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间声控灯忽明忽暗,楚栎掌心的光绳还在微微发烫,巫妙趴在地上的身影却突然动了。她喉间发出一声低哑的嘶吼,周身黑气像沸腾的开水般翻涌,原本泛着金光的光绳竟被黑气一点点侵蚀,表面出现细密的裂痕,“咔嗒”一声彻底崩碎。
楚栎瞳孔骤缩,刚要后退,巫妙已经如猎豹般扑来,指尖凝聚的黑气带着刺骨的寒意,直逼她的面门。“小心!”一道清亮的女声划破空气,姜音离的身影从门口冲来,她甚至来不及调整姿态,只能侧身挡在楚栎身前,抬手凝聚出一层淡金色的屏障。
“砰!”黑气撞在屏障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姜音离手腕微沉,却稳稳接下这一击,屏障上的金光只是晃了晃,便将黑气彻底驱散。她转头看向楚栎,眼底带着后怕:“没事吧?”楚栎攥着姜音离的袖口,指尖还在发颤。
姜音离布下了结界,她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动人。当她看向那双眼睛时,心不由得颤了颤。那是一双墨紫色的眼睛,瞳孔深处像是藏着流动的星云,在灯光下泛着宝石般的光泽。这双眼睛,她太熟悉了——千万年前,在上古祭坛上,祭司巫雅就是用这样一双眼睛看着她,说“龙凰神大人,我会用毕生守护人间”;也是这样一双眼睛,在最后看着她,带着释然的笑意,消散在漫天霞光中。
“巫雅……”她低吟,这名字已有千年无人提过,巫雅死后她未能找到她的后人,以为巫氏一族都在时间的长河中归于碎片,没想到如今在这里见到了巫雅的后人。
巫妙盯着姜音离失神的侧脸,眼底飞快掠过一丝狠厉。她指尖在袖中悄然掐出法诀,淡黑色的气刃如细针般射出,直逼姜音离后心——这一击没带杀意,却足够让对方分神,好给她留出逃跑的空隙。
可气刃刚到姜音离身侧,便被一层无形的金光弹开,“嗡”的一声消散在空气里。姜音离甚至没回头,只是缓缓抬眼,目光落在巫妙紧绷的肩头:“想跑?”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巫妙感觉不妙,若是再纠缠下去受伤的只会是自己,同时她又埋怨到为什么主人要她来主动暴露身份而非潜伏。
既然跑不了,那就只能战斗到底。她看出来眼前这个抵挡住自己几次攻击的女人没有要杀自己的想法,那么搏一搏会有几率出逃的。
她深吸一口气,双手快速结出复杂的印诀,周身的黑气突然暴涨,像沸腾的墨汁般翻滚着,将整个楼梯间都染得昏暗。那些黑气中,隐隐浮现出无数细小的符文,正是祭司一脉的“噬灵诀”,虽会消耗自身灵力,却能在短时间内爆发出极强的攻击力。
黑气凝聚的镰刀还悬在半空,巫妙额角的汗珠却已顺着脸颊滑落——噬灵诀的施法需要时间催动,符文刚在镰刀上勾勒出半道弧线,对面的姜音离便动了。
姜音离右手轻抬,掌心泛起暖红的光,一颗拳头大小的光球缓缓浮起,光球表面缠绕着细碎的金色纹路,像有生命般跳动。她手腕微转,光球朝着巫妙身前的阵法飞去,速度不快,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压。巫妙心头一紧,想加快结印速度,可指尖的黑气却突然变得滞涩,像是被什么力量牵引着,朝着红球涌去。
下一秒,红球撞上噬灵诀的阵法,没有预想中的剧烈碰撞,只有一声极轻的“嗡”响。巫妙眼睁睁看着自己耗费大半灵力凝聚的黑气镰刀,像冰雪遇暖阳般消融,连带着阵法里流转的符文,也化作点点墨光,被红球彻底吸噬。更让她心惊的是,体内的灵力竟跟着不受控制地流失,原本充盈的丹田瞬间空了大半,手脚都泛起无力的酸软。
巫妙踉跄着后退,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整个人都傻在了原地。她苦练多年的噬灵诀,竟连对方一招都挡不住?
