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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作者:花上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今日天光晴好,满院洒金,暖融融的日光映得那些带露的花儿格外秾丽。许汐元坐在那株桃花树下,纷扬的花瓣落在她肩头,衬得脸颊也透出几分绯色,连身旁的樱桃果也愈发显得殷红灼目。


    裴砚之闻声转过身来,静默地望了她片刻,最终只低低应了一声,便回头继续朝前走去。


    许汐元凝着他渐远的背影,长长舒出一口气,起身回到自己院里,取出早已拟好的契约书仔细收进袖中,又回到前院等他。


    她重新执起书卷,想静下心来读上几页,可书页一页页翻过,墨字如蚁,竟半个也未看进心里去。


    自定下婚约至今已一月有余,这不过是许汐元第二回见他。今日他破天荒地前来商议婚仪,可瞧着他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心里没有一点底气。


    她不由想起八年前。


    那时正值太后举办桃花宴,年年此际皆会邀请众人赏花游园。满园朱紫,尽是锦衣华服的官家子弟,晋王府的公子裴砚之自然也在其中。


    人多口杂,难免生出是非。一群年少男女聚在一起,三三两两说着闲话。彼时几位官员拉帮结派,明里暗里排挤许汐元的父亲。


    官场上这般倾轧本是常事,纵使她父亲勉力周旋,也挡不住那些私底下的闲言碎语。连她的姐姐都被几个官家女子编排了不少浑话,在席间传得不堪入耳。


    她姐姐素来识大体,性情温婉隐忍,饶是受尽委屈,也只忍得双眸泛红,不曾出言辩驳半句。


    那时许汐元年方九岁,虽年纪尚小,脾气却不小,哪见得这般欺辱。


    她悄悄将那几个官家女子引到僻静处,当即挽起袖口与她们理论起来。奈何对方年长势众,她非但争辩不过,反被她们联起手来奚落嘲讽。


    许汐元气极,抓住一人的手腕便狠狠咬了下去。这一咬用尽了全身力气,直疼得对方失声惨叫。


    她被推搡在地,却倔强地瞪着眼一跃而起。终究是将门之后,力气远胜寻常闺秀,上前一脚便踹倒了一人。


    她死死攥住那些小姐的头发狠命地扯,将她们的衣衫也抓得凌乱不堪。那时的她仿佛失去了理智,只顾着要将这口恶气出个干净。


    可她终究寡不敌众,很快便被那几个女子围在中间,拳脚如雨点般落下。


    混乱中,忽见一个身影冲过来将她护在怀里。


    她只当又是来欺辱她的,想也不想便从发间拔下簪子,狠狠向那人刺去。谁知这一下正扎在对方臀上,疼得他当场痛呼出声。


    这般动静顿时引来了不少人,不多时禁军侍卫也齐刷刷赶到。


    众人只见一个小姑娘与几个官家女子皆是鬓发散乱、衣衫不整,身上还带着道道抓痕。


    最惹人注目的是个约莫十三岁的少年公子,正俯卧在地,臀上明晃晃扎着一支簪子,四周洇开一圈殷红。


    围观者顿时议论纷纷:“这不是晋王府的二公子吗?怎的臀上挨了簪子?”


    “瞧二公子这脸红的……莫不是被几个姑娘家欺负了?”


    “流了这许多血,哎哟,你们看小公子这脸色。这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四下里议论声纷起,夹杂着对这般混乱场景的窃笑。


    许汐元当时昏昏沉沉的,竟不知自己那簪子正扎在晋王府二公子裴砚之的臀上。


    围观者越聚越多,议论声愈来愈响,裴砚之涨红了脸,捂着伤处匆匆逃离现场。


    后来太后闻讯赶来,将一干人等都拘起来严加训斥。最终是许汐元的父亲许径山再三赔罪,又亲自向皇上求情,太后才将她放出,罚她抄写一百遍《诗经》。


    而被她扎伤的裴砚之,则在榻上趴了整整半月。


    许汐元随父亲登门赔罪时,那少年狠狠瞪着她道:“我当真是好心没好报!许汐元,你记着,这一簪之仇,我早晚要讨回来。”


    彼时许汐元望着少年盈满怒意的眸子,只觉自己已被他当作仇敌,这梁子便如此结下了。


    自那以后,但凡裴砚之遇见她,不是冷眼相待,便是说些刺心的话。虽贵为皇亲,他那张嘴却委实毒辣,每每将许汐元噎得无言以对,只能暗自憋闷。


    后来她索性处处躲着他,凡是他可能出现的地方绝不敢踏足,连宫宴也都推脱避开。


    可总有几次推脱不得——王妃邀请她与母亲、姐姐过府做客,二人不得不碰面。裴砚之待她依旧没个好脸色,开口便如淬了毒。


    有几回许汐元实在忍不住,与他争辩起来,最后又是闹得不可开交。


    所以在许汐元心里,裴砚之从来都是个强势霸道、言辞犀利又孤高冷傲的小气鬼,浑不似流着皇家血脉的贵公子。


    许是存了这点阴影,这些年来她确实有些怕他。但凡见面,总是能躲便躲。可谁又能料到,世事兜转,如今二人竟要成婚了。


    成婚到底是不同的,是要同榻而眠,日日相对用膳的。若是这矛盾解决不了,往后的日子怕是难熬。


    她又将那契约书取出来细看一遍,沉沉叹了口气,但愿这些条约他能全部接受。


    正等着裴砚之过来,不料宫里突然来了人,说是太子殿下裴玄有要事,请她即刻进宫一趟。


    听闻太子相请,许汐元当即站起身,可略一思量又坐了回去,对前来传话的内侍道:“劳烦回禀太子,我今日身子不适,恐怕不便前往东宫。”


