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阴雨绵绵,空气中弥漫着潮湿与清冷,这样的天气最容易勾起人内心深处的记忆。
南宫霖从书桌的暗格里取出了一副珍藏已久的画像。轻轻将其展开,一位尚不满金钗之年的小女孩出现在眼前,细雨朦胧,女孩撑着一把花伞,回眸间,笑靥如花,美得让人心动。
南宫霖少时体弱多病,孤独自闭。虽有太子的身份,却仍屡屡遭人嘲笑,被人戏弄,就连宫女太监都敢随意欺负他,导致他越发不愿说话,不喜与人亲近。
那日,他一个人枯坐在轮椅上,侍从早已不见了踪迹,满园的鲜花激不起他一丝兴趣。忽然黑云压城,天空如墨染一般,似要压垮人世间的一切。他仰头看着天空,雨滴连接成线,从天空滑落,像是悲伤的眼泪,每一滴都是一个辛酸的故事。雨水砸得脸上生疼,天空一片阴霾,仿佛整个世界都失去了色彩。
这时,一柄花伞出现在他头顶,替他遮住了雨幕。伞下是一位与他一般大小的女孩,女孩笑容明媚,粉嫩的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如春日里初开的花朵,娇俏迷人。
“你也是同我一样与他们走散了吗?”女孩的声音宛如山间清泉,清脆悦耳。
“拿着!”女孩将伞递到南宫霖眼前,“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女孩的热情让南宫霖不知所措。
女孩歪头打量着沉默不语的南宫霖,想起了关于华国太子的一些传闻。她不再说话,默默地将伞塞在他手上,推着他去往东宫。雨滴轻敲伞面,旋律悠扬,配合着轮毂滚动的声音,像是在演奏乐曲,每一个音符都恰到好处。两人一路无语,伞下的世界却慢慢开始有了颜色。
“太子殿下,您这是去哪儿了?让奴才们好找!”东宫外,小太监打着伞迎了出来。
女孩挥挥手同南宫霖道别,然后潇洒的转身而去。
“你叫什么?”南宫霖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强撑着双手欲起身追去,怎奈双腿打颤,使不上一丝力气,又跌坐在轮椅上。
“原来你会说话啊!”女孩回眸一笑,那笑容仿佛阳光穿越云层,瞬间照亮了整个世界,“我叫独孤妧!”
随后不久南宫霖被送到宫外治病,这一去就是十年。他十年隐忍,一朝而发,誓要拿回属于他的一切,要让那些曾经欺负过他的人都匍匐在他脚下。
“找到妧仪公主了吗?”南宫霖低着头,认真地将画像一点点卷起来收好。
“之前有人在天玄侍发现了公主的踪迹,属下已经派人去寻了!”一旁的行知小心翼翼地答着。
距离穆怜下葬的日子已经过了七天了,箫琴在五天前就收到了林硕的消息,一切顺利!眼看着熙扬就要回来了,偏偏在这个时候传来了熙扬受伤的消息。
“消息准确吗?传信的人呢?”灵箫殿里,箫琴放下手中的书低声询问。
“奴婢也是听旁人说的,消息都传开了,千凝姐姐和各位侧妃都争着要去围场,被顾管家拦在了门前。”无雪喘着粗气,一五一十地说与箫琴听。
箫琴站起来理了理衣服,不急不慌地道:“走,去看看!”
“是谁这么大胆敢伤殿下?”
“殿下伤哪儿了,严不严重?”
“肯定很疼吧!”
“各位主子稍安勿躁……”顾生的话被淹没在嘈杂声中。
大家围着顾生,七嘴八舌地问个没完,千凝也在其中。她们衣着华丽,色彩明亮,图案鲜明,发髻上或是绒花点缀,或是金钗步摇彰显贵气。
顾生举着双手,被她们围在中间脱不得身。
还未走近,浓浓的胭脂味扑鼻而来,箫琴皱着眉头停在了不远处。
“让开!我要去围场看望殿下!”丽妃和护卫推搡起来。
“我也去!”颜妃附和着。
护卫们面露难色,向后退了退,不敢真的和她们动手。
箫琴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厉声呵斥道:“谁都不许去!”她冰冷的目光扫过,带着毋庸置疑的味道。
吵闹的众人总算安静了下来,大家不约而同地转身看向箫琴。
只听箫琴淡淡地命令道:“顾总管,传令下去,熙扬回来之前任何人不得外出,违令者家法处置!”
“是!”顾生像是突然找到了主心骨,连忙点头答应。熙扬跟他交代过,若箫门主有指示,无条件服从。
护卫得了指令也硬气了起来,他们站成一排,手扶着佩刀,严阵以待。
“你凭什么阻止我们?殿下如今受了伤,身边怎能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颜妃眼见硬闯不得,将矛头对准了箫琴。
丽妃也要上前去与箫琴理论,却被身旁的贞妃拦了下来。贞妃冲她摇摇头,拉着她随众人一起向后退去,给箫琴让出了道。
箫琴一步步走来,长裙拖地,步步生辉。发丝轻扬,步摇微摆,如同王者巡视着自己的领地,每一步都散发着不容置疑的霸气。她慢慢停在颜妃身前,眼中带着慎人的寒意,“依兰姑娘江湖人称女华佗,你比她还厉害吗?”
颜妃无从反驳,下意识地向后退去,不敢直视箫琴的眼睛。
“熙扬功力深厚,这世上能伤到他的人屈指可数!诸位还是小心为上!”
