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箫鼓几船归》 第1章 孤空云散月独明 一步,一步,慢慢地挪动着脚步,近了,近了,那个温柔如玉的少年就在眼前,仿佛只要一伸手便能触摸到他俊朗的脸庞,可又好像是隔了千山万水般遥不可及。 他真的就这样静静地走了吗?没来得及挥一挥衣袖,也没带走一片云彩,留下的,只有唇齿之间淡淡的微笑。 死亡,如雪的融化,如雾的消散,如云的流失,永远的没有了,没有了…… 惨淡庄严的灵堂,供满了鲜花,挂满了素联,那里面充满了冷森、充满了凄伤、充满了同情。灵堂的正前方放着一口水晶棺材,透过棺壁隐约可以看到里面静静躺着的少年。一身黄色锦袍,体现着少年不同寻常的身份,俊美的容颜仿若玉雕而成,找不到一丝瑕疵。嘴角微微扬起,安详而静谧。 一群得道高僧围着水晶棺低声吟唱着,四周都是哀声,似有千万斤重的闸压着不能呼吸。 “云哥哥,你醒来好不好?妍儿弹琴给你听,你不睡了好不好?”幼嫩的童音在肃穆的灵堂内响起,悲伤肆无忌惮的蔓延着。 “乳母呢?快把公主带下去!”皇后看了看年仅八岁的独孤妍,转身不满的吩咐道。 “奴婢该死!”乳母三步并两步的跑进来,弯腰牵着独孤妍,带着她退出去。 “我不走,我要陪着云哥哥,我要弹琴给他听。”独孤妍拼命地挣扎着,一双清亮如碧潭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灵堂正中躺着的少年。 独孤星心头一酸,眼角微微有些湿润,他走到独孤妍身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柔声哄道:“嘘!小声点,大哥在睡觉!二哥带你出去玩好吗?”边说边牵起她的小手向灵堂外走去。 “星王,太子的丧礼还没结束。”身后传来宦官的呼唤声,独孤星没有停下来,甚至连头都没有回,只淡淡的丢下一句,“皇兄在天有灵一定不会希望看到妍儿不开心!”伸手怜爱的抚了抚妹妹的头,带着她直径走出了灵堂。 “随他们去吧!仪式继续。”皇上略显疲惫的吩咐道。话音落,低沉的梵唱再次响起。 黑暗女神之手如缎之柔,无情的抹去了夕阳的最后一缕光辉。夜是那样的深邃,漆黑的笼罩着大地,萧萧瑟瑟,寒风阵阵。 风,吹着灵堂内白帘翻飞,像是在被幽灵操控着。远远的还有箫声传来,幽怨、悲凉。守灵的宫人一阵哆嗦,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有些胆小的吓的围成了一团,忙双手合十,闭目祷告。 箫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凄凉,仿佛从远古传来,穿越了洪荒,穿过了天地。“太子生前最喜欢箫了,不会是太子回来了吧?”一名宫人小声的说道。 “去,别在这儿危言耸听,怎么可能……”抬头突然看见门外多了个人影,他未说完的话被咽了回去。 素衣随风摆动,独孤妍吹着箫一步步走近,眼里是从未有过的迷茫。 看到妍儿过来,宫人们忙下跪行礼,“参见公主!” 缓缓将箫移开,独孤妍轻轻挥了挥手,“免礼,本宫来陪陪云哥哥,把琴拿来,你们都下去吧!”声音轻的像是从云端飘来,却有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众人有些诧异,又有些担忧的看着她,但被她警告的目光一扫,都乖乖闭上了嘴,起身告退。 伸手缓缓抚摸着棺面,似回想起了什么,嘴角渐渐扬起,眼神也渐渐变得温柔起来。 走至琴边坐下,手落,琴响,忧伤而华丽的音乐,如水般流淌在灵堂内,伴随着冬夜的寒风流进每个人心里。 琴声如低低絮语,似轻轻吟唱,勾起了心灵最深处的回忆,温软而绵长。忽如激流,铿锵激越,回忆里充满泪水与艰苦;忽又如细流,平缓温存,回忆里充满欢笑与幸福……手起,曲罢,已泪流满面。 弹了一曲又一曲,那一晚,域国皇宫内琴声不断,谁都没有去打扰,谁都不忍去打扰。 天空忽然飘起了雪花,洁白而又晶莹,似初春的杨花柳絮,飘扬飞舞,搅动着整个天地。琴声依旧悠扬,再看琴弦时却觉得格外刺眼。红色妖娆,滴滴鲜血从琴边滑落…… “妍儿,停下!快停下!”守护在暗处的独孤月看的一阵惊心,他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一把握住妍儿正在弹动的小手,触手不由打了个寒颤,那手的温度如这冬季里的寒冰。手背依旧白皙嫩滑,而手指却已血肉模糊,脸色更是惨白如纸。 “妍儿,妍儿……”心疼的将妍儿拥在怀里,独孤月柔声的呼唤着,似想唤醒她那颗随着独孤云一起死去的心。 “他说他最喜欢我的笑,可是,这里真的好痛,我笑不出来。”独孤妍用仍在滴血的手按着自己的心房,泪,顺着尚未干涸的泪痕滑落。 “他说他活在这里,可是,我看不到他,再也看不到他了……”手仍放在心脏的位置,雪白的丧服已经染上了一片猩红。独孤妍抬头看着夜空,看着那些浮动的云,突然不再说话。 “孤空云散?”独孤月也抬头看了看夜空,伸手指着一片云说道:“妍儿,皇兄并没有离开我们,你看,他在上面看着我们,守护着我们,他那么疼你,怎么忍心丢下你一个人呢?” “真的能看见吗?”视线依旧在那些浮动的云上,“那我要让他看到最美的妍儿!”说着,她一下从独孤月的怀里挣脱出来,转身就往她住的烟雨阁跑。 独孤月急忙追上去,“妍儿,慢点!” 不久后独孤月的怒吼声从烟雨阁的寝室里传出:“妍公主呢?找不到公主你们都去给太子陪葬!” “王爷息怒!奴才这就派人去找!”一群宫人逃命似的跑出去,从未见过如此盛怒的月王爷,那眼神似乎要将他们生吞活剥了,可是一直以来月王不都是和云太子一样温和的人吗? “妍儿,你可千万别有什么事才好。”独孤月一边往灵堂方向跑去,一边暗暗祈祷着。那一年,他也仅仅十二岁而已。 赶至灵堂,独孤月愣住了,只见妍儿身袭朱雀罗裙,艳如火,丽如霞;臂挽赤血丝带,凌空一绕,万缕柔情;云髻盘起,金钿珠花陪衬,美若神仙妃子。那一刻,灵堂的花为之黯然失色,夜空的月徒显苍白无力。 妍儿甜甜地笑着,和着月光的旋律,迎着星光的鼓点,翻飞、舞动,不时地掠过丝缕薄纱,氲开一抹魅惑的浅红,纷繁的舞衣肆意的翻涌,红的绚烂的血色漫天飞舞,挥手处,竟是更加妖治的色彩。只是,苍白的脸上却有一种既然决绝的滋味。 寒风呼啸,雪也骤然间密集起来,身上那点单薄的衣衫再也抵御不了那样的寒气。妍儿却还在继续舞着,似要舞至天荒地老,舞至海枯石烂。她如雪地里的一朵红莲,惊艳绝世,高贵无暇;又似孤空中的一只红蝶,清冷孤傲,遗世独立。 团团雪花簇拥而下,人却越聚越多,有域国的大小官员,也有其他国家前来参加云太子丧礼的王公贵族,还有江湖上仰慕云太子的名侠剑客。 近千人的场地,却静的没有一丝声响。所有人都被妍儿的舞姿所迷,精彩绝伦,美艳动人。没有人喊停,没有人忍心干扰那只悲愤的红蝶,没有人愿意破坏那朵绝世的红莲。直到那朵红莲无声的凋谢在雪地里…… 那一刻,悲伤成了空气里的氧元素,所有人都沉浸在其中不能自拔。 那一夜,深深印在了众人的脑海里,数年后,抱着孙儿在树下纳凉,述说着当时的情景,恍如发生在昨日。 那一日,域国“妍公主”正式改封号为“忆云公主”,以铭记云太子舍命相救的恩情。 那一月,忆云公主的才名在天下传开,惊鸿艳影,蕙质兰心。 那一年,域国、宁国、华国、颜城,展开了一场混战,杀气三时作阵云,寒声一夜传刁斗。然而最终并没有胜负之说,惨胜犹败,青海头,白骨无人收。 那十年,没有再发生过大战,但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各国都在招兵买马,为自己统一天下做着准备。一句“得颜城者得天下”,使本就存在的矛盾变得更加尖锐,各方势力都将目光聚焦在颜城,战事一触即发。 第2章 皇家子女初长成 十年后,域国皇宫里 “皇上……”老臣似有所顾忌,低着头不知该不该说。 皇上俯视着脚下的臣子,眼里一片了然,“卓爱卿,有事但说无妨!” 卓越排众而出,躬身道:“太子之位空缺已久,长此下去恐不利社稷稳定,万望皇上早作定夺!” “皇儿们个个文韬武略,倒是让朕一时难以抉择!”虎父无犬子,皇上自豪的道:“星王是嫡子,行事有度,也颇有些王者之气。” 一位年轻的官员上前道:“臣以为星王长期游历在外,鲜少过问政事。”小心的抬头看了看皇上的脸色,他咬咬牙继续道:“月王爷才德兼备,带领工部兴水利治水患,功不可没。太子之位关乎国之未来,望皇上慎重。”一口气说完,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不自觉的抬手擦了擦额头。 “月王虽机灵,却不及星王沉稳,难当大任!倒是仪儿,各个方面都不输于他们,只是……”龙椅上的皇上微不可闻的一声轻叹,爱之深则为之计深远。在域国,女子可领兵、可从政,但这仅限于域国,如今天下局势动荡…… “皇上……”一位青年副将躬身走出行列,似有话要说。 “咳咳!”旁边的禁军统领萧然突然一阵轻咳,制止了青年将军的话。 皇上依旧端坐在龙椅之上,脸上甚至还带着淡笑,不喜不怒,犀利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良久后皇上沉声道:“他们兄弟向来和睦,今日朝堂之事若是传出去,只怕要引起争端!此话止于议和殿,朕不希望听到第二次。” “皇上,皇上,不好了,不好了……”突然疾呼声响起,打破了殿里的沉寂,老总管气喘吁吁的跑进来,完全忘了这里是议和殿,不得大声喧哗。 “兵临城下了吗?急成这样!”皇上不满的看着他,声音少有的冰冷。 但见那老总管“砰”的一声跪倒在地,喘着粗气断断续续的说道:“皇……皇上,星王和月王他们去……去后山决……决斗了。” “什么?”皇上拍案而起,一脸的震惊。 “轰——”巨响如雷鸣,皇上眉头深锁,加快脚步向后山赶去,一群宫人尾随其后,没人敢出声。 “轰——隆隆——”一路上巨响不断,凝神细听,隐隐还有空灵随性的乐声传来。待皇上领着众宫人赶至时,看到的只是一片狼藉。 几颗大树被连根拔起,凌乱的横在道路中央;周围的植物也没能幸免,折断的枝干毫无生机的悬着,在风中发出呜呜的哽咽;凋零的落叶漫天飞舞,似在做最后的挣扎。 绕过眼前的障碍,皇上领着众人继续前进。前方铺路的石块横七竖八的躺着,路面上大大小小的坑洼不下十处。 “呼……”收了功,独孤妍调整了一下呼吸,“二哥,这威力似乎还不够啊!”她抱着琴,看着身前的景象,美眸里带着失望。 “是啊!少一个人就是不行。”独孤星表示赞同的感叹道。 独孤月也同样看着那一地的断木残石,有点不甘的提议道:“要不我们再试一次?” “好提议!等会儿这残局你收拾。” “怎么又是我?” “嘿嘿,谁让工部归你管呢?”独孤妍朝他顽皮的眨了眨眼睛。 “天理何在啊?不行,我非得跟父皇好好说说,让父皇给我换换。” “哈哈,省省吧你,这话你都说了好几年了,还不是没变!”独孤妧边将怀中的琵琶放下,边无情的打击道。 “月想换到哪去啊?要不去那极寒之地待几年?” “一边去,要去你自己去。”独孤月把玩着手中的箫,随口答着,突然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回首看去,皇上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父……父皇?您怎么会在这儿?” “父皇!”旁边三人同时微微俯身行礼。 皇上瞥了他们一眼,故作严厉的问道:“朕听说你们在后山决斗,可有此事?” “决斗?”四人异口同声的反问,皆是一脸的茫然,再看看周边的残景,倒真有几分大战后的样子。 独孤妍笑着走过去挽起皇上的手臂,娇声道:“父皇,我们做的可是保家卫国的大事。” “保家卫国?”皇上显然不信,眼光瞟向一旁的断枝,“朕看倒颇有毁家败国的趋势。” “有您这么说自己子女的吗?”独孤妍不满的皱了皱柳眉。 “呃?”皇上来了兴趣,“那朕倒要听听你如何解释。”忽然想起前不久他们刚把武场给毁了,到现在还没修好,皇上伸手轻点独孤妍眉心,“可想清楚了再说,否则朕连上次的事情一起罚!” 向其他三人抛去一个安心的眼神,妍儿笑问:“父皇,二哥的《治国论》您可看过?” 皇上还没来得及回答,独孤妍又接着说道:“姐姐的《落雨诗集》为天下传诵,倾凰山庄富可敌国;暗月阁威震江湖;追忆门网罗天下情报。您认为我们四人能力如何?” “都是难得一见的奇才。”这是皇上最为自豪的一件事,他的五个孩子个个才貌双全,只可惜他的云儿英年早逝。 “那您再看看我们刚刚联手齐发的七弦幻音,放在战场上又会怎样?”依旧在笑,眸中光芒闪烁。 “自是威慑一方,无人能躲。” “那我们算不算文能治国,武能安邦呢?”她眸中慧光毕露。 “算吧!”皇上顺着独孤妍的话答下去,片刻后突然醒悟,佯怒道:“放肆!敢给父皇设圈套!” “父皇息怒!妍儿也是想父皇的很,好不容易学有所成回来了,您不赏反要罚,她定是觉得委屈了!”长兄如父,尤其是在帝王家。独孤云去世之后,独孤星就担起了教育弟弟妹妹的责任,成熟稳重的他的确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独孤妍配合的点点头,委屈的撇着嘴,那可爱的模样让众人忍俊不禁。 皇上摇头笑笑,伸手轻刮独孤妍的鼻梁,忽又想起了什么,“好了,这里交给刘公公处理,朕找你们有事。” “是!”四人俯身应道。 散朝后,众臣陆陆续续离开了议和殿。 “萧统领,萧统领留步!”青年副将快步追上了走在前方的萧然。 “单副将!”萧然放慢了脚步,单杰落后他半步,与他同行。 萧然看了看身旁这个耿直的青年,问道:“你是想问我刚刚殿上为什么不让你提及忆云公主吧?” 单杰点了点头,阳光的脸上带着明显的疑惑和不平。“忆云公主风华绝世,乃是不可多得的经世之才,凌云骥更是惟公主马首是瞻,难道会输给妧仪公主不成?” 萧然一声叹息,反问道:“公主能力如何皇上岂会不知?没有提到忆云公主之名自有皇上的深意,这其中缘由也不是你我能窥探的!单副将是聪明之人,就无需我多说了吧?” “妍儿,来,陪朕下盘棋。”醉云殿的顶楼,桌上已经摆好了棋盘,玉制的棋子晶莹剔透,隐隐泛着白光。 棋盘之上,方寸之间,两军对峙,冲锋陷阵,对弈的两人皆享受着挥斥方遒的豪迈。剑眉一横,玉臂稍抬,身子略向前倾,手中夹着一枚棋子,“啪”棋子与棋盘相碰的清脆之声响起,干净利落,令人怦然心动。 看着皇上凝神细思,独孤妍嫣然一笑,带着运筹帷幄的自信。 “哈哈……”明明已是败局,皇上却笑得格外开心,“随你二哥出去几次,倒是学得了他的几分沉稳。” 想想她刚刚的这一局棋,比之从前,多了份稳重,少了份轻浮;多了份算计,少了份随意。进为攻,退为守,步步深思熟虑,巧设连环计,方寸风云起。那样出众的智慧、缜密的心思,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父皇,您急召我们回来,应该不只是要我们陪您下棋吧?出什么事了吗?”独孤妧陪坐在一旁,她低头着将棋子一个个收回,问的漫不经心。 “大臣们建议朕早立太子!”皇上淡淡的说着,笑意未退。 “父皇正值壮年,立储一事缓几年再说不迟!”独孤妧一句话说的皇上心头缓缓的,还是女儿贴心,“朕老了!朕还想和你们母后过几天神仙日子,只是这太子人选……”皇上没有再说下去,他抬头将视线从棋盘上移到了独孤星的身上,独孤星低着头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独孤月坐在一旁听的有些不解,“域国一直以嫡长子为继承人,云大哥英年早逝,将来自然是二哥继位。立与不立又有何区别?” 他突然一顿,眼中慧光闪过,“难道是宏王叔又想耍什么花招了?” “星经常外出,又很少上朝,难免会有人不满,他们已经窥视朕的龙椅很久了。”目光从他们四人身上扫过,不愿错过他们脸上任何一个表情变化。 “二哥虽然在外,但他处理的哪一件事不是让百姓拍手称快?”独孤妍提独孤星抱不平。 “挥斥方遒,指点江山固然令人向往,但最终得到的看似充盈,失去的又何止成千上万。”独孤星一句感慨道出了统治者的无奈。 “二哥,别这么沮丧嘛!”独孤月嬉笑着向独孤星靠过去,一手搭在他肩上,一边拍着胸脯道:“你最最聪明可爱的弟弟是不会见死不救的……” 独孤星斜了他一眼,把他的手从自己肩上弄下去,没有理他。 “你就得瑟吧!看等会儿二哥怎么收拾你!”独孤妧在一旁打趣道。 独孤月佯装生气的瞪了她一眼,继续口无遮拦,“二哥,其实很简单,你只要求老天爷让父皇长病……呸呸呸!是长命百岁!长命百岁!这样你就不用做那么苦的差事了。”说完还得意的扬扬眉,似乎自己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 “那你就忍心看着父皇一直这么辛苦吗?”独孤妍一边替皇上按摩,一边天真的询问。不待独孤月回答,她又对着皇上建议道:“父皇,月王对您大不敬,该打!”说完还挑衅的对独孤月挑了挑眉。 “你你你……平时白疼你了!”独孤月气急,撇过脸不再理她。 “哈哈……”看着他们互相打趣,皇上觉得自己都年轻了不少。他就想不通了,前朝的皇子们为了皇位挣得头破血流,怎么到了他独孤家竟没人愿意要了?皇后说是他平常给的太多,人对于自己唾手可得的东西便就没那么在乎了。 独孤星看了看皇上,突然狡猾的一笑,眼里精光闪过,“父皇,其实宏王叔那边,于其坐隐待毙,倒不如先下手为强,以我们如今的实力完全不必再受制于他!” 皇上赞同的点了点头,却道:“此事不急,网已经撒了,慢慢收回来就是了!眼下颜城易主在即,宁国熙太子和华国黎王都已经出发了,你们有何打算?” 这话一出兄妹三人很有默契的同时转头看向了独孤妍。 “你们……看我做什么?”独孤妍警觉的向皇上身边挪了挪。皇上宠溺的笑笑,伸手拍了拍她的肩以示抚慰。 “你以箫琴的身份去胜算比我们都大,更何况……”独孤月顿了顿,有些心疼的看着独孤妍,“卓晗,已经在路上了。那些陈年往事也该有个了断了!” 独孤妍微低着头,表情有几分凝重。良久,她轻声道:“我会亲自去一趟!颜城可以不在我们手里,但一定不能在宏殇手里!” 第3章 一江春水向东流 颜城,如意客栈 大厅的一角,一张方桌,一把抚尺,一副快板。“啪”,抚尺一下,满座寂静,一位白须老者缓缓开口道:“话说那位宁国的熙太子,可谓是貌似潘安,才比宋玉……”老者的一句话成功的吸引了正在用餐的众人,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接到大家投来的疑惑的目光,老者捋了捋胡须继续道:“熙太子提倡廉政,除贪官、惩恶吏,和域国的星王不谋而合,他们所到之处必定万人空巷。前段时间熙太子去德州……” “我知道!我知道!那天天还没亮我就在德州的街道上等着了……”一位客人兴奋的叫嚷着。 还未等他把话说完,邻桌的人就迫不及待的问道:“见到了吗?是不是很美?” 被他这么一问,那人瞬间苦了脸,一脸的遗憾,“见是见到了,只是……离的太远我没看清……” “切!”大厅里一阵嘘叹,“啪”抚尺又下,喧闹声适时而止。 “当时街道上挤满了人,近百名护卫守在路道两侧为熙太子保驾护航,那熙太子驾着黑马行在道路中间,头戴玉冠,身披暗紫色长袍,锐利深邃的目光充满了王族的高贵之气。数十名骑兵分左右两侧跟在他身后,再后面是列队整齐的步兵。” “‘殿下万福!殿下万福!’不知是谁先叫了一声,瞬间众人呼应,纷纷跪地膜拜,一时间呼声震天,那场面怎一个热烈!熙太子微笑着挥挥手,示意大家免礼。那笑容若比莲花花亦羞。”老者说得眉飞色舞,好像这一些都是他亲眼所见。“最近民间还流传着一句话,南熙北星,百姓的福星!” 二楼的雅间里,男子身披暗紫色长袍,一边品着茶一边聆听那说书先生所说的江湖故事。他天庭开阔,剑眉凤眼,微微上翘的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一身普通的布衣遮不住他与身具来的王者之气,那一举一动间尽显了他的高贵优雅,使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敬意。 “若比莲花花亦羞?”不满的蹙眉,男子抱怨道:“竟然拿张昌宗那种人和我相提并论!” 他招了招手,身后的一名随从俯耳过来,不知男子说了些什么,那名随从先是一愣,随即点头离开。 二楼的另一个雅间里女子静静的立在窗前,素妆淡服,丰神绝世。 “箫主,你吩咐的事已经打探清楚了。”箫琴并未转身,美眸注视着街上过往的行人,平静的等待着下文。 “颜城,依山傍水,风景秀丽,土地肥沃,孕育了数万生命。它地处域国、宁国、华国三国的交界处,却不属于任何一国,是连通三国的要塞,重要的军事之地,也是繁华的商业之城。三国都希望将之收为己有,但经过多年的明争暗斗依然没有成功……”赤焰涛涛不绝的说着。 窗前的美人却早已没了耐心,“说重点!” “这不是已经进入正题了嘛?”赤焰撇撇嘴继续道:“玉颜宫,有着百年的历史,是一个神秘的组织,里面高手如云,无人敢侵犯。玉颜宫宫主才是颜城真正的城主,可这玉颜宫不许成婚生子,每一任继承人都是比武选出来的,下一次换选之日便是三天后。” 箫琴转身走到桌边坐了下来,那一颦一笑将她的高贵之气表现的淋漓尽致。 “近日颜城多了不少人,看来这次各方势力势必要分出个胜负了!倒是这不能成婚的规矩也该改改了!”她惊艳的脸上略带了点忧伤。 赤焰倒了杯茶递给她,不解的追问:“可是蝶影神医为什么要淌这浑水呢?” 箫琴没有回答她,只是抬手轻抚手腕上的佛珠,那是临走前蝶影神医留给她的。 “你先回域都,尽快把事情都安排好,时间不多了。” 赤焰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俯身告退。 入夜,黑幕降临,箫琴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索性披衣起身,抱着琴走出了房间。 刚踏出房门,黑暗便席卷而来。月无言,花未语,风拂过,带不去她心中的一缕情丝,虫夜唱,平添遥夜中的一丝无奈。 箫琴在客栈的后院里找了个地方盘漆而坐,转折拨弦,轻轻吟唱: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阑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远处忽有箫声合鸣。 在听到她的歌声时他愣住了,那声音如珠落玉盘,清脆似天籁。其中还隐含着太多无法言喻的感情,短短几句话,说尽心中无限事,使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拿起箫与之和奏,两人竟如在一起练习了很多次般配合的天衣无缝。曲罢,他寻声而去,来到庭院时他再次愣住了,他不是没见过美女扶琴,不是没听过名妓唱歌,但没有一位能像眼前这个女子一样让他震撼的。 她纤纤玉手在琴上舞动,勾、托、抹、颤无不意韵十足。那绝美的容颜、优雅的气质,让他的视线再也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落花流逝尽带殇,只留梦一场。繁华倾尽,花落天涯;过尽千帆,苍了白发,空了牵挂……” 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箫琴停了下来,转身正好对上他的那双凤眼。下一刻,两人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叹,这世间竟有如此貌美的人,一个龙姿凤采,一个惊若天人。 就在两人失神之际,一道寒光闪过,男子顾不得礼节,一个轻盈的飞转将箫琴紧紧护在了胸前。那一刻箫琴竟有一种莫名的信任与安全感。 他们被一群黑衣人围在中间,男子一手抱着箫琴,一手用箫抵御着不断进攻的刀剑。看到他手中的箫,箫琴浅浅的笑了,“原来刚刚与我合奏之人是你。” 男子低头看了看怀中如精灵似仙子般的人儿,笑而不答,只是将她护的更紧。 “你笑起来好美。”箫琴由衷的赞美着。 男子闻言却是略带探究的看着箫琴,似要将她看穿。十年前,有个女孩对他说过同样的话。 “你笑起来好美,以后多笑一笑好吗?” “好,为你而笑。” “小心!”箫琴的惊呼声唤醒了沉思中的男子。瞥一眼身旁的黑衣人,男子不屑的轻笑,手中的箫随意一挥,“啊!”几人应声倒下。 不久,男子的随从闻声而来,两方人马混战在了一起。他脚下一用力,施展轻功带着箫琴来到了旁边的树下。 轻轻松开手,男子退到一边抱拳道:“对不起,刚刚失礼了。这袍子送给你,就当是在下向姑娘赔罪了。”他边说边从自己身上解下了那件暗紫色的袍子。 “没事,我不是那种被男子碰了一下就非他不嫁的人。”箫琴看了看那袍子并没有接过来,“皇甫公子对所有人都这般大方吗?” 男子微微一愣,笑着反问道:“你就那么肯定我复姓皇甫?那可是宁国的国姓。” 箫琴指了指男子手中的袍子,笑道:“这刀枪不入的紫金战袍便是最好的证据,皇甫熙扬。” 男子笑笑,没有反驳,算是承认了。 转眼细细的打量着箫琴,但见她一袭白色长裙,飘飘若仙,柔软如藻般的秀发,飘过一缕若有若无的暗香,含着笑意的眼眸明亮若星辰,只是随意的倚靠在树边,却别具一番风味,月光下的她恍若跌落凡尘的仙子,随时都会乘风而去。 良久,男子颇为无奈的道:“抱琴笑看江湖事,醉卧闲云江山指。看来之前是我多事了,以箫姑娘的武艺根本不会将那些人放在眼里。” “公子观察入微,箫琴佩服!”箫琴也只是礼貌性的笑笑,比起这无聊的对话,她倒是更喜欢旁边激烈的战斗。 不过她失望了,那边的战斗毫无悬念,男子的随从已经稳占了上风,所有的黑衣人都倒在了地上,有的已不省人事,有的则痛苦的呻吟着。 “公子……”其中一名随从走过来,小心的询问着。 “杀无赦!”一道寒光在皇甫熙扬眼中闪过,转瞬即逝,转眼再看时依旧是那优雅的淡笑。 箫琴闻言而转,带着深意的看着他,似在研究着什么。 被箫琴那审视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他问道:“怎么了?觉得我与传闻不符?” “他们已经无法再对你构成威胁,你又何必赶尽杀绝?”箫琴有些不忍的抬手遮住双眼,显得有些无力。 “时候不早了,先告辞了!”说完不待他回答,箫琴便已走远。 “我送你,太晚了,不安全。” “不必了,公子请回吧!有缘自会再见。” 皇甫熙扬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箫琴消失的方向,黑眸深不见底,让人无法窥视。 第4章 梦里繁华落尽 之后的几天里箫琴天天外出游玩,倒也没再见到过皇甫熙扬。夕阳桥边留下了她凭栏凝望的背影;揽月楼内留下了她悠然品茶的身姿;护城河面飘荡着她婉转悠扬的箫声;落霞山上穿梭着她潇洒随意的身影。 这天箫琴刚从外面兴尽归来,美眸里略带了点疲倦。她一脚刚踏进如意客栈的大门,迎面跑过来一女子,那女子边跑边抬手擦着眼泪,似乎哭的很伤心。 抬脚,侧身,箫琴轻松的避开了迎面撞来的女子。“怦!”身体与大地接触的声音在箫琴身边响起,那女子狼狈的摔倒在地。 箫琴转身看去,但见一道白影掠过,速度之快让人怀疑是否是自己花了眼。 再看去时,那白衣男子已经将她扶了起来,“柔儿,怎么样?有没有伤到?”男子的声音温柔如玉,眼里满是担忧。他的百炼钢也许也在那一声“柔儿”中化为了绕指柔。 那样的声音,那样的语气,让箫琴一阵失神。云大哥若还在,也会是这样一位温柔如玉的人吧! 白衣男子伸手替以柔轻轻擦着眼角的泪珠,以柔已经没有了平日的端庄高贵,一身粉色长裙沾满了灰尘,额前一缕长发散落着,正好将她花猫似的脸遮住了一些。 回过神来的箫琴微微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站住,伤了人就想这样走吗?”说话时男子正在精心为以柔整理着秀发,甚至连眼皮都不曾动一下。 箫琴也未将他的话当一回事,继续向里面走去。 “我让你站住。”男子声音略有提高,转身看着箫琴。 箫琴终于停下了脚步,却仍是背对着他们。 “道歉!”声音冷如寒冰,一向温和的他不知为何竟轻易被箫琴的无礼所激怒。以柔扯了扯他的衣袖似有话要说,男子却没有理睬。 “哈哈……”箫琴突然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大笑起来,缓缓地转身看着他。当真回眸一笑百媚生,虽然箫琴笑的有点夸张,但她本就风华绝代,这一笑不仅令那男子失神,就连他身旁的以柔都为之一惊,神色复杂的看着箫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笑声止,箫琴同样冷漠的道:“她摔倒与我何干?难道你是想让我不要让开,给她做垫背吗?” “我明明看到你抬脚……”寒光闪现,男子突然拔剑相向,冷冷的丢下两个字“道歉!” 箫琴好笑的看着他,完全没将那剑放在眼里。“我讨厌被人误会,但我更讨厌向别人解释,尤其是当那人拿剑对着我的时候。”抬手,食指轻弹,剑身一阵颤动,箫琴懒得理会他诧异的眼神,自己转身离去。 没有想到箫琴会突然出手,而且只那么轻轻一弹,竟如此厉害,若非他刚刚急运全身功力与手臂之上,只怕剑早已离手。 “我若真想动她,她会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人已走远,声音却清清楚楚的传来。 回过神来的以柔急忙澄清事实,“景哥哥,真的不关那位姑娘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 以柔轻柔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浇灭了于景心中莫名的怒火。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为何今日竟对一个女子如此苛刻,甚至轻易被那女子激怒。 “对……对不起!如果不是我惹你生气,你也不会……”于景吞吞吐吐地对以柔说着,俊脸上泛起了点点红晕。 以柔对他报以甜甜的一笑,之前所有的不快,都因为他那一刻的柔情,那一瞬的担忧化为了乌有。 两人十指相扣,并肩走在街道上,落日的红光照在他们身上,在地上拉下一双颀长的影子。那一瞬间,时间被定格了,幸福围绕在他们身边,但那是属于他们的,别人什么都没有。 箫琴独自一人伫立在窗前,静静地看着那对远去的背影,直到他们彻底消失在那充满了迷雾霞光的街道尽头。 收回远眺的目光,箫琴出其不意的问道:“你还准备在那儿站多久?”边说边转身向门外看去。 男子勾唇轻笑,从暗处走了出来,“箫门主!”淡淡的声音,浅浅的微笑,从容的眼神里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深邃。 箫琴自顾自的走到桌边坐下,顺手倒了两杯茶,问道:“卓公子也为颜城而来?” 卓晗点点头,倚在门边挑眉看着她,却没有进去。 “小辉的死……父亲很伤心。”卓晗收回视线,说的云淡风轻,好像死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我没有杀他!”当时卓辉奉了宏亲王的命令带人围攻追忆门,却不料箫琴早有准备,他们一行人连门都没进就被打退了回去,虽或多或少都受了伤却不致命。此后不久卓辉却暴毙而亡,外面传闻是追忆门寻仇来了。 卓晗点点头,“我知道……但是有人希望我们以为是你杀了小辉!” 箫琴心中了然,遂转移了话题没有再纠缠卓辉的事,“听说你喜得千金,还未来得及恭喜!这玉佩,便当是给她的见面礼吧!”说话间箫琴起身向卓晗走去,顺手从腰间取下一块碧玉吊坠递给了他。 箫琴身上没有俗物,那玉佩上刻的是流云百福,云纹形似如意,绵延不断,辅以莲花为衬,雕刻的异常精细,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是……箫门主倒是大气!”卓晗一眼就认出了这玉佩,这是箫琴门主身份的象征,若真到了那一日,这玉佩或许能护她们母女一命。 “稚子无辜……”箫琴没有再说下去。往事如烟,不必强求。只是可怜了宏珊,成了这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如此,便谢过箫门主了!”说话时卓晗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只是那笑却未达眼底。 接过玉佩,卓晗又出言提醒道:“现在国内动乱,一但颜城易主,宏亲王肯定会有所行动,箫门主还是早做防范的好。” “你以为我是为何来颜城?”箫琴抬眼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他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连你弟弟都杀,你还要帮他们到何时?” “我自有打算!你……”你多加小心。后面半句话卓晗没有说出口。 梦里繁华落尽,此情未央,此意难忘,弦虽断,曲犹扬。汉霄苍茫,牵住繁华哀伤,弯眉间,命中注定,成为过往。 两年前,卓府 “父亲,我不要娶宏珊!”卓晗站在书桌旁,无论卓越怎么劝他都只有这一句话。这辈子,他只想娶箫琴一人。 “放肆!”卓越终于没了耐心,踢了他一脚命令道:“跪下!” 卓晗依言跪下,却仍是一副不愿妥协的样子。 “好!好啊!”卓越怒极反笑,“明年立夏之前必须完婚,否则箫琴必死无疑!”说着,卓越扔了一方手绢给卓晗。 看着手绢上绣着的一箫一琴,那是箫琴的贴身之物。卓晗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自己的父亲,他最敬仰的父亲怎么会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来威胁他成婚?“父亲,您怎么可以……” “宏珊是宏王府的郡主,身份高贵,岂是你说不娶就能不娶的!你若敢悔婚,为父必定说到做到!你最好想想清楚!”不给卓晗反驳的机会,卓越拂袖而去。 两年前,域都的一处客栈里 软榻上,箫琴悠悠转醒,后脑勺还隐隐作痛。怎么回事?我记得我在和卓晗一起吃饭,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箫琴揉了揉生疼的脑袋,忽然发现桌上放着一封信,急忙打开看个究竟。 “箫琴,对不起……我已经和别人定亲了……”信中还写了什么箫琴已经无心去看了,她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信从手中无声的滑落,就像他们刚刚萌芽的感情,她还未来得及握紧便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5章 牛刀小试露头角 时光荏苒,三天转瞬即逝,玉颜宫的比武场内早已被里三层外三层围的水泄不通,箫琴没有上任何一座看台,她挤在人群里环顾着四周:左侧是江湖各门派的首领及他们的得意弟子,右侧是各国的显贵和著名的商人,而擂台的正前方则是江湖上德高望重的前辈和玉颜宫的人。 其中有四个人吸引了她的注意,一位是那晚与她合奏的紫袍男子皇甫熙扬,一位是那天在如意客栈门口遇到的白衣男子于景,这两人都是年轻俊美,璀璨若明星,即使身在万人之中也能让人一眼便注意到他们。 另一位是坐在右侧的一名华衣男子,他俊朗的脸庞冷若冰霜,冷森的目光扫过,一股无形的威压随之而来,让人不寒而栗,此人非龙即凤。 最后一位是正前方的一名贵妇,她居中而坐,其他人如众星捧月般围着她,从她的精致的五官上不难看出她惜日绝美的容颜,可惜岁月的痕迹已深深印在了她的眼角和额头上。