    那内侍细细打量她面色,只见她双颊红润,并不似有恙的模样,便躬身行礼道:“姑娘,殿下确有要事相商。特地嘱咐奴才务必将您请进宫去。殿下似乎……是想当面与您致歉。还望姑娘赏个脸面。”


    许汐元闻言蹙起眉头,并未立即起身。她心里终究堵着口气,神色间透出几分不愿。


    那内侍见状,又低声劝道:“姑娘莫要再怄气了,太子殿下也是身不由己。您想,皇上的旨意岂是他能违抗的?如今殿下已在设法周旋,还望姑娘体谅。殿下还说,您这桩婚事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总归要从长计议才是。”


    许汐元沉吟半晌,终是站起身道:“也罢,我便随你走一趟。”


    她将书卷交给身旁的丫鬟,又去向母亲禀过,这才随着内侍往宫里去。


    裴砚之从书房出来,信步走到前院那棵桃花树下,却见长椅上早已空无一人,只余一本书册并一碟樱桃搁在那儿,旁边守着个小丫鬟。


    那小丫鬟见他过来,忙上前行礼:“裴公子,小姐让奴婢在此候着。她说有急事需出门一趟,请您明日辰时往东街悦禾楼一见,有要事相商。”


    裴砚之问道:“她去了何处?”


    小丫鬟回道:“回公子,方才宫里头来了人,请小姐往东宫去了。”


    东宫——那是去见太子了。


    裴砚之未再多言,转身便朝院门外走去。他径直回了晋王府,才进府门,便见父亲晋王裴崇端坐轮椅上,朝身后的贴身护卫递了个眼色。那护卫会意,将轮椅向前推了几步。


    裴砚之垂首行礼,静立原地,默然不语。


    裴崇打量着他的神色,缓声问道:“如何?国公府那边可还有别的要求?”


    裴砚之垂首回道:“回父亲,暂且没有。一切依先前章程办理便是。”


    裴崇低应一声,又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几声。裴砚之抬眸望去,但见父亲面容憔悴,似是染了风寒。


    自那年父亲遭遇变故双腿残疾,需常年倚坐轮椅后,身子便一直不大爽利,时常抱恙。


    待咳嗽稍缓,裴崇又嘱咐道:“你与许姑娘的婚期定下时,你皇祖母正在寺中诵经。如今她既已回宫,明日你便备些礼,带许姑娘前去探望。这是应有的礼数,切莫疏忽了。”


    裴砚之静默片刻,方应道:“是,儿子明日会准备妥当前去。”


    裴崇点了点头,正要再说什么,却听门外传来一声清朗的“父亲”。只见裴俊霖步履生风地走进来。裴崇闻声眸光倏亮,当即抬头迎向来人。


    裴俊霖乃是晋王府嫡长子,亦是王妃所出,年长裴砚之两岁,今年二十有三。此人生得英挺俊朗,仪表堂堂,眉目间颇有裴崇之风。


    他为人八面玲珑,能言善道,心思缜密。这般生在帝王家的公子,气度能力皆属上乘,在外人看来自是处处出众。平日里裴崇也格外疼爱这个儿子。


    若论出身,裴俊霖其实算不得真正的嫡出——当年裴崇明媒正娶裴砚之的母亲为正妃,却因一直未能怀上身孕,后才续娶了如今的王妃苏氏,生下一子一女。后来裴砚之的母亲也诞下了他与妹妹,但裴俊霖终究占了长子的名分。


    待裴砚之的母亲因生妹妹时难产去世,王爷便将苏氏扶为正室,裴俊霖便顺理成章成了晋王府的世子,而裴砚之则成了次子。


    裴砚之虽非庶出,但在这府中,他们兄妹二人的地位终究次于王妃所出的两个孩子。加之失了生母照拂,这些年在府中的日子虽未遭王妃刻意刁难,却与裴俊霖兄妹的待遇有着云泥之别。


    此刻,裴俊霖才迈进屋门唤了一声“父亲”,裴崇便已眉目舒展,欣悦应道:“俊霖。”


    裴俊霖快步上前,见父亲面色不佳,忧心道:“父亲身子可好些了?母亲方才已遣人去宫里请刘太医,定要好生为您诊治。”


    裴崇见儿子这般挂心,含笑宽慰:“无妨,为父觉得好多了,你快坐下说话。”


    一旁的裴砚之静观父子二人这般亲昵,默然向父亲行了一礼,正要退出房间,却被裴俊霖唤住:“二弟,婚事筹备得如何了?”


    裴砚之抬眼看他,回道:“都已妥帖。”


    裴俊霖走近拍了拍他的肩头:“往后若有需要相助之处,尽管来寻大哥。”


    裴砚之垂眸扫过落在自己肩上的手,淡淡应了一声,随即转身离去,径直出了王府。


    ——


    这边许汐元刚到东宫,太子裴玄便迎了上来,含笑道:“妹妹可算来了。”


    许汐元敛衽为礼:“拜见太子殿下。”


    裴玄连忙虚扶一把:“妹妹何须多礼,快里边请。”


    第二章来啦!留评红包[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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