箫琴这话是说给所有人听的,她淡淡地回眸,眼帘半低却掩不住锋芒,眉峰微挑带着睥睨之意,嘴角扬起若有似无的弧度,将警告化作了无形的威压。她甚至无须多言,仅一个眼神便能震慑全场。
众人悻悻地散去不敢再闹。
她们离开后千凝忍不住问道:“姑娘,您何必阻止她们呢?今天若颜妃执意要出去,您难道真要动她不成?”
“她不敢!”箫琴说得肯定,“她的死活我不关心!但此事蹊跷,只怕是有人故意散布消息,在图谋些什么,顾总管还需早做防范才是。”
顾生听得连连点头,“是!还是姑娘思虑周全!”
千凝乖乖闭了嘴没再说话。
箫琴本不愿插手熙扬的家事。直到那天在穆怜的丧礼上见到了皇甫泽。那个本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皇孙,却因为母亲早逝而寄人篱下,如今又被父亲拿来当诱饵。箫琴一下生了恻隐之心。
“你们去把小皇孙带到灵箫殿来,小心些,尽量别让人看见。”
皇甫泽还是第一次正面接触箫琴,两人却很投缘,小家伙拉着箫琴给他说了一个又一个江湖故事,好不容易把他哄睡着了,箫琴自己却毫无睡意。
留了千凝照看皇甫泽,箫琴独自坐在后院里,立秋之后的夜晚带着些许凉意。这些人为了权利竟将主意打到了小孩身上!不知道熙扬是做足了安排,只等鱼儿上钩,还是当真不在乎这孩子的安全?
突然打斗声传来,箫琴来不及细想,急忙向灵箫殿冲去。门外的侍卫全部倒在了血泊中,都是一招致命,除了脖子上有一条清晰的血痕,不见其他伤口,可见来人武功之高。箫琴看得暗暗惊心,加快脚步向内室奔去。
屋内剑光翻飞,千凝正与两人厮杀在一起,“嘭”的一声,被踢向杀手的圆凳应声而裂。皇甫泽缩在墙角,乌黑的眼睛警惕地盯着周围,全身在不自觉地颤抖着。千凝武功虽然不弱,但同时对付两大高手明显有些吃力,背上、腿上都带了伤,动作也渐渐慢了下来。
“箫姐姐!”一晚上千凝不知道强调了多少次要叫“姨母!”,皇甫泽还是喜欢叫箫琴姐姐。看到箫琴进来,他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拔腿向箫琴跑去。
一剑劈开千凝的攻势,其中一人向皇甫泽杀去,千凝想要阻止,却被另一人缠住脱不得身。
剑直追着皇甫泽而来,千凝心急之下乱了章法,身上又多了几道伤口。剑越来越近,“小心!”箫琴看得一阵惊心,一声疾呼,伸手将皇甫泽拉到自己身边,顺势抬脚,踢向眼前夹风而来利剑。但终究没了内劲,那一脚她用了全力,剑也仅仅是偏离了原先的方向。
“呵!”杀手冷笑,花拳绣腿,样子做得倒是不错!他剑锋一转,向箫琴刺去,这次连防御都省了,料定了对手毫无还击之力。
箫琴心中暗笑,银光一闪,只见那杀手面容扭曲地倒了下去,胸口处三根银针还有一大半露在外面。
千凝暗暗松了口气。这一口气还没缓过来,只见剩下的那名杀手不要命似得向自己杀来。见同伴倒下,那人越发凶狠,每一剑都似要将千凝劈成两半。而千凝流血过多,体力已经渐渐不支,全身的伤更让她不想动弹。
那人有了防备,箫琴根本近不了他身,放过去的毒虫也都死在了他的剑下。眼看着千凝就快招架不住了,“攻他下盘!破他防卫!”箫琴急中生智,内功可以废但是招式却是记在心里的!
“漫天风雪!碎步乍移!”、“御剑傲雪!唯快不攻!”、“雪落无痕!迅影如风!”一招招从箫琴口中说出,千凝也是反映急快,在箫琴的指导下短短几招便逆转了局势。那人对箫琴恨得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
“破冰成雪!一剑封喉!”箫琴话音落,千凝的剑也正好刺进了那人的咽喉。
收了剑,千凝单膝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被血水和汗水浸湿的衣服紧紧地贴在她身上。箫琴也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下意识握紧了皇甫泽的小手。
眼睛的余光似看到有黑影闪过,千凝一边咬牙站起来,一边对着箫琴吼道:“小心后面!”她想前去帮忙,却是有心无力,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抗议似得叫嚣着,每动一下都是撕心裂肺的痛。
回首间,剑已经刺到了皇甫泽眼前,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箫琴一把将皇甫泽推到了旁边,自己代替了他的位置。
拔剑、抬手,动作一气呵成,箫琴周身气流涌动,发丝无风自动,如龙现云颤,生死立现。只听“咚!”的一声响,两柄剑发生了激烈地碰撞,杀手被震地倒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门外没了气息。箫琴却也不好受,刚刚情急之下强行运气,此刻胸口一阵阵的绞痛,紫色真气渐渐散去,她急忙伸手扶着墙,不让自己倒下去。
“箫门主!”顾总管带着护卫军姗姗来迟。今晚一共来了四名杀手,他们兵分两路,去旭阳殿的杀手扑了个空,反而被事先埋伏在那里的护卫军围住,其中一人脱困而出,来到灵箫殿看到的却是两兄弟的尸首,盛怒之下,他便不顾一切的向皇甫泽扑去,这才有了刚刚的情景。
“快去找大夫!千凝受了伤!”箫琴一只手死死地按在墙上,试图缓解疼痛。“带小皇孙也去休息吧!没事了!都散了吧!”她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些,身子却控制不住地颤抖,还好黑夜里不易被擦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