她便是玉颜宫的宫主,颜城真正的主人,名唤玉蝶,只是大家都尊称她为宫主或者城主,已经许久不曾有人唤过她本名。箫琴看了一会儿,只觉得那人有些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擂台上的比赛已经开始,招数极其幼稚,让箫琴提不起一丝兴趣,她一个人在玉颜宫里闲逛。若要夺得颜成她就必须参加擂台比武,可是一旦出手,那将是一条不归路!箫琴有些迷茫。 也不知自己在花园里走了多久,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她下意识的向树后躲去。 “怎么样,东西呢?” “在给我点时间,我……” “这么说就是还没到手咯?” “是!” “你不是说她有意传位于你吗?连这么点东西都拿不到。” “只要这次比武大会不能选出令她满意的人,她就会传位给我的。” “不用那么麻烦了,想办法让她把这个服下去。” “这是……不!我……我不能!” 箫琴偷偷探出了脑袋,但见那女子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瓷瓶,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 “哎!看来这颜城城主不好当啊!”箫琴叹息着,抬头看了看天空,夕阳染红了半边天,估计时间差不多了,她拍拍皱褶的衣裙,转身离去。 “在下嵩山弟子李昌泉,请死神赐教!”擂台上男子抱拳道。 “请!”聂迟面无表情,那语气让箫琴觉得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了不少。他以枪指地,直直的站着等待对方进攻。 李昌泉一个助跑挥刀向聂迟砍去,聂迟当然不会给他机会,长枪翻动,带着凛冽的杀气,刀枪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几招之后李昌泉已经心生退意,不敢再近身相搏,只得靠着轻功边攻边退。 聂迟冷冷的勾唇一笑,敌退我进,他长枪一拍,正中李昌泉手腕,手中的大刀应声而落。聂迟乘胜追击,手握长抢飞快的向前刺去。李昌泉惊恐,还未来得及反应,枪已经到了眼前,带着倒钩的枪头从李昌泉的心脏处穿体而过。 拔出枪,聂迟神色冰冷的立在一旁,等着下一位不自量力的人前来。果然,没一会儿又有人上台来,紧紧几个照面便已经倒下,枪从脖子上划过,留下一道细小的血痕。接下来又有几个人死在了聂迟的寒枪之下,汩汩鲜血染红了一方擂台,聂迟傲然而立,似乎已经处于不败之地。 等了好久终于没有人再敢上台,玉城主正准备说些什么,突然一阵甜美的声音在看台上空响起,“传闻华国聂将军枪法独到,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瞬间,箫琴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只见她一身白衣,丝带飘飘,在低空一个飞转,稳稳的落在了擂台上,宛如天女下凡,“小女子箫琴,挑战死神。” 此话一出,看台上瞬间沸腾起来。 “她就是箫琴?怎么会如此年轻?” “箫御神魔,琴倾天下,她真的那般厉害吗?” “原来是箫琴,难怪……”这是于景的声音。 “好一个箫琴,我们又见面了。”最后这是皇甫熙扬的声音。 玉城主也同样注视着她,目光被她手腕上的佛珠吸引,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诧异,只瞬间便恢复了平静。 “武林神话箫琴?”聂迟不削的轻哼,“我倒要看看你是否徒有虚名!”他把握先机首先向箫琴发起了进攻。 右脚一撤,箫琴向后退去,轻轻松松的避开了聂迟挥舞过来的长枪。“聂将军虽然厉害却不是我的对手,不如请你家黎王过来,我们痛痛快快的大战一场!”轻蔑的语气成功的激怒了聂迟。 箫琴闲适的笑着,只守不攻,那玩转一切的笑,让聂迟一阵心慌,招式中不由露出了诸多破绽。 “对付你,我一人足矣!”好歹也是久经沙场的人,聂迟很快便恢复了镇定,他不再多废话,全神对付箫琴。 聂迟的枪法快而狠,招招都足以致命,似乎只要一个不心便会成了他枪下孤魂,再配上他冷酷无情的脸孔,不愧是战场上著名的死神。 箫琴也不再陪他玩,在聂迟的长枪即将刺到她的瞬间她动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拔出腰间软剑迎了上去。她素来只用箫不用剑,这套仙缘剑法还是她不久前刚从师父那儿学的。到底有多厉害,她自己都不知道,只是临行前师父再三叮嘱,“你若去参加比武必使这套剑法,切记切记!” 这仙缘剑法柔若女子绣花,慢而无力,用在生死大战上实在不是什么好的选择。还好箫琴内力够深厚,经验够丰富,反应够灵敏,每次都能在生死存亡之际做出最精确的判断,险险的避开剑锋。 “剑法虽慢,却每次都能轻松避开,且越战越顺,聂迟啊,聂迟,你竟成了别人的试刀石。”南宫黎无奈的感叹着。 “景哥哥,箫姑娘使的是什么剑法啊?好奇怪。”以柔轻声的询问道。 “她怎么会这套剑法?”于景不答反问,目光始终未离开擂台。 “这剑法好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是在哪儿呢?”皇甫熙扬喃喃自语,凝眉深思。 “是仙缘,竟是失传已久的仙缘剑法。”霍的起身,皇甫熙扬目不转睛的盯着箫琴。 一旁他的随从面面相觑,他们的公子不是应该永远都那般高贵优雅的吗?当年身陷囹圄也不能令他变色,为何今日会如此反常? 转眼将目光移向擂台,想从中找出答案。 只见擂台上剑光翻飞,“乒乒乓乓”之声不绝于耳。那看似无力的剑法却让聂迟甚为头疼,每每让他全力的一击如若石沉大海,激不起一丝涟漪。快一分则嫌快,慢一分则嫌慢。更令他气愤的是箫琴一直都是闭着眼睛的。 剑如灵蛇,好像已和箫琴心有灵犀,睁开双眼,带着参透玄机的兴奋。她动作柔美,裙裾飘飞,那瞬间竟让众人错以为是在欣赏仙姬纵舞。 软剑挥舞,一个侧身避开了聂迟的攻击,抓住间隙,箫琴脚踏虚空,飞身上前,直刺聂迟咽喉处,势必一剑封喉。 聂迟惊恐,急忙后退,奈何总感觉力不从心,他避的快箫琴刺的更快。只觉得颈上一阵凉意,隐隐有刺痛传来,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他带着不甘闭上了眼睛。 正前方,一女子无力的跌坐在台阶上,不时的抬手擦着额前滚落的冷汗。之前就是她和聂迟的哥哥聂迅在花园里谈话的。 “玉茹,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旁边的玉莹关切的问道。 “没……我没事,就是……就是有点热而已。”玉茹支支吾吾的答着,心虚的看了眼玉城主。 玉城主的注意力早被箫琴给吸引去了,根本无心顾及其他。仙缘剑法!三十多年了,想不到再次见到这套剑法会是这样的情景。 看台上,南宫黎飞身而起,只见黑影闪过,人已至擂台。又见青光一闪,宝剑出鞘,他一剑挑开了箫琴的攻势。 “王爷!”看到南宫黎来救他,聂迟不免有几分感动。 箫琴适时停下了脚步,两人手持宝剑,相对而立。 箫琴嘲笑道:“擂台比武,生死不论!黎王这是要坏了规矩吗?” 南宫黎冷声道:“本王的人,只有本王能杀!” “还真是霸道!”箫琴忍不住吐槽,倒是对南宫黎多了几分好感,他也不像传闻中那般冷酷无情嘛! “也罢!今日胜负已分,且留他一命!”箫琴收回软剑,没有再恋战。 玉城主见他们停了下来,回头对身旁的玉萱使了个眼色,玉萱会意的点点头,只见她向远方亭台一挥手,瞬间沉闷的钟声响彻云霄,玉萱宣布道:“时辰已到,比武大会明日再续,今日胜出者:箫琴箫女侠。”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角落,让人无法抗拒。 结局已定,箫琴冲着看台略一俯身致礼,而后飞身而去,如来时一般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她虽在江湖中享有盛名,却很少出现在重大场合,江湖中认识她的人少之又少,而今天算是出尽了风头。今后的路必是布满了薪棘,刀光剑影,血雨腥风。她想起了一句老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看台上的人陆续散去,皇甫熙扬似在思考着什么一直没有动。“公子!”坐在皇甫熙扬旁边的荣飞疑惑的呼唤着。 “怎么了?”皇甫熙扬反问。 “……”荣飞木然,这话应该他来问吧? “这南宫黎倒是与想象中的不太一样。”皇甫熙扬玩味的笑笑,亦敌亦友。 第6章 咫尺似天涯 夜晚,月色略显苍白,微风拂过,惹得路旁的灌木一阵骚动。箫琴一个人在颜城的街道上闲逛,穿流的人群,似乎隔绝在她身外,快乐悲伤都是他们的,留给她的只有无尽的落寞。 颜城武会传遍天下,无数武林高手聚集而来,有的为了争夺颜城,有的为了一举成名,有的只是为了结识各路英雄,当然也有凑热闹的。城内大大小小的客栈都人满为患,虽然现在已是深夜,但街道上仍然灯火通明,叫卖声此起彼伏。 箫琴停在了玉颜宫的围墙外,闭上眼睛在脑中搜索着玉颜宫的地图。她找了一处无人的地方施展轻功翻了进去。绕过了喧闹的客房区,刚走几步箫琴就听到了巡逻者的脚步声。一个旋身飞跃,箫琴屏住呼吸躲在屋檐上,看着巡逻的人从下面走过。 待那些人走开,箫琴轻轻一跃,悄无声息的落在地上,抬头看了看前方玉城主住的宫殿,腕上丝带飞出,缠上了对面揽月阁顶层的栏杆上,箫琴身影一展飞身而上。 在揽月阁等了好久也没有看到她想见的人,箫琴懒懒的倚在栏杆,双眸微闭,随时可能进入梦乡。 “箫姑娘的兴趣真是与众不同,这种地方也能睡觉!”熙扬调笑着从她身后走来。 箫琴依旧斜倚着,眨了眨眼睛,“皇甫公子的兴致也不错,这么晚了还登楼赏月?” “闭月羞花,说的便是你这样的女子吧!”清清淡淡的语气,分明是讨好的话,从他口中说出偏是如此自然。 “看不出来皇甫公子这么会哄女孩欢心!”箫琴淡淡的说着,目光未曾离开过对面的宫殿。 “唉!”却听得熙扬一声低叹,“哄得了天下人却唯独你不为所动。”随着箫琴的目光看去,正好看到玉茹端着碗候在门外。 箫琴突然转过身来,带着点挑衅的看着他,“不知道你的演技怎么样?” “你想干什么?”熙扬疑惑的盯着她。 “想见一下城主太不容易了,需要一层层的通报!我们来个直接点的!”说着,箫琴竟挥掌向熙扬拍去。 “宫主,属下炖了点汤过来。”玉茹恭敬的站在门外,声音却有些颤抖。 “进来吧!” 玉城主正在书桌前看着信,玉茹轻轻把汤放在桌边,正准备说什么,却听得门外响起了“乒乒乓乓”之声。声音越来越近,窗户上闪现着两个翻飞打斗的人影。 人影赫然消失,传来一声男子的怒吼,“哪里逃!” “借宝地躲躲!”箫琴一身狼狈的闯进来,抵在门上大口的喘着气。 “怎么回事?”玉城主抬头关切的询问着。 箫琴却不回答她,嗅嗅鼻子叹道:“好香啊!”边说边向桌边靠去,眨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盯着碗里的汤。 玉城主被她可爱的模样逗乐了,将碗推到她身边,带着宠爱的说道:“来,尝尝味道如何。” 箫琴找了张椅子坐下,汤还未送到嘴边就听玉茹在一旁大声叫道:“不能喝!” 箫琴和玉城主都抬头满脸疑惑的看着她,看的她有些心虚,“没……没什么,我是怕汤冷了不好喝。”箫琴,这可是你自找的,怨不得别人。 看着还是热气腾腾的汤,箫琴和玉城主对望了一眼,了然的笑笑,谁也没多说什么。箫琴三两下就喝完了一碗,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啧!真香!” “玉茹,去帮她再弄一碗来。”玉城主含笑吩咐道。玉茹应声退出房间,转身将房门关好。 等门完全合上,玉城主才道:“箫琴,把手给我!” 箫琴微微一笑,撩起衣袖将手伸过去。 玉城主捻手替她号脉,细探之下忍不住惊叹道:“奇怪!你竟拥有一副百毒不侵的身体!”她本以为箫琴刚刚喝汤中了毒。 “城主好狠的心,明知这汤有毒也不提醒一声。”箫琴半嗔半委屈的说着,竟是在撒娇。 “哈哈……”玉城主哈哈一笑,“你难道不是为了这碗汤进来的吗?” “我也是今天在花园里无意间撞见的,原来城主早就知道了,倒显得我多事了。”收回手,箫琴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衣袖。 “我也是最近才察觉的。”玉城主收起了笑容,一丝若有若无的悲凉萦绕在她心头。 “宫主可听过‘咫尺天涯’?”箫琴在屋里这个摸摸那个看看,问的漫不经心。一步后退,差点将身后的青花瓷瓶撞到,臂上绫罗披帛飞出,手腕轻动,绕上了瓷瓶,一收手将瓷瓶扶回了原位。 玉城主一直笑看着她,没觉得任何不妥,似乎她原是集天地之精华,汇人间之灵气孕育而成,随性中更多了一份灵动。“‘咫尺天涯’是一种西域奇毒,中原武林几乎已经绝迹。每月圆时发作,发作时心痛如绞,离死亡不过一步之遥,偏偏那一步又如天涯般遥不可及,总要折磨人一年半载才会取你性命……” 说着玉城主满脸震惊的看着箫琴,“你……你是中了‘咫尺天涯’?” “可不是嘛!”箫琴坐回椅子上,无力的道,“十年来我访遍名医,用尽了所有能想到的方法,却还是不管用。” “什么人竟如此残忍?你又是怎么活下来的?”玉城主忍不住再次捻手替她号脉。 箫琴坐直了身体,将手垫在桌边,“虽然没有找到解药,却在无意间得知了抑制毒性的方法。” “难怪!难怪!”玉城主收回手,连连点头。目光触及箫琴手腕上的佛珠,心中亦有了些猜测。 “对了!差点忘了!”箫琴低头取下手腕上的佛珠,起身正色的将佛珠双手递给城主,“这是恩师蝶影神医令晚辈带给您的。” 看惯了箫琴随意的样子,突然严肃起来到让玉城主有点不习惯了。 “送给你!” “怎么突然想起来送佛珠给我?” “这是我娘临终前留下的,让我交给她未来的儿媳。” 韶华易逝,三十年弹指间灰飞烟灭,脑海里灰白的记忆突然变得鲜活。玉城主颤抖着伸手接过佛珠,眼眶微红。 箫琴识趣的没有再打扰她,只静静的站在一旁。 忽然屋外一阵骚动,似乎出了什么事,玉城主回过神来,转身看了看箫琴,箫琴对她耸耸肩,跟着她一起出去。 楼底下,玉茹和一位黑衣女子打了起来。女子娇小瘦弱,指甲发黑,双手如鬼魅一般。她身手敏捷,似乎无意和玉茹纠缠,鬼爪一挥,将玉茹逼退了几尺。 “小心她的手!”玉城主和箫琴站在阳台上俯视着下面。对面的揽月楼上,熙扬负手而立,面无表情的盯着那黑衣女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箫琴看了看他,又将目光移到了黑衣女子身上。女子轻功很高,玉茹根本无法靠近她,更别说要擒住她。围观者越来越多,有些人想要在玉城主面前表现,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女子仰头看了看玉城主,那眼神似乎将她生吞活剥了!终是不甘的一瞪眼,她脚下一用力,从众人头顶踏过,消失在黑暗中。 她们到底是有多大的仇恨?箫琴正准备追去,玉城主却伸手拉住了她。“由她去吧!”说完她转身向屋内走去。 箫琴偏头靠在栏杆上,有点不明所以。回眸看了看对面的揽月楼,早已不见了熙扬的身影。轻轻一声叹息,她也转身离开。 第7章 山重水复疑无路 此后的几天箫琴没有再去玉颜宫,从说书先生那里她探听到了比赛的情况:第二日胜出者是华国黎王南宫黎,第三日胜出者是宁国太子皇甫熙扬,第四日胜出者是域国少将卓晗,第五日胜出者是玉颜宫玉莹,第六日胜出者是于景,最后一日胜出者是玉颜宫玉茹。 箫琴很奇怪,为什么玉城主明明知道了玉茹的用心,却没有任何行动。她对外宣布说三个月后退位让贤,而继承者就是胜出的七人之一。一句话将他们七人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华灯初上,天空却早已漆黑一片,只有一轮残月孤零零的挂着,充当着指路明灯。微风抚过,阵阵凉意袭卷而来,箫琴下意识的紧了紧衣襟,加快了前行的速度。 崎岖的山路上只有箫琴一人,目光警惕的扫视四周,两旁山石嶙峋,隐约有窸窣声传来,她慢慢握紧了手中的玉箫。 耳边响起了长箭破空的声音,猛一扬鞭,箫琴驾着马疾驰而前,所过之处留下一排密集的箭阵。短暂的间隙之后又是一阵箭雨破空而来,玉箫挥动,箭接二连三的被击落,保护自己的同时箫琴也不忘保护脚下的坐骑。马儿似有了灵性,四蹄翻腾,不待箫琴扬鞭便已经奔驰而去,如风如电。 眼看着箫琴即将冲出他们的包围,“杀!”为首之人一声怒吼,一群人迅速从暗处闯了出来,刀剑挥舞,在黑暗中闪中慎人的寒光。 前进的路已经被堵死,马儿仰天一声长啸,动人肺腑的马嘶声响彻云霄,似有一股巨大的力量,众人被震的耳膜生疼。 玉颜宫的马果然不一般,随便一匹都是难得一遇的千里良驹,箫琴心中暗喜。玉箫旋身舞动,伴随着几声痛呼,她在人群中左冲右突,迅速向为首的壮汉冲去。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箫琴正准备驾着马硬闯过去,却见前方白雾弥漫,还带着刺鼻的气味。“噬邪毒母?”箫琴看着不断走近的黑衣女子,清瘦的身影如鬼魅一般,满是毒斑的面孔与箫琴倾天的容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周围的人陆续倒下,个个都惨不忍睹。青筋暴起,面容扭曲,全身发紫,连一声痛呼都未能发出便已窒息身亡。“仙云?”箫琴疑惑,却毫无避让之意。奇怪的是那团白雾在接触到箫琴的瞬间化为了乌有,就连她脚下的马都没有任何不良反应。 毒母蔑视的扫了一眼地上的尸首,抬步向箫琴走去。想不到自己的杀手锏“仙云”剧毒竟然伤不到她。一抹杀意从她眼里闪过,风吹着她长发乱飞,有那么一瞬间箫琴以为自己身在地狱。 “送你的!”人还未靠近,箫琴玉臂一挥,一颗药丸向她抛去。 毒母伸手接住,低头看了看不明白箫琴的用意,“这是什么?” “噬邪蛊的解药!”箫琴淡淡的道,驾着马悠然离开。 将药凑近了闻了闻,是自己一直寻找的解药没错。仰头吞下手中的药丸,毒母小跑着追了过去,“想不到箫女侠也是用毒高手!” “你利用噬邪蛊来提升自己的功力,却被其毒素反噬,不仅毁了容貌更伤了身体!”箫琴一边说一边摇了摇头。 突然身体微微有些发热,一阵腥味在口中漫延,毒母一手捂住胸口,吐出一大口黑血。轻拉缰绳,箫琴翻身下马,转身看着她。 身体变得更加燥热,毒母蜷缩在草地上,双眉紧蹙,似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忽有一股清泉涌入,由丹田逐渐扩散到全身,毒母渐渐平静了下来。睁眼看见正在为自己运功驱毒的箫琴,一时间毒母心中五味杂陈。脸上的疤在慢慢的退去,她难以置信的伸手轻抚脸颊。毒母的年纪与箫琴相仿,倒也生得一副好皮囊,只是受毒素影响体型有些娇小,却是更容易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看她如此激动,箫琴冷冷的道:“不用谢我!若非受了玉城主的嘱托,凭你之前眼中的杀意我就不会留你!” “是她?假仁假义!”毒母一脸的不削。但是没有女子不希望自己长得漂亮的,虽然箫琴说的冰冷,毒母却是由衷的感谢她。毒母对箫琴行礼道:“女侠大恩无以为报,我毒母愿为女侠马首是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箫琴看了看她,对她的感恩戴德无动于衷,“你不杀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毒母愣了愣,没想到箫琴这般冷傲。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按照箫琴的吩咐转身离开。夜空月色朦胧,就连前方的路都似笼罩着一层迷雾,让人分不清方向。山重水复,箫琴一时竟不知该何去何从。 第8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回眸看了看身后的杀手,带着几分巧合,箫琴踏上了前往宁国的路。 宁都的街道上,皇甫熙扬正骑着马悠悠前行,注视着那些琳琅满目的物品,听着此起比伏的叫卖声,他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 眼前一亮,瞬间柳暗花明。箫琴一直没有弄明白为什么每次看到皇甫熙扬她就会莫名的觉得安心。 “宁都不愧是和华都齐名的繁华之城!”一随从感慨道。 “那是必须的,有太子殿下在,想不繁华都难。”说话时荣飞用敬佩的眼神注视着前方的男子,高贵如日,周身散发着万丈光芒,只有那样的人才能让他心甘情愿的臣服。 六年前皇甫熙扬第一次站在朝堂上,他的一篇《天下论》令所有官员刮目相待,从此再没有人敢小瞧了这位不受宠的太子。如今朝堂之上六部官员皆以他马首是瞻,宁国政治也日渐清明。 皇甫熙扬正盯着刚刚从眼前掠过的身影出神,难以压抑的兴奋从那双凤眼中展现出来。 随着他的视线望去,荣飞惊呼:“箫琴!” 等他反应过来时,皇甫熙扬早已策马追去,“你们先回去!”一道命令从远方传来。 前方,箫琴正奋力狂奔,眼看着身后的杀手越来越近,就在这时一只修长的手向她伸了过来,会心一笑,将手交给了他。 没有说话,只用力一提就将箫琴拉上了马背,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牢牢固在中央。双腿轻夹,马儿很有灵性的载着二人向远方奔驰,四周的景物在飞快的后退。 嗅着身前人儿特有的体香,环着她盈盈一握的细腰,皇甫熙扬的思绪有些乱:她为何会仙缘剑法?又是为何要争那颜城?此次颜城之争域国皇室毫无动静,莫非箫琴便是他们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杀手早已不见了踪影,熙扬放慢了速度。箫琴悠悠开口道:“你确定你要这样一直抱着我吗?” “哈哈……有美人在怀,何乐而不为?”熙扬调笑道。 “是吗?先看看你的双手再说吧!” 皇甫熙扬蛮不在乎的伸出了左手,只见手心中的一个黑点显得格外刺眼,笑容在瞬间凝结,他不可致信的伸出了另一只手,结果显然是一样的。 皇甫熙扬一把拉住疆绳,带着箫琴一起翻身下了马。他们已经出了宁都,再往前是一片树林。 “没人告诉你,不要随便接近善于用毒的人吗?”箫琴一个旋身和他拉开了距离,抬头玩味的看着他。 “解药呢?”他已经明显感觉到了功力在飞快散失。 “我没打算让那些人活着回去,所以,没有解药。” 皇甫熙扬盯着箫琴看了良久,但最终只是无奈的笑笑,“哎!遇见你之后我总喜欢自作多情,以你之能,又怎么会让那些人追至走投无路呢?” “还是要谢谢你!”箫琴有点内疚。 “我还能活多久?”问的那样轻,那样无关痛痒,好像中毒的人不是他。 “这毒名为‘七夕’,顾名思义最多七天!”说话间,箫琴玉臂轻挥,一个白色瓷瓶飞出。 抬臂,收手,手上却空空如也,“啪”瓷瓶落地。一阵无力感传来,皇甫熙扬眉头微皱,单膝跪倒在地,嘴边丝丝鲜血溢出。 “不要运功,那样会加快毒液流动。”箫琴疾呼,身影一动,过去扶起皇甫熙扬,将一颗药丸喂进他嘴里,“这药能保你一成功力。” 那白玉的脸,明亮的眸,微红的唇,如此的近,如此的诱人。皇甫熙扬有了片刻的失神,脑袋一片空白。笑容慢慢绽放,那笑不似平时的浅浅的看不出悲喜,而是发自内心的一种纯粹的欢笑,褪去了所有的伪装,连眉宇间都是笑意,带着淡淡的甜蜜。 “你怎么可以笑的这么灿烂?要知道,七天内我若配不出解药,你必死无疑。” “你一定能配出来。”皇甫熙扬答得肯定。 突然,箫琴凝神看了看他们过来的方向,问道:“你的手下呢?” “回去了。”看箫琴的表情应是那些杀手追来了。 “来了多少人?” “至少也有十几人吧!”箫琴随意的笑笑,并未太在乎。 “他们的马在这里,人肯定走不远,分头去找!” “是!”十多人顿时分别向四面八方散去。 “嗖!嗖!嗖!”三人应声倒下,“箫……”话被堵在了咽喉处,他们甚至还没有看清对方是怎么出手的,便以被树叶封喉而亡。 树林里白影掠过,每过一处都有几人消无声息的倒下。 “老大,他们去了这么久,不会有事吧?”树林里静的异常,甚至看不到一只飞鸟,留下的人隐隐感到些许不安。 “不用担心,你们很快便能见面了。”清脆而甜美的声音从树林里飘出,听在他们耳里却像是阎王的催命符。 “是箫琴!”惊呼声有些颤抖。 “箫琴,你也是一代女侠,何时变得这般畏首畏尾,不敢见人了?”为首的那人强压着心中的惊慌,出言相激,只是那微微颤抖的双腿出卖了他。 “呵呵!”箫琴冷笑,“就算你不用激将法,我也会出来送你们去和那些人团聚的,你急什么?” 话音落,白影飞出,从众人身边飘过,然后静静地立在离他们不远处。 “一、二、三!”,数了三声后箫琴转身看着那些呆立着的人,所有人都是嘴巴微张,双眼瞪得圆圆的,一脸的惊恐之相。然后只听到“砰砰砰……”的声响,几人接二连三的倒下。 “箫女侠果然厉害,瞬间就让这十多人魂归山林了。”皇甫熙扬拍着手从树林深处走出来,悠闲的像似在自家花园散步。 箫琴拍拍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看了他一眼,并未回答。 “你似乎格外关注他们?”追杀箫琴的人数不胜数,可她却很少下杀手,而刚刚那十几人却无一人生还。 “我杀他们自有他们该死的理由。”箫琴淡淡的说着,眼光瞟向了那匹白马。 “这个给你!”箫琴从怀中拿出两个黑色的烟雾弹递给皇甫熙扬。 “你不和我一起吗?” “来不及了,快上马!”箫琴不耐烦的催促着,远处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已经没有时间耽搁了,而且人数似乎更多。 皇甫熙扬刚上马,前方已被数十人围住。他微微一愣,来人也是一愣,没想到他竟和箫琴走在了一起。 “这么多人啊!熙太子,你猜,我们两谁的命更值钱?”箫琴站在一旁的树上,俯视着众人,却是在对着皇甫熙扬说,“要不我们比一比,看看谁先突破重围!” “好啊!正有和箫女侠一较高下之意。”皇甫熙扬依旧是那百年不变的浅笑,让人探不出虚实。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阵犹豫。这两人都是武林神话,功力高深莫测,若非有万两黄金为报酬,又仗着人多势众,谁愿前来?他们一路追杀箫琴到宁都,未伤到她分毫,反而自己这边死伤众多。 “箫琴,你杀了我那么多同门,今日就是死,也要拉你一起。”一人排众而出,指着箫琴怒吼。 “对!杀箫琴,为死去的亲人报仇!”瞬间,众人响应,一起向箫琴所站的那颗树下走去。 箫琴没有做任何的解释,只是静静地看着树下越聚越多的人,嘴角勾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 这一战下来,她又要背负多少血债?这非她所愿,却又不得不为之,而她竟连一句解释都不屑。此刻若只有她一人,应该可以轻松逃走,避免这场血杀吧!可是若加上身中剧毒的皇甫熙扬…… 箫琴玉臂微伸,一股真气涌出,打在了马背上,马儿吃痛,载着皇甫熙扬飞快的向前奔去,围着的众人迅速为他让出了一条道。他可是宁国的太子,哪个不怕死的敢去拦他?与此同时箫琴轻轻一跃,稳稳的落在地面上,成功的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大家一起上,替死去的兄弟报仇!” “好!上!” 刀、枪、剑、戟,一时间所有的兵器都对准了箫琴,却没有一人敢孤身上前,只是随着众人一起慢慢的移动着脚步,一点点向她围去。 箫琴站在中间玩转着手中的箫,漫不经心的看着渐渐靠近的众人,护身真气已在瞬间提升到了极致,周身被淡淡的光芒遮住,如梦如幻。 双拳难敌四手,纵使箫琴有通天的本领也抵挡不了那么多人齐发的进攻,一时间所有的兵器都加在了她身上。 皇甫熙扬中毒无力,只能任由马载着离开,心情少有的烦躁。隐隐看见前方一黑影移动,一黑衣女子正骑着黑马向这边赶来。 “皇甫公子?”女子有点惊讶的看着他,确认着眼前的人。“敢问公子可有见过箫女侠?” 皇甫熙扬伸手指了指身后。这冰艳的女子似乎有点眼熟,细看之下才发现竟是恢复容貌的毒母! “多谢公子指点,告辞了!”毒母作揖,策马赶去。 皇甫熙扬也调转马头跟去,心中不由一阵恼火,“该死!我担心她干嘛?以她的功力,若连那些人都对付不了,便不配箫琴这个名字。”嘴上虽这么说,速度却没有丝毫减慢。 大约在箫琴五步之外,众人只觉得寸步难行,再难靠近分毫。忽又感到手中一轻,再一看,手中兵器已断了一截。箫琴只是静静的站着,利用内力将腐毒扩散到四周。她抬手吹着箫,空灵的乐声响彻山间,紫色的光芒笼罩了所有人,一股无形的威压迅速聚拢而来,令众人耳鸣目眩,越是运功抵抗,体内真气越是翻腾的厉害,鲜血喷口而出。 熙扬和毒母愣愣的定在原地,震惊!绝对的震惊!虽然知道箫琴不会有事,但也没想到她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放倒了所有的人。 那数十人,没有一个还能站起来的,全都蜷缩在地上,痛苦的呻吟着,口中还不断有鲜血溢出。而那些兵器,也没有一件是完好的,有的拦腰折断,有的甚至只剩下了剑柄。 “女侠!”毒母下马向箫琴走去,却在半路惊恐的停了下来。 “不愧是毒母,你可知道我衣服上是什么毒?”箫琴收起了手中的箫,带着点赞许的问道。 毒母摇头,“如此厉害的腐毒,我从未见过。”转眼看看那些折断的兵器,不由心头一寒,看来想杀箫琴没那么简单。 箫琴没再说话,紫光一闪,她身上的那件白衣化为了粉末,在风中洋洋洒洒的落下。里面是一件紫色长裙,简单朴素,没有任何的装饰,穿在她身上却似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皇甫熙扬伸手看了看自己手心的黑点,一阵后怕。 “别看了,这腐毒是我在树林里刚加上去的,只能腐蚀兵器。”箫琴的话让皇甫熙扬微微安了心,但下一句话又让他一颗心悬了起来,“不过,七夕的解药……配起来有点麻烦。” 满意的看着皇甫熙扬静若深潭的双眸泛起了一丝波澜,箫琴心情大好,“我还以为你真的不怕死呢!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死的,至少不会死在我手里。” 皇甫熙扬无力的翻了翻白眼,没再理她。 “女侠,你是怎么做到的?这么多人……”毒母以为那些人也是中了某种毒。 “唉!”箫琴惋惜的看着那些正在痛苦呻吟的人,“他们啊?不自量力,我的曲子才刚吹了个前奏,就全都倒下了,真没意思!” “曲子?刚刚那乐声是……七弦幻音!难怪这些人……”皇甫熙扬明白的点点头,没有再说下去。 “七弦幻音?”毒母疑惑的重复着。 “就是一种蕴含着强大内力的乐曲,吹奏时,那些功力弱的无法抵御,会内脏受损而亡。若非箫琴留情,这儿的人一个也活不了。”皇甫熙扬耐心的解释着,眼里精光毕露。 “你知道的到不少。快点回去吧,我可不想在这树林里过夜。”箫琴没有再补充什么更多关于七弦幻音的,直接翻身上了马。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这七弦幻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十年前域国云太子首创的,而那位云太子也在十年前逝世了。”皇甫熙扬追问。 “无可奉告!”箫琴脸沉了下来,显得有点不高兴,她不愿意骗人,所有干脆拒绝回答。 皇甫熙扬识趣的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彬彬有礼的道:“眼下天色已晚,二位不如先去我府上安顿下来,再慢慢研究那‘七夕’的解药。” “如此正好!”箫琴没有推辞,猛一扬鞭率先离开了这里。 第9章 自古英雄多风流 初夏的夜,有点微热。移那莲花步,开那小轩窗,吹那清凉风,赏那玉盘月,君不见,此月方从远古来,历沧桑,经兴衰,看千古风流,观花开花落,悬而不语,娟然如流。 月光静静的洒下一片银白,地上点点斑驳,洗净了院里的铅华,仿佛花瓣飘零,狷狂的舞于天际,添了一抹淡然,一缕悲凉。 “箫姑娘是在望月思乡,还是在睹月思人?”声音温柔得让人几欲沉沦。 “思你!”箫琴轻笑着转身,将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忧伤掩藏。“你从颜城一路跟我到宁都,现在终于肯现身了。” 屋内,一白衣男子静静地站着,脸上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优雅如仙人,“你是如何学得仙缘剑法的?”男子单刀直入,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那套仙缘剑法他曾看师父闲来无事耍过几次,说是为了怀恋故人。 箫琴眯眼想了一会,答道:“我想,或许我该叫你一声师兄才对。” 于景点了点头,“我已遵师命参加比武,但夺那颜城非我本意,剩下的就交给你了。”话音落,人已至门外。 箫琴身形一闪,若一缕轻烟般追了出去,“等等!” 于景在屋顶上停了下来,月光为他镀上了一成银光,模糊了他的容颜,整个人看起来如梦似幻,他薄唇微动,问道:“你还想知道什么?” “蝶影那老头真的想要颜城吗?” 于景微微蹙眉,对于箫琴的无礼有些不满,但并未说穿。 箫琴自然明白他心中所想,不以为然的辩解道:“老头也是对他的尊称好吗!万寿无疆谓之老,顶天立地谓之头!” “你总是有理!”于景无语,“师父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他房里的那幅画你见过吗?因为她叫玉蝶,所以他才自称是‘蝶影神医’!此生,哪怕化作残影也要守护在她身边!” “画上那人竟是玉城主!难怪……”箫琴了然的点点头,又调笑道:“有其师必有其徒,你快回去吧!晚了,你的柔美人可要担心了。” 于景一下红了脸,笑得有些腼腆。他抱拳作揖道:“抱歉,那天在客栈是我误会你了!”说完化身一缕白烟,消失在了黑夜里。 破晓,天边递来黎明的第一丝光亮,远处的云被烧得通红。空气里满是晨雾,青草慵懒的味道,在薄雾里漂浮。 “咚,咚!”敲门声传来,“箫姑娘,奴婢千凝伺候姑娘梳洗。” “来了。”箫琴应声而出,黑发瀑悬,紫衣飘飘,虽粉黛未施,但仍不改其清秀美艳。笑靥如花,更让人倍感亲切。 “姑娘真美!”想想公子前些日子带回来的那红衣女子,虽然也美,但比起眼前的箫姑娘,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箫琴笑道:“你叫千凝吗?薄暮千门凝瑞霭!好名字!” “姑娘过奖了!”千凝淡淡的应着,“箫姑娘,我们走吧,公子已经在花厅等着了。” 箫琴她们暂住的地方是皇甫熙扬的缥缈山庄,里面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雕梁画栋,不愧是皇家别院。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廊道上,四周被青藤包围,缠绕着、盘旋着、悬挂着,使单调的长廊上顿觉生机勃勃,清幽淡雅。深吸一口气,那徐徐的清风中夹杂着淡淡的花香,迎面扑来,沁人心脾。 走进花厅,皇甫熙扬、毒母已经入座,箫琴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最后定格在一旁的红衣女子身上。箫琴美,美得惊艳;毒母美,美得冰艳;那女子美,美得妖艳。她一身红衣如火,妩媚妖娆,似一朵盛开的牡丹。 