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砰砰砰——”
    敲门声从门外响起,搅得屋内不得安宁。
    道正的声音很急切,像是有什么要紧事。“颜施主,你在吗?”
    颜鹤一听是道正的声音,匆匆套上外衣打开门。“道正师父有什么事?”
    道正缓缓开口:“这场大雨不知何时会停,藏经阁里的经书受不得潮,贫僧肩负照看师父之责,实在脱不开身……”
    “颜施主得我信任,可否帮我去藏经阁查看那些经书是否受潮?”
    近日大雨不停,寺中各处皆有走动,唯独藏经阁不曾涉足。
    颜鹤点头答应了。
    道正合掌行礼,临走之前对颜鹤说:“藏经阁里储藏着大方广佛华严经真迹,乃是本寺镇寺之宝,望施主好生照看。”
    颜鹤撑着伞走进雨幕。
    雨打在油纸伞上,顺着伞骨往下流。
    这场雨,的确下了太久,久到他都快忘记阳光洒在身上的感受了。
    自从下雨后,上山之路被隔断,以致寺中不曾来过香客。那些小僧也乐得自在,除去每日早晨念经诵佛外,便做些日常清扫院落之事。
    小僧握着佛珠,从金殿出来,应该刚诵完佛经。
    “道忠师叔平日里最怕高处,也时常劝阻我们别去后山,怎么自己反倒去了,还落得个坠崖身亡的下场?”
    “还能有什么,肯定是住持之位的争夺。有人呐……嫌道忠师叔碍事了。”
    接下来的交谈没能继续说下去,他们两个看见颜鹤后,立即噤声大步往另一边走。
    颜鹤没有停下脚步,修长分明如白玉的手握住伞柄。道忠恐高,却偏偏有人约他去悔过崖见面。
    那个人是谁?
    “颜施主。”
    “颜施主?”
    小僧在颜鹤面前唤了好几声,才将他的思绪拉回来。
    小僧从怀里摸出一串钥匙,将藏经阁门上的锁打开,说:“道正师叔已经差人吩咐过,让我带施主进去。”
    “多谢。”
    藏经阁果然名不虚传,朱红木柱位列四方,支撑整座阁楼。进门便是偌大空间,摆着一排又一排书架,上面放着各式各样的经书。
    藏经阁一共有三层,每层都有九尺高,里面储存的佛教经书数不胜数。
    正中央的香炉里插着一把正在燃烧的香,一缕缕白烟从香上飘走,烟雾弥漫在整个阁楼里。
    小僧在前面领路,解释道:“最近一直下雨,恐经书受潮,便以此香干燥驱虫。”
    佛香散发着檀香味,沁人心脾,让人觉得安定。
    “不必开窗?”
    小僧摇头,笑着说:“若是开窗,燃香干燥岂不白费?”
    过了一会儿,小僧停下脚步,指引道,“此处便是容纳高等经书之所。”
    将颜鹤送到后,小僧便离开了。
    颜鹤总觉得他在哪里见过那位小僧。
    是在哪儿呢?
    许是檀香味道过于浓烈,让颜鹤有些昏昏欲睡。
    颜鹤把手搭在书架旁,猛地一激灵。想起来了!他是那日给道海作证的小僧。
    如今正是争权夺势之际,道海和道正肯定都有自己的心腹,为什么看守藏经阁的会是道海的人?
    颜鹤打起精神强撑着,没来得及细想,他的意识逐渐薄弱,猝不及防倒在地上。
    -
    “来人呐!着火了!”
    “快来救火啊!”
    火势迅猛,从藏经阁内部开始迅速蔓延,股股黑烟无法排出,被困在阁楼里,让里面本就稀薄的空气少之又少。
    外面僧人乱作一团,自说自话。手里提着木桶,纷纷前去水井打水救火。
    雨还在下,但在迅猛的火势之下显得微不足道。藏经阁里干燥的经书反倒成了加大火势的有力工具,短短一炷香时间,大火已经席卷了整个底楼。
    “里面有没有人?”
    面前是熊熊烈火,处理得当才能得到寺中僧人的信服,道海着急万分的询问。
    小僧起先摇了摇头,等道海走远后才恍然想起,连忙说:“有!颜施主还在里面。”
    一旁道归闻言,不禁皱眉,开口道:“他在里面做什么?”