姜音离收回手,红球在掌心渐渐消散,她漫不经心地拍了拍手,像是拍去指尖不存在的灰尘,眉梢轻挑:“还有什么花招都使出来吧,上古祭司巫雅的噬灵诀,你学的还不到一分,也好意思拿出来显摆。”
挑衅的话语像针一样扎进巫妙心里,她刚要发作,脑海里却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眼前这人不仅认得出噬灵诀,还叫出了祖先巫雅的名字!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她看着姜音离的眼神,从最初的愤怒变成了彻骨的惊惧。
“噬灵诀十成威力可杀死一位半神,”姜音离向前走了两步,声音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却字字都像重锤砸在巫妙心上,“这术法还是我跟巫雅共同发明的,只可惜失传许久。倒是你,学了个三四分像,威力却不够一成。”
话音未落,姜音离指尖已凝出金色的光绳,光绳如活物般窜出,瞬间缠住巫妙的四肢。巫妙想挣扎,可体内仅剩的灵力被光绳死死压制,连动一下手指都困难。光绳越收越紧,勒得她胸口发闷,只能眼睁睁看着姜音离站在自己面前,眼底的从容与威严,像极了古籍里记载的上古神祇。
“你……你到底是谁?”巫妙的声音发颤,牙齿都在打颤。能和祖先共同发明噬灵诀,还能轻易破解传承秘术,眼前这人的身份,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
姜音离蹲下身,指尖轻轻划过光绳,金色的纹路在绳上流转,带着淡淡的灵力波动:“怎么?连自己祖先曾侍奉过姜氏部落和其神明都忘了?为什么要攻击楚栎?还有,”她掐上巫妙的脖颈,看到了她身上的凤鸟托日纹:“好好讲一下这凤鸟托日纹的来历。”
巫妙咬着唇,眼底闪过一丝挣扎。她想装傻,可姜音离的目光像带着穿透力,让她连撒谎的勇气都没有。体内的灵力还在缓慢流失,光绳的威压越来越重,她知道,自己若不全盘托出必定没命。
思想挣扎几番过后她放弃了装傻的念头,老老实实的告知姜音离凤鸟托日纹的来历,以及盯上楚栎是为了拿到血珠打开龙凰秘境。
“你和黎拥是什么关系?”姜音离冷不丁想起她和楚栎初识的那段日子就被一个叫黎拥的男人的手下绑了去,对方要用血珠治病而眼前这人要用血珠打开龙凰秘境。秘境里天材地宝众多,但鲜少有人知道,估计眼前这个女孩儿是看了祖先留下来的古籍。
巫妙皱了皱眉,听着姜音离冒出一个人名很奇怪,疑惑的神情被姜音离看在眼中。这人估计是真不清楚了,但也不能轻易放她,姜音离要用她引出其他人,毕竟从江烟那里得知她们是犯罪团伙甚至集团。
姜音离累了,站起身在巫妙身旁来回踱步。楚栎毫发无损已经先回了办公室,江烟也被姜音离下了逐客令。
“巫雅的第几代后人?”
巫妙又傻眼了,她哪里记得自己是第几代,连真正的巫雅血脉她都没有,就是小时候被人捡走抚养,长大了偷学了点儿法术混个日子没想到又被人骗了。
“我没那么多耐心,我问你什么问题你最好不要超过三十秒才回答我。”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巫妙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呼吸里的凉意,她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连带着指尖都开始微微发抖。
巫妙的声音抖得像被风攥住的碎纸,指尖把衣角绞出深深的褶子,连垂着的眼睫都在颤。“我……我不知道,”她咽了口发紧的气,每说一个字都像要耗光力气,“我从小就是孤儿,是个老道士把我捡回去抚养大的。他跟我说我身上有上古祭司巫雅的血脉……又给了我很多书让我看。”
姜音离的目光落在她泛白的指节上,指尖原本悬在半空,不知怎的竟微微顿了顿,语气却没松半分冷意:“噬灵诀是谁教你的。”
这话像块冰砸在巫妙心上,她猛地抬头,眼里还蒙着层慌慌的水汽,连带着语气都带了点无措的辩解:“是……是做梦梦到的!”她急着把话说清楚,语速快了些,却更显慌乱,“连做了七天的梦,梦里有个模糊的影子教我念口诀、掐手诀,醒了我就试着练,居然真的会了……”
说到这儿,巫妙的声音忽然低下去,脸上掠过一丝难堪的红。从前她还偷偷得意,觉得自己是天纵奇才,做个梦就能学会旁人求不来的法术,可方才,她那点引以为傲的本事,被姜音离抬手一击就碎得干干净净,连半分抵抗的余地都没有。此刻再提“做梦学会”,倒像个自欺欺人的笑话。
“那个老道士?长什么样子,约摸多少岁了,他在哪里捡到的你,你们一直生活在哪儿?”姜音离的审问简单粗暴,她只要答案其他对她来说没任何用处,念在巫雅曾经救过自己,她的后人自然是不能太过为难的。
巫妙的话像被火燎了似的往外蹦,舌尖在齿间打绊,快得几乎要咬到自己的舌头。“在、在落城一处庙宇附近!”她攥着衣角的手青筋都绷起来,眼神慌慌地瞟着姜音离,生怕错过对方半点情绪变化,“他大概一米六多,背驼得厉害,走起来像棵被风压弯的枯树……我从没见过他正脸,他总戴顶旧布帽,帽檐压得能遮住半张脸,只知道很老很老,说话声音哑得像磨沙子。”
她咽了口发苦的唾沫,语速没敢慢半分:“我十八岁之前都跟他在落城待着,住在庙后头的破屋里。十八岁生日那天,他突然让我跟着一个男人走,说去木云市能找着活干,我……我就来了。”
话音落时,巫妙的后背已经沁出一层冷汗,衣服黏在皮肤上,凉得她打了个哆嗦。她偷偷抬眼,看见姜音离正垂着眼,指尖在另一只手背上敲打——那动作很轻,却让她更慌了,连呼吸都放得又浅又短。眼前这人太厉害,前一秒还能抬手击碎她的法术,谁知道下一秒会不会因为她答得慢、答得含糊,就动了真怒?她可不想栽在这位“不知道是人还是神”的主儿手里。
姜音离没立刻说话,目光落在巫妙泛白的指尖上,沉默了两秒才开口,语气依旧冷硬,却少了点之前的锐利:“落城哪座庙?带你走的男人,有什么特征?”