感觉到箫琴的注视,那女子站起来,向箫琴微微欠身道:“奴家颜儿,见过箫姑娘。” “妍儿?”箫琴怔怔的看向皇甫熙扬,但见皇甫熙扬正优雅的品着茶,根本没理会她。 “我失去了记忆,幸好在颜城遇到了皇甫公子,这名字也是公子给起的。”颜儿解释道。 “原来是颜城的颜啊!”箫琴松了口气,还以为她和域国妍公主同名呢!不过,皇甫熙扬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给她起这么一个名字? 入座后,皇甫熙扬突然漫不经心的问道:“昨晚和你的于景师兄聊得可好?”他语气平静无波,品茶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停顿。 “果然瞒不了你!”箫琴倒也没有多少惊讶,在他缥缈山庄里发生的事,他若不知道才让人觉得奇怪呢。 接下来的都是些无聊客套的场面话,箫琴提不起一丝兴趣,只是在皇甫熙扬说他等会儿要出去的时候,箫琴挑眉看了他一眼,也没有说什么,继续低头解决着碗里的食物。 倒是颜儿,似乎很关心皇甫熙扬,左一句叮咛,右一句嘱咐的,像似在和自家丈夫道别。毒母知道皇甫熙扬中了毒,也难得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皇甫熙扬一直微笑的应着,眼睛转向箫琴,眸里略带了点失望,“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该说的她们都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其实根本就不用替你担心,你的那些护卫随便一个拉出去都是武林数一数二的高手。”箫琴嘴里含着食物,口齿不清的说着,连头都没抬,末了还加了一句,“真出事了也好,省的我费力去帮你配解药。” “你!”皇甫熙扬藏在衣袖中的手动了动,有种想把她扔出去的冲动,不过倒也只有箫琴了解他,他那些护卫可还真不是吃素的。 “公子,安插在翊王府的人来信了!”皇甫熙扬的书房里,信使单膝跪地,双手高举过头奉着书信。 “拿过来。”皇甫熙扬淡淡的吩咐着。身旁的幻竹依言走过去将信拿给他。 看完信,皇甫熙扬冷冷的一笑,深邃的黑眸里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他随手将信递给幻竹,“你去准备一下,过段时间我们要出一趟远门!” 看了一眼依旧单膝跪在地上的信使,熙扬问道:“还有其他事吗?” 听到熙扬问话,信使忙抬头答道:“回禀公子,丞相夫人季氏病重,大夫说只有找到天香丸方可活命。” “天香丸?”幻竹一惊,低头看了看熙扬阴沉的脸,他小心的问道:“这样的灵药,怕也只有迎贺楼才会有!我们要不要……” “不用!”熙扬出言打断了他的话,“也是时候换个有才能的人来担任丞相一职了!”微微抬起头,他那摄人心魂的目光让人不敢直视,余光在不经意间扫向幻竹,竟让他情不自禁的想要俯首帖耳。 “多派些人盯着翊王府和丞相府,想来他是不会错过这次机会的!”他摄人的目光在提到翊王府时变得有几分阴冷。 “是!”幻竹点了点头,提醒道:“公子,和倾将军约定的时辰快到了,我们该出发了。” 熙扬正准备起身,依兰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她面容姣好,盘发精致,装扮的清雅大方,一袭轻纱锦裙质地柔软,是庄中其他侍女不曾拥有的。她对幻竹微笑着点头问好,来到熙扬面前却变了脸。用力的将汤药放在熙扬身前,她便转过身去不愿意再多看熙扬一眼。 仰头将碗中的药全数喝完,熙扬看了看依旧背对着自己的依兰,问道:“这是七夕的解药?” “都喝完了才问!难怪你会中毒!”依兰气鼓鼓的说着,缥缈山庄里敢这样对熙扬说话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刚刚被派到箫琴身边的千凝,但她一般不会这么做,另一个便是依兰了。 “你们送来的东西,毒药我也会照喝不误!”幻竹正打算悄悄退出去,听到这话心中一暖。 依兰却不领情,“想喝毒药就去找箫琴吧!我这儿可没有!”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的时候搞得自己一身毒不说,还带回来三个不明来历的美女,她想想就气。 熙扬无奈的笑笑,好脾气的劝道:“好了,不闹了,我还有事,晚点回来陪你!” 他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而且还是个身居高位的男人,身边自然美女无数,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只爱某一个人,她也从未奢望他能只属于她一个人,只要能跟在他身边便足矣。 出了门,熙扬忍不住感慨道:“自古英雄多好色,人不风流枉少年!” 幻竹脚下一顿,没敢接话。 第10章 高山流水遇知音 宁都的茗香茶馆里,倾无忧已经恭候皇甫熙扬多时。 入座后,碧凰提了水壶来为他们沏茶,热水倾注而下,茶叶在清澈碧绿的液体中舒展,旋转,徐徐下沉,再升再沉,三起三落,芽影水光,相映交辉,清淡的茶香伴着蒸汽扑面而来。碧凰拿起茶壶,在几只茶杯的上方迅速移动,一招“蜻蜓点水”,茶水就像银线一样落到茶杯里,动作一气呵成。 将茶杯送到他们右前方,碧凰俯身道:“公子请用茶!” “看姑娘沏茶倒也是一种享受!”熙扬赞美道。悠悠品了一口茶,熙扬直奔主题,“什么重要的东西,劳倾将军亲自送来?” 倾无忧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熙扬身后站着的幻竹。熙扬自然明白他的顾虑,“将军直说无妨。” “星王只吩咐末将把这封书信交到您手中。”说着,倾无忧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熙扬。 幻竹准备去接被熙扬阻止了,“没事儿!”熙扬淡淡一笑,自己起身接过了信。洁白的宣纸上一个字都没有,只画了一把匕首,纯流线型的构造呈现出了它完美的比例,除了柄上雕刻的祥云图案外,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精致而不奢华。 那匕首是十年前熙扬在密牢里送给域国研公主的。熙扬看得一阵失神,不自觉的陷入了回忆中。 “熙哥哥,你怎么都不说话啊?你讲故事给妍儿听好不好啊?” “熙哥哥,我们来做游戏吧!” “熙哥哥,你笑一笑嘛,妍儿喜欢看熙哥哥笑。” “熙哥哥……” 昏暗的密牢里,那幼嫩的童音如一弯清泉,缓缓流进他心里,洗涤了尘埃,给了他活下去的希望。十年了,记忆中她的模样越来越模糊,那道甜美的童音却依旧印象深刻。 仔细的将信收好,熙扬郑重的说道:“请将军转告贵国星王,熙绝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倾无忧正要道谢,却听熙扬继续道:“但熙有个要求还希望星王能够答应。你不用回答我,稍后我会修书一封派信使送到星王手中,不管他答应与否,熙绝不会乘人之危!” 走进丝竹坊,入目的是一个空旷的广场和两侧成排的殿宇,正前方是一个足可以容纳上百人的大戏台,箫琴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惊叹,这里是她见过的最大的一个乐坊了。 各种乐器按类别分放在不同的殿里。一套巨大的编钟占据了整个正殿,由大小不同的扁圆钟按照音调高低的次序排列起来,悬挂在一个巨大的钟架上,一套共有六十五件,整套编钟和梁架气势宏大、壮观无比。旁边偏殿里依旧是编钟,不同年代的,不同规模的,由大到小排列着,两个小丫头正在忙着打扫,也不知道熙扬收集这么多乐器是为了演奏还是为了观赏。 一路走过去,弹拨类、拉弦类、吹奏类、打击类,每一类都有一个专门的殿宇,大厅里还放着软垫和形形式式的架子以供演奏时使用,这个时辰,除了负责看管的仆人再不见其他人。 相对于这边的安静,对面的殿里则热闹了许多。一群人围坐在大厅里,手中拿着不同的乐器,中间一位乐师模样的中年男子正在讲解些什么,断断续续的传出些乐符。 另一边,一群舞妓手持绢扇翩翩而舞,挥扇旋转,舞姿妙曼,娇容半遮未遮,令人赏心悦目,监管的嬷嬷却仍不满意,“停!停!停!你们都没吃饭吗?重来!”尽管姑娘们已经累的汗流浃背,嬷嬷却没有放过她们的意思。 那边戏子们也是相同的情景,就《牡丹亭》里的那段《惊梦》他们已经唱了不下百遍了,师父却一直摇头要他们重来。 “有钱人真会折腾人!”箫琴在心中狠狠的鄙视一下熙扬。没有去打扰她们,她走进了放置弹拨乐器的那栋楼,各式各样的乐器令她目不暇接。有横式的筝、古琴、扬琴等;还有竖式的琵琶、阮、柳琴等。 “箫琴呢?”从茶馆回来,熙扬随口一问。 “去了丝竹坊!”出来迎接的总管顾全一边为熙扬引路一边恭敬的答着。 “真会选地方!”熙扬一阵无语,在那里可不能惹她,满屋子都她的武器! 熙扬来的时候箫琴正百般无聊的拨弄着眼前的古琴,看那琴上的断纹,至少有百年之久了。手随心动,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烦心事,手上一用力,铿锵一声,琴弦应声而断。 猛然回过神来,发现熙扬正站在门边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箫琴冲他不好意思的笑笑。那一脸愧疚又略带了点羞涩的笑竟让熙扬不觉看痴了。 随手另取了一把古琴,熙扬在软垫上盘膝而坐,将琴放在腿上,调好琴弦,熙扬挑挑眉对着箫琴道:“合奏一曲如何?” 环顾四周,箫琴最终选择了自己的玉箫,琴和箫素来绝配。 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一个轻拨琴弦,一个红唇微动。起初旋律时隐时现,仿佛身在山水之间,云雾缭绕,飘逸洒脱,怡然自得。慢慢的曲调发生了变化,仿佛能感到高山巍巍,樵夫咚咚的斧伐声,像是摆脱了一切束缚之后的豪放不羁,洒脱自在,隐约间似乎还能听得到问答。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兴亡得失这一千载厚重话题在那一问一答的旋律中烟消云散,发人深思,令人回味无穷。 曲罢,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对方,“明明是为了颜城才请我回来的,偏又能弹出如此旷达的曲子来!”箫琴有点看不透熙扬。 熙扬笑笑,“我舍不得杀你,所以只好拉拢你咯!”起身将琴放回原处,他又转身对着箫琴道:“我们合作,一起坐拥颜城,如何?”他眨着明亮而深邃的双眸俯视着箫琴,别具一番魅惑。 箫琴不以为然的笑笑,“你应该去找于景!”于景去颜城只是遵师命,蝶影神医是想要人,而非要城。 “我对男人没兴趣!”想了一会儿熙扬继续道:“不过你那师兄长得倒是够漂亮!”他清清淡淡的一句话让箫琴一阵无语,干脆拂袖而去,不再理他。 “你就这样离开,下次颜城相见我们便是对手。”他语气依旧温和,但眸中的柔情却在慢慢隐退,取而代之的是如雪的冰冷,甚至有一丝杀意闪过。 箫琴嘲讽的一笑,在这些男子心中江山永远比美人重要,宏殇是,皇甫熙扬也是。 “能有熙太子这样的对手,我定当全力以赴!”那双眼睛依旧雪亮,但却是熙扬从未见过的冷漠与孤寂。 “南宫黎也在宁都!”意味深长的一句话从熙扬嘴边飘出,深邃的眸子静静的注视着箫琴离去的身影。 域国,议和殿 “萧爱卿,霜儿离家出走有小半年了吧?”合上手中的奏折,皇上抬头看了看萧然。他一身铠甲,腰佩大刀,眼神平静而犀利,好不威武,只是双鬓的几缕白发陡然增添了些许沧桑。“朕已命月王去寻她,你同月王一道去吧!” “皇上……”萧然略显迟疑,有些捉摸不透皇上的用意。多年的官场生涯,他早学会了喜怒不形色,只听他平静的道:“眼下正是关键时期,臣自当留守域都,待事情稳定了再去找霜儿不迟。” 却见皇上摇了摇头,“爱卿放心去吧。禁军暂交副统领王谢管理。” 萧然一惊,很快明白了皇上的用意,“臣遵旨!” 第11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看着那似曾相识的建筑,听着那熟悉的叫卖声,毒母忍不住开始怀疑名动天下的箫琴是不是路痴,她们已经在这儿转了好几圈了,眼看天都要黑了,“箫琴,我们到底要去哪儿?” “客栈!”箫琴随意的应着,目光四处游荡,像似在寻找着什么。 终于游离的视线定格在了一家名为“碧海蓝天”的酒楼上,箫琴轻轻勾唇一笑,直径向那酒楼走去,“就是这儿了。” 酒楼门口迎客的小二看到箫琴她们过来不觉痴了,一个淡雅似仙女,一个冰艳如雪人,那小二呆呆的立着,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平日拉了无数客人的三寸不烂之舌现在竟说不出半句话来。 “小二哥,悠仙雅居!”箫琴清脆的声音终于令那小二回过了神来,却仍迷茫的看着她,想来是刚刚看的太入神没注意到她的话。 箫琴似乎能明白他的心思,又重复道:“麻烦你带我们去悠仙雅居。”边说边转着手中的箫。 就在那小二愣神之际,酒楼老板满脸堆笑的走了出来,看到箫琴手中的箫微微一愣,但瞬间恢复笑脸道:“姑娘见谅,小二不懂规矩,您随小的来。” 箫琴优雅一笑,并未在意。两人跟着那老板绕过了大厅,来到了一处别院,不是红墙绿瓦,却清幽别致。目光被道路两旁五颜六色的花所吸引,不由多看了几眼。 老板上前打开门,侧身对箫琴道:“姑娘,里面请!” 箫琴点点头,对这里的环境还算满意,“你先下去吧!”她淡淡的说着,略带了一丝威严。 “是!”老板恭敬的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毒母正要跟进去,被老板伸手拦了下来,“姑娘,你的房间在那边!” “她果然还是在防着我!”毒母心道。 那老板一路察言观色,自然看得出来自家主子对眼前这位姑娘并不信任。 屋内与普通的客栈无异,陈设简单朴素,却收拾的很干净。箫琴伸手倒一杯茶,轻轻品上一口,清新的茶水入口,顿觉神清气爽,不知道这样宁静的日子还能过几天。 “叮,叮,咚”正感慨着,屋外突然响起了打斗声。那边毒母快步走了出去,而箫琴却是冷冷的一笑,悠悠的品了一口茶道:“来的还真快啊!” 来人共有七个,正在与另四人周旋着,那七人都用的是剑,彼此之间配合默契,有守有攻,剑光翻飞,织成了一张白色的剑网,将那四人围在中央。 那四人虽然惊讶与对方的功力之高,合作之巧,但是并没有慌张,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运足内力向同一个方向进攻,瞬间那密不透风的剑网破了一个大口,白光渐渐散去。 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四人再次提气向他们攻去,那七人仓促间挥剑抵御,“唔,唔”两声闷哼传来,两人倒在了血泊中。看到同伴倒下,剩下的五人又恐又怒,一时乱了阵法,四人抓住机会,再次发动进攻,迅速将他们制服了。 毒母看的暗暗咋舌,箫琴到底是什么人?晓六艺、通医理,身边还有这么多高手护卫。 当那五人出现在箫琴面前的时候,已经被几根麻绳绑得结实了。 “箫主!”将那五人按跪在箫琴面前,四人恭敬的垂首退立一旁。 箫琴围着他们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他们面前,微弯腰,笑意吟吟的问道:“黎王现在何处?”七星剑阵,除了七星老怪的手下还有谁会?而那脾气古怪的七星老怪竟不知为何在五年前宣布退出江湖,投了华国黎王麾下。 “什么黎王,我们怎么会知道!”其中一人仰头答道。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箫琴依旧笑着,声音轻柔绵长,转身对着一旁的护卫道:“让他们服下!”箫琴将一盒自己最新研制的“摄魂丸”交给了他。 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箫琴淡淡的看着他们,仿若高高在上的王者俯视着罪人。 药丸很快起了效果,那五人目光渐渐涣散,“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黎王现在住在宁都郊外的一处别院里。” “这次一共只带了三十多人来这里,都是高手。” “不仅如此,黎王在域国的边界加派了五万兵马。” 他们眼神空洞,一字一顿的说着,之前的消息箫琴也猜到了**成,倒是最后一条加兵的消息实在出人意料,按理现在颜城之主未定,不该会有这样轻率的举动啊!难道他真的和熙扬达成了某种协议? “领兵的谁?”箫琴皱起了柳眉,好像遇到了什么麻烦。 “是炎彬、凉涵两位将军。” “都是名将啊,难道要从华国先开始了吗?”箫琴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着,无力的挥挥手,示意他们都出去。忽又出声道:“让碧凰过来见我。” “是!”四人领命退去,顺带将那五个神志不清的刺客弄走。 当今天下,华国无论是国土面积还是综合实力均居首位。域皇和宁皇原本只是藩王,因不满华国暴政,揭竿而起,自立为王。域国民风开放,自成一体,这些年一直韬光养晦,默默发展。宁国本性好战,为了利益甚至不惜引起战乱。近年来宁皇的身体每况日下,熙扬以太子的身份执政,逐渐掌握了实权,平息了战乱,百姓这才得以修养生息。 从前各国之间矛盾冲突不断,纵使偶有合作也如流星般稍纵即逝。但,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那南宫黎和熙扬都是变数,域国不得不防。 当笔尖触到纸的一刹那,手不禁微微颤抖起来,轻轻握着笔杆,就像握着无法驾驭的脉搏,难道还放不下他吗?箫琴暗暗摇头,深深的吸气、吐气,想让自己静下心来。 “主上,碧凰来了!”暗卫疏影站在门外报告着,不管箫琴走到哪里他都会随行护驾,只是那一身黑衣让人很容易把他忽略。 “进来吧!” 门打开,一绿衣女子从门外走了进来,模样倒是十分可爱。只是此刻没有了在茗香茶馆沏茶时的从容,她微低着头,眉头紧锁,清秀的脸上带着踌躇,扑闪着大眼睛几分担忧几分委屈。 碧凰在书桌前缓缓屈膝跪下,“箫主……”她弱弱的叫了一声,便低着头不再说话。 箫琴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只是低头写着信。 良久,箫琴放下手中的笔,轻轻将纸上的墨迹吹干,这才抬头看了一眼底下跪着的碧凰。碧凰已经跪得双腿发酸,膝盖生疼,秀眉紧紧拧在一起。 箫琴也是微微蹙眉,冷声道:“你若想一直这么跪着就不必说话了!” 虽然有些摸不透箫琴的心思,但她知道现在如果再不回话真的就要一直跪下去了,“属下……属下有罪!” 箫琴没有接话,只是淡淡的看着她。 上面又没了声音,碧凰咬咬牙继续道:“属下不该私自去见倾将军,更不该和倾将军一起去见熙太子!” “你俩好大的胆子,竟合计好了一起算计与我!” 箫琴那微怒的口气,冰冷的眼神,让跪着的碧凰不由得一阵的心惊,“属下不敢……”她想要解释些什么,却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你只知道你与无忧一起去见了熙太子,为了不暴露我们在宁国的势力,我必然不能将你继续留在这里。但那熙太子又岂是傻子?若不是有些事他还没弄清楚,不等我们离开,这酒楼就被端了!”箫琴难得耐心的跟她解释这么多。 经箫琴提醒碧凰才恍然大悟,不觉的一阵后怕。 无奈的一声叹息,箫琴也不再为难她,“好了,起来吧!你与无忧的事,我们早就知道了,当年你们明明互相倾心,却一直躲着避着。派你来宁都,起初只是为了刺激一下无忧,谁知那傻小子竟等到你走了都没有出现!” 看了一眼在揉腿的碧凰,箫琴继续道:“一封信而已,随便派一个信使就可,何劳得他倾大将军亲自跑一趟,二哥如此费心,你们若再如两年前那般错过了才真叫人惋惜!” “箫主……属下该死!”说着碧凰又跪了下去,一半感激一半愧疚。 “还没跪够吗?快起来!”箫琴的几个贴身侍女和护卫都是陪着她一起长大的,她待她们也是特殊些的。 目光落回到书桌上,箫琴吩咐道:“你派人分别将这两封信送到。”复又递给她一份名单,“我要这八人的详细资料,越快越好。”她的声音也依旧轻柔,但此刻的她全身散发着高贵的气息,轻描淡写的下达着命令,自然随意。 小心的接过名单,是颜城比武胜出的其他六人,还有毒母和颜儿。碧凰微微有些惊讶,却没多问,她们对箫琴的命令是绝对的服从,无论是什么,她们都会一丝不苟的完成,哪怕知道会牺牲自己,甚至更多。 “属下这就去安排。”碧凰拿着东西转身告退。 第12章 明月楼高休独倚 屋外黄昏自云的最南端慢开,晚霞在天边烧尽,躲在时间的缝隙里苟延残喘。 “慢点,当心台阶!”女子轻柔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关切与心疼。 男子一手扶着门框摸索着进去。白皙的脸上因为连日赶走多了些许疲惫,黝黑的双眸不带一丝神采,就连昔日健硕的身形也略显消瘦了。 “你先歇会儿,我下去叫人准备些吃的来。”将萧雨扶到榻边坐下,独孤妧转身出去。 好不容易端了吃的上来,还未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独孤妧心中一紧,直接踹门而入。眼前的景象让她一阵心酸。精致的茶具碎了一地,茶水正在迅速向四周蔓延。 “怎么了?你需要什么?我来帮你!”丢下手中的托盘,独孤妧急切的走向萧雨。 “走开!”萧雨对她吼道。 “一杯茶而已!我现在一杯茶都倒不了!我还有什么用!”他愤恨的一脚踢在桌腿上,脚上生疼,而桌子只是轻微摇晃了两下。 “萧雨……”独孤妧慢慢的想要靠近他,“你不要这样,我们去找蝶影神医,他定有办法医好你!” “滚开!谁要你的可怜!”萧雨一把甩开了独孤妧的手,怒吼道:“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接受你!我喜欢的一直都是妍儿,不是你!” 泪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是委屈,更是心痛。原来一直以来都是她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独孤妧抽涕着冲了出去。带着她的牵挂,带着她所剩无几的骄傲。黄昏欲尽,天寒,心更寒。 夜,是寂寞的最佳伴侣;月,是孤独的最佳点缀。每每这时寂寞就像是一场华丽的盛宴般拉开帷幕,演绎一场凄美的悲壮。 登高凝望,那些如烟的往事袅袅升起,一幕幕地放映着,似镜中花水中月,虚无缥缈,清风拂过,便消散了,只剩那记忆依旧掩埋心底。 “妧仪,你到底在哪儿?你可知道我无时无刻不在盼着你回来。”宏殇倚栏而立,对着虚空喃喃自语,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忽明忽暗。 除掉萧雨之后他派了好几批人去寻找独孤妧的下落,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他想给她最好的,殊不知自己竟是伤她最深的! “小王爷!”老总管在他身后小心的呼唤着,看宏殇没有反应又继续道:“夜深了,您还是早点回去歇息吧!” 宏殇如若未闻,视线依旧注视着皇宫的方向,很久之后才淡淡的吩咐道:“你们都退下吧,这里不需要伺候。” “哎!”老总管无奈的摇摇头,转身领着众人离开,脚步声越来越小,直至彻底消失。 不一会儿急促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宏殇不耐烦了,冷声训斥道:“不是让你们都下去吗?没听懂吗?” “小王爷恕罪,有边关急报传来,王爷请您去书房议事。”卓晗微微欠身,双手将密信奉上。 宏殇终于收回了远眺的目光,伸手接过那封信,借着昏暗的宫灯读了起来,英俊的脸上平静无波,让人揣测不出任何信息。 合上书信,宏殇皱着眉良久不语,似在思考着什么。卓晗站在他一步之后,目光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妧仪,对不起!我可能又要做让你伤心的事了。”抬头,宏殇似乎看见了那道倩影,白衣飘飘,浅笑吟吟,却是在一步步远离自己,他伸手想要挽留,触及的却是一片虚空。 宏殇久久的伫立着,眼神由原先的孤独哀伤逐渐变得阴冷犀利。 翌日,暖暖的风儿拂面而过,阳光越过慢慢流动的云,在高远的天空深处,以最温暖的视角倾斜而下。 箫琴慵懒的躺在软榻上,长发如瀑只盘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珠钗斜插,再配上那一身素雅的青色长裙,整个人显得清新脱俗。她玉臂微抬,**微屈,姿势妖娆妩媚,却又浑然天成,似乎她本该如此。 看了一眼伺候在一旁的晓绿,箫琴抱怨道:“月哥哥竟舍得放你出来了,就这么不放心我吗?” “您这都上了赏金榜了,王爷能放心吗?”碧凰抢在晓绿之前接了话。 箫琴一下来了兴趣,坐起身来问道:“是吗?现在标价多少?可有人揭榜了?” 她红唇微张,眸光流转,好奇之心如晨曦初绽。 “王爷在赏金台大开杀戒的事您可知道?”晓绿有些羡慕箫琴,她的事独孤月总是不遗余力。 那日独孤月只带了邪暗一人便去了赏金台。但凡有想揭榜者都死在了独孤月的飞刀之下!直到无人再敢上前。 “我暗月阁想保的人,谁敢动?”那暗月阁本就是江湖第一的杀手组织,独孤月更是暗月阁的首领,赏金台是又气又怒,却也无可奈何! 他这一去无疑是宣布了主权,那些江湖宵小自是不敢再来扰她!箫琴很是感动,这已经不是独孤月第一次为她罔顾成规了。今生何其幸运,能生在这样的家庭,有这样宠她爱她的家人! 我也定然不会让你们失望的!颜城我必须拿下!箫琴暗暗发誓。 “你们觉得这六人中谁最有可能成功?”箫琴纤手轻轻翻动着眼前的资料,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这还不是那玉城主说了算。”表面上说比武定决,只怕暗中早已确定了人选吧。 晓绿看了看碧凰,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我倒觉得您和于景的可能性最大。” “呃?何以见得?”箫琴反问,她将视线转移到了晓绿身上,能叫独孤月时常带在身边的人果然不一样。 “仙缘剑法!”简简单单四个字,却道出了关键所在。 “据查,三十几年前,也就是前任宫主还在位之时,颜城还存在着另外一股强大的势力,毒教。”转身看了看正在外面研究五行阵的毒母,晓绿又继续道:“当时玉颜宫根基未稳,毒教之人又心狠手辣,一心想着独占颜城,一时之间玉颜宫陷入了危机。” 箫琴静静地看着晓绿,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挑挑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这时候蝶影神医出现了,他医术高明,数次救玉颜宫与水火之中,令毒教之人束手无策,最后更是和玉城主一起血洗了毒教,而当时用的便是仙缘剑法。传闻那时他们已经私定了终身,只是不知何故最终未能在一起,后来玉城主继位成了下任宫主。” 回想起那天玉城主奇怪的反应,碧凰恍然大悟,拍手道:“难怪那天看到你时她那么激动,如此一来,她若顾及当年的情谊,您倒真的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宫主了。”说完她忙捂住了嘴巴,一时嘴快竟不打自招了,那样百年难得一遇的盛会她怎么能错过,看来又要加上一条擅离职守的罪名了,碧凰看了一眼箫琴,心虚的低下了头。 箫琴故作生气的瞪了她一眼,并没有深究。 晓绿适时解围,继续分析道:“再看那胜出的七人,其中皇甫熙扬、南宫黎、卓晗分属三国,宫主之位传给任何一人都会引起天下大乱。而玉茹和玉莹两人又都不是你们的对手,如此看来颜城必在你兄妹二人手中。” 正因为如此才会有那么多人来追杀箫琴。那天师父再三叮嘱她一定要使用仙缘剑法的时候,箫琴便隐约猜到了一些。 “碧凰,于景现在还在我们酒楼吗?”萧琴突然问道。 “是啊,怎么了?”碧凰疑惑的看着箫琴,她不会也是想铲除障碍吧! 箫琴神秘的笑笑,“我去找他聊聊。” 近期有一个很重要的考试,停更两周哦!虽然没什么人看,但还是要说一声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明月楼高休独倚 第13章 飞刀一出鬼神愁 幽静的山谷中泉水冲激着石头,发出冷冷的清响;美丽的鸟儿相向和鸣,唱出和谐而动听的乐曲。两岸长满了郁郁葱葱的树木,给人阵阵寒意。高山凭着高峻的形势,奋力直向上耸,仿佛互相竞赛向高处和远处发展,形成了成千成百的山峰,高耸入云。时不时的一阵猿啼声更为山谷增添了一份灵气。 东风拂面,温润但微带一丝凉意。“鸢飞戾天者,望峰息心;经纶世务者,窥谷忘反。”看着身边的美景,独孤月忍不住感慨起来,一脸玩世不恭的模样。 一路翻山越岭,邪暗他们好不容易在山谷里找到了独孤月,一颗心终于可以放回原位了。 “王爷!您可不是来游山玩水的,还是快些回去吧!听说您被刺客逼落了悬崖,皇后娘娘恨不得自己出宫来寻你!” “唉!”独孤月一声长叹,“这世上最关心我的女人果然还是母后!”想象着母亲着急忧心的样子,独孤月不免有些愧疚,“父皇也真是的!都是事先计划上的事,也不告诉母后一声,徒惹得她独自伤心!”对于他时不时的以下犯上,邪暗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计划里可没有您摔落悬崖这一段!”邪暗不满的嘀咕着。 虽然他的声音很小,但还是没逃过独孤月的耳朵,抬手用折扇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独孤月依旧是一副放荡不羁的样子,“这叫金蝉脱壳,懂不懂!”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倒也只有跳崖这一条路。 数十名杀手蜂拥而至,独孤月被逼得连连后退,再往后便是万丈深渊。他停下脚步,伸手摸向腰间暗器袋。 “月王爷,这已经是你最后一把飞刀了!”为首之人毫不畏惧的向独孤月靠近。 “能逼得本王用尽十二支飞刀,你们也算有些本事,但想抓住本王还没那么容易!”说话间独孤月手腕轻转,飞刀离手,伴随着空气裂开的声音,飞刀如闪电般以惊人的速度和力量划破夜空飞驰而去。 最前方那人甚至尚未看清便已被飞刀穿喉而过。他满目震惊,身体呆立,连一声痛呼都没法发出,便直直的向后倒去。 趁其他人惊慌躲闪之际,孤独月一个纵身跳下了悬崖。 手中折扇轻合,抬手又敲了邪暗一下,独孤月严肃了起来,“萧叔叔没事吧?” “您把杀手都引开了,萧统领自然无恙!已经在回城的路上了。”都说他们王爷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可邪暗却觉得他们王爷是最善良的,每每为了别人不惜以身犯险。 域国皇宫里 独孤星皱了皱眉头,妍儿信中说一切安好,但他还是有些担心,这丫头向来报喜不报忧。 “有月王的消息了吗?”放下手中的信,独孤星询问着身边的侍从。 “放心吧!邪暗亲自带人去找了,不会有事的!”紫陌从殿外进来,柔声安慰着。 独孤星抬头看了她一眼,她依旧是一身紫色轻纱长裙,步履轻盈,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飘动,优雅的让人挑不出半点瑕疵。“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跟着阿妧吗?” “你把人都派到他们身边去了,你这儿一个得力的都没有!”这种时候我怎么能舍你而去?看着眼前一脸疲惫的人,紫陌没有由来的一阵心疼,“如果帝王之路注定了孤独,那我一人承受就好!”这是决定继承皇位的那晚,独孤星对弟弟妹妹说的。他是哥哥,他有责任保护他们。 “我在宫里能出什么事!”独孤星有些不满,却也舍不得对她发脾气,他怎么会不明白紫陌的心意,“等安定了再接你回来不好吗?何苦要现在回来跟着我过这提心吊胆的日子!”一声轻叹,独孤星伸手将紫陌拉到了自己身边,彼此相视一笑,目光坚定而无悔,他们之间从来不需要过多的言语。 酒楼里,于景正准备去为以柔拿些点心,突然视线被一道艳影所吸,定眼一看,箫琴正站在不远处含笑看着他。 “怎么了,缥缈山庄住的不好吗?”于景情不自禁的想要走近她。 每次听到于景的声音,箫琴都会有片刻的失神,“有空吗?我们聊聊。” 于景点了点头,道:“客栈人多,我们出去边走边聊。” 片刻后,两人出现在宁都的街道上,右边佳人翩翩,潇洒脱俗,左边公子卓卓,温文尔雅,引得无数路人侧目。 “不公平啊!”箫琴突然不满的感叹起来,“同是蝶影神医之徒,同是颜城胜出的七人之一,为什么你可以那么悠闲,我却要天天遭人追杀?” “那是他们眼光好,知道我胜出纯属侥幸,你才是他们最大的障碍。那晚你从宫主的屋里出来,可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于景好笑的看着箫琴一副很受委屈的样子,好像一个没有拿到糖的小孩,没想到武林神话箫琴竟也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 箫琴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偏过头诱惑性的笑着,“我们合作如何?” “不行!”直觉告诉他肯定没好事。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的拒绝,箫琴瞬间像泄了气的气球,失望的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这……怎么好像我欺负了你似的?”于景显得有点无措,有点不忍看到她这般难过,“好吧,你说说看,怎么个合作法?” 箫琴满意的展颜一笑,有一丝奸计得逞的味道,踮起脚尖在于景耳边一阵低语。 于景面色沉重,一时难以抉择。 以柔是宁国夷和部落的小公主。有一次无意间救了身受重伤的于景,治伤的过程中两人心生了爱慕,不曾想却遭到了以柔父亲的强烈反对,不等他伤愈就将他赶出了夷和部落。若真按箫琴说的成了一城之主,也多了些同夷和提亲的筹码。可是……那真的是他想要的生活吗? “你的柔儿还真关心你!才离开这么一会儿就急着见你了!”箫琴调笑道。 “我答应你!”于景边说边随着箫琴的视线望去,那道倩影依旧如初见时美丽。柔儿,只要你开心,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正想着,一群黑衣人已经将他们团团包围。箫琴皱了皱眉头,她才刚出来,杀手就到了!什么人对她的行踪如此了解? 两人对望了一眼,彼此的想法便已心领神会。两人同时侧过身并肩而立,一个长剑出鞘,一个玉箫飞转。 第14章 菩提本无树 街道上一片混乱,人们飞快的向着四周散去,一时间惊叫声、哭喊声不断。有些人匆匆躲回家,便再也不敢出来;有些人却在好奇心的嗦使下,偷偷掩开条门缝,探出个脑袋,小心的观望着。 不远处,毒母看向箫琴的眼神有点让人捉摸不透。 