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鸢和李丹动身前往西王母神庙的那一天，天气正好，西北的紫外线总是格外的强。
这一次开车的人依旧是李丹，再上路，卸下了满腹心事，李丹的精神面貌都改变了许多，一路上他都非常健谈。
此刻的李丹明显把黎鸢当成了自己人。
可惜，黎鸢一如既往的沉默，这一路上李丹依旧没怎么能听到黎鸢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李丹总觉得自从上次和黎鸢提到西王母之后，她的情绪就变得十分低沉。
难不成那座西王母神庙和黎鸢也有些渊源？
自从李丹把整个故事讲给黎鸢听过后，他就彻底放下了这件事，他是见到过白雾里裹挟着的那些东西的，也知道自己这一次又从那些东西的手里捡回来一条命，所以面对黎鸢的时候，他的心里是十分感激的。
他这些年做司机的时候，对亲近的人就会莫名其妙的话多一些。
这一路上也不例外。
李丹：“嘿，黎小姐，您有所不知，那座西王母神庙前面立着一座西王母神像，那么大，那么高，不过那西王母神像是面带微笑的，我可一点都看不出来，过去西王母在神话传说里是掌管…掌管…”
话到了嘴边，李丹却忽然想不起来神话传说中的西王母掌管的究竟是什么。
黎鸢这时候才小声开口：“灾厉和刑杀。”
李丹笑了笑：“对对对，黎小姐还是您的脾气好，这么晦涩的词语您都能记得住。”
“我当时看着那神像挺和蔼的啊，一点都不像什么他们描述中的那样。”
黎鸢的眼神暗了暗：“历经多少朝代了，现在的神像也不过是按照现代人的想象铸造出来的。”
说完之后，她反问李丹：“李丹，你想过回家吗？”
李丹有些意外：“黎小姐，我们出发之前不是说好了吗，一天您给我补助五百块，这件事办完之后，我才能回家啊。”
“不是这个家，是你曾经，过去在上海的那个家。”
提到上海，李丹瞬间陷入了沉默。
车子依旧开得很稳，黎鸢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车窗外的风景上，西北的风，极为粗犷。
停顿很久过后，李丹才尴尬的笑了两声：“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
“曾经有段时间我也偷偷打问过，当时家里人，身边人都觉得我已经去世了，听说还为我办了一场风光的葬礼呢，我一听到这个，觉得不吉利就没回去。”
其实不仅仅是觉得不吉利，更多的是一种无助，时间过去太久，断掉的感情线他不知道怎样维系。
“听说最开始的时候，他们也费尽心思找了我几年呢，也还好我爸妈没什么钱，如果他们有钱的话肯定都花在我的身上了，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感觉，多难受啊。”
黎鸢听着李丹的话，没表态，她心里知道，李丹说出这一段的时候，语气中是有些欣慰的，起码他消失的时候，还有人记得他。
黎鸢忽然就觉得有些闷，她对着李丹开口：“放首歌来听听吧。”
往常的黎鸢并不会让李丹主动放音乐，这一次的黎鸢十分反常。
李丹没敢多问，连忙打开了车里的音乐，他挑来挑去，选了一首《红颜如霜》。
一路上，黎鸢都没再开过口，她的视线一直落在窗外，一直到李丹小声提醒：“黎小姐，咱们可快要到了。”
听到李丹的声音，黎鸢这才将视线放在不远处高耸的西王母神像上，只是面前的路却全都被堵死了。
李丹“咦”了一声：“这个季节，这座西王母神庙周围的游客不应该这么多啊，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车子前方不远处的地方，堵了一长串的车队，那些车清一色全是黑色的，黎鸢只是抬眼扫了一眼，就又将视线收了回来。
“或许是撞上什么大人物来参拜了吧。”
原本遇到这种麻烦的情况，黎鸢会选择换一天再来，她这人最怕的就是麻烦，可这一次，她紧咬着唇，想到那块触手可得的金子，终究还是按耐不住自己那颗激动的心。
黎鸢揉了揉眉心：“我们等一会吧，看这样子，他们应该进去有一段时间了。”
李丹有些好奇：“哎，黎小姐，您是怎么知道他们进去有段时间了的？”
黎鸢扫了一眼不远处早就熄了火的车子：“猜的，西王母神庙就这么大，他们就算是刚刚进去也用不了多久就得出来。”
李丹点点头，两个人交谈的瞬间，不远处的车队忽然开始动了，他们有序的离场，簇拥着最前方的那一辆黑色迈巴赫。
李丹没注意到那辆车，依旧自顾自地和黎鸢交谈着，这大概是黎鸢为数不多愿意多说两句话的时候。
“唉，黎小姐真不知道是谁有这么大排场，让这么多车跟在后面！”
