鹿文笙的回答,他说出了最想问的问题:“如果我真的是妖孽,你会如何打算?”
三个问题,兜头落下,没留任何思考的时间,所以鹿文笙成功被最后一个问题卡住了。
沈鹤归为何会问出这个问题?他又不是,问了也没意义啊!
沈鹤归见她沉默,催道:“很难答?”
“啊!”鹿文笙急忙摇头:“不难。”就是很意外,眼下情况还是说些甜言蜜语比较好,黑脸的沈鹤归看的心里发毛,消受不起。
“只要殿下还是殿下,未来某天变成妖也不要紧。话本里的妖怪都很厉害,还有法力,殿下若真化了妖,还当着人间的皇帝,那我这臣子肯定做的很开心。”
沈鹤归疑惑:“为何妖当皇帝你会很开心?”
鹿文笙睁着一双含情目就开始列举好处:“最大的好处当然是耐造,人吃五谷杂粮会生病,妖怪不会;人的精力有限,七个时辰左右就必须睡一次,一次至少要睡三四个时辰,妖怪肯定不用;遇刺被捅一刀,人大概率会死,不死也要养很久,妖怪肯定不会这样;还有打架,就算是群殴人肯定也打不过妖怪。”
鹿文笙抬手压着手指开始总结:“不会轻易生病,精力无限,耐造,不容易死,能活很久,纵观古今,这样的好主子,打着灯笼都难找。历史上有多少能臣是因为良主去世才没能实现抱负。”
鹿文笙抬头。
沈鹤归看她这是什么表情?怎如此诡异!
视线落在鹿文笙明丽的双眼上,沈鹤归动了动眼珠,徐徐开口:“可我听着你的形容,不像在说良主,倒像在说牲口。”
鹿文笙讪讪:“理是这个理,但殿下也不必讲的太直白,给牲口留点脸面。而且牲口熬几年,死了也就解放了,妖怪应该要熬成百上千年才能解放,这么一想,妖怪当皇帝,还怪可怜的,悠长的寿命全用来上朝处理政务了。人世缤纷灿烂,妖怪皇帝坐拥江山,却没有自己的生活,更没时间走出皇宫,去看看属于他的自由天地。”
沈鹤归:“……”他的寿命,是比人长些,政务的确很枯燥。
静默蔓延。
鹿文笙:“殿下怎么不说话,是觉得我哪里讲的没道理?”
沈鹤归深吸了一口气,开导自己:别听鹿文笙胡说八道,他不是牲口,也不可怜。
沈鹤归看向马车外的街市,心中那点不愉彻底消散:“下车吧,带你去吃午膳。”
朝食虽丰盛,但量不大,鹿文笙只吃了个半饱,其实早就饿了。
因此沈鹤归话落,她的注意力便被‘午膳’二字引走了。
鹿文笙探头看向外面极为普通的餐馆,感到非常意外。
那店面实在不起眼,灰扑扑的招牌边缘已有些卷翘,招牌上的字迹也十分黯淡,门脸窄小。从窗口望进去,里头似乎只摆得下四五张方桌,光线有些昏沉。这与她预想中沈鹤归这般身份会踏足的地方,相去甚远。
就这打量的一小会儿功夫,沈鹤归已经下车了。鹿文笙翘着大拇指,抓着衣摆赶紧跟上。
午未交际之时,街上往来的行人并不多。
沈鹤归撩开那半旧的蓝布门帘,柜台前正在算账的老板娘眼睛一亮,便熟络的迎了上来:“好久不见,你这小子又俊了不少。”她上下打量着沈鹤归,“正值饭点,外面乱,我带你去后院吃。”
“好。”沈鹤归虽惜字如金,鹿文笙还是听出了几许亲近感。
沈鹤归一走动,露出了他身后的鹿文笙,瞬间,老板娘的双眼更亮了,她带着善意打量:“呦!这是你朋友?这双眼睛生的好,可惜不是女娃娃,不然与你生出来的孩子肯定十分俊俏。”老板娘嗓音清亮,带着市井独有的热络与豪爽。
沈鹤归停步,转走话题,“嗯,我许久未来,一切可还好?”
“好的不行。”老板娘朝外面扬了扬头,“你给我雇那几个壮汉,啥都会干,还听话,前几日还有人跑来打听是从哪里雇的。”
老板娘好奇的瞥向鹿文笙:“这还是你第一次带朋友来,像你一样,真俊!”
沈鹤归与鹿文笙的容色衣着与此地本就格格不入,再加上老板娘的大嗓门,俩人已成了全场焦点,她红着耳尖,与老板娘打了招呼:“老板好,我叫鹿文笙,今年十八岁,还没娶妻。”这有点太热情了,夸的她怪不好意思的。
沈鹤归看着站在他身旁,乖乖巧巧的鹿文笙,微微翘了翘嘴角。
原来鹿文笙乖起来的时候是这个样子的,像红豆馅的糯米团。
沈鹤归贴心解围:“他年纪小,脸皮薄。”
老板娘这才注意到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怪我,看见你来太开心了,咱去后院。”
说是后院,其实是老板娘自己的卧室,地方不大,也没外面亮,她贴心的点了一盏油灯才出去张罗饭菜。她走前,沈鹤归还特意交代,一会儿还有个朋友来。
鹿文笙抿了口橘皮热茶,没多问是谁要来,她现在比较好奇,沈鹤归与老板娘为何会如此熟络。
鹿文笙旁敲侧击,八卦之心溢于言表:“殿下与老板娘看起来很熟,以前经常来这里吃饭?”