以柔整个人似被定住了一般,呆呆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神色复杂的看着前方并肩而立的两人,那样绝世的容颜、那样无双的气质,像极了一对仙童玉女。 “喂,你的柔儿好像误会了。” “大敌当前,你竟还有心思开玩笑!” “你说,他们包围着我们却又不动手,到底想干嘛啊?这姿势站的很累哎!” “来了!”于景抬了抬下巴,提醒道。 只见那些黑衣人迅速后退,恭敬地垂首立于两旁,中间空出了一条道,一位男子缓步而来。他手握长枪,步伐雄健稳重,黑衣蒙面,眼神阴冷,看向箫琴时还透露着一股杀意。 箫琴一眼认出了他手中的枪,出言提醒道:“聂将军,这里可是宁都!” 聂迅冷冷的目光扫向他们,并未在意箫琴的话。他与聂迟一母双胎,长相也是一模一样,不是非常熟悉的人很难分辨出他们二人。 “我们王爷想见二位!二位可愿随我走一趟?”虽是在征求对方意见,可从他的语气里却听不出半点诚意。 于景温和的一笑,不卑不亢的道:“黎王美意在下心领了,有缘自会相见。” 聂迅倒也不在意,眼光转向箫琴,问道:“箫女侠呢?” “你此等待客之道,我不喜欢。”箫琴洒脱的笑笑,拒绝的不留一丝余地。 “敬酒不吃吃罚酒!”聂迅一挥手,那些黑衣人得到指令迅速向他们围攻而来。 瞬间刀光剑影呼啸而至,于景手腕翻动,银光四射,却是医者仁心出手并没有伤人要害,只是将他们击退。 箫琴旋转箫身轻松化解了来人的力道,她以箫代剑,横扫众人腰部,又是一招梅花三弄连击对方要穴。 他们一左一右,配合默契,箫琴身轻如燕,在刀光剑影间穿梭自如。然而那些黑衣人却如潮水一般,一浪接着一浪,前仆后继,丝毫不给箫琴她们喘息的机会。 晓绿和碧凰闻声而来也加入了战斗。“主上!”她们从外围向中心杀去,手中宝剑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每一道银白的光辉掠过,都有数人惨叫着倒下。 “箫琴,你再不出绝招,我们会被这车轮战术给累死的。”打斗之余,于景回头颇为幽怨的看着箫琴。 “是吗?”箫琴无辜的撇撇嘴。却见于景旋身挥剑,空中银花飞扬,十步之内无人生还。已是为箫琴清了场,给她了施展绝学的机会。 箫琴本不愿使用七弦魔音,此招一出若控制不好只怕要殃及了周围无辜的百姓。一声轻叹,她缓缓将玉箫提至唇边,红唇微动,气息轻吐,音乐声还未响起,便听见远方传来一声轻呼,“住手!” 向着声源望去,只见皇甫熙扬款款而来,他一身浅色锦袍,腰间配着一方汉白古玉,好不高贵。于景手一翻,宝剑归了鞘。箫琴习惯性的转了一下手中的箫,持箫负手而立。 聂迅一惊,出言问道:“是熙太子?” “认识我那便好办多了。”轻轻淡淡的声音由远而近传来,熙扬停在箫琴身边表明了立场。 “敢在我宁都撒野,你们可还将本宫放在眼里?”说话间远方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熙扬对箫琴勾唇一笑,像是在邀功。 看来是宁都的护卫军来了,现在还不至于和宁国正面起冲突,聂迅皱起了眉头,“撤!”一声带着不甘的怒吼响起,所有黑影瞬间消失。 “主上!”看到那些黑衣人撤退,晓绿快步跑到箫琴身边,见她无恙才放下心来。箫琴若有何闪失,独孤月非扒了她一层皮不可! “我没事。”箫琴对她甜甜的一笑以示安慰,转头看了看问道:“碧凰呢?” 晓绿挠了挠头,不解的道:“奇怪了,刚刚还在的呀!” 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箫琴若一缕白烟般向着聂迅消失的方向追去。晓绿似乎明白了什么,也跟了过去。 却听箫琴沉声吩咐道:“你先回去,立刻带所有人撤离,通知无忧前来接应。” “可是......” “没有可是,这是命令!”箫琴打断了她的话,眼里是少有的严肃。说完箫琴飞身而去。 毒母阴冷的勾唇一笑,转身进了小巷。 “危险!”熙扬无奈的摇摇头,追箫琴而去。 “柔儿,你先回酒楼等我。”于景留下一句话,也随他们而去。 某条不知名的山路上,男子杵着木棍走的跌跌撞撞。他发髻凌乱,白皙的脸上一撮胡渣显得格外刺眼。忽然脚下一滑,男子摔倒在地,顺着山路滚出了几米远,身体撞在一颗倒下的枯树上才停了下来。慢慢地爬坐起来,萧雨颓废的靠在了树边,无光的双目中看不到一丝生的希望。远处的珞石急的直跺脚,恨死了那个无召不得现身的规矩! “为了一个废人丢了性命可不值得!”突然一群人将珞石包围了。 懒得和他们废话,珞石直接提剑杀去,寒光闪过,带着一抹血色。先前珞石把握了先机,杀得对方毫无防备,此刻他们有攻有守,再想得手就难了很多。珞石一边杀敌一边还要留意着萧雨的情况,能在围攻之下毫发无伤已是不易。 那边另有两人已经向萧雨冲去,一人剑直指他眉心,另一人似乎要一剑贯穿他心脏。萧雨静静的坐着,感受着剑锋一点点逼近,他缓缓闭上了双眼。阿妧,来生再见! “公子!”珞石急得大喊,却分身乏术。而萧雨依旧纹丝不动的坐着。 剑又逼近了几分,下一秒便可以要了萧雨的性命。 “佛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浑厚的声音由远而近传来,伴随着两声剑落地的声音,一位老和尚信步而来,眨眼便到了萧雨身旁。 萧雨缓缓睁开眼,眼前依旧一片黑暗。 老和尚瞥了一眼昏死在地上的两名刺客,又慢慢将目光移到萧雨身上,悠悠吟唱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老和尚捡起地上的剑交给萧雨,“剑就你手中,一剑下去便可一了百了,但活着需要更大的勇气!没有人能左右你的生死,只有你自己!” 握剑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萧雨慢慢的将剑架到自己颈间,只要再用点力一切都结束了,手却抖的更加厉害。 手上佛珠缓缓转动着,老和尚只是站在一旁闭目念经,并没有看萧雨。 “哦啊!”一声怒吼,萧雨扔掉了手中的剑。 停下念经的动作,老和尚点了点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沉着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且看你怎么对待。 没了顾忌,珞石全力对付那些刺客,再回眸时却不见了萧雨和那老和尚的身影。 第15章 飞鸿踏雪泥 “箫琴,等等!”身后传来了熙扬和于景的呼唤声,但箫琴却连头都没有回,无论如何她都要去把碧凰救出来。 顾不得路边行人差异的眼神,箫琴三人施展轻功很快便来到了城外的一处别院外,“不可以!”熙扬疾呼,却还是迟了,箫琴已经一个纵身落到了别院里。 “唉!”无奈的长叹一声,两人亦跟了进去。 院内异常的安静,环顾四周,除了几盆艳的有些刺眼的花和几株杨树之外,箫琴没有发现半个活物,她轻轻的迈开脚,每一步都走的很小心。 突然身后被什么东西扯住了,回眸,入目的是两张愤怒的俊颜。“你们干嘛啊?” “你知不知道这里面埋伏了多少人啊?”于景压低了声音吼道。 “不说其他高手,你有把握在南宫黎手里全胜吗?”和于景相比,熙扬则显得较为冷静。 “嘿嘿……”箫琴邪魅一笑,“这不是还有你们吗?” “谁说要帮你了?”两人异口同声的反驳。 箫琴默认他们是口是心非,懒得再与他们争论,直接说出了她的计划,“你们帮我救人,我去引开黎王,缥缈山庄会合。”说完也不管那两人是否同意,就已经开始行动了。 “喂!”两人同时伸手想要留住她,但抓住的只有空气。 没有费力的去寻找碧凰被困在哪里,箫琴直接将手中的玉箫抛了出去,但见那箫在空中飞快的旋转着,瞬间那几株碍眼的花便被拦腰折断,箫前进的速度丝毫未受到影响,“轰”的一声撞击在的前方的假山上。顿时乱石飞空、烟尘弥漫。 箫琴飞身上前,将玉箫接了回来,转头对着熙扬和于景眨了眨眼睛,眼看着大批的人马从暗处冲出来,箫琴即刻掉转了方向,几个起落之后,消失在了别院外。 熙扬和于景成了她的替罪羔羊,箫琴离去后守卫迅速向他们蜂拥而来,不再是简简单单的车轮战术,他们以七人为一组,分四个方向将他们包围,或一组七人进攻,或两组十四人同时进攻。 天空乌云密布,风也越来越大,似有一场大暴雨即将来临。 箫琴还没走多久就被南宫黎追上了。猛地一拉缰绳,把马横在路中间,南宫黎低头俯视着箫琴,“箫女侠,我们又见面了。” “少废话!要怎么比,说吧!”上次在颜城箫琴对南宫黎的印象还不错,想来他那样高傲的人,应该不屑做绑架威胁这些事才对。再者,直接在宁都街道抢人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哈哈,够爽快,本王喜欢,那就在此一决雌雄吧!”南宫黎似乎心情很好,原本他们自作主张把碧凰绑回来南宫黎是不高兴的,但想想能与箫琴一战便暂时没有追究。 箫琴无力的翻了个白眼,“这雌雄还用分吗?有眼睛的人都知道。” “你!”南宫黎被箫琴气的够呛,“逞口舌之快算什么,手底下见真招吧!”说罢,他一个腾跃,脚在马背上轻轻一点,飞身向箫琴攻去。 箫琴也没有闲着,左脚后退了一步,抬手将箫横在胸前,同时催动护身真气,面对南宫黎这样的对手,容不得她有半点疏忽。 宝剑出鞘,带着诡异的青光,南宫黎的幻影剑法江湖中鲜有对手。眨眼间剑已经刺到箫琴身前,箫琴避无可避,只得运足了内力抬箫相迎。箫剑相撞,两人长发飞舞,时间仿若静止。忽然一阵轰鸣声响起,两人擦肩而过,抬手间已经斗了十几招,动作快的让人眼光缭乱,四周断木横飞,烟尘缭绕。 身影飘动,南宫黎掉头从背后向箫琴左肋刺去,箫琴腾空而起,单脚立于他剑尖之上。她低头妖娆的一笑,竟让南宫黎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失神。玉箫挥动,紧接着便是箫剑相接的声音,那两人旗鼓相当,她的箫击不到他,他的剑也刺不到她,一时间胜负难分。 正当箫琴全神贯注对敌之时,远方的草丛中,一支冷箭已悄然瞄准了她。 箭已经离弦,“咻”的一声向箫琴射来。 “小心!”南宫黎一声疾呼,忽然收住剑不再进攻,他身影一动快速向箫琴靠去,想把她拉开。箫琴惊讶的看着南宫黎奇怪的举动,却没来得及收手,玉箫击中了南宫黎的腹部,“唔”南宫黎弯腰一声闷哼,来不及说痛,他一个旋身挡在了箫琴身前。 箭飞旋着射在南宫黎的肩上,强大的冲击力让他险些摔倒,还好箫琴及时扶住了他,手中的箫在她不经意间滑落在地。 “你这是为何?”箫琴不是不知道身后有人,只是当时面对南宫黎的幻影剑法她分身乏术,原本以为这是南宫黎为了抓她而设的埋伏,没想到关键时候竟然是他救了自己,箫琴一时有点理不清头绪,心像是被什么蛰了一下。 “不好!箭上有毒!”看着南宫黎肩上流出的黑血箫琴略一皱眉,她伸出手去在他剑锋上轻轻一划,血顺着剑一滴滴流下,抬手将自己的血喂给南宫黎。 “箫琴,乖乖束手就擒或许我们还会留你一个全尸。”一群白衣女子从草丛中走出来,为首的那人拿剑指着箫琴威胁道。 “哼!”箫琴冷笑,她上前一步将南宫黎护在身后,抬手不动声色的擦擦自己掌心的血,“暗箭伤人还敢口出狂言!该死的是你们!” 箫琴是真的动了杀心,她美丽的眼睛变成了红色,不等那人有所反应箫琴已经到了她眼前,再一愣神,人已倒在血泊中,甚至不知道她是怎么出招的,一个鲜活的生命在她抬手间凋零。 白影窜动,她们将箫琴围在中央蜂拥而上,箫琴冷冷的瞥了她们一眼,一个腾空,脚下连连翻踢。她们只觉得整个手臂又麻又痛,剑已经被箫琴夺了去,她轻轻一个旋身,将两脚间的长剑踢出,每一剑都是正中心脏处,无一人幸免。飞溅而来的血染红了箫琴的衣裙,在上面绽放出朵朵红莲,箫琴却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剩下的白衣女子们看得心惊肉跳,不由后退了一步。旁边一人趁乱向南宫黎杀去,南宫黎一惊,眼中杀意闪过,迅速提剑攻去,却因受了伤又中了毒,明显力不从心,动作也慢了许多。箫琴冷冷的扫了她一眼,手腕轻抬,那腕上的披帛似有了灵性一般向那名女子飞去。只见那女子停在了南宫黎三步之外,再难向前挪动分毫,她颈间缠着箫琴的披帛,面色苍白,双目狰狞,双手拼命的拉扯着披帛,却终是徒劳。几乎是同时,南宫黎的剑刺中了她的心脏,箫琴收紧了手中的披帛。 箫琴长发飞舞,裙裾飘飞,那披帛如真龙般盘旋在她周围,她就像是一位炼狱的女魔头,抬手间,灰飞烟灭。围攻她的人在惨叫声中接二连三的倒下,尸横遍地,鲜血肆意…… “红绸动,仙魔舞,玉箫声断,了却人间疾苦。”南宫黎喃喃的念着,先前他只当这是形容箫琴才艺的,万万没想到,当下这情景竟和这句诗应上了。 南宫黎暗暗惊心,想不到箫琴看似温柔,出手竟是这般的狠毒,她的“飞鸿踏雪”和“惊鸿照影”果然都名不虚传,其速度之快、变化之多让南宫黎不由生出了些许不安,刚刚若真逼得她全力对决只怕胜负难料。 狂风乍起,惹得身旁灌木呼呼作响,乌云翻滚,紧接着便是滂沱大雨倾盆而下,冲刷着满地鲜血。箫琴愣愣的定在原地,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腥味,她恍惚的看着满地的尸首,任雨水打湿衣衫。 “这是又失控了吗?”眼中的红色已经散去,箫琴摇着头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惊恐的一步步后退,“我到底怎么了?”箫琴仰头问苍天,雨水砸的脸上生疼。 五年前,她初入江湖,险些被一群恶贼凌辱,盛怒中的她鬼使神差的使出了惊鸿照影,她清楚的记得当时也尸横遍地,满目通红。 箫琴“砰”的一声跪在地上,缓缓闭上了眼睛,她低着头似在忏悔,雨水顺着发髻留下,滑落到嘴边只有无尽的苦涩。 雨中的她娇躯颤抖,看起来那样柔弱无助,“箫琴……”南宫黎以剑撑地,弱弱的唤了她一声,心里多了几分担忧。 被南宫黎这一叫箫琴才忽然回过神来,急忙起身跑过去查看他的伤势。箭尾已经被他折断,只是箭头带着倒钩不能轻易拔出,虽然他及时封了穴道止血,但双唇还是白的有些吓人,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只凭一口气强撑着没让自己晕倒。 “你不杀她们,她们就会杀了你!”一句安慰的话说完,南宫黎无力的倒在了箫琴的怀里,突如其来的重量让箫琴一个不稳险些摔倒,后退了两步才将将站稳。 箫琴看了看不省人事的南宫黎,费了老大的劲才将他弄上马背。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礼节,箫琴坐在他身后,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一手扶着他一手拉着缰绳,驾着马往别院去。留下一支玉箫淹没在雨水中…… 第16章 北斗七星高 别院里,七星阵已经排开。“斗踩七星!”只听中间那人一声高吼,瞬间杀气毕露,他们手舞长剑飞奔而转,腾挪跳跃,不断变化着阵势,八卦上阵、风卷残云。 熙扬冷冷的一笑,任何阵型在真正强大的力量面前不过只是绣花枕头而已。他掌印打出,那看似无懈可击的七星绝阵几招内就已经被打散。 还没来得及高兴,旁边七人又挥剑而来。同样是剑,不同的人用就是不同的效果,于景一步上前,手一扬,银光闪过,那七人还未出招就已经被剑气击退。 对于功力弱的人来说,七星阵最大的优势不在进攻而在防御,熙扬和于景虽然厉害,却无法真正伤到他们,强大的力量划分到七人身上便所剩无几了。 突然觉得自己被箫琴坑了,以目前的形式他们如果不全力以赴就会被困在阵中无法脱身。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熙扬掌印接连打出,强劲的掌风卷动着满地的落叶,于景宝剑翻动,强盛的银光让人睁不开眼。他们两人同时出手,其威力不容小觑。几声闷响之后那二十几人被震的陆续倒飞了出去。 身形一展,于景出现在其中一人身前,“碧凰在哪儿?”剑抵在那人脖子上,于景冷声相问。 “不知道!”嘴角还挂着血渍,躺在地上的那人倒也有些骨气,竟然宁死不屈。 熙扬站在一旁冷冷的盯着他,突然右脚一绕,只听得那人一声惨叫,他的两只腿已经被熙扬折得错了位。 “说!”剑又逼近了几分。 双腿已经无法动弹,他躺在地上痛苦的呻吟着,眼泪都出来了,他费力的搙了搙嘴,示意他们碧凰被关在左边。 得到消息后熙扬率先过去。 于景刚要跟上,忽然心头一阵绞痛,“怎么回事?这段时间发作的越来越频繁了!”吞了一颗随身携带的药丸,于景快步追上熙扬。 一脚踹开房门,熙扬刚准备靠近就听到碧凰一声疾呼“不要过来!”。于景和熙扬脚下一顿,两人同时皱了皱眉头,那房间并不大却很空旷,几乎不见什么家居摆设,“黎王好大的手笔,小小的一座别院里竟然暗藏了机关!” 碧凰被绑在椅子上,发髻凌乱,脸色苍白,衣服上一道道血痕触目惊心,嘴角还挂着尚未凝固的血迹,显然刚受了一番折磨。但她眼神坚毅,宛如夜空中闪亮的星星,无论何时都不会对黑夜妥协。想起那天在酒楼里她沏茶时优雅从容的样子,熙扬不免生了恻隐之心。 “对一个姑娘动手,算什么英雄!”于景忍不住骂道,说着两人小心的迈开脚步向碧凰靠近。刚走两步,前方一块插满钢针的木板向他们扑面而来。熙扬一步后退给于景让出了空间,于景双手握剑向前砍去,“嘭”的一声巨响,木板断成了两截砸在了地上。 几乎是同时,两侧无数长箭从暗处射来,于景手中有剑自然是应对自如,熙扬赤手空拳,只能靠着敏捷的身手避开暗箭。 两人经过一番苦战终于来到了碧凰身前,于景手腕轻动,绳索应声而断。扶起碧凰,三人迅速离开了别院。 外面大雨模糊了视线,于景又担心起箫琴来,“不知道箫琴怎么样了?” 正说着,不远处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马背上的男子一身白色软甲熠熠生辉。他身姿挺拔,长发束起,剑眉星目。只见他手持长方天画戟,风驰电掣般疾驰而来。 倾无忧看到碧凰一身的血,整颗心都纠到一起。“碧凰”他一声惊呼,急忙翻身下马。 看他如此着急,于景安慰道:“你且宽心,她伤在皮外,无性命之忧!”他后退一步,拉开了与碧凰的距离,将碧凰交给了倾无忧。 “你来了!”碧凰虚弱的靠在倾无忧肩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却强撤出一个笑脸想要安慰来人。 “是我来晚了!”倾无忧捻手替她号脉,确定了她无生命危险才放下心来。复又对着旁边二人抱拳作揖,“二位的救命之恩他日倾某定当涌泉相报!” “你是倾无忧倾将军!”于景惊讶的张了张嘴,对箫琴的身份多了几分猜测。 “将军不必如此,我们也只是受人之托罢了!”熙扬是认识他的,日前刚在酒楼见过。 熙扬带着他们抄小道,很快便回到了缥缈山庄。大雨滂沱,衣服湿的可以拧出水来,熙扬和于景一个箭步冲到了廊檐下,倾无忧带着碧凰动作慢一些,四人都有几分狼狈。 “公子!”顾全打着伞出来迎接他们。熙扬却没有进去,一边运功蒸干衣服,一边转身询问门卫箫琴回来了没有,门卫很诚实的摇了摇头。 熙扬皱了皱眉头,吩咐道:“速去召集人马,随本宫去寻箫姑娘!” 又看了一眼倾无忧和碧凰,熙扬继续吩咐道:“带这位姑娘进去,再去请一位大夫过来,好生照顾着。” 于景白了他一眼,不满的说道:“请什么大夫,我不就是大夫!” “我没事!”碧凰强撑着站直了身体,抬眸对着倾无忧说道:“我要跟你们一起去,门主的安危重要!” 见倾无忧有些为难,于景劝说道:“姑娘虽伤不致命,但还需尽快医治才好!倾将军若信得过在下,不如将碧凰姑娘留在山庄由在下替姑娘疗伤,你们也可安心的去寻箫姑娘。” “如此便劳烦神医了!”倾无忧再次对于景抱拳作揖,复又柔声对着碧凰说道:“门主功力深厚,定然不会有事,你且留下安心养伤。” 熙扬是一刻也等不及了,不等侍卫过来自己率先冲了出去。 “公子,外面雨下的正大,让奴才们去寻吧!”顾全还想追过去,熙扬已经冲进了雨幕里,眨眼便不见了踪影。无奈的一声叹息,原来他们公子也有放不下的时候。 第17章 妙手回春秉丹心 一场大雨冲刷了满地的鲜血,尸体被雨水泡的有些泛白。这场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等熙扬他们赶到天空已经放晴。 “这些人都是南宫黎杀的吗?”熙扬皱了皱眉头,不愿将眼前的景象跟箫琴扯上关系。 “不像!”倾无忧摇摇头,弯腰查看着那些尸体。这些人应是被人夺了剑,然后死在了自己的剑下。倾无忧又去查看其他尸体,她们身上并没有外伤,都是为内力所杀,几乎一招毙命! “您见过箫门主的‘惊鸿照影’吗?”倾无忧回头问熙扬。 熙扬捂着鼻子摇了摇头,箫琴的武功很杂且高深莫测,江湖之中能逼她使用“惊鸿照影”的少之又少,此招一出无人能活。“你是说……这些人都是死在箫琴的‘惊鸿照影’之下?” “是的!”倾无忧点头赞同。目光被前方的一支玉箫吸引,他起身走过去,熙扬也发现了异样,跟着他一起过去。 “这是门主从不离身的东西!”倾无忧有些担心。 旁边一具女尸,双目突出,脖子上有明显的勒痕,死于窒息。胸口的剑伤窄而薄,出招干净利落,当是南宫黎的幻影剑。 “你看!”熙扬指着脚下的一支断箭,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 雨水浸湿了衣衫,箫琴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守卫一看到她立刻戒备的拔刀相向,再一看她怀中早已不省人事的南宫黎,一时不明白怎么回事。 “快去寻个大夫过来!”箫琴懒得和他们解释。 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亦不敢拿南宫黎的生命开玩笑。 轻轻将南宫黎放在榻上,发髻上的水珠随着弯腰的动作滑落,随手将长发挽起,箫琴等不及大夫过来,直接扯开了南宫黎的上衣,“去准备热水!”她转身吩咐道。 很快有人提着药箱赶过来,“姑娘!” 箫琴正在为南宫黎清理伤口,“我来!”她接过那人手中的药箱,点了一只蜡烛将小刀移至火焰上方翻动着烤着。 “准备好止血药和纱布!”箫琴又回头看了看那位大夫,“你,去按住他,别让他乱动。”等一切准备就绪,箫琴小心的将刀向南宫黎的伤口处移去,帮他把断箭取出来。 “啊!”昏睡中南宫黎一声痛呼,箫琴迅速拔出了断箭,随手将满是血迹的断箭丢在盘子里。无暇顾及溅了一脸的血渍,她又急忙为南宫黎缝合伤口。 “交给你了!”良久之后箫琴长吁了一口气退到一边,让大夫为南宫黎包扎伤口。抬手擦擦额头上的汗,箫琴虚脱的靠在一旁。 大夫已经离开,箫琴运功蒸干了身上的衣服,复又回到床边照看南宫黎。她倚在床边昏昏欲睡,突然一阵轻微的动作惊醒了她,抬头欣喜的看着南宫黎,“你终于醒了……啊切……”说着竟忍不住偏过头去打了个喷嚏。 南宫黎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不由皱起了俊眉,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肩上的痛一阵一阵地席卷全身。 “别乱动,你想要什么?”箫琴俯身将耳朵贴了过去。 “咳……你……有没有……受伤?”他声音沙哑的有些难听,箫琴身体略一僵硬,一种复杂的感觉涌上心头,南宫黎看起来很虚弱,但那双眼睛却异常的明亮,还带着淡淡的温馨,不再似以前那般冰冷。 箫琴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失神,“都伤成这样了还担心别人?先管好你自己吧!”说完,不自然的起身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换药这种事箫琴自然不会自己来,但她左右看了看了,却没有找到一个侍女,唯一一位大夫还被她给打发走了。盯着那些药看了良久,箫琴无奈的摇摇头,拿起药向床边走去。 南宫黎冰冷的脸上泛起了圈圈红韵,“这种事让他们做就好,何必你亲自动手?” 箫琴好笑的看着他因为害羞而绯红的脸色,“你以为我想啊!你堂堂一国的王爷,身边竟然一个侍女都没有!” “本王不需要!女人只会碍事!”南宫黎愤愤的说着,将头转向一边不再说话。 “这一点,你倒是比熙太子好很多!”一边说着,箫琴已经解开了南宫黎的上衣,将他身上的绷带一圈圈松开,动作熟练而自然,闪亮的双眸清如碧潭。 “王爷!”聂迟听说南宫黎醒了急忙赶过来,正好撞见箫琴在为南宫黎穿衣服,他顿时脸色通红,识趣的低着头悄悄退出去。 “进来吧!”南宫黎虚弱的唤了一声,箫琴不紧不慢的帮他整理好衣服扶他躺下。 聂迟埋着头走到南宫黎榻边站定,看了看他又转眼看了看箫琴,欲言又止。箫琴明白的笑笑起身离开。 聂迟上前一步俯身在南宫黎耳边道:“王爷!他回来了!” 南宫黎闻言身体一僵,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略作思考之后他吩咐道:“传令下去,明天回国!” “可是您的伤……” “不碍事的!”南宫黎深深吸了一口气,动一下还是钻心的痛。 聂迟离开之后箫琴端了碗热气腾腾的药进来,“好烫!”她迅速把碗放在一旁的凳子上,下意识的将双手放在耳根处降温。南宫黎躺在榻上痴痴的看着她,心里竟是从未有过的踏实。 “起来喝药吧!”箫琴小心的扶着南宫黎坐起来,把两个枕头竖起来叠放在他身后,让他舒服的靠着。她端着药碗,少少的舀了一勺,放在唇边轻轻吹着,那样温柔的箫琴让南宫黎看的一阵失神,他木然的张嘴喝着,药入口不再似以往那般苦涩。 南宫黎注视着箫琴长长的睫毛,轻声说道: “我打算明天起程回国。” “我同你一起!”箫琴仍旧有条不紊的喂着药。南宫黎为救箫琴而重伤,箫琴自然不能丢下他不管。他这么着急回去,这一路想必也不会太平。 走之前箫琴回了趟酒楼,晓绿已经带着追忆门的人去了别处,只有倾无忧和碧凰还在。 碧凰虚弱的躺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倾无忧双手握着她芊芊玉手,满眼的心疼。 他们一别两年,再重逢本该是柔情似水,佳期如梦,万没想到竟是这般场景。箫琴很是自责。她眉头紧锁,默默的收紧了双拳,“你的伤,我定会让他们加倍还回来!” 之后箫琴又去缥缈山庄,给皇甫熙扬留了“七夕”的解药。 “我知你毒已解,这药你且留着,危急时刻或能救命。”看着箫琴留下的字条,熙扬又喜又怒。喜的是箫琴没事,怒的是箫琴竟不愿见他,只是将药交给了守卫。 先前熙扬已经打听到那别院请过大夫,若受伤的不是箫琴,那便是南宫黎了,只是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熙扬莫名的有些生气,他打开药瓶闻了闻,那药竟有一股血腥味。摇了摇头,他将药瓶留在了书桌上。 箫琴给南宫黎的药里加了些安眠的成分,否则那样重的伤他定很难入睡。随意找了个理由打发走了门外的侍卫,箫琴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 月色如水,房内一片静谧,南宫黎已经在床榻上沉沉的睡去,呼吸声平稳而悠长。他的脸庞线条分明,五官精致到近乎完美。或许是伤口太过疼痛,纵使是睡梦中他的眉头也未能完全舒展开来。 “就信你这一次!”箫琴喃喃自语。 她将手轻轻覆在南宫黎伤处,默念口诀开始运功,与她平常出招时不同,这一次她的手边萦绕着淡淡的水汽,淡蓝色的光芒在黑夜中尤为显眼。 这是独孤月的独门绝学瀚海神功,此功至阴至纯,可隔空操控任何含水的东西,更重要的是其疗伤效果极佳,可加快伤口愈合。独孤月曾逼着箫琴学过一些,只不过此功法极其难练,箫琴只是学得了一些皮毛,像独孤月那样以气运物她还做不到。 一股暖意流遍全身,肩上的伤竟没那么疼了,南宫黎睫毛轻颤,似要醒来。箫琴一惊,急忙收了功,却见南宫黎依旧双眸紧闭,仿若刚刚只是错觉。箫琴不敢再逗留,匆匆起身离开。 第18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南宫黎肩上有伤,马车速度不宜太快,他们一路走走停停,虽然风餐露宿却没遇到什么麻烦。箫琴没有着急给碧凰报仇,南宫黎也没再提起关于颜城或华国的任何事,除了互相的试探,表面上他们两人相处的还算融洽。 华灯初上,晚风为忙碌了一天的人们送来了阵阵凉意。南宫黎让大家停下来在山坡下扎营休息。 箫琴也下了马车。外面几十个人有条不紊的忙碌着,或在生火做饭,或在安营扎寨,聂迟和聂迅两兄弟在一旁指挥,见到箫琴下来都恭敬的垂手而立。箫琴对他们点点头,向山坡走去。 站在一处地势较高的地方,箫琴若有所思的凝视着远方。 “箫琴,今晚你就在马车里将就将就吧!”身后传来了南宫黎略显冰冷的嗓音。过了这座山,明天便到了华国境内,今晚是敌人下手的最佳时机也是最后的时机。 箫琴缓缓转过身来,轻声道:“我们地处低势,若敌人从高处俯冲而下,那股冲劲足以将我们打散!” “想不到你还懂兵法!”南宫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从前他只觉得女子多柔肤弱体,带在身边难免麻烦。他出门在外不讲究排场,身边也都是久经沙场的战士,这一路他们草行露宿,本以为箫琴会受不了,没想到她却一句怨言都没有,似乎这一切与她而言不过寻常。 “闲来无事读着消遣罢了!”箫琴并未有任何掩饰,挑挑眉问道:“你相信我吗?” 入夜,阵阵清风安抚着树林里的鸟儿,皎洁的月色洒下一地光辉,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乡。 “杀!”一声怒吼惊得鸟儿四处乱飞,月光下冰冷的刀剑闪着森森寒光,一群黑衣人迅速从山坡上俯冲而下,向着南宫黎他们杀去。 掀开车帘,黑衣人不由一愣,车内竟一个人都没有,“啊!”那黑衣人突然一声痛呼,面容扭曲,一阵烧心的痛从手上传遍全身,终是带着不甘的倒了下去,双目瞪得有些吓人。 其他去掀帐篷的黑衣人也遇到了同样的情况,接二连三的倒了下去。“不好!中计了!”其中一人惊呼,只是他领悟的有些晚,话音落,聂迟突然带着人从暗处冲了过来,将他们困在了中央。 一时间刀光剑影,乒乓之声不绝于耳。聂迟号称死神,挥枪封喉,毫不留情。箫琴只是守护在南宫黎身边,冷冷的看着他们厮杀。 看了一会儿,她突然皱了皱眉,这些人身手平平,似乎只是探路石而已。箫琴转身对旁边人吩咐道:“保护好王爷!”说完她玉足轻蹬,双臂平展,向山上飞身而去。 果然,箫琴在山腰处发现了另一群人,一个带着黑色面具的男子负手而立,其他人围绕在他周围。男子阴冷的眼神让箫琴心中一颤,却也激起了她的好奇心,“以面具示人?是敢做不敢当吗?” “哼!”男子不削的轻哼,“别多管闲事,你的死活本尊没兴趣!” “如果我说不呢?”箫琴毫不示弱的看着他。 “这可是你自找的!”男子眼里燃烧着怒意,“你们先下山援助!”他说着便拔刀独自将箫琴攻去,一团黑影排山倒海般向箫琴压来。 最近箫琴倒是习惯了用剑,只见她旋身拔剑,寒光闪现,一股莫大的威压从天空渐渐收拢而来,一出手就是七成功力的惊鸿照影。剑随身体一起舞动,紫色的光芒越来越盛,她双手握剑,轻喝一声“斩!” 两道光圈在中途相遇,发出一阵震耳的轰鸣声,瞬间山石乱飞,树木被连根拔起,弥漫的灰尘模糊了视线。两人各自退后几步,静静的与对方对视。这一击虽然没能伤到带面具的男子,却波及了周围的人,巨大的震荡让他们全部摔倒在地,连连吐血。 山下的人也感觉到了震动,不自觉的抬头看了看上方。 “聂迟!这里交给你了!其他人随本王上山!”南宫黎担心箫琴的安危,带着剩下的人一起向山上赶去。 只见空中两道身影上下翻飞打斗着,动作快若闪电,刀剑相撞,强烈的光芒刺得底下的人睁不开眼,黑紫两道剑气互相交错着、纠缠着,胜负难分。 又是一声巨响,光芒渐渐散去,两道身影缓缓而落,箫琴单膝跪地以剑撑地,黑影也是接连退了十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男子知道若再斗下去只会是两败俱伤的局面,“箫琴,这笔账本尊记下了,我们来日方长!”他双臂一怔飞身离去。 “你没事吧?”南宫黎赶过去扶起箫琴,冰冷的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 “没事!”箫琴摇摇头,呼吸有些乱,“很久没有遇到这样的对手了,他是什么人?”追忆门可是专门收集情报的,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她从未听说过的高手? “我大哥!”南宫黎的神色有些复杂。 “什么?!”箫琴吃惊的张大了嘴巴,“霖……霖太子?他不是十年前就……” “这事说来话长……”南宫黎一边走一边跟箫琴讲述着当年发生的事,这些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 箫琴听得暗暗惊心,原来当年华国也发生那么多事,真是一个多事之秋! 大雨倾盆而下,思念透过雨幕传向远方。离开客栈已有数日,不知道萧雨的伤好些了没有。想着,独孤妧又很没骨气的寻了回去。到了客栈一问才知道,原来她走的那晚萧雨就已经离开了。 “公主恕罪!属下把萧公子跟丢了!”珞石单膝跪地向独孤妧请罪。 “一个双目失明、内力全失的人你们也能跟丢了?还不快去找!”独孤妧紧锁着眉头,怒气与悲伤交织在一起。 “是!”珞石孩子气的脸上写满了内疚,微抿着双唇,又略带了点委屈。 “罢了!”独孤妧叫住了他,“他若成心想避开我们,找到了又能如何?”她低垂着头,神情黯淡,声音里满是疲惫。 窗外雨声哗啦啦的响个不停,狂风呼啸着,吹得树叶沙沙作响,还有那很轻却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萧雨一直站在窗前静静地凝听着。 “大师,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外面好大的风雨!”萧雨摸索着走过去迎接来人。 “天黑了看不见,出了门才发现这雨比想象中的大。”无尘一边脱着斗笠,一边意味深长的看着萧雨,虽然眸中还残留了些许哀伤,但已经比刚救回来的时候平静了许多。 萧雨脚下微微一顿,最近他的听力似乎比以前更好了些。他摸索着提起茶壶,又摸了摸茶杯的位置,“哗啦啦!”是茶水入杯的声音,声调逐渐上升,萧雨适时停了手,将茶推到无尘面前。 无尘坐在他对面,悠悠的道:“上天对所有人都是公平的,在它夺走了你的某些能力之后必定赋予了你其他能力……” 萧雨低着头依旧没有搭话,无光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 雨渐渐停了下来,只廊檐上断断续续的还有水珠落下,又一滴水珠悄然滑落,滴答声几不可闻。大雨洗去了尘埃,碧绿的叶尖上挂着一颗晶莹的水珠,空气里带着浓浓的湿气,喧闹过后天地又恢复了平静。 第19章 天涯海角只相忆 天边的最远处,水墨般晕开一抹依稀的晨光,驱散了黑夜的寂寥。林间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带着蓬勃的生机。 短暂的休息之后南宫黎带着大家继续向华都赶去,终于在天黑之前抵达了华都城下。 城门大开,来往的行人络绎不绝。聂家两兄弟在前方开路,南宫黎的伤已无大碍,也改为了骑马。他一身玄色锦袍跨坐在高大的黑马之上,青丝飞扬,眼神坚定,眉宇间散发着一股英气,腰间佩着流光碧玉,雍容华贵,所过之处众人瞩目。 “王爷万福!”朱红的王府大门前,侍卫站成了两排列队迎接,看到南宫黎过来莫不俯身见礼。 “免礼!”长袍一展,南宫黎翻身下马,动作潇洒利落。 马车紧跟其后缓缓停下,车夫放好脚凳,撩起车帘,箫琴提着裙摆款步而出。 南宫黎不知何时取代了车夫的位置。他站在车边向箫琴伸着手,表情算不上是暖,但至少不冷。