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苔抬头看向声音来源，却沉陷于一片深邃的眸光里。
游白不知何时已摘下了口罩，那张在荧幕上颠倒众生的脸毫无遮挡地映入眼帘。
他的眼睛很好看，不是纯粹的黑色，而是带着点琥珀般的浅褐，此刻在电梯顶灯的光线下，仿佛漾着细碎的微光，正静静地看着她，似乎有种熟悉的感觉。
他似乎...在观察她的反应？
她迅速垂下眼睫，掩去情绪，侧身让开通道，语气平淡无波：“那您先请。”
游白对助理和工作人员低声说了句：“你们忙你们的，我自己回房。”
助理有些讶异，但没多问，点了点头。
游白和晁苔都拉着行李箱，一前一后走出电梯。
电梯关门，狭长的走廊里，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只有中央空调发出低低的嗡鸣。
“走吧，晁老师！”
游白率先打破了沉默，他语气自然，仿佛两人是相约同行的伙伴，他甚至还绅士地伸手，示意了一下方向。
晁苔抿了抿唇，拉起行李箱跟在他身侧半步之后的位置。
走廊很长，暖黄色的壁灯投下柔和的光晕。
游白似乎并不急着找自己的房间，步调不紧不慢。
晁苔能闻到他身上传来极淡的雪松混合着一点柑橘的清爽气息，是某种高级古龙水的味道，不浓烈，但存在感很强。
“游老师认识我？”终究还是晁苔没忍住，开口问道。
她不确定，毕竟自己也已离开大众视野几年，但他此刻的态度，实在不像是对一个仅仅在机场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游白侧过头，唇角似乎弯了一下，那弧度很浅，转瞬即逝。
“晁苔老师，《琉璃星》的原唱，几年前那部《春水之南》里的女主成渺，演得很动人。”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看过，也听过。”
他竟然真的知道！而且记得这么清楚！
《春水之南》是她刚出道时一部小成本文艺片，当年反响不错，曾入围过莲花奖最佳女主角。
《琉璃星》更是她刚出道时发表的单曲。
晁苔有些意外，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对于一个几乎处于半退圈状态的女艺人来说，被当今顶流如数家珍般地提起几乎被遗忘的作品，这种感觉太过奇异。
“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她只能干巴巴地回应。
“好作品不该被时间埋没！”游白的语气很认真，不像客套。
他停下脚步，站在一扇房门前，从口袋里拿出房卡：“我到了。”
他刷开房门，却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回头看向晁苔，那双浅褐色的眼睛在走廊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澈。
“晁老师，明天录制见！”
“明天见。”晁苔点了点头。
游白这才推门而入，房门轻轻合上，隔绝了他的身影和那缕淡淡的雪松柑橘气息。
晁苔站在原地，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看自己手中房卡的房号，竟然就在游白的房间隔壁！
这也太过于巧合了。
她摇了摇头，不再多想，走到自己房门前刷卡进屋。
将行李放在一边，她靠在门板上，轻轻吐出一口气。
今天发生的事情有点多，从决定离婚，到答应参加综艺，再到机场偶遇，电梯里的尴尬，以及刚才和游白那段短暂的，信息量不小的同行。
尤其是游白，他看起来，和传闻中那个高冷寡言的影帝形象，似乎不太一样。
而他一个新晋影帝，为何会答应来这档夫妻档综艺做守护官，也是蛮奇特的。
毕竟他出道至今似乎没有传出过绯闻，难道他是私下已经结婚，只是来节目试试水？
晁苔失笑着，不再多想，毕竟也只是一面之缘，她打开行李箱，开始认真收拾衣物。
而隔壁房间内，游白将房卡随意丢在桌上，走到落地窗前，看着楼下泳池边闪烁的灯光和模糊的人影。
心中不禁暗气丛生：她竟然没认出我，看来那晚，我让她印象不够深刻！
他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滑动，似乎在搜索着什么。
最终，他点开了一个很久远的视频，少女在简陋的舞台上，抱着一把吉他，弹唱着一首名为《琉璃星》的歌。
少女的眉眼青涩，却带着一股不顾一切的执拗和光芒，与今天电梯里那个眼神沉寂的女人，依稀有着重叠的影子。
他关掉视频，拨通电话。
“帮我查一下，闻良荇和他太太晁苔，具体是什么情况？”他声音低沉。
挂断电话，游白望着窗外的夜色，眸色深沉。
他低头捻了捻手指，回想起今天在机场时，她险些摔倒，而自己一把扶住她的胳膊，肌肤之间的触感，真实细腻，他甚至不敢多看她一眼，只能匆忙离去。
再到电梯里，人员众多，他和晁苔之间的距离没有缝隙，紧紧贴合，自己低头就能看到她白皙的脖颈，甚至于那通讯息。
原来闻良荇和她之间的感情并没有外界传闻的那么好！
这样自己是不是更有机会了！
