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居县毗邻关中,自收服义渠后便是首批垦荒之地。这些老秦人躬耕数十载,默默支撑着统一大业。今日忽见大军过境,消息如野火般传开。家家户户扶老携幼涌 ,欢呼声响彻云霄。
待行至县城中心,更见百姓高擎火把,张灯结彩。北方汉子们擂鼓鸣锣,虽拙于言辞,却将满腔热忱尽数倾注在这铿锵节奏里。妇人们捧着新蒸的馍馍,踮脚递给马背上的将士。
铁骑儿郎们一时手足无措。这等箪食壶浆的场面,莫说亲身经历,便是梦里也未曾见过。那熟悉的乡音裹着质朴情意,黝黑的面庞透出血脉相连的亲近——这是老秦人对王师最赤诚的礼赞。
秦军将士们从未见过这般景象。这支横扫六国的虎狼之师,此刻竟在弋居县百姓的热情中显得手足无措。路边,老秦人的女子们踮着脚尖,将食物递到将士们手中,眼波流转间让这些沙场悍将红了脸颊。
燕锦书策马走在队伍外侧,脸上洋溢着掩不住的笑意。这位骑军将军本想拒绝百姓的馈赠,却被老乡们的热情淹没。他回头望去,只见后方年轻将士们同样手捧礼物,个个神情恍惚。
"真是活久见!"燕锦书忍不住感叹,"往日攻城掠地时,哪个百姓不是冷眼相待?这般军民相亲的场面,末将还是头一遭见到。"
王贲闻言笑道:"燕将军常年在外征战,不知咸阳盛况。步军出征时,满城百姓绵延数十里相送,高呼''大秦必胜''。有这般拥戴,将士们焉能不奋勇杀敌?"
扶稣看着欢腾的队伍,对燕锦书打趣道:"将军莫要笑话那些年轻将士了。瞧您此刻的笑容,可不比他们含蓄多少。"的确,自从进入弋居县,原本沉闷的增援部队已然焕发出全新的生机。
掠过无关内容,燕锦书抚须道:"主君此言差矣,臣何曾料到百姓竟如此热忱。不瞒您说,这阵仗老燕确是头回见。往日里臣虽 如麻,高喊为大秦而战,实则心中茫然。''大秦''二字飘渺难捉摸,连臣都如此,何况帐下儿郎?"
"唯有 时听三军呐喊,或在青铜碑前见主君持剑立誓,率铁骑迎回忠骨之际,方能触摸到那股力量。但从未如今日这般真切地领悟——大秦不在云端,就在眼前。"他粗糙的手指划过人群,"是持戈的将士,是劳作的黔首,是这片浸透血汗的土地。与天争命,与敌争锋,或分或合,只要心向大秦,你我立足处便是大秦!"
这席话竟让扶稣与王贲从他狰狞面容中窥见几分文气。正暗自诧异,王贲突然插话:"这套说辞哪本典籍抄的?"
燕锦书满脸涨红:"将军此话——"
"妙哉!"扶稣拍腿大笑," 如麻的骑将突然掉书袋,知道的当你发癫,不知道的怕要请巫医驱邪!"
"人心不古啊!"燕锦书捶胸顿足,"臣不过勤学苦读..."
"孤倒怀念你当年把''马革裹尸''说成''麻袋装尸''的狂态。"
"臣乏了,不如归去。"燕锦书哀怨扶额,却被王贲揭短:"听说临淄城下..."
"君子讳言人过!"
"谁曾说过末将是君子?"
争执间,数名黑衣官吏趋步上前,高呼:"弋居县上下恭迎王驾!"三呼声中,几个敲锣汉子仍卖力捶打,被老丈抡杖敲了脑壳才消停。
周围的人群短暂地静默后,突然齐刷刷跪倒,额头紧贴地面,爆发出震天呼喊:
"拜见王上!"
"拜见王上!"
在这片秦地上,"秦王"二字承载着数百年的分量,早已融入血脉。几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更是热泪盈眶,能在这把年纪再睹王颜,此生足矣。
扶稣急忙跃下马背,王贲与燕锦书紧随其后。他快步上前搀扶为首的耄耋老者:"快快请起!如今大秦的主宰是皇帝陛下,诸位该跪拜的是当今天子,这礼数扶稣万万受不起。"
"皇...皇帝?"老秦人们面面相觑,这个新称谓让他们茫然无措。
"皇帝乃凌驾于秦王之上的尊号。"扶稣解释道。
"那老朽拜见皇帝陛下!"老者又要下跪。
"且慢!"扶稣哭笑不得,"我仍是秦王,并非皇帝。"
"拜见秦王!"老人从善如流地改口,众人亦跟着呼喊。
扶稣暗自叹息,这情形倒与燕锦书方才的窘境如出一辙。此刻他真切体会到名分的重要性——简单的称谓在百姓心中就是天经地义的权威象征。父皇赐予的"秦王"头衔,竟蕴含着如此巨大的号召力。
但他必须谨守本分。接受本属于皇帝的礼仪虽是小节,却可能成为日后祸端。父皇子或许不计较,为人臣者却不可不守度。
看着这些淳朴的面孔,扶稣胸中暖流涌动。此情此景出现在大秦,预示着他的将士们将更加明白为何而战——他们背后,站着千万个这样的黎民百姓。
"诸位请起!"扶稣搀扶着颤巍巍的老者,这般年岁的长者在大秦都该受官府优待,"本王与将士们深受感动。但眼下北地郡正遭匈奴大军进犯,我军奉皇帝诏令北上驰援。还望各位提高警惕,留意可疑人等,共同守护大秦疆土。"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谨遵王命!"响亮的应答声在城郭间回荡。
军旅豪情
夕阳染红了西边的天际,秦军战旗在晚风中猎猎作响。扶稣站在战车上,向道路两旁的父老乡亲拱手致意:"诸位乡亲,军情紧急,恕不能再耽搁了。将士们,你们无功受禄可还心安?等咱们把匈奴人赶出边境,再回来接受这份厚礼不迟!"