箫琴微微一愣,众目睽睽之下他这戏作做的可是有些过了! 箫琴顺水推舟,大放的将手搭在他手臂上,缓缓抬步而下,仿若是从那瑶池仙境下来的花仙子。 南宫黎的心怦然一动,他对着迎接过来的亲兵吩咐道:“一铭,先带箫姑娘去闲云阁休息。” 箫琴并不想在华国多逗留,一来她身份敏感,二来域都政变她还需尽快回去。似乎知道箫琴会拒绝,南宫黎补充道:“有些事稍后定给姑娘一个交代!” 聂讯心中一颤,南宫黎虽未看他,但那危险的气息却已扑面而来。 黎王府和熙扬的缥缈山庄不同,缥缈山庄华丽中更显精致淡雅,而黎王府里却是无处不彰显着富贵。一座座金碧辉煌的殿宇阁楼,在霞光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使人油然而生庄重之感。 “箫姑娘,热水备好了。”闲云阁内弥漫着淡淡的香气,侍女奉着花瓣垂首听候箫琴差遣。 箫琴双臂平伸,纤纤十指别具诱惑。两名侍女缓缓的帮她退下长裙,退去中衣。轻纱罗帐之后,她玲珑的身材若隐若现,如雪的肌肤吹弹可破。 浴池里雾气缭绕,芬芳氤氲,缓步迈进池中,抬手挽起一片花瓣,淡淡的花香令人神清气爽。箫琴懒懒的靠在池边,随时可能睡去。 “圣旨到!”南宫黎刚安顿好圣旨就到了。他带领着众人跪听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黎王才德兼备,乃国之栋梁,为百姓福祉。朕特予封赏,以彰其德!赐玉如意一对,黄金百两,良田一顷!钦此!” “儿臣领旨谢恩!”南宫黎低着头单膝跪着,看不清表情。 “我听说那太子府的赏赐可是咱们王府的三倍!他们做什么了?颜城比武胜出的可是我们王爷……”一铭在旁边小声的嘀咕。 南宫黎瞥了他一眼,一铭立马闭了嘴。 老太监拈着兰花指走到南宫黎身边,意味深长的道:“王爷,那玉如意皇上命人替您送去了将军府,婚期将近,王爷可莫要被其他来路不明的女人扰了心智!” 南宫黎一惊,父皇竟这般容不下箫琴。 老太监夹着尖细的嗓音继续道:“皇上说了,人是王爷您带回来的,就交由您自己处置!” “儿臣遵旨!”南宫黎再次躬身行礼,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和箫琴相处数日,南宫黎早已在不自觉间深陷其中。完美的诠释了那句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他当她是势均力敌的对手,是可以一路同行的伴侣。他并不想伤害箫琴,怎奈圣意难为! 眼下有件事他必须先弄清楚。 “箫姑娘,箫姑娘!”门外突如其来的呼唤声惊醒了正在闭目养神的箫琴。她警惕的从浴池里一跃而起,一个旋身,架子上的衣物已穿在她身上,动作一气呵成。 罗帐轻拂,娇人缓出,箫琴抬手将散落的长发挽起,默默运功将身上的水蒸干,紫光缭绕,如梦似幻。 一铭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外来回踱步,见箫琴出来忙躬身求道:“箫姑娘,求你去救救聂迟!” “他怎么了?” “不知何故,王爷罚了他一百军棍!再打下去会死人的!”一铭语速很快,连带着呼吸也有些急促。 箫琴觉得有些好笑,“你觉得我是什么善财龙女吗?他抓人在先,严刑逼供在后,我不杀他已是留情,又凭什么要去救他?再说了,这南宫黎要罚他,你来求我有什么用?” 刚刚情急之下一铭也没有多想,只觉得南宫黎待箫琴是特殊的。见箫琴不愿帮忙,一铭急的满脸通红,“噗通”一声给箫琴跪下了,“冤有头债有主!您要替碧凰姑娘讨公道恐怕还得先找对了人才是!” “什么意思?” “聂家两兄弟虽外貌相似,性格却截然不同。聂迟高冷慢热,善良内敛。聂迅热情豪放,圆滑狡诈。” “带路!”箫琴瞬间明白了一铭的意思,那天去宁都抓人的并不是聂迟而是聂迅! 瑞华宫外,他们还未进门便听见了那沉闷的棍棒击打声。院内百花盛开,牡丹以少女之姿傲立群芳之中,如火似霞,娇艳欲滴。 南宫黎居高临下的坐着,侍女仆从跪了一地,不知打了多少棍,聂迟的背后鲜血淋漓,比那艳丽的牡丹还有红上几分。 箫琴皱了皱眉头,抬步走了进去,“刚回来就这么大火气?” “你来得正好!”南宫黎一个眼神,行刑的士兵立马停了手。 “还不滚过来!”他对着聂迟吼道。 聂迟脸色苍白,额上的汗珠汇聚成了细流,顺着鬓角肆意流淌,几缕碎发湿漉漉的黏在脸上。他的嘴角挂着血渍,看来这军棍不仅伤了皮肉还伤了内里。没有南宫黎的应允聂迟不敢起身,他跪着膝行到箫琴脚边,背上的伤随着他的动作溢出了更多的血,在地上留下一排血迹。 跪在一旁聂迅几次想要起身,终是碍于南宫黎的威严没敢动。 “是属下擅作主张抓了碧凰姑娘……又对碧凰姑娘动用私刑……属下知错!请姑娘发落!”聂迟跪伏在箫琴脚边,气息不稳,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 那满背的鲜红看的箫琴有些不适,她皱着眉头抱怨道:“南宫黎,你惩治手下又何必带上我呢!” “你也是,你家王爷什么脾气你不知道吗?非往枪口上撞!真以为你们那些破事能瞒得了他吗?” 箫琴围着聂迟转了一圈,转身对着聂迅问道:“你说是吧?” 聂迅心中惶恐,恨透了眼前这个多管闲事的女人,嘴上却依旧恭敬,“姑娘教训的是!” 箫琴走到聂迅身边,弯腰挑起他的脸,逼迫他与自己对视。 “啧啧!嘴真硬!你弟弟都伤成这样了,你不心疼吗?再打下去可是会没命的!”箫琴摇头感叹,忽手上用力,掐住了他的脖子。 “他罚的是你自作主张,是你敢做不敢当,是你们企图欺瞒!与我,与碧凰,没有半点关系!”箫琴眼神狠戾,越说越凶,手上力道也越来越大。 聂迅脸色涨红,呼吸已经有些困难,“王爷……救我……”他摸不透南宫黎的心思,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小心的向他求救。 箫琴倒也没真想杀他,不等南宫黎开口她就已经松了手。 聂迟又被两名士兵架了回去,他拉怂着脑袋,似乎已经认命。这次没有再让他自己跪着,而是将他绑在了刑架上。 聂迅见状手脚并用的爬向南宫黎,扯着他的衣角求道:“王爷,属下知错了,属下不敢了!求您饶了聂迟吧!” “箫姑娘意下如何?”南宫黎又将皮球踢到了箫琴这儿,他想看看箫琴会如何选择。 箫琴心中不忍,也佩服聂迟那为兄弟不顾一切的气魄,“他已经受了罚,此事便就此揭过吧!” 又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聂迟,箫琴一声叹息,“聂迟留下,让其他人都退下吧!”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动,直到见南宫黎挥手,他们才如释重负,连忙起身退下。 待众人退去,箫琴走到聂迟身后,一掌劈在他颈部,将他打晕了过去。 她抬手运功,水汽慢慢在她手上聚拢,形成一圈淡淡的蓝光。她将掌心推向聂迟,蓝色的光芒覆盖了他整个后背,血液开始凝固,伤口在一点点愈合。 南宫黎嘴巴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些什么,却震惊的发不出任何声音。他不自觉地走向箫琴,待光芒散去他才出声问道:“这是瀚海神功?那晚你便是用此功法替本王疗伤的?” 聂迟伤的太重,箫琴用尽了全力,他背后的伤口依旧狰狞。她刚刚运功过度,此刻头晕的厉害,脚下也有些虚浮,扶着刑架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你做这一场戏,将聂迟伤成这样,不就是为了试探我吗?这结果你可满意了?” 南宫黎有些心虚,弯腰对箫琴深深作揖,“试探纯属无奈之举。传闻域国两位公主巾帼不让须眉,驰骋疆场,战功赫赫!能与公主一路同行,小王这一箭中的也算值了!不知公主封号为何?” “忆云!”箫琴大方的承认了。 “原来是忆云小公主!”南宫黎的脸上难得露出了笑意,欣喜之情瞬间点亮了眼角和眉梢。 箫琴蹙眉,不明白他开心什么。此时箫琴还不知道华国逼迫域国嫁嫡长公主来和亲之事。 正说着,院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两人都很有默契的停了下来。 “箫琴,我要和你决斗!”脚步声越来越近,女子清脆的嗓音中夹杂着对箫琴的怨恨。 南宫黎皱起了眉头,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 箫琴寻声望去,前方一粉衣女子手持长剑向她飞身而来。女子虽不及箫琴美艳却也算是清秀,那生气的模样倒是有几分可爱。 “你是谁?”箫琴轻轻一个侧身避开了她的剑。 “我叫陆婉仪,是未来的黎王妃!”陆婉仪拍着胸脯答道。说罢转身向箫琴脚下攻去。 箫琴轻轻一跃,单脚立于一株红牡丹之上,花未动,人尤媚。 “该死!我竟忘了他是有未婚妻的!”箫琴暗骂自己糊涂。她抱歉的笑笑,陆婉仪这敢爱敢恨的性格很对箫琴胃口。 “好美!”陆婉仪由衷的赞美道。她只是那样静静的扶花而立,周围的名花都羞愧的收敛了妖媚之态,那秋水似的双眸含着淡淡的笑意,凝脂似的肌肤吹弹可破,一身紫衣纱裙尽显脱俗之气。 “看招!”回过神来的陆婉仪再次提剑向箫琴刺去。 南宫黎身影一动,从侧面握住了陆婉仪的手臂,“你不是她的对手!” 陆婉仪又急又气,手臂似要被南宫黎捏碎了,泪水蓄满了眼眶。 南宫黎后知后觉的松了手,“你不该来此!”他的声音依旧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箫琴将手搭在陆婉仪的伤处,再次施展瀚海神功,一边替她疗伤,一边劝道:“我们不是敌人,我与他只是过客,而你是归宿!” 陆婉仪扑闪着大眼睛看着箫琴,不明白她为何要帮自己。 “南宫黎,你的伤已痊愈,我们之间两清了!”箫琴转身笑着同南宫黎道别,只是笑的有些苦涩。她身影一退,人已至院外。或许有过那么一瞬间的悸动,但他们两颗心之间隔着猜忌与试探、隔着家国与责任,终究不可能在一起。 南宫黎没有阻止她,定定的看着她飞身离去,没有带走华国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就像她不曾来过,更不曾出现在他的世界里。他们有缘相知却无缘相聚,今后天涯海角只愿相忆。 第20章 江山代有才人出 独孤妧漫无目的的走在华国的街道上,不知道萧雨去了哪里,过得好不好。回眸看了看身后,并未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可是独孤妧总觉得有人跟着她,不是星影的护卫。 身影一闪,独孤妧走进了一个偏僻的小巷,飞身躲在屋顶上,果然看见一群黑衣人跟了进来。来人见不见了独孤妧的身影,急忙吩咐手下兵分两路去追。 脱下那一身轻衫罗裙,独孤妧找了套褐色的粗布短衣穿上。摘掉头上的金钗和步摇,她用根丝带把飘逸的秀发固定了一下,夜色模糊了她的容颜,普通的布衣虚化了她骨子里的高傲,珞石倒是第一次见她如此亲民的打扮,一时竟看痴了。 让珞石现身于自己同行,独孤妧就这样挽着珞石大摇大摆的和那群黑衣人擦肩而过,竟没有人起疑。“哼!”不屑的一声轻哼,“就这点水平还想跟踪我?”说着,独孤妧松开了珞石。 “阿姐?”箫琴看着前方一副乡间妇人装扮的独孤妧,疑惑的眨了眨眼睛。她现在也不敢轻易上前,她刚从黎王府出来,身后不定跟着多少人呢! 深夜,箫琴解决了身后的尾巴,悄悄前往客栈去寻独孤妧。 “阿姐,我想和你睡一个屋!”箫琴偏着头,拉着独孤妧的衣袖撒娇。 “你都多大了!”独孤妧轻刮她鼻梁。 箫琴不依不饶,摇着独孤妧的手臂软软糯糯的央求道:“好姐姐,你就让我跟你一起睡吧!和你在一起我才能安心!” “好好好!都依你!永远都长不大!”独孤妧如小时候一般揉了揉箫琴的脑袋。 夜色融融,姐妹两趟在一张床上,却都思绪万千,难以入眠。 “阿姐,对一个人动情是什么感觉?”箫琴盯着床顶的镂空轻声问道。 独孤妧想了一会儿道:“你会忍不住想要见到他,想要靠近他!不见到的时候你会很想他,见到他你会觉得很安心。” “那你现在是不是很想萧雨哥哥?”箫琴真的很想扇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可他并不想我!他说......他喜欢的是你!” “咳咳……”箫琴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忍不住一阵剧烈的咳嗽,坐起来缓了一会儿才道:“阿姐!气你走的话你也信?萧哥哥惯不会撒谎,竟用这么拙劣的理由。” 独孤妧笑笑,也坐了起来,轻轻拍着她的背,“谁让我们妍儿人见人爱,此番那熙太子和黎王不都对你另眼相看!” “他们不过是没见过像我这样的女子,一时好奇罢了!若是阿姐你去,他们定更移不开眼!”箫琴抱着被子,痴痴的看着独孤妧。也不怪她看得痴迷,碧纱罗帐内,美人轻倚,青丝垂肩,玉骨凝脂,那一袭寝衣轻薄如翼,金丝绣边,温婉又不失贵气,宛若夜晚悄悄绽放的百合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迷人心魂。 “口水快滴出来了!”独孤妧白了她一眼,“你跟姐姐说实话,你是不是对南宫黎动了情?竟用瀚海神功替他疗伤!” “怎么会!他可是有未婚妻的人!”箫琴矢口否认,扯着锦被就躺了下去,“他因我而受伤,我不想欠他的!” 独孤妧没再细问,替她盖好被子,拍着她柔声哄道:“睡吧!”她自己也跟着躺了下来。 翌日清晨,店小二一早就喂饱了马。独孤妧同箫琴一起下了楼。 “阿姐,你不回去吗?”独孤妧手持绢扇,悠然自得,没有一点要离开的意思。 “我要留下来找到萧雨!凤羽令我已经交给了二哥,倾凰山庄的所有资源任他调用!我回不回去无关紧要。” 独孤妧说话轻声细语,眸中却透着雷打不动的坚定。 她们兄妹本就聚少离多,合则天下无敌,分则各自为王,箫琴也没太在意。 “阿姐,你多加小心,我先走了!”箫琴牵过马,挥手同独孤妧道别。却不知这一别差点就成了永别。 算算日子,箫琴应该已经离开了华国境内。南宫黎徒步去了皇宫,长长的御街似没有尽头,南宫黎走了很久才走到大明宫。不知道父子二人说了什么,一向恭顺的南宫黎第一次忤逆了自己的父皇,廷杖之下他也不曾改口,被送回王府时人已经昏迷。 域国皇宫里,皇上猛的一拳砸在桌子上,宣泄着心中愤怒。两封国书被他扔在地上。一封是华国派使者送来的和亲书,要求域国嫁妧仪公主和亲。另一封是宁国替翊王求娶忆云公主的婚书。 独孤星自殿外进来,慢慢的弯腰将散落在地的国书拾起。 “父皇息怒!”他简单的俯身行礼,“儿臣这儿还有一封熙太子寄来的书信!” 独孤星上前将三封书信一起呈给独孤天。熙扬的那封信不如前两封国书正式,更像是好友之间的往来书信。在信中他表达了自己对独孤妍的爱慕之情,表示愿与域国永结秦晋之好,等他登基之后便迎娶独孤妍为后。 “和亲之事你怎么看?”放下书信,独孤天抬眸问道。 独孤星站在桌边慢条斯理的整理着奏折,不轻不重的道:“和亲不过是个幌子!是他们挑起争端的借口!那华国老皇帝比父皇您岁数还大,阿妧若嫁与他岂非误了一生!” “恬不知耻,他也配?!”独孤天忍不住骂道。 独孤星抬手沏了一壶凉茶递给独孤天,“父皇消消气,儿臣定不会让阿妧和妍儿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还有皇甫邕那老不死的,宠妾灭妻,处处替他小儿子谋划!可惜却是个扶不起的阿斗!”独孤天就差把嫌弃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且让他们争去!有熙太子在,倒不至于让我们腹背受敌!”独孤星眼里闪着精光,提到熙扬时也多是赞赏。 独孤天抿了一口凉茶,心中怒火也消下去不少,“宁国那边还是要征求妍儿的意见。他们若有情,倒也是一桩美事!” “是!儿臣明白!”独孤星隐隐有些担忧。看目前传回来的消息,妍儿多半会偏向南宫黎。 “待此间事了,你还需早做准备才是。这天下往后便是你们年轻人的了!你们这一代人才辈出,且去书写属于你们自己的未来吧!”独孤天有些感慨,窗外绿树成荫,有的悄然泛黄,又有更多的嫩芽抽出,每一片叶子都承载着新的希望。 第21章 疏影横斜水清浅 清风无力屠得热,落日着翘飞上山。今年的夏天似乎比往常来的早些,烈日的余威尚存,聒噪的人们沉寂着,天静地睡。走在宁国的官道上,两耳空空,唯有蝉鸣阵阵,马蹄哒哒。 马车里,依兰忍不住对熙扬抱怨道:“殿下为了那忆云公主就不管我们这些手下了!”他们这几天日夜兼程,几乎没好好休息过,每到一处驿站都要累死几匹千里良驹。 “你若不愿见到我,可以出去和林硕他们一起骑马!” 熙扬正在闭目养神,淡淡的语气透露着危险的气息。 “才不要!”依兰适时闭了嘴,经验告诉她,她触到了熙扬的逆鳞。之前在缥缈山庄她拿箫琴说事,熙扬还会哄哄她,如今说到忆云公主,熙扬却变了脸。说是为了兵权而来,难道不是为了帮那位十年未曾见过的忆云公主吗? 域国皇宫,太监总管弓着身进殿小心的提醒道:“皇上,该传膳了!” 皇上点了点头,“星儿留下一起吧!” “谢父皇!”独孤星点头应道。 珍馐满桌,飘香四溢,每一道菜都极其精致,色香味俱全,送到皇上面前时均已用银针试过毒。赤焰仍不敢大意,“皇上,请再等等!” 她依次每样菜取出一点点,放在一个白色的瓶子里。起先瓶子没有任何变化,直到她将一粒米饭加了进去,瓶中液体立刻由透明变成了银灰色。 “小心!”皇上和独孤星立刻屏住了呼吸,赤焰捂着鼻子将药瓶拿到窗口通风处。她抬眼看了看窗外,侍卫都在,无人能靠近。 瓶中烟雾很快散去,液体也不再有变化,赤焰塞紧瓶盖,重新回到桌边。 “这是什么毒?连银针都试不出来!”独孤星用筷子挑起一粒米饭,仔细端详着,并未发现有何异样。 “此毒名为银蛇,毒性极强,不仅伤及肝脏,还会使人日渐疯魔。” “王爷放心,公主留的药可解此毒!”赤焰奉上一个木锦盒,里面是两半黑红色的药丸,由箫琴的血炼制而成。 “鱼儿终于还是上钩了!”皇上脸色阴沉,没想到昔日出生入死的兄弟竟走到了这一步,心像是被一层厚厚的冰霜包裹住,从头寒到尾。 皇上接过锦盒,冷声吩咐道:“一切按计划进行!” “父皇,让儿臣来吧!”独孤星突然起身,抬手间点住了皇上的穴道,不给他任何反驳的机会。 他后退两步跪在皇上身侧,“父皇恕罪!儿臣不能让父皇去冒险,儿臣身为皇储,理当替父皇分忧。这天下,这皇位儿臣去守护!” 皇上眉头皱成了川字,想要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全身也是动弹不得。 独孤星吞了半颗解药,又少少尝了一点加了毒的米饭,饭入口,品不出有何不同。没一会儿独孤星便感到胸口灼烧一般的剧痛,视线变得有些模糊,头似要裂开一般。 “这毒竟如此凶猛!还好中毒的不是父皇!”独孤星暗自庆幸。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解开皇上身上的穴道。 “小心……唔……”话还未说完,一口鲜血喷口而出,独孤星伸手想要扶着什么,眼前已经一片黑暗,他手上落空,跪倒在地。 “星儿!”皇上抱着他,能清晰的感觉到怀中的人在剧烈的颤抖,强烈的不安从心底开始蔓延,“传御医!快!” 御医还没到,宏亲王先到了。 “皇上恕罪,臣救驾来迟!”宏亲王带着禁卫军包围了皇宫。 虽然中毒的是独孤星,但这并不影响他的计划,原本他也没打算放过他,如此倒是省事了。他以独孤星的性命为要挟,逼迫皇上退位让贤。 箫琴离开华国已经好些天了,前方路边有一个小茶馆,辛勤的小二在来回忙碌着,路人们坐在凉棚下喝茶歇脚,时不时传来阵阵欢笑声。箫琴翻身下马,向茶棚走去。 “姑娘这边坐!”小二殷勤的擦擦凳子让箫琴坐下,“姑娘要来点什么吗?” “一壶凉茶就好!”箫琴微笑道。 很快小二送来了茶水,帮箫琴倒好之后又去招呼其他客人。许是走的太急,他脚下一滑险些连带着茶壶一起摔倒。这本是再寻常不过的事,箫琴却觉得气氛瞬间紧张了起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箫琴未曾侧目,只是轻轻摇晃着手中的水杯,似乎杯中盛着上好的千年陈酿,嘴角扬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 只见黑影飘过,“主上,刚刚接到流星令,皇上让您回去一趟。”疏影垂首站在箫琴身边,不再多言,只是将箫琴护在自己能够触及的范围之内。 箫琴轻轻一笑,偏头示意了一下周围的人。疏影会意,对箫琴点点头,旋身而去。只见黑影从人群中飘过,伴随着几道寒光和些许血色。待疏影再次站在箫琴身边时,已经没有人还能站得起来。而疏影依旧是垂手而立,静默不语。 看了一眼像木桩一样怵在自己身边的疏影,箫琴问道:“可知道为了什么事?” 疏影摇头,“属下不知,信中只是让您尽快回去,说有要事相商。” 箫琴闻言微微蹙眉,没有再与疏影说话。 “公主!”箫琴正欲扬鞭启程,前方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呼唤声。 “邪暗?你怎么在这儿?”箫琴看着来人,他与独孤月长得并不像,但那举手投足见却有三分独孤月的影子,尤其是那副游戏人间的姿态。 “王爷让属下前来接应公主!”邪暗踏着马悠悠而来,相较与疏影的恭敬规矩,他则显得随意很多。 “月哥哥去哪儿了?”箫琴骑着马走在最前方,疏影和邪暗一左一右跟在她身后,马蹄声声,自由豪迈。 “卓越在域都城外驻军,王爷带着易将军去宣旨抓人了!” 箫琴一听立马急了,回头问道:“带了多少人?你怎么不跟着!” “王爷说了,咳咳……”邪暗清了清嗓子,微仰着头,模仿独孤月摇扇的动作,用独孤月那桀骜不驯的口吻说道:“管他叛军也好,反贼也罢,谁敢抗旨,本王便打到他心服口服!” 疏影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仿佛看到了什么脏东西。 箫琴却“噗呲”一下笑出了声,“这倒像是月哥哥会说的话!” “宫中情况如何?父皇可好?”箫琴又追问道。 “公主宽心,皇上无恙!萧统领已经悄悄进城,禁卫军效忠的始终都是历代帝王,旁人替代不了。” 箫琴刚松一口气就听邪暗继续道:“星王中毒疯魔,功力大增。昨夜毒性发作,在宫中见人就杀,差点将紫陌姑娘掐死,禁卫军中无人能敌,宏王世子和卓少将皆被打成重伤!” “卑鄙!竟用银蛇这样的毒!这是想毁了父皇的一世英明!” “后来惊动了皇后娘娘,是皇后娘娘出手制服了星王,这场风波才得以平息!” 箫琴暗暗惊心,不知道二哥是真疯还是装疯。 天渐渐破晓,淡青色的天空镶嵌着几颗残星,大地朦朦胧胧的,如同笼罩着银灰色的轻纱,这是最容易让人放松紧惕的时候。 等过了早朝,宏亲王登基,自己可就是开国功臣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着卓越不自觉的笑了出来。就在此时,独孤月已经带着暗月阁的杀手闯了进来,直奔卓越营帐而去,他手握圣旨无人敢阻。 卓越听到动静已经迎了出来,看清来人后他明显后退了一步,眼神躲闪,“独孤月?你还活着!” 独孤月冷冷的看着他,朗声道:“叛将卓越,跪听宣诏!” “臣何罪之有?”卓越有点摸不着头脑,难道宏亲王已经输了? “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独孤月冷笑。 “华国大军压境,你却擅离职守,此其一!无令异动,私自带兵回都城,此其二!结党营私,甚至勾结外邦,图谋不轨,此其三!” 独孤月一条条数着,卓越的心已经沉入了谷底,他也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但是这贼船上去容易,想要下来确是要拼了性命。 转眼看向自己带回来的三万士兵,卓越眼神变得狠厉起来,“杀!”他一声令下,准备与独孤月殊死一搏。 周围士兵立刻举刀围攻而来,杀气化作滚滚战云,似要将独孤月吞没。独孤月甚至不需要下令,他身后的暗月阁杀手已经冲入阵中与他们厮杀起来。 相看白刃血纷纷,冲在最前面的几名士兵突然被人从背后一剑穿胸而过,再看那刀剑的主人,竟是昔日的战友。 “不好!营中有细作!”卓越大惊,挥着大刀向独孤月砍去。 双臂一震,右脚向后撤去,顷刻间独孤月已退到了数步之外,轻松的避开了他狮子咆哮般疯狂的一击。 见一击未果,卓越迅速变化招式,向独孤月右臂砍去。却见银光闪过,独孤月出手极快。卓越急忙变攻为守险险的避开了飞刀,还未来得及高兴,又一记飞刀已致眼前,再想去挡已是迟了,寸长的飞刀有一半扎在了卓越的大腿上。一声痛呼尚未发出,脊背上又是一阵剧痛,独孤月操控着第一支飞刀从背后击中了他。 暗卫羽棱一脸崇拜的看着独孤月。这卓越也算是个高手,却在三招之内就败下阵来。终于明白为什么独孤月能在那么多刺客的围攻下毫发无伤了! “将他压回去,听候发落!”冷眼看着失去战斗力的卓越,独孤月伸手接过了羽棱递过来的兵符。 高举兵符,独孤月对着那些无辜的士兵道:“弃械投降者,既往不咎!”一改往日的玩世不恭,此刻的独孤月脸色平静,表情严肃,他迎着东方的晨光负手立在万军之前,锐利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顶礼膜拜。 士兵们见大势已去,纷纷丢下了手中的兵器,跪地投降。 看着眼前黑压压跪着的大军,独孤月沉声问道:“暗月铁骑何在?” 话音落,跪着的大军中陆续有人站了起来,放眼望去,他们分散在各个角落,竟上百人。皆是一脸的刚毅,棱角分明的面容上不带一丝表情。 自己的军队中竟潜伏了一百多名对方的精英,一百多人!自己竟一点都没有察觉!看来他们很早之前就在为今天做准备了,这场仗从一开始他们就输了。自嘲的笑笑,卓越如若无骨的摊在地上。 “羽棱!”独孤月唤了一声,待羽棱走到他面前,他才吩咐道:“将这一百三十二人带回暗月阁,每人记一功。” 羽棱领命而去,独孤月又继续道:“易将军,将剩下的人收编到你麾下!重整军纪!” “末将领命!”一位年轻的白袍将领排众而出。 第22章 请君入瓮 接连赶了七天的路,熙扬他们一行人终于出了昌州,再往前就是域、宁两国的交界地了。在那里,双方八万大军遥遥相对。 弃了马车,熙扬驾着黑马行在最前方,一身青衫长袍,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意,似乎此行只是为了游山玩水。身后的依兰已经换上了军装,骑在马上好不英姿飒爽。 听说熙扬要来,夏荣一早便侯在了军营外,他一身戎装,目光如炬,不苟言笑的脸上带着精明的味道。 “末将夏荣,末将春瑾,率众将士恭迎太子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平身吧!”熙扬轻轻挥了挥手,坐在马上省视着眼前的这支队伍,收了这支队伍,宁国的大权便全数掌握在我手里了。 营帐内,熙扬慵懒地坐在帐前,茶水喝了一杯接一杯,一直没等来主帅皇甫翊。各路将领给熙扬汇报着军务,没立什么大功,也没犯什么大错。就在熙扬快没耐心的时候皇甫翊回来了。 熙扬此行的目的和独孤月如出一辙,都是传圣旨,夺兵权。只不过独孤月的圣旨是域皇提前准备好的,而熙扬的圣旨是他逼着宁皇拟的。 皇甫翊一甩手打掉了林硕手中的圣旨,他站起来指着熙扬吼道:“不可能,父皇绝不会下这样的旨意!定是你假传圣旨!” 熙扬眼中没有一丝波澜,似乎早料到他会如此。 缓缓走到他身边,熙扬压低了声音道:“父皇这可是在保你!让你及时止损!真深究起来,可就不是他一道圣旨就能救得了的了!到时文武百官、天下万民都不会同意。” 熙扬声音平缓低沉,带着足以冻结血液的寒意。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又没做错什么,你凭什么夺我帅印?”皇甫翊趾高气扬,完全没将熙扬的话放在眼里。 旁边的依兰恼了,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她抢在熙扬前面质问皇甫翊:“翊王可知殿下已同域国议和?您干涉域国内政,在此佯装攻城,替宏亲王牵制域国主力军。殿下几次下诏让您回去,您都视而不见!这可是欺君之罪!在场的将军都是人证!” “欺什么君?谁是君?”皇甫翊不以为然的撇撇嘴,挑衅着熙扬。 熙扬神色清冷,如海的眸中风平浪静。他是真的不在意,早些年质疑他的人比比皆是。 这时营内将领却都单膝跪了下来,齐声高呼:“国之储君亦是君!”他们目光坚定的追随着熙扬,仿佛他就是指路明灯。 皇甫翊见他们如此拥护熙扬,一下恼羞成怒。 “我帮宏亲王怎么了?他日宏亲王登基,必是我一大助力。怎么,你莫不是怕我伤到你的梦中情人?那你怎么不直接带着宁国入赘域国去,这样两国统一岂非更好!”他鼻孔翕动,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熙扬抬手给了皇甫翊一巴掌,力道大的让这个七尺男儿险些摔倒。 众人大惊,忙跪伏在地,不敢直视熙扬那慑人的眼神。 脸上火辣辣的疼,鲜红的巴掌印清晰可见,皇甫翊捂着肿成馒头的半边脸,一时间进退两难。 熙扬沉着脸一言不发,营帐内安静的异常,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威压所笼罩,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皇甫翊冷汗直流,终是不情不愿的跪了下去,“臣弟一时失言。” 见他服软,熙扬才开口训道:“可清醒了?个人恩怨,家国大业能分得清了吗?你要同本宫争兵权,夺皇位,本宫给你公平竞争的机会,让你来战场历练。域宁两国已经停战,你无必上阵杀敌,只需无过,他日回朝便可树立威信。可你都干了什么?那宏亲王有一丝一毫的胜算吗?若只是为了和本宫作对,你大可不必如此!” 皇甫翊对熙扬的良苦用心不屑一顾,“公平?哪里来的公平?你是给了我八万兵马,可那夏蓉和春瑾不都是你的人吗?” 宁皇对皇甫翊的偏宠世人皆知,在他看来熙扬做这些不过是受了宁皇的逼迫,但他忘了,如今的熙扬手握实权,谁还能逼的了他? “他们二人久经沙场,经验丰富,本宫让他们助你,是希望你能与他们多多学习,而不是处处排挤!领军作战不可儿戏,每个人的命都是命!是父母的孩子,是孩子的父亲。” 当初做这个安排时幻竹他们都不同意,熙扬只淡淡的说了句:“少时,他也曾在父皇面前替我求过情!”那是他黑暗的童年里为数不多的星光。 就那一次的相护,让熙扬对他一次次的纵容。 “本宫不能由着你拿这千万将士的命胡闹,更不能看着你将百姓推向深渊,将宁国推向深渊!”熙扬以太子的身份监国,他的肩上担着责任。从十二岁参政开始,这条路上一直都是他孤身一人在摸黑前行,有人说他野心勃勃,有人说他心狠手辣,却没人心疼他为这短暂的安宁与繁华付出了多少。 皇甫翊的低着头,气焰弱了下去,但他眼里的阴霾却挥之不去。熙扬太过优秀,太过耀眼,从记事起他就一直活在熙扬的阴影下,嫉妒和恨使他变得面目全非。 域国皇宫,宏亲王胜券在握,他舒服躺在太师椅上,眯着眼睛看着一脸踌躇的独孤天。 “写好了吗?再晚一点星儿可就要成废人了!”他不耐烦的催促道。 就在独孤天犹豫之际,殿外响起来打斗声。 “听听,星儿的毒又发作了!”宏亲王幸灾乐祸,却不知自己死期将近。 今日的独孤星穿戴整齐,眼神清明。他一身深褐色锦缎长衫,衣襟拂地,袖口镶嵌着精致的金色蟒纹,展示着智慧与权力。 只见他大步而来,禁卫军手握长刀呈半包围的形式跟在他身后,却无人敢靠近他。待走近了才发现那些禁卫军身上大多都挂了彩,眼里的惊慌与恐惧怎么也遮掩不住。 宏殇暗叹一声不妙,急忙拔剑上前阻止。 寒光闪现,卓晗一剑横在他胸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卓晗!你什么意思?”宏殇震惊的看着那个对什么都事很淡然的妹夫,那个自己最信任的朋友,现在却那样陌生,那眼神里分明含着恨意。 “怪只怪你们不该杀了小辉!”卓晗手腕一转,向宏殇腹部横剑劈去。 宏殇向后一跃,落地时挥剑扫向卓晗小腿。 “小辉不是死在了追忆门吗?”说话间两人已经过了数招,动作快若闪电。 人是宏亲王派人杀的,目的是逼卓越攻打追忆门,宏殇却不知情。宏殇心中疑惑,动作也慢了下来,卓晗抓住机会飞身上前,一脚踢在他胸口,逼的他接连倒退了好几步。还未等他缓过神来,卓晗的剑已经架在他脖子上。 另一边,紫陌和赤焰指挥着一众暗卫,很快便反制了王谢的禁卫军,成功与萧然汇合。王谢被当场正法。 宏亲王察觉到异样,挟持着独孤天走了出来。 “你!你!”他指着独孤星半天说不出话来。 “宏王叔还不明白吗?你大势已去,放开父皇,俯首认罪吧!” 独孤星步伐稳健有力,眉宇间带着睥睨天下的霸气,沉寂的脸上看不出悲喜,是王者喜怒不形于色的淡然,让人不自觉的臣服。 “别过来!”他将剑抵在独孤天脖子上。 独孤星停下脚步,冷眼看着他,像是在看死人。 “你以为这样你们就赢了吗?”银白的光柱冲天而起,宏亲王放出信烟,通知卓越前来相助。 空中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波动,待宏亲王有所察觉时独孤月的飞刀已至他手边。 晶莹的飞刀瞬间洞穿他手腕,鲜血如溪流般源源不断的涌出,剧痛让宏亲王再也无法控制手中剑。 “哐当”一声宝剑落地,独孤天趁机与他拉开了距离。 独孤月和箫琴飞身而来。箫琴快步跑到独孤天身边,“父皇,您没事吧!” “朕没事!”独孤天宠溺的揉了揉箫琴的脑袋。 “父皇万安!”独孤月一身白衣气质清朗,脸上却带着邪邪的笑。 “父皇万安!”独孤星也来到了他们身边,兄弟二人将父亲和妹妹护在身后。 远方传来了短促而高频的脚步声,还夹杂着重甲的摩擦声。萧然指挥者禁卫军迅速将那一干反贼团团围住。 在他们后面两名禁卫军压着卓越,他手脚戴着镣铐,拖曳在冰冷的石面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你们……”宏亲王这才意识到自己中了他们的圈套。 卓晗动了动,眼底暗自揪紧,平静的外表下藏着深深的担忧与心疼。 他转眼看向箫琴,心中五味杂陈。从前他只知道箫琴听命令与独孤家,万万没想到她竟是公主。不知父亲此刻作何感想! 卓越慢慢挪着脚步,目光呆滞,已是心如死灰。 宏殇冷声嘲笑道:“你不过就是他们独孤家用来对付我们的一枚棋子罢了!到头来连你父亲都保不住!” 卓晗没有理他,只是把剑向他颈间动脉挪近了几分。 “哈哈哈哈……”宏亲王突然仰天狂笑,“好一个请君入瓮!” “宏弟,收手吧!”独孤天的声音里流露着一丝无奈和疲倦。 “独孤天!你凭什么?凭什么可以坐拥这一切?我才是正统的皇室亲王,你不过是个强盗。你抢了我的淑真,抢了我的皇位!”宏亲王破口大骂,不顾一切的冲向独孤天,似乎要把独孤天生吞活剥了。 独孤星哪里能容他靠近,银光一闪,挥剑刺向他,杀的他毫无还手之力。 卓晗暗暗惊心,这独孤星哪里是中毒疯魔才功力大增,只怕是之前一直在韬光养晦,隐藏实力。 “父王!”宏殇惊呼,他眼中泛着泪光,身体微微颤抖,紧紧地握着拳头,难忍心痛。 宏亲王吐了口血,不敢置信的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剑。他伫立在原地,一手握着剑身,一手费力地伸向独孤天。 “这一切本该是我的,都是我的!”他的声音逐渐沙哑,终是无力的跪倒在地,带着不干和遗憾咽了气,眼睛却瞪得溜圆。 “父王……”宏殇跪地痛呼,脸色苍白,嘴唇微颤。 “你是公主?是你,是你们杀了小辉!小晗,快杀了他们替你弟弟报仇!”这边刚解决了宏亲王,那边卓越又指着箫琴叫嚣了起来。 “父亲,不是他们……”卓晗解释着。 “都压下去吧!”独孤天心生倦意,挥挥手转身离开。 