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真被院长妈妈抱到了卫生间紧急催吐,玩家们在护工的监视下坐在了餐桌边,听着卫生间方向传来小孩呕吐的声音。
葛令秀和何非对视了眼,心底免不了替真真着急。
但愿真真能熬过这一关。
不知过了多久,呕吐声终于停了,敖真像个落水小狗,被院长妈妈托着屁股抱了回来。
她看起来有点蔫,发梢和胸口都沾了水,但气色还好,脸颊红扑扑的,葛令秀和何非松了口气。
院长妈妈在长桌的一头坐下,声音有些低沉:“一人一颗,吃药吧。”
明天的药,被真真吃光了,还得再去医院开。
没有人敢违抗院长妈妈的命令,况且还有真真打样,吃了那么多也没事,玩家们或是暗中使用一些道具,或是心一横,拿起药丸,塞进了嘴里。
葛令秀刚在上个副本里获得了一件B级道具,【能解毒的瓶瓶奶】,犹豫好一阵后还是没有用。
院长妈妈那么紧张真真,说明她至少主观上,不想害孩子们,这个药,还真不一定是不好的。
就算药吃了有坏处,也不一定是毒药,没搞清楚,还是先不要浪费道具了。
吃完药,护工给玩家一人发了一套睡衣裤、毛巾和牙刷。
本以为终于有了喘息的时间,没想到,分配房间时,院长妈妈叮嘱护工:“每15分钟进房间检查一次孩子们在睡梦中的呼吸、心跳与神情,一旦有人生命体征不正常,或者出现微笑以外的神情,就要来向我报告。”
抱着睡衣裤的玩家们如坠冰窖。
在睡梦里都要保持微笑?
这谁能做得到?
难道第一晚就要团灭了?
何非灵机一动,瓮声瓮气地说:“妈妈,我好像感冒了,可以戴个口罩吗?”
想办法挡住脸吗?众人紧张地等着院长妈妈的答案。
“可怜的孩子。”院长妈妈担忧地皱起眉,思索一番后,对护工说,“把他带去单独的隔离室。”
“等等……”何非额头冒出一滴冷汗。
“不能让他传染给别的孩子。”院长妈妈没有理睬他,继续叮嘱道,“多关照他一点。”
“是,夫人。”护工说着,走到了何非面前,何非脸色惨白,却也不敢反抗,软绵绵地被两个强壮护工拖走了。
原本还抱有希望的玩家们噤若寒蝉,谁也不想得到特别关照,没人敢再自作聪明。
葛令秀心情沉重地跟着护工,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姐姐。”一道稚嫩的声音叫住了她,她回头一看,敖真已经恢复了活力,坐在院长妈妈结实的小臂上,正不满地摇着头,“你怎么说话不算话,不是说要跟我一起行动吗?”
葛令秀一顿,自己答应的事,没什么好说的,虽然如此一来,撑过今晚的难度恐怕会大大增加。
身旁人看了她一眼,眼里掠过一丝嘲讽之色,加快脚步远离了她。
让你圣母,被这小孩缠上了看你怎么办。
晚上睡觉要被护工监督已经很难了,和这小孩一起,怕不是要被妈妈亲自看管。
想想就恐怖。
也许过不了多久,就能听到这两人的死讯了。
尽管大部分玩家已经暗暗给葛令秀和敖真盖了个必死的戳,却也有个别人回顾一番,发现这次副本到现在,真正提供了有用对策的,就只有她们俩。
如果说敖真是误打误撞,葛令秀绝对有头脑。
思索间,个别人——狼尾姑娘悄悄走到葛令秀身后,低声说:“能不能让我也跟着你们?”
葛令秀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你确定?”
狼尾姑娘瞥了眼敖真:“有时候,运气是玩游戏最重要的配置。”
“你自己问真真。”见她执着,葛令秀便说,尽管真真只是个小孩,她又不是人家家长,无权为人家做决定。
狼尾姑娘弯了弯唇角,看向敖真说:“真真,我可以加入你们吗?”
又来了个迷路的姐姐,敖真非常有经验地说:“你叫什么?”
“卫景明。”
“我叫真真。”
“真真你好。”
“现在我们是朋友了。”敖真说,“朋友就要手拉手一起走。”
现学现卖呢!葛令秀吃惊地看着敖真,卫景明笑眯眯地,连连说好。
院长妈妈默默看着敖真交朋友,竟也没有阻拦。
其他人都已经回了房间,她对敖真和敖真的朋友说:“我们也该睡了。”
果然要和妈妈一起睡!