    “是我让他去的。”
    道正提着满满一大桶水走来,朝火里倒去,眼神中满是对里面之人的担忧。
    “如今救人要紧,其他的不重要。”
    道正说完这话,便径直往水井打水去了。
    如今这场大火是体现临危不乱实力的方式,道海自然不想让道正占据上风,便对道归说:“二师弟说的对,道归,救人。”
    “是,大师兄。”
    寺中僧人全体出动,往来之人皆手提水桶,脸上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了。
    藏经阁里,颜鹤是被浓烟呛醒的。
    眼前一片黑烟,什么都看不清,他只能摸着书架的柱子,借力从地面撑起身来。
    面前烟雾缭绕,四周烈火熊熊,滚烫的气温裹挟着颜鹤,他的额角已经涔出汗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随着火焰一同飘起的烟灰融进汗水里,颜鹤那张英俊白皙的脸已经变成花猫了。
    啪——
    一根断裂的柱子倒在颜鹤面前,火势即将蔓延至他跟前,瞳孔里倒映着火焰的光芒。
    意识迷离之际,好像有人推了他一把。
    幸得藏经阁够大,尚未被火焰沾染之处。而他,刚好就被推到了没有烧起来的地方。
    窗户!
    那里刚好有窗户。
    颜鹤跌跌撞撞奔向那扇窗户,费了半天劲才打开窗,紧接着迅速翻窗逃离火场。
    死里逃生,他狂喘着粗气,靠在石柱旁缓缓蹲下。
    京郊
    郅晗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有关火场的梦了。
    可今早不知道怎的,一直陷在火场的梦境中醒不过来。
    那日的经历就像梦魇,时刻困扰着她。
    梦里,她置身火场,以旁观者的身份,亲眼目睹了全过程。
    看四周的布置,不像是黎州,更像是在寺院。
    她大吼一声:“走啊!快走!”
    “火要烧过来了!愣着做什么。”
    郅晗用尽全力把那个困在火场里的人推了出去,这一次,她终于成功弥补了遗憾。
    “姐姐,姐姐!你快醒醒。”女孩半跪在床前,看见郅晗面目狰狞,怎么喊都不能将她从梦中叫醒。
    郅晗瞬间从床上弹坐起身,当看见眼前场景和梦中场景相悖时,眼神里满是失落。“原来是梦啊。”
    她还是没能救回她。
    “姐姐做噩梦了?”
    郅晗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如果当初她能早点意识到,或许一切都会改变。
    但现在一切都太迟了。
    -
    经过众人齐心协力,藏经阁的火已被扑灭。被烧坏的经书大多集中在第一层,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经书要么被火烧,要么被打湿,几乎残缺不全。监寺特意差人整理出一间房屋,用来临时储存。
    那些湿漉漉的经书都被小僧搬走了,空旷的一楼却不见任何人的身影,慕荷率先开口:“颜鹤呢?他怎么不在?”
    “颜施主在这儿!”
    一位小僧扶着颜鹤走到了众人面前。
    住持不在,便由监寺站出来主持大局。
    这是一场意外,因为藏经阁密封燃香以干燥经书,才给香上的微弱火苗提供了适宜环境,这才自燃。
    监寺人情世故礼数周到,第一时间向颜鹤赔礼道歉,嘘寒问暖。
    颜鹤身体并无大碍,休整片刻后拿出华严经,递了出去,“道正师父,给。”
    道归混迹在人群中,他看见华严经在颜鹤身上,开口道:“华严经真迹乃镇寺之宝,快检查是否受损。”
    道正双手接过,却笑着说:“诸位不必惊慌,这不过是我放在藏经阁的赝品而已。”
    站在人群后面的道归若有所思,原来他把华严经藏起来了,心思可真是够缜密的。
    周凭正仿佛刚从噩梦中惊醒,久久未曾缓过神来。一直抚胸膛顺气,“这么大的火,我已经许久未曾见过了。”
    监寺立刻迎上去,“让大人受惊了。”
    又抬手招来一位小僧,“快扶大人回去休息。”
    “无妨,我去看一眼住持。”周凭正摆了摆手,大摇大摆离开了这里。
    监寺也同周凭正一道离开。
    道正走到颜鹤面前,心怀愧疚,“颜施主,今日之事实乃意外,让施主受此无妄之灾,是贫僧之过。”
    “道正师父不必自责,意外无人可提前窥测。”
    慕荷将手帕拧干后递给颜鹤,“擦擦脸吧,花猫。”
    顺道又接了句:“意外的确无可避免,那万一是人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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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道正被质疑,面上仍旧保持微笑道:“施主此话何意?”