茶碗缺了个口,沈鹤归将豁口转向另一边,十分优雅的饮了一口,才道:“偶尔来,以前经常来会害了她。”
他理了一下衣袖上的褶皱,抬眸:“想听故事?”
鹿文笙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她实在是太好奇了。
从昨日下午到今日午后,近乎一日时间,鹿文笙与沈鹤归称得上形影不离,二人一起淋过雨,下过厨,夜晚同室而眠,早上共进朝食,短短时光里,由不同立场造成的隔阂,已在密集的相处中悄然散去。
沈鹤归:“那你别让我等太久,定个期限,我便告诉你。”三月中便是会试,只有不到一个半月的时间了。
“行。”没想到沈鹤归会轻易松口,鹿文笙应的爽快,“那就二月中旬前,如何?”
“可!”
沈鹤归的语气很淡,仿佛在讲着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少时冲动,我曾逃离过皇宫,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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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十岁出头,分无分文且文不成武不就的孩子,其实很难在腊月里存活下去,我无处可去,便在风雪里茫然走了两日,最后寻了一处破庙准备等死。”
沈鹤归用食指抵了一下茶碗的豁口。
“那日半夜,飞雪大如鹅毛,密如柳絮,一位妇人带着一双早已死去的儿女也来了破庙。死人的味道并不好闻,所以我去了外面。”
沈鹤归垂眸,遮住眼底的情绪:“我以为我活不到第二日的,可醒来,却发现自己被那妇人抱在了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暖着。她将我带下山,靠乞讨养着我,如此过了一个多月,宫里的人寻到了我,想带我回去。”
话到此处,沈鹤归再没继续说下去,但鹿文笙能猜到大概。
鹿文笙:“所以那个妇人就是老板娘?”
沈鹤归颔首。
鹿文笙心中一动:“那挺好的,她遇见了贵人,你也躲过命中一劫,活了下来。”这并不是一个听完能让人开心的故事,逼得孩子离家出走,那天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鹿文笙正愁着该如何安慰沈鹤归,饭菜的香气缠上鼻尖,老板娘豪爽的嗓门由远及近,“你带着朋友来的突然,只能简单凑活一顿。”
鹿文笙一脸感激,起身先道:“老板娘客气了。”鹿文笙垂眸看向菜色,“这菜色我看着……极好!”
哦豁!全是各种肉,只有里面的葱姜蒜是素的。
鹿文笙的视线在沈鹤归与老板娘之间来回移动。
说句实话,她亲娘宋枝蕴都没如此溺爱过她,一下做这么多的肉端上来,这是把沈鹤归当亲儿子养了。
沈鹤归眉目温和:“无事的,有的吃就行。”
“你俩慢慢吃,我还要去看店,”笑着拍了拍鹿文笙的肩膀,又丢下两句话,老板娘风风火火的走了。
光盘行动后,鹿文笙揉着肚子,消食。
房梁上落下一位劲装女子快速收拾好碗筷桌面,又从窗外翻了出去。
她出现的悄无声息,鹿文笙被惊的打了一个嗝:“现在的餐馆,收拾碗筷都那么高档了?”
沈鹤归挑眉:“那是便装的锦衣卫。”
“哦,所以老板娘知道殿下的身份?”
大概是吃的开心,沈鹤归身上难得散发着慵懒感:“知道。”
“殿下是来接走她的?”
沈鹤归摇了摇头,“她想靠自己的双手活着。你不妨猜一猜,当初她为何会流亡为乞丐?”
鹿文笙猜道:“丧夫?然后被抢了家产?”若她没考中进士,下场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说不定还真得学要饭。
沈鹤归:“她的丈夫另结新欢,想典妻卖子,偷听到丈夫与牙婆谈话的当晚,就立刻带着两个孩子逃了出来,一路乞讨,来了京城。前半辈子以为丈夫靠得住,结果真情错付,殃及子女,这后半辈子,她只想靠自己。”
独属于普通女子的悲剧,鹿文笙并非首次听闻。贫穷与贪婪,从来都是滋养罪恶的温床。那些兽性先于人性的男子,一旦作起恶来,最先伤害的是结发妻子,再是孩子。
人间的是非最难判,鹿文笙轻言道:“老板娘是人间清醒。想活的好,就得放下过去,向前看。世上有善恶之分,便有善恶之人,以后我若娶到心爱之人,定要将他放在心尖尖上,疼一辈子!”前提是必须乖巧听话。
看着意气风发,满脸真诚坚定的鹿文笙,沈鹤归心底蓦然一动,一粒隐秘的种子悄然落入心田。
鹿文笙低头吹了吹开始隐隐泛痛的拇指:“人和那树上的毛虫一样都是动物,都要历绝境,方能破茧,去成就与前半生截然不同的自己……”
“哒哒哒——”三声规律的叩门声响起,打断了鹿文笙的后半句话。
她循声望去,惊讶道:“这不是太医院的张院判?怎么会来此处?”是给沈鹤归看伤的?
张蝉逸笑呵呵的跨过门槛,“殿下喊我来的,没打搅到你俩吧?”
沈鹤归化去周身慵懒,正色道:“来的正好。”他转眸看向鹿文笙,“给鹿卿把下平安脉,他常常走路出神,还面容郁郁的出茅房,看看是不是讳疾忌医,身有隐疾。”
鹿文笙:“?!”她明明健康的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