那转身后的寂寥,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每一步都踏出了无尽的哀愁,不知藏了多少鲜为人知的故事。 第23章 流水十年间 独孤星登基为帝,独孤月又作回来了闲散王爷,独孤妧和箫琴被允许以女儿之身参政,只是独孤妧自月前离开域都之后就一直没回来。 “公主万福!” 域国皇宫,烟雨阁前宫女太监跪了一地。 “平身吧!”箫琴微笑着挥挥手,抬步向殿内走去。 不一会儿赤焰带着四个宫女过来,宫女们手上捧着独孤星吩咐人为箫琴新做的宫装。 展开双臂,箫琴静静的站着任由宫女们帮她换装,知道她素来不喜太过鲜艳,那套宫装以白色为主,绣以兰花暗纹,清新自然。再在腰间轻轻束上一条白玉带,玉带上镶嵌着钻石,犹如玉一样亮的银河里闪烁着颗颗明星。外罩一层淡蓝的薄丝罗纱,最后给她双臂挽一条白色丝带,一丈长的丝带与裙摆一起拖延至身后,飘逸而又不失华丽。 放下微微有些发酸的双臂,箫琴不适应的皱了皱眉头,这衣服穿得真麻烦! 妆镜台前,两个小宫女围着她帮她梳妆,美艳的她浓妆淡抹总相宜,发髻被高高盘起,再配上金闪闪的步摇,好不富贵华丽。 铜镜中的美人黛眉微蹙,目光游离,“不知道阿姐找到萧哥哥没有……” “公主,皇上已经在域海宫等着了。”赤焰的一句提醒打断了箫琴的思绪。 “我们走吧!”压下心头的担忧,箫琴向域海宫而去。 独孤月和箫琴几乎是同时到的域海宫,公子翩翩,佳人绝世。 “皇上万福金安!”两人规规矩矩的给独孤星行了稽首大礼。 很少见到箫琴如此盛装打扮,浅笑盈盈,仪态万千,独孤星微微有些愣神,这样的娇人儿叫他怎么舍得把她远嫁异国他乡? “自家兄妹,什么时候这般见外了,快免礼!”独孤星笑笑,又转身吩咐身边伺候的小太监,“都下去吧!” 众宫人鱼贯而出,箫琴长长出了一口气,毫无顾忌的在旁边椅子上坐下。独孤星摇头轻笑,就知道她不是个会守规矩的人。 “哥,什么事需要你用流星令急召我们回来?”独孤月洒脱的坐在一旁,兄妹两如出一辙,不知规矩为何物。 独孤星伸手将两封国书和熙太子的信一起递给他们。 “这么神神秘秘的!”箫琴疑惑的接过信,“待熙为王为帝之时,便是迎娶忆云公主为后之日!”喃喃的念着信中的这句话,箫琴一时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悲哀。 为什么偏偏是政治联姻?他们各自背负着家国的未来,熙扬又岂会满足于区区一个宁国?他是真的爱她,还是想利用她? “妍儿,你无需考虑那些家国利益,你只问问你的心,你愿不愿意嫁给他?”独孤星最不希望的就是将她们卷入政治斗争中。他的妍儿是翱翔九天的凤凰,不该被世俗所困。 “不用急着回答我,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支持你!宁国那边自有哥哥去解决!” “哥哥,让妍儿一个人想想……”恍恍惚惚的起身,箫琴独自一人向殿外走去,没让任何人跟着,只是漫无目的的走在那偌大的皇宫里。 微风掠过身边的梧桐树梢,绿叶沙沙作响。一片黄叶打着旋儿坠落,像一只折翼的蝴蝶,轻轻落在箫琴脚边。蝉鸣声中,树冠苍翠如海,偏偏这片叶子提前褪去了绿衫。 箫琴看了一眼,不曾停留,也不曾发现那叶柄处已萌出米粒大的新芽。凋落不一定是终点,也可以是新生。 十年前,那时独孤云尚在,她们随父亲去华都却遭人绑架,一起被绑来的还有皇甫熙扬。是独孤云牺牲自己救了她们,是熙扬以身为饵引开了追兵,那时箫琴年纪尚小,只觉得有两位哥哥在很安心。 十年后与熙扬重逢,他们琴箫和鸣,本该是心有灵犀、志同道合,却又因颜城不欢而散。 看着她慢慢远去的背影,独孤星微微蹙眉,独孤月暗自摇头。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收回远眺的目光,独孤月问道。 独孤星眸中似有瀚海星辰,深邃而广阔,光华内敛,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他沉声道:“阿妧和萧雨还在华国,朕有些不放心,你亲自去一趟,将她们接回来。战前诸事交由无忧和追云处理。” “好!”独孤月点点头,“华国野心已露,这一战不可避免。若宁国再同华国联合……”独孤月没有再说下去,他们都清楚此刻箫琴的决定至关重要,箫琴自然也明白。 她并没有考虑太久,个人幸福和国家安宁这很好选。当天下午箫琴便去域海宫见了独孤星。她将象征着身份的血玉和追忆门的门主令一起交给了独孤星。 “熙哥哥才貌双全,几次救妍儿与危难,妍儿也倾心于他!”这是箫琴给独孤星的答复。 “可他多情自负,四处粘花惹草,府中姬妾成群,决非良配!”在他眼里这世上没人能配得上他的阿妧和妍儿,她们值得最好的。 “这世间像父皇那样深情又专一的人本就少有。与其在那小宅小院里勾心斗角,不如一步登顶,母仪天下!”箫琴看得透彻,也明白怎么选对自己最有利。 “那南宫黎呢?”独孤星满眼的心疼。 箫琴摇头苦笑,“陆婉仪对他用情至深,我又岂能拆散人家姻缘?难道皇兄想让妍儿嫁过去作妾吗?” “妍儿……” 独孤星还欲再劝,箫琴却缓缓跪了下去。 “妍儿心意已决,非他不嫁,还望皇兄成全!” 她越是这样独孤星越是不舍,他知道无论是那个仗剑走天涯的箫琴,还是那个驰骋疆场的独孤妍都不会喜欢尔虞我诈的后宫生活!除了少时的恩情,箫琴对熙扬并没有多少感情。所谓的情深,不过是想让他少些负担而已。 思至此,独孤星不由恼了,“独孤妍!在你眼里朕就这么无能吗?朕的皇位需要一个女人用自己一生的幸福来守护吗?” 独孤星很少叫她全名,这种来自血脉的压制让箫琴一阵心慌,她委屈的眨了眨眼睛,只敢小声的辩解:“不是的……” 无奈的一声叹息,独孤星也舍不得真的与她置气,“这些你且留着,待熙太子登基之后再做决断。” 独孤星将血玉和门主令都还给了箫琴,顺手扶了她起来,语气也平缓了很多,“朕这里有一封熙太子的请帖,你替朕走一遭!” 第24章 多情最是无情人 颜城,如意客栈 一张方桌,一把抚尺,一副快板,还是那位白发说书先生,“话说这域国的两位公主当真是风华绝代,那忆云小公主竟引得宁国太子和翊王龙虎相斗……” 闻声,箫琴放下手中的茶杯,偏头打量着那位说书先生,心中多了几分疑虑。他已是花甲之年声音却依旧雄浑有力,从不说书上内容,只说江湖趣事和三国朝堂要闻。 只听他继续道:“宁皇本想与域国结秦晋之好,特意派大臣出使域国,替翊王向域国公主提亲。却惨遭拒绝。偏偏这时熙太子也向域国抛出了橄榄枝,表示倾慕忆云小公主,愿奉其为中宫之主!” 箫琴冷笑,这宁皇果真是偏心,若真让翊王取了域国公主,那他的地位可就不一样了。 “哈哈……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域皇刚刚登基就把宁国给得罪了,以后可如何是好?”听口音,说话的是华国人,一身商人装扮,眼里带着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旁边正在吃饭的众人听他如此说,也不由担心起来。谁娶谁他们不关心,他们只想过几天太平的日子。 却见那说书先生不以为然的摇摇头,“域皇只是得罪了翊王,可没得罪宁国,谁都知道宁国储君是谁!” 一语惊醒梦中人,翊王一直想和熙太子争皇位,此时把公主嫁给翊王,无异于是宣布与熙太子为敌,将来熙太子登基,两国岂能安宁? 心又放回了原处,客人们继续低头喝酒吃饭,耳旁还有说唱声:“快板一打震天响,我们两人走上场。走上场,把歌唱,空中歌声真婉转……” 宁国,缥缈山庄 “哥!”皇甫靖叫了一声,步伐轻快的走进了熙扬的书房。 放下手中的画笔,熙扬抬头看了看他,依旧是那一身青衫长袍,与平时没什么两样,只是嘴角不自觉的上扬,眼里是熙扬从未见过的欢喜,甚至带着淡淡的甜蜜。 “什么事这么开心?” “哥!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域国新皇拒绝了父皇的提亲!”皇甫靖找了张椅子坐下,俊朗的脸配上那无暇的笑容,其美貌丝毫不输熙扬。 熙扬也是展颜轻笑,“我原以为他会随便找位不受宠的郡主嫁过来,不曾想他会拒绝的那么彻底!”这独孤星到底还是太重感情,其志并不在君临天下! “这么一件小事就能让你高兴成这样?”熙扬从小看着他长大,岂会不知道他的性子? “翊王出丑不值得高兴吗?”我表现的有那么开心吗?果然什么事都瞒不了他! 熙扬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继续作画,看似随意,却每一笔都恰到好处,不过片刻,一位佳人跃然纸上。 “为了她?”轻轻吹着未干的墨迹,熙扬淡淡一问。 “什么?”皇甫靖起身走过去。只见画中美人一身青绿色长裙,臂挽薄纱丝带。梳着时下流行的随云髻,戴着碧玉钗。回眸间,冰冷的目光中带着礼貌性的浅笑。 “霜儿!”皇甫靖看得痴情,不自觉的轻唤了一声。忽又觉得不对劲,怒瞪着熙扬叫嚷道:“哥!你派人监视我?” 把目光从画上移开,熙扬没有急着回答他的问题,“萧霜,域国禁军统领萧然的女儿!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无缘无故跑到你府里做丫鬟,你不觉得可疑吗?” 自从那天他的马车无意间撞到了她,他就不可救药的喜欢上了她。她总是冷冰冰的,很少说话,也很少笑,但皇甫靖就是想要看到她,看着她端茶、研墨,享受着他们之间的宁静。他甚至不愿意去怀疑她,或许她有不得已的苦衷,等到时机成熟了,他相信她一定会亲口告诉他。 指腹轻抚画中美人的脸颊,皇甫靖沉声道:“我相信她!”敛去了笑容,他眼里是雷打不动的坚定。 见他如此,熙扬蹙起了俊眉,出言提醒道:“她是一路跟着我的车队从昌州过来的,原先我也没在意,直到那天在你府上看到她!” “我相信她!”他微仰着头,目光直视熙扬。 熙扬轻轻的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哥,你真的要娶那个柳诗曼作太子妃吗?”皇甫靖坐在椅子上把玩着自己腰间的佩玉,不自然的岔开了话题。 “本宫的太子妃之位是留给忆云公主的!”说着,熙扬脑海里却浮现出了箫琴的身影,白衣胜雪,脸上带着看透一切的淡然。熙扬摇了摇头,想将脑海中的身影抹掉。 在皇甫靖面前,熙扬很少自称“本宫”,他知道这次熙扬是认真的,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 都说熙太子多情,却不知他是无情,他从未对那些女子动过情,不过是为了笼络群臣逢场作戏罢了! “至于柳诗曼……”熙扬顿了顿,眼神骤然间冷了几分,“昌州之行,我收了他手中仅剩的兵权,如今他们孤注一掷,想要兵行险招,那咱们就陪他们好好玩一玩!” 婚期将近,本该张灯结彩,热闹非凡的缥缈山庄却安静的出奇,甚至没有看到一张红色双喜。箫琴驻足在缥缈山庄门外,难道是我记错时间了? “箫姑娘!”箫琴正准备转身离开,幻竹出来叫住了她。 箫琴对他笑笑,掩饰着尴尬。 “姑娘里面请,殿下去太子府招呼宾客了,特意吩咐属下在此恭候姑娘!”幻竹笑着迎箫琴进去。 我怎么忘了他还有一个太子府!箫琴拍了拍脑袋,快步追了上去,问道:“此次婚宴,宁皇会来吗?” 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幻竹忍不住摇头轻笑。 “这虽是皇上赐的婚,但也只是一位侧妃,皇上应当是不会来的。” “这是给你家殿下的贺礼!”箫琴从衣袖里取出一封信递给幻竹。信封封口处的蜡印是追忆门的符号,里装了厚厚的一叠,不知写了些什么。 幻竹略一迟疑,礼貌的道了谢,“属下代殿下谢过姑娘!” “收好!这可是好东西!千金难求!”箫琴神秘的笑笑,边说边往里走。 殿外,千凝已经恭候她多时,“箫姑娘请!”千凝侧身恭请箫琴进殿。幻竹适时停在了殿外。 走进内室,一阵怡人的芳香扑鼻而来,透过弥漫的雾气,箫琴看到里面早已备好的热水和点心,旁边衣架上还挂着供她换洗的衣服,白色的衣裙素雅却不失贵气。箫琴转身疑惑的看着千凝,这缥缈山庄的待客之道也太好了点吧! “姑娘一路过来舟车劳顿,这玫瑰香浴可为姑娘解解乏!”千凝一边解释着,一边已经伸出手去想要帮她宽衣。 “慢着!”箫琴后退了一步,“我自己来,你先出去吧!” 千凝也不坚持,微微俯身告退。 “原来他也有这么孩子气的时候!”箫琴喃喃自语。今天的一切不过是熙扬效仿当日她在黎王府时的场景而已,只是不知道谁是他在黎王府的耳目。 第25章 引火烧身 旭日东升,阳光无私的普照着大地,在积水上折射出夺目的光芒。火红的灯笼展示着新婚的喜悦。美人一身红装,黛眉微蹙,爱与恨在她眸中纠缠。 光亮的铜镜里,美人乌发如丝,目似秋波,唇脂轻抿,泛着诱人的红光。拈指取出锦盒中的丝帕,紧紧的握在手中,那是公公在传旨时悄悄交给她的。幼年她随父亲进宫,不慎将这丝帕落在了太后宫里,不曾想竟被熙扬捡了去,还一直留到现在。祭天时她曾远远的见过他,那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宁国未来的帝王,她未来的夫君,你是真的对我有情吗? “小姐,吉时到了!”侍女小红敲门进来,打乱了她的思绪。 柳诗曼不动声色的将丝帕藏在衣袖中,转身最后看一眼自己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红绸无情的落下,或许此去再无归来之日…… 小红扶着柳诗曼走出丞相府,柳烨已经等候在门口,“孩子,准备好了吗?”事到如今,不能有任何差错! 锣鼓声、鞭炮声将她淹没,柳诗曼点点头,没有说话。小红搀扶着她步入轿中。随着迎亲的公公一声尖细的“起轿!”,柳诗曼被抬上了一条不归路。红绸下,她眼帘半垂,似在思考这什么。 红色的双喜贴满了整个太子府,粉红的绸缎装点着重重殿宇,艳丽的宫灯伴随着喜庆的乐章摇晃着身躯。 一位老嬷嬷急冲冲的在太子府里四处奔走,她一把拉住迎面走来的宫女问道:“殿下呢?见到太子殿下没?” 小宫女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住了,唯唯诺诺的答道:“没……没见到。” “这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怎么连人都不见了。”外面前来贺喜的王公大臣都到的差不多,就等吉时一到请新郎新娘出场了。 轩合殿的顶楼,熙扬静静的站在窗边,四周的喧嚣声似乎都隔绝在了他的一米之外。 他低头凝视着手中那只玉箫,一股淡淡的回忆若有似无的萦绕在心头,不知道那身衣服她喜不喜欢。 荣飞从楼梯上来,见熙扬一身玄色长衫,临窗而立,长发瀑悬,随风轻轻飘扬,晨光照在他身上,犹如一幅泼墨山水画,凝重而孤独。地上拉长的影子无声的诉说着独属于他的心酸故事。 “殿下!”荣飞轻唤了一声,生怕惊扰到他。 “说!”熙扬未曾转身,他俯视着楼下前来贺喜的人,目光所及皆是笑脸,却不知真心几许! “已经抓了三批偷偷混进来的人了!” 熙扬冷笑,眼中透着一丝狡黠,“还是要放一些苍蝇进来,否则他们这戏就没法演了!” “是!属下明白了!” “军饷的事查的怎么样了?”收回目光,熙扬终于转过身来。 “确实不出殿下所料,是孟诚所为,与箫门主提供的消息一致。要不要属下现在就去……” “不急!且看他们今日能玩出什么花来!此事他一人成不了,顺藤摸瓜,必要将这帮毒瘤连根拔起!”熙扬衣袖一挥,径直下了楼。 “是!”荣飞躬身目送熙扬离开。 南宫黎带着陆婉仪早早的来到了太子府,熙扬并没有亲自去迎接他,似乎他只是一位无关紧要的人。南宫黎倒是不介意,难得好心情的陪着陆婉仪游园。 夏末秋初,花还没来得及败谢,尽着自己最后一份力装点着花园。周围溪流环绕,绿树成荫。陆婉仪小心翼翼的跟在南宫黎身边,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 “王爷,我们去前面亭子里歇会儿吧!”又走了一会儿,陆婉仪小声提议道。她微仰头,显得有些胆怯。 南宫黎只是点了点头,惜字如金。 “王爷,今天是太子殿下大喜的日子,您可要多喝点!”凉亭里,萧霜端着酒壶伺候在皇甫靖身边。她身袭绿衫长裙,身材丰满,仪态万千。那一身傲气倒是与南宫黎十分相像。 “再喝本王就醉了!”皇甫靖抬手挡了酒,拉了萧霜一起坐下,却见南宫黎带着婉仪向这边走来。 “酒席还未开始,靖王倒是先醉在美人怀了!”南宫黎闲步而来,出言打趣道。 皇甫靖不在意的笑笑,“黎王来的正好,一起喝两杯!”他端起酒杯,向南宫黎举杯示意。 萧霜站起身来向他微微施礼,眼眸中柔情散去,取而代之是直达心底的清冷。 南宫黎摇头笑道:“美酒佳人,小王还是不打扰了!”说罢,识趣的带着婉仪离开了。 礼堂里,熙扬端坐于正前方,他连喜服都没有穿,还是那件玄色常服,黑底金蟒,袖中领口皆有金纹陪衬,好不高贵。他腰带束身,外披一件烟灰色轻纱薄衫,发髻高盘,显得英俊脱俗,不可否认他有着令所有女子为之倾倒的容貌和身材。一旁,无论是命妇还是侍女,目光触及到他都会娇羞的低下头,脸上泛起圈圈红晕。 新娘一身粉红色喜服,在喜娘的搀扶下缓缓而来。红艳的盖头遮住了新娘美丽的容颜,但那婀娜的身姿,亭亭玉立的背影却给了人们无限的遐想。 “真叫人羡慕!”陆婉仪感叹着,她偏头看向身旁的南宫黎,正巧南宫黎也在看着她。她慌忙低下头去,俏脸不自觉的泛起红晕。 箫琴混在人群里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一对新人。熙扬虽好,却不能独爱谁一人,帝王家最是无情。箫琴摇了摇头,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 “萧霜!”突然一抹熟悉的背影吸引了箫琴眼球,她怎么会在这儿?箫琴微微蹙眉。 “新侧妃叩拜太子殿下!”宦官尖细的声音响彻礼堂,新娘应声而拜。 “是荣耀一生还是万劫不复全在你一念之间!”熙扬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警告着柳诗曼。 柳诗曼娇躯微颤,原来他一早就知道了父亲的计划!小心的将衣袖里的东西藏好,她缓缓俯身而拜。 柳诗曼随后被送去了新房,新房外的看守却是陌生的面孔。 “禀殿下,大理寺少卿赵大人带着部下求见!”侍卫匆匆来报。 “传!”熙扬勾唇一笑,戏终于开场了。 赵宇进殿后环顾四周,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一位宾客身上。 “拿下!”赵宇一声令下,捕役举着刀直奔夏荣而去。 “赵大人这是何意?”林硕剑指赵宇,太子府的护卫也都冲了进来,双方人马剑拔弩张。 “啊!”宾客中不知是谁尖叫了一声,殿内顿时乱作一团。 南宫黎伸手护着陆婉仪,眼眸深邃如潭,冰冷无波。 萧霜已经不知了去向,箫琴随着人群一起向后退了两步。她抱着手臂,斜靠在殿内金柱上,嘴角微微上扬,一幅看热闹的表情。 依兰和荣飞第一时间向熙扬靠去,手扶剑柄,进入了备战状态。 熙扬却换了个舒服的坐姿,轻轻靠在椅背上,身体略微后仰,肩膀放松,自然而从容。 “赵大人,你扰乱本宫婚礼,可想过后果?”熙扬语气淡淡的,他轻轻挥手,林硕愤愤不平的收了剑,护卫也都退了出去。 “殿下赎罪!下官职责所在,不得不为之!下官收到线报,夏荣勾结外邦,泄露我军机密,卖国求荣,证据确凿。”赵宇将证据一一呈上,表情严肃,不卑不亢。 熙扬只一个抬眼,幻竹即刻上前查看。那些来往信件上确实盖有华军的章,金银当票也都出自华国。 “禀殿下,确实是夏荣的字迹!”幻竹躬身双手将信奉上。 “不可能,我从未见过这些!这是有人栽赃!”夏荣紧握着拳头,额上青筋暴起,他的生死无关要紧,但他不能连累了殿下! 当年夏家被灭门,是熙扬在乱尸中救下了奄奄一息的夏荣,那时夏荣便立誓要一辈子效忠于他。 熙扬摆摆手示意夏荣冷静。他接过信,上手便察觉到了异样,甚至无需细看信上的内容。 “这就是你所谓的证据?”熙扬猛地将信拍在桌案上,这一下震得殿内鸦雀无声。 纵然赵宇做足了心理准备,此刻也不免双腿微颤。 “幻竹!”熙扬点名提问。 “印章和字迹可以仿,臣愚钝,分不出真假,但纸张和墨皆出自汉韵轩!” 赵宇立马意识到了不对。他连拆数封信件,无论是华国寄来的还是夏荣寄出的,用的都是一样的纸张。 “这是汉韵轩新推出的絮笺纸,纸张较厚,晕染效果不佳,因此未曾往他国推广!这信都是伪造的!”赵宇越说越激动,胆子也大了起来。 “今日正好黎王也在,不妨让他辨辨印章真伪!”熙扬挑挑眉,抬头看向在一旁看戏的南宫黎。 赵宇这会儿倒是机灵了,已经将信递到了南宫黎眼前。 南宫黎不情不愿的瞥了一眼,冷声道:“真的!” 熙扬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如寒剑出鞘,凌厉而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么说确实有人与华军有来往!”熙扬说得极慢,威严的目光扫过两边大大小小的官员,透露着令人心悸的寒冷和杀意。 在场之人皆后背发凉,不由得顶礼膜拜,“臣等的衷心天地可鉴!” 除了南宫黎和陆婉仪外,现场的也就箫琴还站着了。她眯着眼看着熙扬,这气场比起父皇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赵大人,勾结外邦,陷害忠良该当何罪?”熙扬朗声问道。 “其罪当诛!”短短四个字掷地有声,似乎在说给在场所有的人听。 “那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将孟诚拿下!” 孟诚瞪大了眼睛,万万没想到会引火烧身,“殿下,殿下!臣冤枉啊!” “本宫若没记错的话,你弟弟是做茶叶生意的吧!这些金银和当票上皆有标记,出处为何一查便知!”熙扬单手扶在膝盖上,身体微微前倾,眼神犀利的看着孟诚,仿佛早已洞察一切。 孟诚低着头不敢直视熙扬,“臣的弟弟确实与华国做过一些小买卖,但他与夏将军无冤无仇,断不会陷害与他啊!” “他是与夏荣无冤无仇,可你有啊!你私吞军饷,怕被夏荣查到所以先下手为强!” 说着,熙扬伸手运功,将孟诚腰间的玉佩吸了去。 “这暖玉非千金不可得,你是从何而来?” 熙扬根本不给孟诚反驳的机会,转手将玉抛给赵宇,命令道:“即刻查封孟府!” “是!”赵宇一进门就盯着孟诚,这下终于松了口气。 捕役得令立刻上前反手钳住孟诚,将他控制。 孟诚哪里肯依,一边挣扎一边喊道:“殿下!臣冤枉啊!这玉是臣上个月花十两银子在金玉堂买的!” “连同金玉堂一起查了!”熙扬清清淡淡的声音从前方飘来。 孟诚向来谨慎,从不敢轻易露财,没想到竟栽在了这块不起眼的暖玉上。这是有人想要贿赂他,提前买下后再以极低的价钱卖给他的,只是那人还未来得及找他。 第26章 千里马遇伯乐 太子府旁边的小巷里,皇甫翊身披黑色斗篷,巨大的帽子遮住了他冷峻的脸,“废物!这么点事都办不好!”他的声音透露着危险的气息。 “王爷恕罪!”黄凯下跪请罪。 “不过没关系,那只是开胃菜,好戏还在后头呢!”皇甫翊眼神冰冷,隐藏在帽檐的阴影下,如毒蛇一般无声而阴沉。 “去盯着柳诗曼,再出差错你也别回来了!” “是!”黄凯战战兢兢的回了太子府。 喜宴设在太子府的清风阁,不同于其他地方的金碧辉煌,这里流水淙淙,四周红绸飘扬,高悬的宫灯宛如璀璨的明珠镶嵌在苍穹之上。矮几上摆着各式美味珍馐,芳香扑鼻,叫人垂涎欲滴。另有精致的点心和果脯,足见请客之人的用心。 宫女们衣着华丽,宛如那瑶池仙境的仙子,或手持团扇轻拂,或为你俯身斟酒。 中间圆台之上舞姬们舞姿曼妙,阿娜多姿。乐队与舞姬配合默契,笙歌阵阵,乐声悠扬,宛如天籁。 熙扬依旧是正前方的主位,毋庸置疑。幻竹坐在右上首的位置,甚至在皇甫靖之前!看来熙扬是打算抬他为百官之首! 幻竹对面是南宫黎和陆婉仪,宾客中自是他地位最高。 箫琴坐在南宫黎下手的位置,两人互相举杯示意,微笑致礼,熟悉又陌生。 夏荣和春瑾也坐在略微靠前的位置,毕竟他们刚立了战功回来。春瑾身穿华丽的战袍,眉宇间透露着一股不输男儿的英气。箫琴不由多看了她两眼,这位女将军美丽而刚毅,犹如冷月映照在雪地上,清冷而脱俗。 席间,宾客们纷纷举杯祝贺熙扬,大家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箫琴的目光大多数时候都在对面的萧霜身上。她取代了侍女的位置,站在皇甫靖身边为他斟酒布菜,动作轻柔而优雅,像是在进行一场艺术创造。 新房里,柳诗曼见四下无人悄悄掀开了盖头。 今日大喜,侍女和护卫各司其职,大多都在前殿忙碌着,新房外的看守已经不知去向,柳诗曼轻松寻到了熙扬的寝殿。 轻轻推开殿门,柳诗曼左右看了看,快速闪了进去。殊不知自她出门起千凝就一直不远不近的跟在她身后。 清风阁外,道路两边,护卫手持长矛站得笔直。 “都打起精神来,今日可不能出了差错!”林硕踱着步,厉声训着话。他一手握剑,一手背在身后,回眸间竟有几分幻竹的影子。 荣飞抱着剑站在门边,目光瞬也不瞬的盯着他。 林硕被盯的有些不自在,他擦擦脸,问道:“飞哥,你盯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没有!只是突然想起你刚入府的时候,天天追着要和殿下比武的情形。”荣飞脸上难得露出一抹笑意,嘴角微扬,如春风拂面。 “哎!这儿时丑事就莫要再提了吧!”林硕羞涩的绕绕头,又忍不住埋怨道:“还不是你们诓我,说赢了就能做老大!明明殿下年纪最小,偏偏又是殿下武功最强!” “你如今的身手,倒也不枉幻竹的一番教导!” 正说着,一名护卫匆匆跑来。他在荣飞耳边一阵低语。荣飞点点头,挥手让他退下。 不一会儿又一名护卫前来给荣飞汇报情况。荣飞一惊,快步进了清风阁。 荣飞扫了一眼宾客,从他们后方绕到熙扬身边,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柳侧妃去了您的寝殿!” 熙扬微举酒杯回应着大臣的敬酒,并未在意荣飞的话。 荣飞压低了声音继续道:“目前为止共有三位大人离开过,其中康盛去了丞相府,黄凯出去见了翊王,顾明的夫人临产,他回去后便没再出门。” 熙扬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那琉璃杯上的雕花在他修长的手指下显得更加精致。 依兰默默上前为他满上。 荣飞还在继续,“赵大人在孟府抄出黄金万两,白银百万两。所有军饷悉数追回,那孟诚贪了饷银却不敢花,全藏在家里地窖!不过有件事很奇怪,赵大人今日一早就派人围了孟府,那时您还未下令。” 熙扬垂眸凝视着杯中的酒,仿佛在端详着液体的琥珀,“赵宇……倒是让他做了执棋人,看来是本宫小瞧了他。” “柳诗曼已经将东西藏在太子寝殿!”那边黄凯也收到了消息。 “很好!” 黄凯阴冷一笑,对着来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这时萧霜俯身对皇甫靖说了些什么,然后屈膝告退。皇甫靖的目光一直追着她,直到她出了清风阁。 箫琴总觉得萧霜出现在这儿绝非巧合,也跟了出去。 “殿下,赵大人又来了!”今日大理寺卿告假,将着烫手的山芋交给了赵宇。如果说第一次他是有备而来,那这次完全就是硬着头皮上了! “殿下万福金安!”赵宇一进来就给熙扬行了大礼。 “殿下平日为国事操劳,今日大喜,下官本不该来扰。但有人诬告殿下行巫蛊之术,谋害皇上。下官奉皇命前来查明真相,还殿下以清白!”赵宇开诚布公,直言不讳。在他心里熙扬是一代明主,是他甘愿受之驱使的伯乐。 “照你这意思,本宫若不依,岂非就坐实了这罪名?”熙扬挥了挥衣袖,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先前在熙扬的淫威之下赵宇尚有些胆怯,现下反倒镇定了。他毫不畏惧的直视熙扬的眼睛,“殿下以民心治天下,何惧下官一查?” “哈哈!好!”熙扬开始有些欣赏这个赵宇了,“你待如何?” “请殿下恩准下官的手下入府搜查!”赵宇躬身作揖,语出惊人。 “放肆!”幻竹拍案而起,这赵宇平日挺机灵的,今天是不要命了吗? “无妨!”熙扬摆摆手,他既有爱才之心,自有容才之量,“便依你!” “谢殿下!” 这个赵宇不在熙扬的计划之内,或者说对于熙扬来说今天无论谁来结局都是一样的。但赵宇的出现还是给了熙扬不小的惊喜,朝中能有这样一个刚正不阿,聪明又大胆的人熙扬很是欣慰。 搜查期间荣飞和千凝一直跟着赵宇,千凝悄悄对荣飞使了个眼色。放心,尽在殿下的掌控之中。 一行人来到了新房外,一股烧焦的味道从房内飘出,众人心中一紧,赵宇上前道:“下官大理寺少卿赵宇,奉命搜查太子府,劳烦侧妃开门行个方便。” 等了一会儿并不见有人应答。 荣飞上前欲强行破门,却见柳诗曼不慌不忙的开了门。 “进来吧!”柳诗曼侧身给他们让了道。 门口放着一个火盆,里面的东西已经烧成了灰烬,只有点点火星还在闪着。 “诸位大人跨个火盆吧,图个吉利!”柳诗曼莺声燕语,温柔的让人不忍拒绝。 赵宇低眸看了看火盆,那块烧剩的布料上隐约写了些什么。他目光深邃而锐利,仿佛能直达人心底,让人无处遁形。 柳诗曼下意识地绕着手中的丝帕,手心里全是汗。 “下官唐突了!” 收回目光,赵宇俯身一拜以表歉意。带着手下人一起跨过火盆进去搜查。 整个太子府都搜查完了,那些所谓的罪证自然是找不到的,找到的都是熙扬亲自抄录的孝经。 “殿下忧国忧民,孝思不匮!下官定当如实向皇上禀报。”赵宇搜查完回清风阁复命。 “不可能!”黄凯惊得站起身来,差点叫出了声。 “殿下忠孝仁爱,明德惟馨!”幻竹带领着众臣一起跪拜熙扬。黄凯擦擦汗也跪了下去。 礼乐声响,喜宴继续。千凝火急火燎的来到熙扬身边,“启禀殿下,柳侧妃中毒昏迷了!” 熙扬微微蹙眉,起身赶往新房。 “去把箫琴找回来!”临走前他对着幻竹吩咐道。 “婉仪,留在这儿别走!”交代了一句,南宫黎起身离开。 “王爷!”陆婉仪叫了一声,冲过去挡在了南宫黎身前,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 “王爷……”她轻声呼唤着,抬眸间泪光闪烁,欲语还休。 心像是被什么蛰了一下,南宫黎脚下略一迟疑。他偏过头去不再看陆婉仪,终究还是绕过了她,化身一缕青烟,眨眼间消失了踪迹。 “王爷!”陆婉仪追了出去,却早已不见了南宫黎的踪影。在你心里,我始终不及她啊!泪水顺着脸颊滑落,陆婉仪恍若失了魂一般,恍恍惚惚走着。 前方正在打斗的两人吸引了南宫黎的注意力。男子一身侍卫装扮,武功平平,招式却奇异非常。女子白衣胜雪,周身散发着淡淡的紫光,梦幻若仙。只见她手腕一转,腕上披帛如白龙般腾飞而去,男子踩着诡异的步伐,看似避无可避的一招,竟被他轻松躲开了。披帛打在一旁的假山上,“轰”的一声巨响,瞬间乱石横飞,烟雾弥漫。 “咦?”箫琴有些惊讶于对方的招数。 南宫黎目光一沉,这招数……难道是冥杀?大哥也掺合进来了吗? 紫光一闪,箫琴再次向男子逼近,披帛环绕,瞬间缠住了男子的腰身。 披帛越收越紧,压力越来越大,男子渐渐不敌,跪倒在地,眼里却带着阴险的笑。 箫琴隐隐有些不安,但此时想收手已经来不及了,男子突然抓住披帛,拼尽全身力气向箫琴扑去。仅仅一掌,毫无力气的一掌,竟让箫琴接连倒退了十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万空掌!真是他!”南宫黎来不及细想,青光一闪,幻影剑出鞘,飞身上前相助。那男子似乎没有注意到南宫黎,又或许已经没了力气,南宫黎的剑轻松的刺进了他的心脏。 “箫姑娘!”幻竹赶来时正好看到南宫黎手刃刺客的一幕。 箫琴只觉得头晕目眩,体内真气乱行,一口鲜血喷口而出,身体摇摇欲坠。 “小心!”南宫黎伸手扶了箫琴一把,他那冷若寒冰的眼神在触到箫琴时有了一丝温度。 “多谢!”箫琴道了一声谢,与他拉开了距离。 胸口闷闷的,隐隐还有些疼痛,“咳咳……”箫琴忍不住轻咳起来。她暗暗运功,竟没有一丝内力,身体像是被抽空了一样。 箫琴不愿在人前显露出弱态,遂找了个理由离开。 “替我转告你家公子,我还有事,先告辞了!”她对着幻竹道。 挽留的话终是没有说出口的,幻竹注意到,南宫黎平静的外表下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第27章 万古皆空 殿里散发着浓浓的酒气,皇甫靖低着头站在熙扬身边,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 熙扬低头凝视着手里的丝帕,眼里流露出深深的哀伤,那哀伤如浓雾般将其笼罩其中,无法自拔。丝帕是柳诗曼今天悄悄潜进他寝殿留下的。她知道,她若不去,翊王的人定不会善罢甘休。但她不愿违心去陷害熙扬,所以她用那丝帕替换了写有皇上生辰八字的人偶。然而那些人却没打算放过她,一早就给她下了剧毒相思子。此刻已毒入骨髓,药石无医。 “殿下……” “殿下,柳侧妃醒了!”侍女的一声通报打断了幻竹的话。 熙扬看了一眼匆匆赶来的幻竹,起身向内室走去。幻竹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见一旁的千凝冲他直摇头。殿下正在气头上,有什么事缓缓再说! 柳诗曼躺在床上,眼神涣散无光,脸色青紫,微张着嘴呼吸已经有些困难。 “殿下……妾身没有背叛您……”见熙扬过来,她强撑着一口气也要自证清白。 “嗯,你做得很好!”熙扬坐在床边柔声安慰着,“于景一会儿就到,你坚持住!” “妾身知道……今日无论成败都难逃一死……能嫁与殿下,妾身无憾了!”柳诗曼胸口起伏剧烈,说这两句话几乎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她的话如一把锐利的刀刃,狠狠地扎进了熙扬的心脏。熙扬给不了她回应,他并非对柳诗曼有情,只是记性比较好,记得曾经拾到过那一方丝帕。婚礼上的提醒也只是随口一说,并非信任她,否则也不会派千凝跟着她! 柳诗曼喘了一会儿又继续道:“母亲病重,妾身却不能侍奉左右,实在不孝!还望殿下不要怪罪于爹爹,他也是受人所迫,不得已才为之。” “你放心!本宫会处理好!”熙扬一下红了眼眶,他实在不忍心告诉她,她的父母都已经不在了。 “谢……殿下……”柳诗曼费力的抬起眼皮,最后看了一眼熙扬。她的夫君无论何时都是那般俊朗非凡,只可惜都没能有机会好好看一看。 身边彻底没了声音,甚至感觉不到一丝气息的波动。熙扬无声的落下了眼泪,终究还是连累了她。若他不曾答应这门婚事,她定可嫁一位达官贵人,衣食无忧的过完这一生。这本是他和皇甫翊之间的斗争,却偏偏牵连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也是时候结束了!”熙扬微扬起头,将那无言的哀伤和自责强压下去,那秋水般的双眸如黑夜中的孤星,寂寞而深沉。 夜幕降临,天空被乌云压低,晕染出深浅不一的灰调,苍白的月牙隐藏其中,朦胧地泛出诡异的光晕。 书房里,熙扬冷着俊颜一言不发,荣飞和幻竹低头跪在一旁,连呼吸都变得格外小心。 “黎王爷!您不能进去!” “滚开!”门外传来了打斗声,下一刻书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南宫黎冲进来对着熙扬吼道:“皇甫熙扬!婉仪在哪儿?” 护卫慌张的跟在南宫黎身后进来,见熙扬面色不善立马跪地求道:“殿下恕罪!” 熙扬厌烦的挥了挥手,示意护卫退下。 “她是追你出去的!”熙扬袖手作壁上观。 “这傻丫头!”南宫黎默默的握紧了拳头,“人是在你婚宴上丢的!” “有消息本宫会派人通知你!” 