"诺!"秦军将士斩钉截铁地回应着,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自咸阳开拔时,每个人都做好了马革裹尸的准备。但当看到沿途百姓热切的目光,他们忽然明白了肩上担子的分量。
"公子,我们弋居县的百姓等着你们得胜归来!"
"必胜!必胜!"
离开弋居县时,每个秦军将士脸上都带着笑容。这份来自百姓的信任,化作了他们心中最坚定的信念。大秦东出之时,将士们只为"统一"二字而战;如今天下一统,他们的使命已转变为保家卫国,守护这片用鲜血换来的山河。
扶稣率领的大军刚出弋居县境,便按计划兵分四路北上。按照战略部署,各路人马将扫清沿途匈奴游骑,若未遇强敌则长驱直入,直捣匈奴后方,形成合围之势。
然而战局远比预想的复杂。斥候迟迟未能传回准确情报,冒顿单于的主力部队竟神秘消失。扶稣勒住战马,眉头紧锁:"王贲将军,自从接到上郡急报后,为何再没有其他军情传来?按理说驿卒应该源源不断传递战报才是。更蹊跷的是,既是北地郡遭袭,为何求援文书会从上郡发出?"
王贲抚着长须,沉声道:"确实反常。军情传递事关重大,王通与杨翁子都是老将,绝不会犯这等错误。除非......前线出了大变故。"
冷冽的北风吹过原野,扶稣望着茫茫北方,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在这片未知的战场上,究竟是秦军先发现匈奴人的踪迹,还是早已落入敌人的埋伏?
"当前局势已明,匈奴人处处占得先机,为何对我大秦军情了如指掌?陛下登基之时,我军南调之际,匈奴便趁势来犯,这时机把握得未免太过精准。我军动向尽在敌手,其中若无蹊跷,连孤都不敢轻信!"扶稣目光转向王贲。
"王上是怀疑,我军内部藏有细作?"
"若仅是细作倒还好,怕只怕..."燕锦书突然插话,"是秦人从中作梗!"
王贲眉头紧锁:"燕将军,此话可要慎言。"
"无妨,此时又非在朝堂议事。只是近来大秦看似平静,实则暗藏危机,总有种风雨欲来的不安。"
"孤倒希望燕将军所言不实,但眼下种种迹象表明,大秦内部确有隐患。若真有内鬼,我等须加倍谨慎。"
"眼下只能见机行事。有陛下坐镇咸阳,大局无虞。当务之急仍是北上驰援。如今已出弋居县,该分兵而行了。"
"四条战线,四位主将。王将军、燕将军,匈奴主力极可能从你们防线突入。若遇强敌,切记按计行事,以拖延为主。"扶稣郑重叮嘱。
"王上宽心,末将等征战多年,区区匈奴不足为惧。"
"好!那便即刻出发。此去必是血战之路。"
"诸位珍重!"
"珍重!"
"驾!"
四万秦军铁骑依令分兵:燕锦书率一万二千人赴安塞;王贲领一万五千人往安俾;扶稣亲统八千精骑直奔朝那;潘疏渺带五千将士驰援乌氏。各路人马沿途清剿匈奴游骑。
正如扶稣所虑,重要军情早该送达。王通将军与安俾守将多次遣使,纵使军报已成,能否顺利传递却未可知。
(北地郡官道。
"驾!快!"
数百铁骑掀起滚滚烟尘。几名秦军驿卒拼命鞭策战马,后方匈奴追兵愈逼愈近。
"见鬼!长城以内怎会出现匈奴骑兵?若非弟兄们以命相护...关城尚在坚守,这些胡骑从何而来?"
"噤声!眼下当务之急是将紧急军情送出。王通将军严令,此报关乎北地郡存亡,必须亲呈咸阳或援军主帅!"
"追兵太紧,迟早会被赶上。"
"分头突围!只要有一人脱险,弟兄们就不算白死!"
"嗖——"
"啊!"
箭矢破空而至,一名秦军驿卒应声跌 下。
"老三!"
"快散开!快走!"那名受伤的驿卒艰难地想要爬起来,却被疾驰而来的匈奴骑兵挥刀斩首,头颅在地上翻滚,随即被铁蹄踏得粉碎。
目睹同袍惨死的秦军驿卒们来不及悲伤,立即四散奔逃。然而区区数人如何敌得过数百匈奴骑兵的追击?
"放箭!绝不能让消息传出去!"
"咻咻"的破空声不绝于耳。精于骑射的匈奴人在马背上从容张弓,四散奔逃的驿卒们终究难逃毒手。随着战马嘶鸣声渐歇,又一批大秦勇士埋骨黄沙。
这些往来于前线的驿卒本是军队的耳目,肩负着传递军情要务。如今他们怀揣的紧急战报永远无法送达,这也解释了为何扶稣的援军已至北地郡,却始终见不到半个驿卒的身影。
同样的惨剧在北地郡各条官道上不断重演。伪装成秦人的匈奴伏兵占据要道,对过往行人格杀勿论,彻底封锁了边关军情传递的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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