黎鸢也跟着笑，笑过之后，她收回了视线，专注地盯着手机上的屏幕，桑雪的消息时不时弹出来，黎鸢点开两个人的对话框，一条一条仔细查看着桑雪发来的内容。
她丝毫没有注意到逐渐驶离的那辆迈巴赫。
车影相错，两辆车各自驶入相反的方向，只留下车轮胎碾过路面的细微响声。
***
季言一从西王母神庙走出来的时候，心跳忽然漏了一拍，他四处张望着周围，找了很久都没能找到记忆中的那抹人影。
他身边的张秘书试探着开口：“这一趟回去之后，就把这事忘了吧。”
“那女人都去世多久了，回不来了。”
刚刚在西王母神庙里，张秘书听到了季言一虔诚的声音，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然还想要再见她一面。
“世事无常，人要学会往前看，你想她如果活着也不想要看到你这个样子吧？”
季言一的指尖还残留着沉香的味道，多少年了，他苦笑着扯了扯嘴角，一言不发的上了车。
浩浩荡荡的车队就跟在他这辆车的后面，他看着这样的阵仗，终于忍不住开口：“下次不用来这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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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秘书有些急了：“什么意思？你这次还不准备跟我们回去？你也可怜可怜我们吧，季家就你这一个独子，家大业大的，你走了，谁来继承？”
季言一依旧不说话，只把视线放在窗外，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他那颗心总是定不下来，车子缓缓启动，慢慢开在最前面，张秘书的话依旧没停。
“季家人很有诚意了，太太说过了，您不想结婚也可以，就随您去，到时候领养个孩子回来就行，都到这份上了，您看能不能你们两个各退一步？”
各退一步？其实他们母子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隔阂，只不过是那一场变故改变了所有一切，可惜人死不能复生。
“不结婚，您给黎小姐立个牌位，就放在家里，日日夜夜守候在你身边，这也是个办法嘛。”
张秘书小心观察着季言一脸上的表情，最开始的时候，季言一甚至不能接受那个女人死去的事实，谁都不敢在他面前提，好在现在好转了很多，这些年季言一听到的时候也仅仅只是默不作声。
季言一：“她没死。”
一句话，又将张秘书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也不知道季言一究竟是中了什么邪，这些年总是相信那个女人还没死。
张秘书不想和季言一争辩，仔细想想，季言一也挺可怜，情窦初开的年纪遇到了此生挚爱，可惜，那人却死在了他的面前。
早死的初恋，这放在谁身上都很难走出来。
“总之，我们先回去看看太太吧，您也不能一直守在那死亡之海吧？”
张秘书叹了口气：“太太一直不让我告诉您，这些年她的身体其实也不太好了，这爱情固然重要，自己的母亲也不能放任不管不是？”
听到这里，季言一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些松动，他低着头思索了很久，想到最后才缓缓开口：“回去可以，但是我只能回去待三天的时间。”
三天！张秘书心中窃喜，这么多年过去，季言一愿意回去三天已经很难得了，回去之后他再想办法把人留下就是了。
张秘书笑了：“好好好，你能想通了就好，我这就跟太太说一声。”
说完之后他也不避讳，打通电话小声开口：“太太，松口了松口了，三天，哎，我们现在正在往回赶呢，今天就回去吧。”
“省的夜长梦多，我一定注意安全，您放心吧。”
“体检医院我已经预定过了，您放心吧，我一定把人给您带回去。”
电话很快挂断，张秘书侧着头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季言一，明明从前是个风流倜傥的贵公子，现在却连脸上的胡子都没了心情刮。
很多年不见，他忽然觉得季言一消瘦了不少。
一想到那些过去，张秘书就接连叹气，现在季家所有人都希望那个女人还活着，她如果活着的话，季言一一定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正想的出神，忽然听到季言一开口询问：“这么多年，你们找到过尸体吗？”
张秘书有些失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