陆婉仪的身份太敏感,处理不好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南宫黎离开后熙扬面色又冷了下来,“起来!”他淡淡的吩咐着,声音冰冷的不带一丝温度。 荣飞和幻竹都没敢动。 “起来!”熙扬突然提高了音量。 两人皆是一震,忙匍伏请罪,“请殿下责罚!” “这么点事都做不好,本宫留你们何用?”熙扬猛地抬手拍向身前的案几,案上的书笺都颤抖起来。天空瞬间乌云密布,不见一点星光,连那残月都隐去了身影,不敢露头。 他们自知失职,不敢狡辩,“殿下息怒!属下认罚!” “本宫再三叮嘱,命你们严加防范,却还是让冥杀那样危险的人混了进来!”熙扬目光如炬,直直的射向荣飞。 荣飞虽看不见熙扬的表情,但仍感觉如芒在背,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 “殿下!在蓬莱客栈找到了箫姑娘!”夏荣的归来让幻竹和荣飞都暗暗松了口气。 “还不快去把她请回来!”熙扬怒火未消,语气早已不似往常那般温和。 很少见到熙扬生气的样子,夏荣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属下这就去!” “你也去!”瞥了一眼已经跪的有些吃力的幻竹,熙扬下了特赦令。 书房里只剩了熙扬和荣飞两人,“说说看你都查到了些什么!”熙扬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脾气,语气缓和了些。 荣飞跪直了身体,答道:“属下在离太子府不远的小巷里发现了侍卫陈安的尸体,冥杀就是易容成他的模样混进来的,只是不知他是冲着箫琴来的,还是另有目的。” 熙扬慢慢点了点头,喝了口茶才又问道:“柳烨那边又是怎么回事?你起来回话。” “谢殿下!”道了一声谢,荣飞站起身来娓娓而道:“想要天香丸需要以命换命,翊王根本就没有拿到。他用假的天香丸骗了柳烨,可怜季氏不治而亡,柳烨失了夫人,又从康盛那儿得知女儿身中剧毒,无药可医,心灰意冷之下竟随季氏一起去了。翊王弃车保帅,在皇上面前参了柳烨一本,却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倒是个痴情人!可惜了!”熙扬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赵宇那边审出什么来了吗?” “康盛和黄凯皆已伏法,只是他们似乎都商量好了,一口咬定是柳烨指使的!” “虎毒不食子,他们的说词站不住脚。”熙扬说着突然停了下来。 荣飞小心的抬头看了一眼熙扬的脸色。熙扬面色平静如水,内心却是波涛汹涌,无人能懂他此刻的沉默。 纵有千般苦楚,仍要笑面人生,熙扬没有自怨自艾,只听他继续道:“去通知赵宇,无论用什么办法,必要让他们开口!这次谁都护不了他!” 蓬莱客栈里,箫琴选了一间僻静的厢房,在房中布了简易的千丝阵,自己则盘膝坐在床上运功疗伤。 紫色的光芒若有似无,始终无法凝聚。箫琴眉头紧锁,一遍又一遍的尝试着。她越是运功,伤势越重,终是忍不住又吐了血,晕了过去。 黄昏,落日染红了整个天际,水天相接,似乎湖水也变成了红色,泛着阵阵血腥味。箫琴一路狂奔,“大哥,等我,一定要等我!”到了,就在眼前了,箫琴拼尽全力向他跑去,却在抬手间幻影破碎,只留下一片虚空和无尽的黑暗。 “大哥!”箫琴猛然睁开双眼,惊坐起来。还是那间厢房,只是房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幻竹和夏荣守在门外,熙扬坐在离床不远的桌子旁,有一下没一下的转着手上的玉扳指。 “醒了?”熙扬将视线从扳指上移到了箫琴身上,“你中了万空掌,七七四十九天内不可使用内力,否则会遭反噬!” 箫琴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转眼看向入口的方向,千丝阵已毁,那些坚韧的丝线断成了数节,散落在地上,有的还沾了血迹。 熙扬似能明白她的心思,“你的千丝阵虽厉害,却挡不住那些想要害你的人!” “想要杀我还没那么容易!”箫琴脸色苍白,眼神却是狠戾。 “只可惜这身衣服!”箫琴抬起衣袖看了看身上这件白色长裙,她在上面淬了化尸水,沾之化骨。 想起刚刚床边那具尸体,熙扬胃里一阵翻腾。 “这里不安全,随我回太子府养伤可好?”他拿着披风走向她,不疾不徐,那沉稳的脚步声如同鼓点一般既有节奏又有力度,让人心安。 箫琴恍惚的点点头,忘了去拒绝。 熙扬脸色总算有了一丝笑意。窗外一轮弯月挂在梧桐枝头,漏声渐断,人声初静。那如霜的月光照进人内心深处,让孤独和寂寞都化作浅浅涟漪,随风消散。 第28章 更无花态度,全是雪精神 远郊一间破败的竹屋里,陆婉仪无力的靠坐在角落,双手被反绑着,使不上一点力气。后脑还隐隐作痛,她记得有人从背后偷袭了她,接着便失去了知觉,醒来就发现自己被锁在了竹屋里。 门外传来了铁锁碰撞的声音,门打开,走进来一位黑衣蒙面的男人。 陆婉仪靠着墙慢慢站了起来,故作镇定的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抓我?” “他们说抓到了陆小姐,我还不信,没想到真是你啊!哈哈哈!”男人放声大笑起来,“杀了你可是大功一件啊!”男人自顾自的说着,根本不理会她,只是慢慢向她走去。 “你……你,你要干什么?你别过来!”陆婉仪慌了,拼命的往角落里躲。 “你若死在这里,你猜陆老将军会不会挥军来讨伐宁国呢?”说话间,寒光闪现,长剑出鞘,蒙面男挥剑向陆婉仪刺去。 “你们想用我挑起两国争端?”正想着,剑以至眼前。 忽的又一道黑影闪过,紧接着是两剑相撞的声音,“大胆狂徒,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只听荣飞一声怒吼,持剑护在陆婉仪身前。 本以为寻找陆婉仪定要花些功夫,没想到南宫黎前脚刚到客栈,荣飞带着陆婉仪也到了,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虚惊一场。 “你是谁?你走开!不要碰我!” “好好好!我不碰你!你别激动!”南宫黎举着双手后退了两步,示意自己不会轻举妄动。 “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 “我不认识你!快出去!不然我叫人了!”陆婉仪毫不留情的答道,随手抄起床边的枕头向他砸去。 南宫黎自然不会真的和她动手,只得狼狈的退出了她的房间。 熙扬的书房里,南宫黎和熙扬临窗而坐。 “你未婚妻怎么样了?”放下手中的茶杯,熙扬向后靠了靠,似笑非笑的看着南宫黎,亦敌亦友。 “除了不记得我是谁,其他都好!”想起来南宫黎就一肚子火,其他人她都认识,唯独不认识他! “哈哈!”熙扬不厚道的笑了出来,“谁让你不把她当回事!” “比起她,本王更关心箫门主!万空掌可不是闹着玩的!”他无波的面上在提到箫琴时多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醋意。 “伤她的人,我定要让他付出代价!”熙扬突然冷了脸色。 南宫黎瞥了他一眼,冷冷的道:“冥杀已经死了!” “可他背后之人还在!”熙扬冷眼盯着南宫黎,不愿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你怀疑本王?”南宫黎微怒。 “那倒不是,黎王爷心高气傲自不屑做这等事情!只是,黎王的家事还是要早些料理好,免得耽误了大事!”熙扬又恢复了一贯的从容,好心提醒道。 不日,南宫黎带着陆婉仪返回了华国。 陆老将军听说了这事之后怒发冲冠,他拍案而起,一双眼睛死死得盯着南宫黎,如果眼神能杀人,南宫黎已经死了千万次。 陆婉仪一惊,抱着陆老将军的手臂撒娇道:“爹爹,女儿没事了,幸亏熙太子的手下及时赶到救了女儿。”她一边说一边给南宫黎使眼色。 南宫黎会意,立马抱拳道:“将军息怒,是小王没有保护好她!”他虽然说的是敬语,语气却一如既往的冰冷,只见他微弯着腰,却感受不到丝毫卑微。 “哼!”陆老将军冷哼一声,带着陆婉仪拂袖而去。 回王府的路上,七星老怪几次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王爷,冥杀他……” “死了!他试图刺杀熙太子,被本王杀了!”南宫黎边走边说,他早知道他们师徒倒戈南宫霖,岂有不除之理? 南宫黎已经走远,七星老怪还愣在原地,眼神变得越来越阴冷。略显消瘦的他一身褐色短袍,头发已经花白,秋风中,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站着显得格外凄凉。 那日,箫琴闲来无事在太子府的丝竹坊里闲逛,千凝被她留在了外面。 庭院里,鞭子无情的落在婢女的脊梁上,瘦弱的身体晃了晃,随时可能倒下去。定眼看去,那婢女大概与箫琴一般大小,只是身子娇小,似乎是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 “说,琴房里的那把伏羲古琴去哪儿了?”嬷嬷在一边冷眼看着她受罚,厉声问道。 “奴婢不知道!”任嬷嬷怎么打怎么问,她的回答都只有一句话。她没有动过,亦没有看见其他人动过。 嬷嬷气急,挥手又要再打。 箫琴眸光一转,心中有了主意。那千凝是熙扬的心腹,箫琴对她更多的是防范,既然要住下,身边还是得有可信之人才行! “住手!”箫琴款款而来,温和的声音中自带着一股威严。 “老奴见过姑娘!”嬷嬷连忙给箫琴行礼,箫琴虽然并无名份,但毕竟是太子的贵客,得罪不得。 目光淡淡的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主事的嬷嬷身上,“殿下想听曲子,带我去琴房取一把琴来!”关键时刻还是熙扬的名号好用。 嬷嬷不敢怠慢,恭恭敬敬的将箫琴引到琴房,任她挑选。这个试试,那个看看,箫琴不满的蹙眉,“就没有比我殿里那把伏羲琴年代更久远的了?” 听她这话,嬷嬷十足一惊,“您……您是说那把伏羲琴在您那儿?” “是啊!殿下前几天带回去的。”箫琴一脸无害的看着她,明明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人是她自己,却看的那嬷嬷有几分心虚。 “算了!殿下还在等着,我先回去了!” 见目的达成,箫琴便找了个理由撤退。 路过那小婢女时箫琴突然停了下来,“这丫头看着乖巧,随我回灵箫殿伺候吧!” 小婢女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箫琴,箫琴却没有看她。询问的目光落在嬷嬷身上,嬷嬷自然不敢反对,“能得箫姑娘看中是这丫头的福气,还不快谢恩!”嬷嬷推了推还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婢女。 直到跟着箫琴出了丝竹坊,她仍就有点不敢相信,幸来福得太突然。 见箫琴出来,千凝急忙迎了上去,看了一眼她身后唯唯诺诺跟着的小婢女,千凝并没有多问。 “你叫什么?”回去的路上,箫琴随意一问。 “奴婢小秦。” “放肆!”千凝一声怒吼,吓得小秦连滚带爬的跪倒在地。 “快起来!”箫琴瞪了千凝一眼,伸手扶起她,“你我同名实在是缘分,只是以后你留在我身边,还需要改个名字才好。” “奴婢全凭姑娘安排!” 箫琴略一思考,“就叫无雪吧!更无花态度,全是雪精神。” “无雪谢姑娘赐名!”无雪恭恭敬敬的给箫琴叩头谢恩。 想了一会儿箫琴又吩咐道:“不管你想要护着的人是谁,让他尽快把伏羲琴送到灵箫殿来!否则谁都帮不了他!” 无雪再次被箫琴的话惊到,想想又要跪下,被箫琴及时拦住了。 三天后,箫琴果然在灵箫殿见到了那把伏羲琴。走到琴边坐下,箫琴轻轻抚弄着琴弦,悠扬的琴音缓缓响起。 第29章 恍恍看云长吁叹 熙扬这个太子似乎很闲,自从箫琴住进来他几乎天天陪伴在左右。 “走!”熙扬不由分说的拉着箫琴出去。 “又要去哪儿?”箫琴嘟着嘴,不情不愿的跟在他身后。 熙扬神秘的笑笑,“总待在屋里对身体不好,我带你出去走走!” 整个太子府就像一个缩小版的皇宫,箫琴住的灵箫殿属于前殿。穿过庇荫的长廊,熙扬带着箫琴来到了后殿,他的侧妃们都住在这里。这里不似前面那样金碧辉煌,华丽中更多了些柔和之美,绿柳成荫,花香四溢,一股清泉从假山上淙淙流下。小桥下倒映着一前一后两个身影,风拂过,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泛起圈圈涟漪,模糊了水中的倒影。 缓步走下拱桥,熙扬突然偏头问道:“这里比起黎王府如何?” 箫琴白了他一眼,“你是想告诉我,你吃醋了?” “是又如何?”熙扬大大方方的承认着,引着箫琴继续向前走。 悠悠翠竹,满目碧透,萧萧竹声,萦绕于耳。雨后的竹林犹如一位深闺中的妙龄少女,披着一件轻薄柔软的纱衣,那么的典雅,那么的柔美。难得在这深宫后院中能找到这样一处清幽的地方。 箫琴突然加快了脚步,她怕思念会如潮水般涌来,从此一发而不可收拾。 第一次见箫琴流露出慌乱的神情,熙扬惊讶之余也不由多了几分思考。脚下轻移,熙扬立马跟了上去。他也没有多问,只是不动声色的将她引到了不远处的花园里。 盛夏正是百花争艳的时节,园子里花繁叶茂,姹紫嫣红,花香阵阵,鸟啼声声,似有魔力一般安抚着来往的人。 “坐这儿歇会儿吧!”说着,熙扬率先在草坪上坐了下来。他单手撑在身后,半侧着身子,洒脱不羁。 “嗯!”箫琴微不可闻的应了一声,在他身旁坐了下。许是真的累了,没一会儿箫琴便躺了下去,双手抱于脑后,仰眸静静的看着天空中变幻莫测的云。 “幽人竹桑园,归卧寂无喧。”脑海里不自觉的回想起了那个温和如玉的少年。 那是一个秋日的黄昏,夕阳放肆的染红了整个天空,忧伤的箫声从竹林深处传来,似有千般不舍万般无奈,却无人能诉,箫琴被那乐曲所感,寻声而去,但见他身袭青竹色的长袍,盘膝坐于竹林中,斜阳的余晖照在他身上,恍若天人。 云哥哥,是你想妍儿了吗?你放心,要不了多久妍儿便能来陪你了。 “你在想什么?”熙扬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 “想云太子,他以前总喜欢坐在竹林里……”眼角微微有些湿润,箫琴的声音几不可闻,似乎在说给她自己听。 弱弱的声音听得熙扬整颗心都化了,那哀伤的眼神更是让熙扬恨不得将她呵护在怀中。 “我也想他了!”熙扬陪着箫琴一起躺下,“当年如果不是云太子和妍公主,或许我早就死了!” 箫琴偏头看了看他,似在等他的故事。 “箫琴!除了太子妃之位,其他的你要什么我都会尽量满足你!”熙扬也转头看向她,说的严肃而认真。“那是我为妍儿留的!我答应过云太子要好好照顾她!” 箫琴只是微笑,一个将死之人又岂会在乎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落日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似为他们镀上了一层金光,仿若眼前的一切都只是幻象,待到夕阳西沉之时都将归于黑暗。 熙扬并没有注意到箫琴突然暗淡的眼神,只听他诉说道:“当年我们一起被困在一处孤岛上,他们将我们关在地牢里。为了逼迫云太子交出七弦乐谱,他们对妍儿百般折磨,那年她才七岁!就像一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让人忍不住想要抱抱她……” 不知道在地牢里关了多少天,一直没有人来救我们,于是云太子建议我们一起杀出去。我从来不知道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力气可以那么大,只轻轻一脚,那铁门就被他踢倒了,周身散发着紫色的光芒。 外面的人显然没有想到我们会硬闯,慌忙拿起兵器过来阻止。但云太子完全视他们为无物,就这样赤手空拳的迎了上去。但见他轻轻一个勾拳,一人被他打落到水里,一个抬脚,又一人躺在地上惨叫。光芒越来越盛,整个天空都被染成了紫色。 我拉着妍儿紧紧的跟在他身后,他虽然在不停的杀人,看起来却依旧高雅如神,那一刻,他便是这片小世界的主宰,任何挡住他脚步的人都只有一个下场,死! 当紫光渐渐散去的时候,周围已经快没有人了。云太子退到我身边,将我们送到船上,虚弱的,带着恳求的语气对我说:“妍儿就交给你了,请你一定护她周全!” “哥哥……”妍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小手紧紧的抓着云太子的衣服,任我怎么劝她都不听,因为太过用力,手关节处已经泛白。 “妍儿,乖,记着,只要有云的地方,都是哥哥在守护着你,快跟熙哥哥走吧!”缓缓推开妍儿,我看到了云太子眼角的泪。他可以不顾性命,却独独舍不下眼前的人。 就这样,我们在云太子的保护下逃离了,可是事情却没有就此结束。 “站住,快抓住他们!”我带着妍儿上了岸,刚跑没多久就听见身后传来的追赶声。 我们停了下来,我将母后送我的祥云匕首交给了妍儿,“妍儿,现在我们在这儿分开,你往域国的方向先走,一直往前,不要回头,你们失踪了这么久,肯定会有人在找你们,遇到士兵你就安全了。” “那熙哥哥你呢?”那幼嫩的声音让我心头一暖。 “我……”我顿了顿,“我当然是往宁国的方向走啊,我家在那里。” 没错,我走的确实是宁国的方向,只是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来找我,或许他们更希望找到我的尸体吧!但这些都不重要,只要能把那些人引开就好。看到身后追我的人越来越近,我知道妍儿一定逃脱了,即使死,我也对得起云太子了。 就在我以为又要被抓回去的时候,前方响起了马蹄声,马背上那人是母后的亲信,我见过。 后来我回去找过云太子和妍儿,却都没了消息。不久之后,便传来了云太子的死讯,同时还有妍公主改封号的事。 熙扬突然停了下来不再说话,周围静的只有风声。 箫琴接着解释道: “燃烧生命!此功法可瞬间提升数十倍的功力,却是以生命为代价的!”她将头偏向一边,泪像没有关紧的水龙头,一滴接一滴地往下流。我答应过你要好好活着,可是我做不到了…… “凄凄庭院红舞衫,茫茫雪飘不胜寒。凌凌落花满樱淡,恍恍看云长吁叹。”熙扬学着箫琴的样子仰头看着天空的云,两人都不再说话,各自追忆着心中的那个他。 第30章 映日荷花别样红 盛夏的傍晚,彩霞肆无忌惮的染红了半边天。许是太累了,箫琴竟躺在草地上睡着了。 熙扬看得直摇头,这种地方也能睡觉?!却又忍不住要多看她两眼,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熙扬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如同品了一杯清茶,淡淡的却能让人暂时忘却尘世间的烦恼,享受这片刻宁静。 突然一阵对话声从不远处传来,不待熙扬吩咐,幻竹已经寻了过去。 “小怜!”突如其来的一声呼唤使女子心中一惊,欢喜也随之而来。 “你怎么来了?殿下最近整日都在府中,叫他发现了可就……”女子担忧的看着眼前一身铠甲的男人,只要知道他安好便足以。 “我知道这样很危险,可是我就是忍不住想要见你,哪怕只是远远的看着你!” 男人上前一步,女子立刻与他拉开了距离。 “你们……糊涂!”幻竹的突然出现让两人顿时心灰意冷。 他们并没有做什么逾越之事,但刚刚的对话已经足以证明穆怜对熙扬不忠。熙扬就在前方的花园里,只怕已经听得清楚了,幻竹想要庇护都难。 “首领!是属下的错,属下不该勾引穆侧妃,您惩罚属下吧!”男人跪在幻竹面前,无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舍身护红颜。 “不是这样的!是我!是我对不起殿下!林硕是你一手培养出来的,求你不要伤害他!”穆怜跪在幻竹身边哭着哀求着。 这事放在寻常人家尚且不好解决,更何况这是太子俯,此事关乎皇家声誉,按律他们两都得死,甚至还会牵累家族。幻竹无奈的摇摇头,爱莫能助,“你们还是跟殿下去说吧!” 将他们二人带到熙扬面前,幻竹薄唇微动,却没发出任何声音,终是皱着眉头退到了一边。 箫琴还在睡着,熙扬坐在她身边,一只手轻轻摇动着衣袖替她扇风,看到他们过来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穆怜和林硕默默的在熙扬身前跪下,想说话却又不敢说。 “跪远点,挡着风了!”熙扬轻声命令道。 穆怜微微抬头看了一眼草地上的美人,她就是那位箫姑娘吗?从未见殿下如此宠爱过谁。穆怜和林硕跪着退了好几步,直到石阶外才停下来。 许久之后,箫琴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却有点没有搞不清状况。我怎么在这儿睡着了?这才刚开始,身体就这般虚弱了! “是他们吵醒你了吗?”正想着,一道轻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箫琴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这才注意到路边还跪着两个人。女人一袭白色轻纱罗裙,裙身上的粉蝶栩栩如生,发髻高高盘起,使得她稚嫩的脸上多了几分成熟感,发间一支粉玉珠钗,尽显贵气,应是熙扬的侧妃无疑。男人一身穿铠甲,看样子军衔应该不低。 “他长得比我好看吗?”熙扬轻轻托住箫琴的脸颊,把她的视线从林硕身上移回来。顺手帮她理了理发丝,熙扬又柔声问道:“你说我该怎么罚他们?”明明是要罚,他却说得那般温柔。 箫琴有点跟不上熙扬的思维,为什么要罚他们?就因为他们吵醒了她?又多看了他们两眼,箫琴抬头问熙扬,“他们……是真心相爱吗?”不知道熙扬让他们跪了多久,穆怜双腿已经开始打颤。 从之前的对话中不难听出他们对彼此的心意,这也是熙扬没有急着惩治谁的原因。 “是与不是又有何区别?”熙扬淡笑着反问。 “罚和不罚的区别!”箫琴仰头看着熙扬,眼中闪烁着精光。 熙扬却笑着摇了摇头,“是罚一家和罚两家的区别!”清清淡淡的一句话,吓得穆怜花容失色,瞬间瘫软在地上。林硕伸手扶起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这个时候已经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箫琴对熙扬的话不以为然,她撇撇嘴,凑近熙扬,贴在他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 “哈哈……”熙扬开怀大笑,那笑不似平常那种礼貌的浅笑,而是发自内心的欢喜,是真的被箫琴逗乐了。 穆怜和林硕两人一脸惊讶,幻竹也是摸不着头脑。 熙扬转眼看着相依在一起的穆怜和林硕,下了最终裁决。 “林硕,削职为民!穆怜,禁足静幽宫!” 两人还在震惊中没有缓过神来,熙扬已经带着箫琴起身离开。 天渐渐暗了下来,熙扬也不急着回去,只是带着箫琴四处闲逛。夏日的池塘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迷人,接天的莲叶绿得好像要滴出水来,映日的荷花在晚风中微微摇晃着身躯,再高洁的花也有她妩媚的时候。 两人漫步在荷花池边,幻竹带着一众护卫远远的跟着。 “你是如何看出他们是真心相爱的?”看着身旁阳光善良的女人,熙扬没有由来的一阵心动。 “即使在你面前他们都毫不掩饰对彼此的关心,若不是真心的,那就是他们存心找死了!” “林硕会时不时的看穆怜一眼,看到她跪得辛苦,他会紧紧皱着眉头,想动却又不敢动。而穆怜每次都会勉强挤出一抹微笑来安慰他,待他目光移开,她才会露出痛苦的表情。”箫琴走在前面侃侃而谈,时不时的回头看看熙扬,笑得从容而自信。 “你观察的倒是仔细!”熙扬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箫琴,这女人有令人一见倾心的容貌,更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你又是如何知道我不想罚他们的?” 箫琴转过身来,倒退着边走边说:“你脸上分明写着:快来说说情,我快演不下去了!”顽皮的眨眨眼睛,箫琴嬉笑着转身跑开。 “是吗?”熙扬宠溺的笑笑,快步追了上去。 看着前方嬉闹的两人,幻竹使劲揉了揉眼睛。 “前面那位真的是我们的太子殿下吗?”一名侍卫贴在幻竹身边小声询问道。 幻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甩下他们很远的熙扬,忍不住笑了。熙扬对所有人都很温和,却又礼貌的将你隔绝在千里之外。他一直觉得熙扬这样很累。而箫琴行事不拘一格,大方果敢不扭捏,对熙扬即无盲目的崇拜也无畏惧。她的出现就像冬日里的一缕暖阳,让熙扬卸下了伪装。 第31章 金蝉脱壳 熙扬最近就像着了魔一样,眼里心里全是箫琴,得了好东西也是第一个想到她。 傍晚,微风不燥,阳光正好,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那么美好,仿佛整个世界都沉浸在浪漫的梦境中。熙扬放下手边事务,拿着礼物去了灵箫殿。 院子里绿树成荫,晚风轻拂,吹散了积攒一天的疲惫。熙扬步伐轻盈,嘴角上扬,眼里是藏不住的欢喜。 箫琴懒懒的坐靠在吊床上,微低着头,两缕秀发如瀑布般垂落与胸前,双眸轻阖,长长的睫毛如蝴蝶的羽翼,偶尔轻轻颤动两下,手中的书已经许久不曾翻页。 熙扬对无雪作了个噤声的手势,自己也放轻了脚步。 手中的书悄然滑落,箫琴从睡梦中惊醒。 “殿下万福!”无雪这才屈膝给熙扬行礼。 熙扬笑着挥挥手示意她退下。 “送你的!”熙扬笑意盈盈的走到箫琴面前,将手里的木锦盒打开递到她眼前。里面是一只白玉手镯。普通的玉镯自然入不了熙扬的眼,那是一只三股绞丝镯,由一块上好的白玉透雕而成,每股独立成型又环环相扣。佩戴时会随着主人的动作发出悦耳的音符。 “试试看?”熙扬取出玉镯和衬底的丝帕想要帮箫琴带上。无事献殷勤,不一定是心里有鬼,也可能是爱得深沉而不自知。 箫琴眸中带着淡淡的倦意,似乎对此并不感兴趣。 “你无需觉得亏欠与我,中这万空掌是我技不如人,与你无关!别忘了,他日颜城相遇,你我还有一战!” “扫兴!”熙扬悻悻的将镯子放了回去。 敛去了笑容,熙扬正色道:“箫门主医毒双绝,定有让人假死的药吧?” “假死药?你是想……”箫琴一下猜到了他心中所想。 “秋猎在即,我要出门数日,府里便拜托你了,这就当作报酬吧!” 熙扬将锦盒丢在一旁的石桌上,转身而去。 “惯会使唤人!”箫琴对着他的背影嘟囔了一句,算是答应了。 第二天一早熙扬就带着荣飞等人出发去了围场。府中武艺稍好一点的都被他带走了,只留了普通的护卫。 箫琴听到消息只觉得背后发凉,上位者果然都是薄情之人! 三日后的正午,箫琴难得的没有午休。无雪小心翼翼的跟在箫琴身后,两人越走越偏,远远望去一片荒芜,就连脚下的青石路也在不经意间变成了蔓草丛生的土路,看样子是很久没有人来过了。太阳躲在了层层白云之后,使天地间少了一丝光明,凉风袭来,带着阵阵寒意。 “姑娘,您这是要去哪儿?”想不到太子府还有这样的地方。 “去办点事!”两人又走了一段路,眼前赫然出现一排矮屋,屋顶上生了些许杂草,在风中瑟瑟发抖,发出声声哀鸣。屋外围墙陈旧,墙皮脱落,露出了里面灰暗的砖石。院门沉重腐朽,门环上那一条冰冷的铁链困住了院内的人。两名看守坐在门前石阶上晕晕欲睡。 见箫琴她们过来,其中一人站起身来对着她们吼道:“什么人?这里可是冷宫!速速离开!” 另一人打量了箫琴一眼,拍拍同伴的肩膀,对着箫琴俯身见礼,“来者可是箫门主?” “开门!”箫琴声音冰冷,随手扔给他一枚令牌。 吱呀的开门声涩耳难听。一眼望去院内满是高过膝盖的杂草,一条幽径藏与其中,给人一种阴冷、荒凉的感觉,让人不愿意靠近。 “这里好恐怖,姑娘,我们回去吧!”无雪缩在箫琴身后,畏惧的扯了扯她的衣袖。 “你在外面等我吧!”回头吩咐了一句,箫琴提起裙摆走了进去。 屋内比想象的要大,桌椅虽然旧了些却还算干净,一对主仆正坐在桌边刺绣,开门声惊扰了她们。 “箫姑娘?”穆怜抬头疑惑的看着来人。婢女翠儿急忙丢下手中绣品向箫琴屈膝行礼。 穆怜穿着一件绿纱长裙,发髻盘得比从前简单了些,清澈的眸中多了份淡然,整个人看起来清爽脱俗。看来熙扬并没有为难她,虽然身在冷宫却衣食无缺。 “翠儿,你先出去吧!”知道箫琴有话要说,穆怜打发了翠儿出去。 看着翠儿关上门箫琴才说道:“想活命就照我说的做!” 城外围场,信使慌慌张张的跑向太子的营帐。 “禀殿下,穆侧妃与昨夜病逝!”信使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唯恐熙扬将怒火发在他身上。 熙扬却超乎寻常的平静,只是淡淡的道:“通知穆府的人去哭一哭,择日下葬吧!” 信使微微抬头看了看熙扬,都说帝王家无情,果然不假! 熙扬还是给了她体面,将灵堂设在了穆怜先前的住处忧怜宫。素联挂满了整个灵堂,穆怜静静躺在棺材里,神情安详,她的身边洒满了花瓣,衬托这她如花的容颜。婢女仆人跪了一地,所有人皆是一身白布麻衣,哭声一片。两位高僧坐在一旁为她诵经超度。 穆夫人早已涕不成声。穆老爷也是老泪纵横,如果不是自己一意孤行,非逼着女儿嫁给太子,或许她也不会郁郁而终。 箫琴也换了一身白色长裙,取下了头上的金色步摇改用玉簪。接过无雪递来的香,箫琴缓缓地弯腰鞠躬,起身,再鞠躬,又起身,三鞠躬。这一切她都做的很认真,表情有几分凝重。 她慢慢的走到穆怜身边,解下随身的玉佩放在穆怜手中,若有其事的说道:“这玉佩是跟了我十六年,一路帮我逢凶化吉,现在我将它送给你,希望你来生也会一帆风顺!”顺手探了一下穆怜的脉搏。还好,没什么异样,只要在七天内服下解药就不会有事。后面的事箫琴已经交代给了林硕,想来也不会有问题。 众侧妃一一来和穆怜做最后的道别。毒母也来了,和颜儿一起。熙扬这儿莫不是收容所?怎么什么人都能来?箫琴在心中暗暗吐槽。 丽妃是带着孩子过来的,熙扬的独子皇甫泽。那孩子似乎很怕生,一直唯唯诺诺的跟在丽妃身后。丽妃只是他的养母,至于他的生母,那是太子府的禁忌,箫琴只知道是惠妃。 第32章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王爷,陆小姐,前面的路马车上不去了!” “停车吧!”车内飘来一声轻快的声音。 “是!”一铭将马车赶到路边,放好脚凳,撩开门帘恭敬地候在一旁。 陆婉仪率先跳了出来,那带笑的脸庞迎着朝阳越发得朝气蓬勃。南宫黎摇了摇头,苦着脸起身下车。 下了马车,眼前是绵延的山群,山上绿树成荫,山峰高耸入云,抬头看去,烟雾缭绕,时隐时现。山路上行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有的背着行李,有的挎着竹篮,像南宫黎这样两手空空的倒是少见。 陆婉仪仰着头展开双臂夸张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我们也走吧!”她回头招了招手,呼唤着在一旁装木头人的南宫黎。 “去哪儿?”南宫黎不情不愿地跟在她身后。 “天玄寺!”说罢,婉仪便随着人群向山上而去。 南宫黎内功深厚,这种山对他而言不过平常。婉仪就没那么好过了,汗水不知不觉浸湿了衣衫,抬手抹一把额上的汗珠,她回头冲南宫黎不好意思地笑笑,又转身继续前行。 好不容易上了山顶,陆婉仪累得气喘吁吁。她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上不时的有汗珠滑落,脸颊绯红,清纯可人。那双爱笑的眼睛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干净得让人沉迷,纯粹得令人心醉。 “王爷……”一铭悄悄将水壶和丝帕塞在南宫黎手里,然后又推了推愣在原地的南宫黎,眼睛坏坏地撇撇陆婉仪,示意南宫黎给她送去。 “喝点水歇会儿!”明明是关怀的话,由他口中说出却成了冰冷的命令。 “她是你的未婚妻,不是你的士兵!”一铭不满地嘀咕着。 接过水壶,陆婉仪看了看南宫黎,转过身去才打开塞子喝起来。 一铭在后面一个劲的给南宫黎使眼色,“丝帕!丝帕!”他一边说一边做着擦汗的动作。 南宫黎看了看手中的丝帕,踌躇着没有动。正好这时陆婉仪回过了身来,她扫了一眼那表情怪异的两个人,自己率先向天玄寺而去。 “唉……”一铭长叹一声,亦跟了过去。 “托体同山阿!”这天玄寺坐落于华国玄山上,是华国境内最大的一座古寺,一直香火不断。寺内建筑皆以南北中轴线布局,对称稳重且规整严谨,同时又融合了园林的自然风情,体现着天人合一的境界。寺内殿堂、亭榭、游廊开发通透,又形成了一种亦虚亦实、亦动亦滞、阴阳转化的效果。 南宫黎百般无聊的陪在婉仪身边,“怎么想起来让本王陪你来寺庙?”他目光游离,问得漫不经心。 “他们都说你是我的未婚夫,我想来问问月老。”陆婉仪答得很认真。她回头看了看这个俊朗不凡的男子,周围的人似乎都很怕他,说他冷血无情。可是他甚至没有大声对我说过话,不知道他生气的样子是不是也这么帅!她痴痴地想着。 南宫黎翻了个白眼,“是与不是,问这儿就好!”说着,他伸手指了指陆婉仪的心房。 “可是我不记得了……”她说得很小声,微低着头,脸又不自觉的红了。 “不过没关系。来,跟我来!”不由分说,陆婉仪拉着南宫黎的手就跑。 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一铭眼睛一亮,笑着与他们拉开了距离。 “到了!”月老像前,陆婉仪停下了脚步。 她调整好呼吸,双手合十与胸前,虔诚地跪了下去。南宫黎瞥了她一眼,没有动。 只听她轻声祷告:“月老在上,信女陆婉仪,求月老赐缘,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她拿起签筒轻轻晃动,竹签在筒中碰撞,像是跳动的心脏。“啪”的一声,一根竹签落在青石板上,她突然不敢低头去看。 南宫黎趁她不注意蓦地伸手将竹签吸了去,“上上签!”他冷声说着,悄悄运功将竹签上的“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抹去。 陆婉仪仰头看了他一会儿,笑道:“你说是便是!” 独孤妧匆匆赶来,与正要离开的南宫黎和陆婉仪擦肩而过。那茫茫人海中的惊鸿一瞥,却在南宫黎心底泛起了涟漪,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油然而生。 “女施主,你要找的人并不在这儿!”无尘手持佛珠,慢悠悠地跟在独孤妧身后。他没有说谎,萧雨确实不在这里,他住在离天玄寺不远的一间竹屋里。 “还是来晚了一步吗?”独孤妧神色黯然,她已经把整个天玄寺都找遍了,还是没有找到萧雨。 见她如此,无尘劝慰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因果情缘,一切冥冥中自有注定,女施主又何须执着!” 道理人人都懂,但想要放下又谈何容易! “多谢大师指点!”独孤妧欠身对无尘回礼,“先前多有打扰,这点香火钱还望大师笑纳!”独孤妧掏出一张银票双手递给无尘。 无尘大方地收了下来,“多谢施主!看这天气似乎就要下雨了,施主不妨在寺内稍作休息,待雨过之后再走不迟。” 风确实比先前大了许多,独孤妧抬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梢,空中乌云翻滚,飞快得变换着身姿,沉闷的空气令人喘不过气来。