葛令秀神色一凝,嘴角还不忘上翘,保持微笑。卫景明也忐忑起来。
敖真坐在院长妈妈胳膊上,看着左右两侧墙壁飞快后退,妈妈腿长,每一步都迈得很大。
疗养院一共有四层,妈妈的房间在第四层,敖真越过扶手看了眼楼下,发现自己的视角越来越高。
这让她想起了以前被爸爸背在背上的日子,不由地兴奋起来。
等回到了院长妈妈的房间,她的兴奋劲已经达到了顶点。
房间很大,日式风格,一个护工在铺榻榻米,一个护工在拉百叶窗,还有一个护工踩着凳子找被子。
不用担心床不够睡。
勉强跟上妈妈脚步的葛令秀和卫景明还在气喘吁吁地擦汗,就看到妈妈怀里弹出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
“被子!”敖真像个皮球,直接弹到了护工才翻出的被子上,在上面欢呼着蹦了两蹦。
护工无措地望向院长妈妈,妈妈抬手去捉敖真:“该睡觉了。”
这时敖真便又变成了一尾小鱼,灵活地一扭,逃开了妈妈的大手,扑到百叶窗边,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
她爬到一半,只听“刺啦”一声,百叶窗承受不住她的体重,两侧的拉绳全断了。
“真真小心!”葛令秀喊了一声,敖真已经摔了个屁股蹲。
院长妈妈大步赶过去,顾不上去管苟延残喘的百叶窗,扶起摔懵了的她:“屁股痛不痛?”
敖真揉着自己的屁股,嘴巴瘪了瘪,趁着妈妈紧张地低头检查,扭头就跑。
原来是假哭。
葛令秀若有所思。
假哭并不会让妈妈觉得“你不是我的孩子”,进而暴走。
难道“快乐”不是光指脸上的表情,妈妈能看穿孩子内心的情绪?
“好孩子,你去哪儿?”院长妈妈晕头转向地站起身,都搞不清自己现在是低血压还是高血压。
等她视力恢复清晰,那道小小的黄色身影已经爬到了衣柜上,刚刚还干干净净的脸和手,蹭的全是灰。
院长妈妈:“……”
葛令秀:“……”
卫景明:“……”
等院长妈妈终于捉住敖真,按在浴缸里洗干净,套上新的睡衣裤,已经两个小时过去了。
期间根本没人顾得上管葛令秀和卫景明。
两人只能尽量帮忙按住敖真,听着楼下时不时传来玩家对护工的求饶声。
画风都不一样啊。
吹头发又花了半个小时。
在敖真打了个哈欠后,院长妈妈眼疾手快地把她塞进了被子里。
葛令秀和卫景明也赶紧躺好,暗想,真正的挑战要来了。
敖真仰头望着院长妈妈,眼睛依然大睁,院长妈妈拍着她的身体,疲惫地说:“睡吧,睡吧。”
“可是,还没有睡前的晚安吻。”
院长妈妈俯身,僵硬地亲了亲敖真的额头。
“脸颊也要。”
院长妈妈又亲了亲她的脸颊。
“下巴呢?”
“……”
“还有手。”
敖真伸出手,左手和右手都张开,分别有十根手指,每一根都要。
“……”
院长妈妈麻木地亲着。
亲完一圈,院长妈妈期待地看着敖真,现在该睡了吧。
敖真张开嘴巴:“睡前的牛奶还没喝。”
“……”
手指无力地指了指葛令秀和卫景明,院长妈妈指挥道:“你们去泡奶粉。”
哈欠连天的两人:“……好的,妈妈。”
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转过了一圈又一圈。
此刻的敖真身旁,堆放着空奶瓶、故事书、蜡笔画、飞盘、纸飞机……
院长妈妈、葛令秀和卫景明像三个熬鹰的搭子,轮番上阵也没有把鹰熬睡。
那双又黑又圆的大眼睛,先前有多可爱,现在就有多可怕。
耷拉着的百叶窗照进一缕金色的阳光,一晚上就这么过去了。
敖真终于肯闭上眼睛,三个大人长舒一口气,葛令秀和卫景明的脑子根本转不动了,倒头就睡。
两人都在思索之后老老实实吃了院长妈妈的药,一睡过去,原本平直的嘴角,就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
院长妈妈虽然也很心累,却并不需要睡眠,望着两人脸上带着微笑,恐怖的脸上露出可怕却慈爱的神色。
“好孩子们。”她俯身亲了亲两人额头,给她们掖了掖被子,“晚安。”
三楼和二楼走廊里,同样一晚没睡的其他玩家们,贴着门缝,惊恐地望着走廊里,正在用拖把拖去满地血迹的护工们。
那是不小心睡过去,又没有保持住微笑的玩家留下的。
一夜过去,玩家的死亡人数已经上升到了5人,如果不算四楼的三位、以及隔离室里的一位的话。
当然,在很多人心里,这四个玩家八成已经凉了。
没有人知道,四楼,想要逃跑的不是玩家,而是院长妈妈。
被窝里的敖真,又睁开了眼睛。
“这次想要什么呢?”院长妈妈惨淡地笑了起来。
敖真爬出被窝,踮起脚,捧着她凹凸不平的脸颊,用力亲了一口。
“忘记亲妈妈了。”敖真说,“妈妈,晚安。”
小孩的亲亲黏黏糊糊的,院长妈妈脸上多了个湿哒哒的口水印子,她一点点睁大眼睛,好久没再说话。
回过神时,她低头一看,敖真已经自己爬回被窝,甜甜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