巫妙的声音还带着没平复的颤,指尖把衣角绞得快变形,眼神慌慌地往姜音离那边瞟:“就是……就是落城最有名的那座古神庙啊!里面供奉了一位落城的母神和一位龙凰神……”她急着把细节说清楚,生怕漏了什么惹对方不快,顿了顿又赶紧补充,“带我走的男人,成天裹着件黑色的大袍子,连指尖都没露出来过,帽檐压得比老道士还低,我一次都没看清过他脸!”
“声音也怪得很,”巫妙咽了口唾沫,想起每次见那人时的诡异感,“有时候像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有时候又沉得像老头,根本摸不准。就……就知道他肯定有钱,刚到木云市就给我租了大公寓,买的衣服首饰全是新的,可我总觉得那些东西都透着股冷劲儿……”
她的话还没说完,姜音离的声音突然插进来,冷得像冰锥:“像袭击人这种事情,你为他干过多少次。”
巫妙猛地抬头,眼里先是闪过一丝懵,随即又被慌意填满,眉头不自觉地拧了起来——心里头早把那黑袍男人骂了八百遍:早知道第一次干这破事就栽了,当初还哄她说“不过是试探一下,很容易的”,结果呢?刚动手就被眼前这位“煞神”拿捏得死死的,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她不敢把吐槽说出口,只敢飞快地低下头,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委屈的辩解:“就、就这一次……我之前从没做过这种事的……”生怕姜音离不信,她还偷偷抬眼瞄了下对方的脸色,见姜音离没立刻发火,才稍稍松了口气,指尖却依旧没敢松开皱巴巴的衣角。
两人在楼梯间的结界里从上午待到下午,姜音离获知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巫妙以为她能给自己放了,没想到她是要算账的。
姜音离在她面前缓缓蹲下,“哪只手掐的楚栎。”声音凉的如寒冬一般,巫妙脑子里立刻闪过一些电视剧里的□□报仇不死也是断胳膊断腿的。眼前这女人八成也是要这么做了,“我断手就能让我活么……”
“姜音离,我的名字。”姜音离没有回答她的话,巫妙眼里被不可置信填满,主人不就是让她来送死的吗?不是说姜音离跟楚栎是普通人类?结果前者能破自己的噬灵诀,后者会点小法术。
巫妙二十五年来从未如此沉默过,纵使她心性匹配不上现在的年纪也知道现在是什么局面,还天真的想让对方放了自己,不杀了自己都算对方仁慈。
巫妙的呼吸卡在喉咙里,盯着姜音离垂在身侧的手——那只刚还带着寒意、仿佛下一秒就要拧断她手腕的手,此刻正轻轻搭在膝盖上,指节泛着冷白。“能活。”姜音离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像颗定心丸砸在巫妙心上,让她紧绷的脊背瞬间软了半截,只是还没等她松完那口气,就听见后半句,“但是,我可不会放你离开。”
她被人提着领子,只见眼前的场景旋转不停,自己被重重的扔在地上。等缓过神来时,抬头看见一帮身穿黑色衣服的男男女女围着自己,领头有一缕紫色挑染的女人开口说话:“带她到地下室。”
说着,自己就被人扛了起来。由于此时还没能被姜音离解开,她在别的人手里就跟挺尸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