虽已入秋,却让人不得不怀疑是否还在盛夏。 “不了!先告辞了!”独孤妧拒绝了大师的好意,转身离开了天玄寺。 无尘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独孤妧略显孤寂的背影,叹息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此乃天意!” 独孤妧刚走出天玄寺天空就飘起了雨来,珞石急忙过来为她撑伞。 “小姐,先去寺里躲躲雨吧!” “没事儿!快走吧!”独孤妧接过雨伞,有点心不在焉,只是不停的往山下走。 风呼啸着,雨倾斜而下,越下越大,伞根本遮不住肆意的风雨,没一会两人的衣裤都被淋湿了。 “去那边躲躲吧!”独孤妧指着前方的竹屋提议道。 穿过雨幕,两人一前一后冲到了竹屋前,珞石上前敲门,“有人在吗?我们想借宝地躲会儿雨。” 屋内的萧雨听到声音不由一愣,怎么会是他们? 见没有人回答,珞石又敲了敲门,提高了音量问道:“有人在吗?” 犹豫了一会儿,萧雨起身摸索着过去给他们开门。 “吱呀”一声,门缓缓打开。 门外的两人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他,错愕的愣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进来吧!”萧雨侧身让他们进去。 第33章 恻隐之心,仁之端也 近日阴雨绵绵,空气中弥漫着潮湿与清冷,这样的天气最容易勾起人内心深处的记忆。 南宫霖从书桌的暗格里取出了一副珍藏已久的画像。轻轻将其展开,一位尚不满金钗之年的小女孩出现在眼前,细雨朦胧,女孩撑着一把花伞,回眸间,笑靥如花,美得让人心动。 南宫霖少时体弱多病,孤独自闭。虽有太子的身份,却仍屡屡遭人嘲笑,被人戏弄,就连宫女太监都敢随意欺负他,导致他越发不愿说话,不喜与人亲近。 那日,他一个人枯坐在轮椅上,侍从早已不见了踪迹,满园的鲜花激不起他一丝兴趣。忽然黑云压城,天空如墨染一般,似要压垮人世间的一切。他仰头看着天空,雨滴连接成线,从天空滑落,像是悲伤的眼泪,每一滴都是一个辛酸的故事。雨水砸得脸上生疼,天空一片阴霾,仿佛整个世界都失去了色彩。 这时,一柄花伞出现在他头顶,替他遮住了雨幕。伞下是一位与他一般大小的女孩,女孩笑容明媚,粉嫩的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如春日里初开的花朵,娇俏迷人。 “你也是同我一样与他们走散了吗?”女孩的声音宛如山间清泉,清脆悦耳。 “拿着!”女孩将伞递到南宫霖眼前,“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女孩的热情让南宫霖不知所措。 女孩歪头打量着沉默不语的南宫霖,想起了关于华国太子的一些传闻。她不再说话,默默地将伞塞在他手上,推着他去往东宫。雨滴轻敲伞面,旋律悠扬,配合着轮毂滚动的声音,像是在演奏乐曲,每一个音符都恰到好处。两人一路无语,伞下的世界却慢慢开始有了颜色。 “太子殿下,您这是去哪儿了?让奴才们好找!”东宫外,小太监打着伞迎了出来。 女孩挥挥手同南宫霖道别,然后潇洒的转身而去。 “你叫什么?”南宫霖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强撑着双手欲起身追去,怎奈双腿打颤,使不上一丝力气,又跌坐在轮椅上。 “原来你会说话啊!”女孩回眸一笑,那笑容仿佛阳光穿越云层,瞬间照亮了整个世界,“我叫独孤妧!” 随后不久南宫霖被送到宫外治病,这一去就是十年。他十年隐忍,一朝而发,誓要拿回属于他的一切,要让那些曾经欺负过他的人都匍匐在他脚下。 “找到妧仪公主了吗?”南宫霖低着头,认真地将画像一点点卷起来收好。 “之前有人在天玄侍发现了公主的踪迹,属下已经派人去寻了!”一旁的行知小心翼翼地答着。 距离穆怜下葬的日子已经过了七天了,箫琴在五天前就收到了林硕的消息,一切顺利!眼看着熙扬就要回来了,偏偏在这个时候传来了熙扬受伤的消息。 “消息准确吗?传信的人呢?”灵箫殿里,箫琴放下手中的书低声询问。 “奴婢也是听旁人说的,消息都传开了,千凝姐姐和各位侧妃都争着要去围场,被顾管家拦在了门前。”无雪喘着粗气,一五一十地说与箫琴听。 箫琴站起来理了理衣服,不急不慌地道:“走,去看看!” “是谁这么大胆敢伤殿下?” “殿下伤哪儿了,严不严重?” “肯定很疼吧!” “各位主子稍安勿躁……”顾生的话被淹没在嘈杂声中。 大家围着顾生,七嘴八舌地问个没完,千凝也在其中。她们衣着华丽,色彩明亮,图案鲜明,发髻上或是绒花点缀,或是金钗步摇彰显贵气。 顾生举着双手,被她们围在中间脱不得身。 还未走近,浓浓的胭脂味扑鼻而来,箫琴皱着眉头停在了不远处。 “让开!我要去围场看望殿下!”丽妃和护卫推搡起来。 “我也去!”颜妃附和着。 护卫们面露难色,向后退了退,不敢真的和她们动手。 箫琴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厉声呵斥道:“谁都不许去!”她冰冷的目光扫过,带着毋庸置疑的味道。 吵闹的众人总算安静了下来,大家不约而同地转身看向箫琴。 只听箫琴淡淡地命令道:“顾总管,传令下去,熙扬回来之前任何人不得外出,违令者家法处置!” “是!”顾生像是突然找到了主心骨,连忙点头答应。熙扬跟他交代过,若箫门主有指示,无条件服从。 护卫得了指令也硬气了起来,他们站成一排,手扶着佩刀,严阵以待。 “你凭什么阻止我们?殿下如今受了伤,身边怎能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颜妃眼见硬闯不得,将矛头对准了箫琴。 丽妃也要上前去与箫琴理论,却被身旁的贞妃拦了下来。贞妃冲她摇摇头,拉着她随众人一起向后退去,给箫琴让出了道。 箫琴一步步走来,长裙拖地,步步生辉。发丝轻扬,步摇微摆,如同王者巡视着自己的领地,每一步都散发着不容置疑的霸气。她慢慢停在颜妃身前,眼中带着慎人的寒意,“依兰姑娘江湖人称女华佗,你比她还厉害吗?” 颜妃无从反驳,下意识地向后退去,不敢直视箫琴的眼睛。 “熙扬功力深厚,这世上能伤到他的人屈指可数!诸位还是小心为上!” 箫琴这话是说给所有人听的,她淡淡地回眸,眼帘半低却掩不住锋芒,眉峰微挑带着睥睨之意,嘴角扬起若有似无的弧度,将警告化作了无形的威压。她甚至无须多言,仅一个眼神便能震慑全场。 众人悻悻地散去不敢再闹。 她们离开后千凝忍不住问道:“姑娘,您何必阻止她们呢?今天若颜妃执意要出去,您难道真要动她不成?” “她不敢!”箫琴说得肯定,“她的死活我不关心!但此事蹊跷,只怕是有人故意散布消息,在图谋些什么,顾总管还需早做防范才是。” 顾生听得连连点头,“是!还是姑娘思虑周全!” 千凝乖乖闭了嘴没再说话。 箫琴本不愿插手熙扬的家事。直到那天在穆怜的丧礼上见到了皇甫泽。那个本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皇孙,却因为母亲早逝而寄人篱下,如今又被父亲拿来当诱饵。箫琴一下生了恻隐之心。 “你们去把小皇孙带到灵箫殿来,小心些,尽量别让人看见。” 皇甫泽还是第一次正面接触箫琴,两人却很投缘,小家伙拉着箫琴给他说了一个又一个江湖故事,好不容易把他哄睡着了,箫琴自己却毫无睡意。 留了千凝照看皇甫泽,箫琴独自坐在后院里,立秋之后的夜晚带着些许凉意。这些人为了权利竟将主意打到了小孩身上!不知道熙扬是做足了安排,只等鱼儿上钩,还是当真不在乎这孩子的安全? 突然打斗声传来,箫琴来不及细想,急忙向灵箫殿冲去。门外的侍卫全部倒在了血泊中,都是一招致命,除了脖子上有一条清晰的血痕,不见其他伤口,可见来人武功之高。箫琴看得暗暗惊心,加快脚步向内室奔去。 屋内剑光翻飞,千凝正与两人厮杀在一起,“嘭”的一声,被踢向杀手的圆凳应声而裂。皇甫泽缩在墙角,乌黑的眼睛警惕地盯着周围,全身在不自觉地颤抖着。千凝武功虽然不弱,但同时对付两大高手明显有些吃力,背上、腿上都带了伤,动作也渐渐慢了下来。 “箫姐姐!”一晚上千凝不知道强调了多少次要叫“姨母!”,皇甫泽还是喜欢叫箫琴姐姐。看到箫琴进来,他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拔腿向箫琴跑去。 一剑劈开千凝的攻势,其中一人向皇甫泽杀去,千凝想要阻止,却被另一人缠住脱不得身。 剑直追着皇甫泽而来,千凝心急之下乱了章法,身上又多了几道伤口。剑越来越近,“小心!”箫琴看得一阵惊心,一声疾呼,伸手将皇甫泽拉到自己身边,顺势抬脚,踢向眼前夹风而来利剑。但终究没了内劲,那一脚她用了全力,剑也仅仅是偏离了原先的方向。 “呵!”杀手冷笑,花拳绣腿,样子做得倒是不错!他剑锋一转,向箫琴刺去,这次连防御都省了,料定了对手毫无还击之力。 箫琴心中暗笑,银光一闪,只见那杀手面容扭曲地倒了下去,胸口处三根银针还有一大半露在外面。 千凝暗暗松了口气。这一口气还没缓过来,只见剩下的那名杀手不要命似得向自己杀来。见同伴倒下,那人越发凶狠,每一剑都似要将千凝劈成两半。而千凝流血过多,体力已经渐渐不支,全身的伤更让她不想动弹。 那人有了防备,箫琴根本近不了他身,放过去的毒虫也都死在了他的剑下。眼看着千凝就快招架不住了,“攻他下盘!破他防卫!”箫琴急中生智,内功可以废但是招式却是记在心里的! “漫天风雪!碎步乍移!”、“御剑傲雪!唯快不攻!”、“雪落无痕!迅影如风!”一招招从箫琴口中说出,千凝也是反映急快,在箫琴的指导下短短几招便逆转了局势。那人对箫琴恨得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 “破冰成雪!一剑封喉!”箫琴话音落,千凝的剑也正好刺进了那人的咽喉。 收了剑,千凝单膝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被血水和汗水浸湿的衣服紧紧地贴在她身上。箫琴也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下意识握紧了皇甫泽的小手。 眼睛的余光似看到有黑影闪过,千凝一边咬牙站起来,一边对着箫琴吼道:“小心后面!”她想前去帮忙,却是有心无力,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抗议似得叫嚣着,每动一下都是撕心裂肺的痛。 回首间,剑已经刺到了皇甫泽眼前,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箫琴一把将皇甫泽推到了旁边,自己代替了他的位置。 拔剑、抬手,动作一气呵成,箫琴周身气流涌动,发丝无风自动,如龙现云颤,生死立现。只听“咚!”的一声响,两柄剑发生了激烈地碰撞,杀手被震地倒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门外没了气息。箫琴却也不好受,刚刚情急之下强行运气,此刻胸口一阵阵的绞痛,紫色真气渐渐散去,她急忙伸手扶着墙,不让自己倒下去。 “箫门主!”顾总管带着护卫军姗姗来迟。今晚一共来了四名杀手,他们兵分两路,去旭阳殿的杀手扑了个空,反而被事先埋伏在那里的护卫军围住,其中一人脱困而出,来到灵箫殿看到的却是两兄弟的尸首,盛怒之下,他便不顾一切的向皇甫泽扑去,这才有了刚刚的情景。 “快去找大夫!千凝受了伤!”箫琴一只手死死地按在墙上,试图缓解疼痛。“带小皇孙也去休息吧!没事了!都散了吧!”她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些,身子却控制不住地颤抖,还好黑夜里不易被擦觉。 第34章 为伊消得人憔悴 第二天一早熙扬提前回了太子府。 “殿下!您可算平安回来了!”顾生一见到熙扬就忍不住感叹起来。 熙扬脚下生风,边走边问:“府里怎么样?小泽没事吧?” “受了惊吓,缓两天就好了,殿下放心!”想起昨晚的情形他还心有余悸,“还好有箫门主在,总算是有惊无险。” 熙扬笑笑没有搭话,顾生却打开了话闸子,“您是没有看到,昨晚那杀手差点就得手了,我们二十多名护卫都没能困住他,结果被箫门主一招就打趴下了,救了小皇孙一命……” “你说什么?她一招制服了杀手?”熙扬突然停下了脚步,神情凝重,“她人在哪儿?” “在灵箫殿……”忽然一阵强风吹得顾生衣裾飘动,发丝凌乱,眨眼间熙扬已经消失在拐角。 “箫琴!”熙扬敲了敲门,并没有人回应。瞬间,不安如潮水般漫过心头,熙扬顾不得其他,一脚踹开殿门,冲了进去。 眼前的景象让熙扬心跳都漏了一拍。地上、被褥上都是血迹,箫琴蜷缩在床上,脸色白得犹如鬼魅,呼吸若有似无。小心地抱起她,熙扬急忙运功替她疗伤,真气涌入,却像是一滴水滴进了浩瀚的沙漠,对箫琴起不到任何效果。 “传御医!”熙扬对着殿外吼道。 熙扬只知道她是被内力反噬,却不曾想还中了剧毒,连依兰和毒母都诊不出来到底是何毒。御医换了一波又一波,也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急得熙扬几欲杀人。 “废物!滚!”一声怒吼从灵箫殿传出来,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批被赶出来的御医了。他连医药箱都来不及整理,就慌慌张张逃了出来,跑得太急,在门口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边跑边说:“疯了!殿下疯了!” 熙扬现在倒是渐渐冷静了下来,他的万象九天至纯至阳,将之注入箫琴体内,经任督二脉循环,阴阳调和,或可暂时平复她经脉的躁动。于是他就这样不眠不休地守在她床边,每隔两个时辰替她运功一次。 第二天傍晚,熙扬又一次收了功扶箫琴躺下。纵然他功力再高也经不起这样的消耗。他周身汗如雨下,踉跄着后退几步,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溅在木地板上如同绽开的红梅。 “殿下!”依兰一声惊呼冲了进去。她一直守在殿外留心着熙扬的情况。 “您昨日一夜未曾合眼,又运功过度,再这样下去恐要伤了身子!还是让奴婢先扶您去歇息吧!”依兰扶着熙扬,轻柔的声音里藏着小心翼翼的温柔。 熙扬瞪了她一眼,眼神少有得冷漠,“做好你该做的,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是!”依兰松开手后退了两步,紧绷着身体不敢再僭越,眼神变得有些阴冷。她跟在熙扬身边多年,从未见他如此在意过谁,嫉妒如毒藤般渐渐在她心里蔓延开来。 熙扬抬手抹掉嘴角的血迹,再次回到床边,弯腰轻轻为箫琴盖上薄毯,眸中冷漠退去只剩满眼担忧与柔情。 “哥!于神医到了。”皇甫靖领着于景匆匆跑来。 “快请他进来。”熙扬起身给于景让出了位置。 “哥,让于景给箫门主好好看看,你先去休息一会儿吧!有消息我一定通知你。”皇甫靖对所有人都可以不闻不问,但惟独对这个太子哥哥很关心。 熙扬现在根本听不进别人的话,他一心只想着箫琴,那一刻他才发现,原来箫琴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早在不经意间牵动了他的心。 于景本就担心箫琴的安危,现在看到她伤成这样,只顾给她看病,哪还有心情管其他人。轻轻捻起绑在箫琴脉搏处的金丝,细探之下,不由皱起了俊眉。 “怎么样?她到底中了什么毒?”熙扬急切地问道。 于景缓缓站起身,目光紧紧盯着熙扬,心中怒火蹭蹭地往上窜。他一把揪住熙扬的衣领,将他拉到了自己眼前。 熙扬不明所以,一脸茫然,仍由他扯着也不还手。 “于景,住手!”皇甫靖和依兰同时上前一步,欲要阻止。 于景控制着想要胖揍熙扬一顿的冲动,拳头紧握到指节泛白,发出咔咔的声响。 “你知她中了万空掌没了内力,还将她一人留在这儿!她本可以勉强支撑一年,却因强行运功,导致毒素迅速扩散,怕是……活不过今年冬天!” 于景愤恨地丢开熙扬。他每个字都像是裹着冰渣,一点点将熙扬推进冰窖。熙扬浑身发抖几乎站不稳,还是皇甫靖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他,“哥,你振作点,一定有办法救她的!” “如果不是为了帮我,她不会中万空掌!如果不是为了帮我,她也不会擅用内力!”熙扬声音颤抖,心如刀绞,他用力按着自己胸膛,仿佛要抑制住那无尽的懊悔与悲伤。 突然,一阵轻微地咳嗽声在死寂的屋内响起,三人同时转身看向箫琴。于景再次替她号脉,查看病情。熙扬手心全是汗,心跳如擂鼓,敲击着灵魂深处的不安。皇甫靖则是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只有依兰的目光一直在熙扬身上,随着他紧张而紧张。 “她中的毒名为咫尺天涯,无解!”号完脉,于景给箫琴服了一颗护心丸,又取出金针在箫琴身上连施数针。 “咫尺天涯……”熙扬喃喃地重复着,记忆被拉回了十年前。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地牢里,独孤云猛地挣脱了身上的铁链。他欺身上前,从劫匪手中抢回了昏迷不醒的妍儿。 那人被他击得连连后退,眼中却满是欣赏。 “中了软筋散还能有这么强的内力,幻音诀当真是厉害!” “放心,知道你在乎她,她暂时死不了!咫尺天涯会慢慢折磨她,哈哈哈……”恶魔般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地牢里,听得人毛骨悚然。 “妍儿不怕,有哥哥在!”独孤云抱着妍儿坐下,伸手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眼中满是怜爱。他没有半点犹豫,抬手将自己的内力传给妍儿,硬是用内力帮她把毒压了下去。 “她中此毒应已有数年之久,先前靠内力尚可将其压制,如今毒入肺腑,已无力回天!” 于景的声音将熙扬拉了回来。他还未来得及悲伤,于景又继续道:“凭你的万象九天也能帮她暂时把毒压下去,让她最后的日子不至于缠绵病榻。但这只能压住一时,之后的每个月圆之夜都会发作,并且一次比一次厉害,一次比一次痛苦,她的身体也会越来越虚弱,直至死亡……” “该怎么做?”熙扬眼睛空洞无神,全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抽干,只有沉重的呼吸伴随着他。 “需配合金针一起。”于景看着箫琴,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碎片不断在脑海中闪现。 第35章 衣带渐宽终不悔 传闻神医于景不死不救,救无不活。他的金针祛毒确有奇效,没一会儿箫琴便悠悠转醒。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视线尚有些模糊,熙扬的声音抢先入了耳。 箫琴用力眨了两下眼睛,这才看清熙扬放大的俊颜,还有他身后红着眼眶的无雪。 “姑娘总算醒了!”无雪激动地抹了一把眼泪,转身去为她倒水。 小心的将箫琴扶坐起来,熙扬又在她身后放了软枕,让她舒服地靠着。箫琴脸色依旧苍白,毒性尚未完全退去。 她接过水杯,少少喝了两口润嗓子,“你没受伤吧?”明知道熙扬不会有事,她还是忍不住多此一问。 “他们还伤不到我。”熙扬侧身坐在床边,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被于景抓乱的衣襟。 箫琴向后靠了靠,按着胸口缓了一会儿,有气无力地问道:“小泽,怎么样了?” 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熙扬不由得眉头紧锁,眼底暗自揪紧,“小泽没事!”他的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 “千凝呢?”箫琴左右看了看,并没有找到千凝的身影。 “她伤得有些重,好在不致命,还需要修养些时日。”熙扬耐心地解释着。 箫琴点点头,胸口的阵痛惹得她频频蹙眉,额上布满了汗珠。 熙扬的心底再次涌起了那难以言喻的心疼,她从醒来一直问的都是别人,明明自己如万蚁噬心,疼痛难忍,却只字不提。 箫琴抬手轻抚熙扬眉间,想要抚平他皱成川字的眉头,“皱着眉头都不好看了。” 自己都这样了还想着安慰别人。 熙扬愣了片刻,将她的手拿下来包在自己掌心,“于景说毒素凶猛,你身子虚弱,即使醒了也要多卧床休息。” “于师兄来了?那……你都知道了?”箫琴眼神躲闪,不知道熙扬猜到了多少,当年在牢中中毒熙扬也在场。 “他说……说你……”熙扬眼眶微红,不知该如何开口。 “说我活不过今年。”箫琴抢先说出来,平静的像是在讨论别人的生死。 “都怪我,我带你回来,却没能护好你!你放心,我定会为你寻来解药!”熙扬一下握紧了她的手,眼神坚定而果敢。箫琴也好,妍儿也罢!不管你是谁,我都不会让你死! 箫琴轻轻摇摇头,“不必了,蝶影神医专研此毒十年也未曾找到解药,最后的日子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熬过刚刚那一阵,毒性退了下去,箫琴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说话也渐渐有了力气。 “多活这十年已经是赚到了,何必再纠结这最后的几个月呢?那晚的情形,我是断不能见死不救的!” 说到这儿,箫琴倒是忍不住要问一问:“你将府中精英悉数调走,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熙扬松开她,缓缓站起身,“也不是全都调走了,小泽的教习师傅是夜鸣霄,对付那些杀手还是绰绰有余的!” “沧冥剑主夜鸣霄?!听闻他挥天一剑,剑气可劈山河,剑鸣彻夜,声音直达云霄。传闻三年前他突然退出江湖,竟是投了你的门下!”箫琴仰头看向熙扬。他只是静静地站着,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为他染上一层淡淡的光晕,月光下他的身姿伟岸而沉静,那一身王者之气让人不自觉地想要追随。 熙扬背对着她,缓缓道来:“当年他身受重伤,我无意中救了他,他为了感激我,就留了下来。” “为何那晚他不曾出现?” “有人给他下了毒!”熙扬侧着身子看向窗外,眼神深邃如海。月光轻抚他的侧颜,勾勒出他精致的轮廓,刚毅中带着一丝温柔。 这时,依兰端着药走了进来。 熙扬接过药,试了试温度,再次坐回床边。 箫琴不动声色地让了让,“我自己可以。” 她伸手接过碗,低着头,一勺一勺不慌不忙地喝着。 “那天,旭阳殿的杀手和灵箫殿的杀手是同时到的!”喝药的间隙,箫琴和熙扬互相交换着信息。 “你的意思是,她们的目标一开始就是你和小泽两个人?”熙扬顺着她的意思猜测道。 箫琴点点头,放下手中玉勺,继续道:“你也不必自责,你娶柳家小姐那天,是有人故意将我引到冥杀面前的!” “是谁?”熙扬回忆着那天的情景,“萧霜!”他一下猜中了目标。 “嗯嗯!”箫琴勉强扯出一抹礼貌性的微笑,抬手将空碗递给依兰,“我以为她只是想杀我,没想到还牵扯了这么多事。若非我将小泽带到灵箫殿来,千凝也不会……” 熙扬摇摇头,食指抵在箫琴唇边,将她后面的话挡了回去。 “是你救了千凝,救了小泽!剩下的事交给我吧,你安心休养。” 喝完药箫琴终于恢复了些力气,她抬手替自己把了把脉,体内有一股陌生的内力,“你的万象九天果然名不虚传,我已经好多了!” 熙扬浅浅一笑,还是扶了箫琴躺下。不经意间瞥到箫琴颈间露出来的那方血色玉坠,平日里被衣服遮着不易发觉。那玉坠晶莹剔透,散发着温润的光泽,玉内殷红如血,缠丝如发,阳光下仿佛泛起了层层涟漪,奏着轻柔的乐章,令人如痴如醉。域国血玉熙扬是听过的,但是箫琴为何会有?又为何会中了咫尺天涯?难道她真的是妍儿? 夜晚,风还是那样柔和,云还是那样飘渺,皎洁而略显苍白的月亮嵌在空中,也摇曳在人们心中,如水的月光泻下一片清辉,静静的透过窗户,在殿内洒下一地的银白。 第一个月圆之夜眨眼便到了,熙扬趁这几天肃清了府中细作,只将萧霜留给了箫琴。他还派人寻来了独孤妍的画像,却一直不曾打开。 箫琴时而清醒,时而昏睡。熙扬直接将灵箫殿的偏殿当成了自己的书房,于景也在太子府住了下来,两人轮番守着箫琴。 这晚熙扬早早的放下了手边的事物,于景也是一直留心着箫琴的状况,寝殿外还候着一群御医。无雪已经按照于景的吩咐准备好了浴桶和热水,弥漫的水气模糊众人的视线。 戌时,箫琴被一阵阵绞痛弄醒,模糊中伸手想要抓住些什么,手收紧却感觉到了阵阵暖意。 “没事的,一会就好了!”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紧紧抱着,轻柔的声音让箫琴有些分不清梦境和实现。 “哥哥……妍儿疼……”身后的人身体略一僵硬,只是抱着她,没有说话。 熙扬和皇甫靖从门外进来,熙扬还没来得急吃醋就听见于景招呼他们快点。再一看,箫琴眉头紧锁,额上全是汗。三人都不敢耽搁,急忙按照事先商量好的行动起来。 小心的将箫琴抱到浴桶里,熙扬和皇甫靖一人一边将掌心与箫琴相对,于景手持药瓶站在浴桶前方。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熙扬和皇甫靖同时运功,源源不断的真气涌入箫琴体内。于景时不时的将手中的药倒入浴桶中,每加一次都能看到箫琴痛苦地皱眉,“嗯……”一声抑制不住地呻吟从箫琴嘴边溢出,三人的心都跟着一颤。 真气一遍遍的从丹田向全身运行,箫琴渐渐平静了下来,一直紧皱的眉头终于慢慢舒展开来。一直最后一滴药滴完,于景示意他们两人停手。 收了功,熙扬和皇甫靖都出了一身的汗,功力消耗过度,皇甫靖只觉得一阵阵的晕眩。扶了弟弟坐在一边休息,熙扬又急忙向箫琴走去,步伐却有些漂浮,不似平常稳健。 浴桶中,箫琴双眸紧闭,脸色依旧白得吓人。铺开针囊,于景手持金针,依次扎在箫琴的奇经八脉上,动作快而稳。 “万空掌,中掌之人至少七七四十九天之内真气无法凝聚,任你功力再高,也形如废人!”于景一边观察着箫琴的情况,一边给熙扬他们解释道:“十年前有人凭借强大的内力帮箫琴把毒压了下去,如今她功力尽失,体内的毒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看箫琴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于景不急不慢地拔出金针,又伸手试了试水温,唤了无雪来加些热水。 “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是帮她压制毒性,却没法根除!”摇摇头,于景又向水中加了几味药,原本平静的水面瞬间沸腾了起来,产生了大量的气泡,破裂的气泡释放出大量的蒸汽,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中药味。 箫琴泡在浴桶里,俏脸蒸得通红,雾气慢慢模糊了她的容颜,整个人看起来如梦似幻。 待到雾气散尽,于景才让人把箫琴从浴桶里抱出来。号了脉,确认了箫琴无事,于景等男士都退了出去,留下无雪和侍女帮她换衣服。经过这番折腾估计箫琴又要睡上三天。 这三天熙扬一如既往的陪在她左右,他眼眶深陷,接连几天不眠不休,使他看起来憔悴了许多,若非他内功深厚恐怕早就撑不住了。 第36章 直教生死相许 路两旁,枫叶正红,远远望去宛若团团燃烧的火焰,秋风中,她们用生命在舞动着,将最美的一面展现在世人眼前,然后悄无声息地飘落,化作春泥更护花。 路中间,一辆华丽的马车不疾不徐地前进。马车足可以容下十多个人,却只坐着独孤妧和萧雨两人,他们各坐一边,彼此沉默着谁都没有说话。 独孤妧始终不相信萧雨喜欢的是妍儿,往日的种种难道都是她一厢情愿吗? “驴!”马儿一声嘶叫,车子骤然停了下来,两人心中皆是一紧。 “小姐,前方有华国兵马。”临时当做车夫的珞石扬声向独孤妧禀报。 就在马车停下来的瞬间,士兵已经将马车团团围住。整齐的着装、严肃的表情、标准的军姿、泛着寒光的兵器,无一不体现着对方非同寻常的身份。 珞石握着剑,双眼如猎豹一般,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独孤妧轻拂车帘,弯腰而出,长裙及地,黑发飘扬,只是那抹高雅的微笑始终没有展开。 只见围在正前方的士兵突然向两边退去,南宫霖一身灰色战袍,轻拉缰绳,踏马而来。他高坐于战马之上,目光上下打量着独孤妧。 “阿妧,好久不见!” 独孤妧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人,“你是谁?阿妧也是你叫的?” 南宫霖有些失望,“阿妧不认识我了?当年你伞下一个回眸,浅笑深颦,本宫至今还记忆犹新。” “你是华国太子?” “东郊别院已经备好了酒宴,为你接风洗尘。” 他低头俯视着独孤妧,目光却穿过她,直达车内。 独孤妧随着他的目光回头看去,车帘在风的吹拂下偶而掀起一个角,隐约能看见里面端坐着的男子。 “只要你跟我走,我可以饶他一条生路!” 独孤妧刚要反驳,却见萧雨摸索着下了马车。他走上前挡在独孤妧身前,“想要带她走,除非我死!” 一阵暖意涌上心头,独孤妧知道萧雨还是在乎她的。 南宫霖甚至懒得看他一眼,目光一直在独孤妧身上。 “阿妧,嫁与我还是嫁与我父皇,这很好选吧?” 独孤妧冷笑,“你休想!你们同宏亲王合谋,毒害萧雨,又将他重伤,利用他将我引来华国。不过是想用我来要挟二哥,想要域国成为你们的附属罢了!” “阿妧你误会了!”南宫霖驱着马往前挪了两步,着急地解释道:“只要你嫁与我,此局便可破。他日我登基为帝,定封你为后,到时两国亦可和平共处!” “情意当出自本心,岂能作为筹码?你凭什么决定阿妧的未来?你问过她吗?她可愿意?”萧雨傲然而立,平静的眸中依旧不带半分光彩,但那骤然凛冽的气势却压得周围士兵呼吸困难,下意识的想要撒腿逃亡,奈何双腿却颤抖的不听使唤。 南宫霖不以为然,“愿与不愿,这都是最好的选择!” “你父皇残暴不仁,争勇好斗,百姓苦不堪言。这样的和平,不要也罢!你当真觉得我域国无人了吗?”凛冽的杀气汇聚成一道精光,不待南宫霖有所反应,萧雨率先向他攻去。 “与他多说无益!”几乎是同时,独孤妧也拔剑刺向南宫霖。 南宫霖未曾拔刀,举着刀鞘挡开了独孤妧的剑。顺势侧身避开萧雨的剑锋,同时拔刀横扫萧雨,大刀划破空气,发出爆裂之声。萧雨耳朵动了动,迅速旋身避开他这势如破竹的一招。刺眼的刀芒从他胸前呼啸而过,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一缕断发随风飘散,如这秋天的落叶,寂寥而无助。 珞石想要上前帮忙,却被士兵给拦住了。 独孤妧和萧雨并未就此罢休,剑直逼南宫霖而去。一个攻他上身,一个攻他下盘。南宫霖一拍马背,整个人跃离马鞍,同时刀光横扫,却是避开了独孤妧。 萧雨变攻为守,横剑挡下了他劈来的这一刀。手腕狠狠地一震,萧雨不敢大意,迅速握紧手中的剑。 南宫霖稳稳地落下,他站在马背上,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鲜少有人能躲开他这一招。 独孤妧抓住间隙,剑锋一转向他腰侧刺去。南宫霖被迫后撤,四周景物在飞快的后退,耳畔树叶“哗哗”作响。 脚跟已经抵在树干上,南宫霖已是退无可退,两柄剑都已至眼前。只见他猛得将刀向前一推,随后脚踏树干飞身而起,待到高处一个千斤贯顶,手握大刀俯冲而下。 萧雨和独孤妧两人非但不避让,反而飞身去接他的招式,一时间,空中银光大盛,刺得人睁不开眼。三人从空中打到地上,胜负已经分明。 独孤妧以剑撑地,止住了后退之势。萧雨宝剑脱手,身体重重地摔倒在地,久久不能起身。 “放信号!”萧雨抱着手臂对着珞石喊道。他侧躺在地上,右手手臂一道刀伤深可见骨,血沿着指缝不断地溢出,怎么按都按不住。无尘大师虽然帮他恢复了经脉,但终究伤了根本,能保住一半功力已是万幸。他知道今日自己妄动内力必遭反噬,却怎么也做不到袖手旁观,仍由南宫霖将独孤妧带走。 在他们打斗的同时珞石也同那些士兵交上了手。他手中宝剑翻动,凡靠近者一律格杀勿论!短短片刻,马车边血雾弥漫,尸体堆积如山。鲜血染红了道路,与路边火红如血的枫叶连成一片,叫人忍不住怀疑那些枫叶是否也是由鲜血染就而成。珞石被溅得满脸血珠,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忽然一阵箭雨从四面八方射来,珞石腾空而起,在空中旋身,挥出一片绚烂的光幕。马儿扬蹄嘶鸣和金属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落地时,一支冷箭射中了珞石的腿,他咬着牙,单膝跪地。然而敌人并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箭矢疾飞,第二波箭雨破空而来。 “小心!”独孤妧旋身飞去,长剑挥洒,一道剑气冲天而起,劈开了箭雨,却是为时已晚,珞石已身中数箭,他身边的马早已倒在血泊中,被射成了刺猬。 珞石定在原地,瞳孔骤缩,眉头紧锁,“公主快走!”他扯着嗓子嘶吼着,喉咙里血涌了上来,染红了唇齿,顺着嘴角不断滑落。 见独孤妧过去,南宫霖急忙示意弓箭手停下。 “公主恕罪!属下无能,不能再保护公主了!”珞石颤抖着手从袖中取出信烟,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拉动引火线,放出信号。他仰头看着天空,七色的烟花映在他眸里,如绚丽多彩的宝石。往后就交给你们了…… 珞石再也支撑不住,头无力的垂下,生命永远停在了这一刻。 “珞石!”独孤妧半跪在他身边,双手扶着他的身体不愿让他倒下。她眼中泛着泪光,心像是被灼烧着,如那被困在火海中的飞鸟,痛苦又无助。 沉默了片刻,独孤妧缓缓站起来,目光凌厉如刀割,只随意一瞥却带着致命的威胁,周围士兵心生恐惧,下意识地向后退去。她带着炼狱归来的烈焰,一步步向南宫霖靠近,每一步都踏着死亡的节奏。 “南宫霖,今日之事我记下了,有朝一日定要你付出代价!”独孤妧剑指南宫霖。 南宫霖毫不在意,嘴角甚至含着笑,他轻轻拨开独孤妧的剑,“阿妧莫恼,不过是个随从罢了!回去我给你挑几个更好的。” “你这是视人命如草芥!”萧雨眼中布满了血丝,杀意和怒火在其中熊熊燃烧。 南宫霖低眸看向萧雨,眼神骤然变得狠戾无比,带着浓浓的死亡气息。 “找死!那就先杀了你给我和阿妧助助兴吧!”他将手中大刀高高举起,强大的气势似能摧毁一切,如风卷残云,秋风扫叶。这一击下去势必会要了萧雨的命。 “不要!”独孤妧突然张开双臂,挡在萧雨身前。 南宫霖始料未及,刀停在了独孤妧肩上毫厘处。 “阿妧,快走!不要管我!”萧雨推开了她。 “要走一起走!”独孤妧不依。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看着他们不离不弃,生死相依,南宫霖醋意大发,“谁都别想走!” 他手腕轻动,将刀架在了独孤妧脖子上,“都带回去!”他对着士兵吩咐道。 “你既不愿他死,那便让他看着我们大婚吧!哈哈哈!”南宫霖大笑着转身上马,眼里既是兴奋又是残忍,仿佛在享受着这场猎杀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