    “我师从京中名捕,意外和人为我还是分得清的。”
    慕荷走到藏经阁角落,指着地上的污渍说:“油和水互不相溶,而且这气味……分明就是火油。”
    说罢,慕荷走到道正身旁,双手环抱,“颜鹤本和藏经阁毫无关系,你把他叫去,又偏偏这个时候失火了。不是你干的还能是谁干的!”
    “还说什么普度众生,你这和尚,心肠好生歹毒!”
    道正从容道:“贫僧在藏经阁失火前一直在照顾师父,如何能分身去放火?施主说话还请讲究证据。”
    慕荷皱眉看着他,但还是相信自己的直觉,对道正充满怀疑。
    沈商陆将她拉回来,低声说:“道正师父照顾住持已是人尽皆知的事,也可能是他人蓄意谋划。”
    沈商陆无意间一句话给颜鹤提了醒,他想到那位小僧。莫非是……
    就在此时,好多小僧疾步经过大殿,脸色沉重、行色匆匆。
    难道又出了什么事?
    “咚——”
    “咚——”
    几道钟声环绕整座寺院,回声阵阵。
    “不好了,出事了!”道正脸色一变,连忙往住持的房间跑去。
    身后还跟着道海。
    道归正准备走就被沈商陆叫住,他一脸严肃告诉他们:“这道钟声意味着……师父圆寂了。”
    话音刚落,所有人同步往住持房间赶去。
    住持房外僧人站立默哀,气氛格外沉重。
    住持仍然保持练功的姿势,盘腿坐在床上,双眼紧闭,早已没了血色。
    监寺说:“刚才贫僧同周大人一起来看师兄,谁曾想房门紧闭,怎么也打不开。最后我们共同撞门,才将这道门撞开。”
    颜鹤环视四周,并无异常,正如寿终正寝般。
    他把手搭在已经破损的门闩上,是被监寺从外面撞断的。
    沈商陆按例检查尸体,住持身上并无伤痕,应该是全身经脉尽断而死。
    “死亡时间大约在一个时辰之前。”
    一个时辰,是颜鹤刚到藏经阁,接近失火之时。
    道海道正道归跪在地上,磕头送别住持,脸上神情满是悲痛与惋惜。
    “不对!”
    颜鹤摸着住持床前的柱子,上面一连串凹陷由铁器所致。坑坑洼洼、凹凸不平。
    “这是什么武器造成的?”
    监寺看了眼,说:“方形四棱,自把至端,完全平直,盖十八般兵器之锏。”
    四方棱形深嵌入柱,首尾之间收放自如,非武力高强者绝对做不到。
    住持房间每日都有专人前来打理,不说一尘不染,起码不该有装饰破损的情况发生。
    有人开口道:“肯定是真凶趁大家救火时来过这里,并在住持练功时打搅他,致使他因分心而全身经脉尽断身亡。”
    道正点头,看着住持,颤抖着声音说:“我一直陪在师父左右,听见喧闹声得知藏经阁失火,才离开救火。回来……回来师父就……圆寂了。”
    道正双眼通红,手紧握成拳,狠戾的说:“我一定要揪出凶手,还师父一个公道!”
    失火时,所有人都在藏经阁帮忙救火,没有谁能有充足的时间前来杀人。
    道正突然灵光一闪,看见那道熟悉的印记,把手覆在上面,说了句:“这难道是……决云锏的痕迹?”
    “决云锏?”几人异口同声。
    行走江湖之人,出于自身安危着想必然带有随身武器,那些武功高强的绝世高手自然也不例外。
    但是决云锏这个名字,早就随着他主人的隐居避世而逐渐消失在江湖传言中。
    “决云锏的主人,名叫郑功飞。”监寺说。
    郑功飞,一代江湖豪杰,二十五年前凭借盖世武功和决云锏在江湖中闯出名号来。
    为人恃才傲物,因看不惯那些有正统出身的高手,便单枪匹马拿着决云锏挑战他们。
    五年后,名噪一时的他,却突然销声匿迹,在江湖中查无此人。
    关于他的传言众说纷纭,真假不得而知。
    消失二十年,如今竟然重出江湖了。
    颜鹤问:“他与住持之间,有过恩怨吗?”
    监寺点头,长叹一口气,抚了抚胡髯,那双看遍世间沧桑的眼睛凝望虚空,缓缓开口:“这件事,要追溯到二十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