甚至于连锄头都不用挥，这堵墙就自己倒了？
想到这，游白眼神更加晦暗，自己努力这么久，不就是为了离她更进一步吗？
如今再见到她，才明白，原来自己的心还会跳动！
第二天上午，《真爱之旅》的节目录制正式开始。
第一站是海边，碧海蓝天，椰林树影。
晁苔穿着白色短袖搭配一条薄荷绿不规则下裙，海风吹拂着她的长发，整个人柔美而文艺。
闻良荇则是一身休闲西装，站在她身边，俊男美女，画面养眼至极。
镜头前，闻良荇表现得无可挑剔。
他会体贴地帮晁苔拎包，会在她踩到沙子踉跄时伸手扶住她的腰，目光偶尔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外人难以分辨的，复杂难言的专注。
若不是晁苔早已心冷，恐怕又要溺毙在这虚假的温柔里。
“苔苔，喝水。”闻良荇拧开矿泉水，自然地递到她面前。
晁苔接过，疏离而客气地笑了笑：“谢谢。”
她配合着，扮演着一个备受宠爱的妻子角色。
但她的眼神里多了些别的东西，那种经历了彻骨之痛后的清醒与疏淡。
“他们俩可真般配！”
“对呀对呀，闻老师可太宠老婆了！”
闻良荇的经纪人霍薇站在摄影机后面，看着画面里和谐的两人，听着周围工作人员的议论，指尖狠狠掐进掌心。
她心底不断重复：“是假的，都是假的！阿荇演技那么好，演这种深情角色还不是手到擒来！”
想到这儿，霍薇心里好受一些，趁着节目录制暂停，她拿起一杯咖啡，走到闻良荇和晁苔面前。
“阿荇，累了吧，喝点咖啡！”霍薇语气中带有撒娇意味。
其余两队夫妻嘉宾听到霍薇语气中的暧昧，心底大概有了底，在这个圈子，本来就是真情混着假意，只是可怜了当事人，她们不禁看向晁苔。
晁苔感受着注视，她心底似有针扎，但面上依旧带笑，伸手从霍薇手中一把夺过咖啡。
“薇姐，你这就有点厚此薄彼了吧！”晁苔挑眉：“就这一杯呀！难道只有他配喝你买的咖啡？”
霍薇有些难堪，动了动嘴到底也没说出什么，她看向站在旁边的闻良荇，在看不见的角落扯了扯他的衣角。
“再去拿几杯吧，给这几位嘉宾老师。”闻良荇缓缓开口，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另外再多买一些，给工作人员都发一下！”
霍薇明白在这种场合，自己只是一个工作人员，只能忍下不满。
“好。”她看向晁苔：“阿苔，还要再多一杯吗？”
“不了，不可贪心！”晁苔笑意盈盈：“薇姐，谢谢你的咖啡。”
霍薇离开，闻良荇看向身边的晁苔。
他用只能两个人的声音说道：“阿苔，你以前可没这么跋扈！”
“这就叫跋扈了？”晁苔冷眼看向闻良荇：“看来是我以前太惯着你们了！”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走向其她嘉宾那边，与她们聊天，笑意盈盈。
闻良荇看向人群中的晁苔，眼神晦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节目进入到下一个流程，三对夫妻和守护官游白，一起坐在黄昏海边的帐篷下。
这个环节是夫妻互相写下对彼此的印象，然后交换。
闻良荇写的是：“她很好，是我不够好。”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愧疚，引人遐想。
轮到晁苔时，她拿着笔，看着卡片，沉默了几秒。
镜头对准她，捕捉着她细微的表情变化。
然后，她抬眼，看向闻良荇，唇边勾起一个极浅的，几乎看不出的弧度，提笔写下：
“闻先生是个很好的演员。”
她将卡片递过去，闻良荇接过的瞬间，手指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他看向晁苔，眼神深处有什么东西飞快地掠过，但很快又被惯有的深沉覆盖。
现场的工作人员似乎也嗅到了不同寻常的火药味，气氛有瞬间的微妙。
“卡！很好！这条过了！大家休息十分钟，准备下一个环节！”
导演及时喊停，对这个意料之外的“临场发挥”似乎颇为满意，要的就是这种真实又带点冲突的效果。
工作人员瞬间忙碌起来。
闻良荇几乎是立刻站起身，大步走到正低头整理裙摆的晁苔面前。
闻良荇压低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你什么意思？‘闻先生是个很好的演员’？你在讽刺谁？”
晁苔正拿着小风扇吹着风，闻言头也没抬。
她语气平淡：“字面意思。夸你演技好，配合节目效果，不对吗？”
闻良荇被她噎了一下，盯着她平静的侧脸，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眼前的晁苔，和他记忆里那个会因为他一句话而欢喜忧愁的女孩，判若两人。
闻良荇：“晁苔！你非要这样跟我说话？我们之间......”
晁苔终于抬眼看他，眼神平静无波：“闻先生，现在是工作时间。”
闻良荇被她眼神里的冷意冻住，一时语塞。
“闻良荇，这里没有镜头，你我都清楚。”晁苔看着他，声音略有沙哑：“我们究竟...是怎么一步步走到这个境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