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苔》 第1章 第 1 章 闻良荇说他不喜欢说爱，他的爱，体现在行动，私藏于心底。 22岁的晁苔和35岁的闻良荇约定，以后晁苔的每年生日，闻良荇都要对她说句，我爱你。 第一年，西京观星台，闻良荇说：我爱你，晁苔，漫天星辰，你是最闪耀的那颗。 第二年，苏城夜游园，闻良荇说：我爱你，晁苔，你如琉璃灯，照亮我的黑暗。 第三年，庞贝古城内，闻良荇说：我爱你，晁苔，当火山喷发瞬间，我一定紧紧拥抱你。 第四年，北欧极光下，闻良荇说：我爱你，晁苔，如极光永存，亘古不变！嫁给我吧！ 第五年，生日演唱会后台，晁苔收到短讯，闻良荇说：我爱你，晁苔，很抱歉我不能在场，来年一定给你补上。 第六年，京州别墅小家，闻良荇打来电话说：我爱你，晁苔，你喜欢什么就买，我来买单。 第七年。 清月城后山道观，藏在蓊郁林木深处，殿内光线晦暗，空气里浮动终年不散的香火气。 晁苔站在蒲团前，仰头望着面前的神像，那一双悲悯的眼，却依旧低垂，俯瞰着尘世里挣扎的男男女女。 她缓缓低下头，拜了三拜。 腰弯下去，心里是一片烧透了的死寂，七年过去，她终于明白，爱不存在永恒。 苔昭走出道观，天光刺眼，山风带着凉意扑在脸上，她才觉得那口憋在胸间的浊气稍微散了些。 手机屏幕在她指尖亮起，显示着闻良荇一个小时前发来的短讯：我们离婚吧！ 她盯着那几个字，看了很久，久到屏幕自动暗下去，又被她按亮。 山下的城市轮廓模糊在薄雾里，像她这七年，过得云山雾罩，不辨方向。 最终，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轻点，敲出她的回答： “我答应离婚。” 指尖在发送键上悬停一瞬，随即落下，轻飘飘的动作，却像耗尽了所有力气。 都结束了！ 那些年少时的不顾一切，那些飞蛾扑火般的炽热，如今回头去看，不过是自取灭亡。 她沿着青石台阶一步步往下走，脚步有些虚浮。 道观屋檐下挂着的旧铜铃被风拂过，发出零丁几声脆响，清凌凌的，敲在心坎上。 她只是忽然想起了初见闻良荇之时，也是在这清月城后山的道观，也是在这尊神像前。 那个比她大十三岁的前辈，只需一眼，便闯进她的心间。 她偷眼看他，却见他跪在蒲团上，眉眼是她从未见过的虔诚与温柔，求了一支签。 她后来偷偷去看过，那支被藏起来的签文上，写的是：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那般决绝的誓言，那般炽热的期盼，可惜，从头到尾，都不是为她所求。 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闻良荇经纪人“霍薇”的名字。 她看着，没有接，铃声固执地响了一遍又一遍，最终归于沉寂。 紧接着，是几条新信息挤进来的提示音。 她点开。 “晁苔，之前签署的夫妻档综艺《真爱之旅》，我问过了，节目组不允许违约！” “你能不能答应和阿荇去录制几期，也算是你们之间的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说得可真是轻巧，不过是利用我来为你们遮丑罢了！ 拒绝的话刚准备回复，又被删掉。 自己这几年因为一心照顾闻良荇，事业已经将近停摆，这次的综艺录制倒是一个不错的曝光机会。 爱情没了，事业总得要风生水起吧。 “好，我答应。”晁苔回复过去。 这边霍薇收到晁苔的回复，很是吃惊，她把手机拿给沙发上正握着酒杯的闻良荇。 “我还以为会多费一番口舌，没想到她答应的那么痛快。”霍薇挽住闻良荇的胳膊。 闻良荇看向屏幕，隐下眼中的晦暗，喝了口酒：“她向来说一不二。” 霍薇听到这句话，有些不开心，她看向眼前这个男人，俊朗，优秀，强大，有才华！ 虽然曾经两人错过，让别人鸠占鹊巢了一段时间，但最终这个人，还是是属于自己。 她敛了敛神色，随即眉眼换上笑意：“那你们什么时候去办手续呢？” “节目结束吧！”闻良荇起身走到窗边。 三十八层的高档公寓，京洲的万家灯火尽收眼底，只是那个曾经照亮过黑暗的琉璃灯，自己再也没有资格拥有了。 霍薇从背后抱住闻良荇，她把脸贴在他宽阔的背上。 “阿荇，尽量快些哦！”霍薇收紧了手臂：“我不想我们的孩子，以私生子的名义出生。” 闻良荇身体瞬间僵住，他眼底划过不明意味的情绪。 “嗯。” 清城酒吧包厢里，晁苔在闺蜜冯若若的陪伴下，一口一口灌着酒，喝的七荤八素。 晁苔：“若若，你知道吗？我要与闻良荇离婚了！” “什么？”冯若若震惊地看向晁苔。 冯若若：“当年你毅然嫁给一个比你大十三岁的老男人！不顾你的大好星途，跟他结婚半退隐！现在为什么又要离婚呀？” “没有为什么，不爱了！”晁苔又灌了一口酒。 “你不爱了？”冯若若问道：“不爱也好，下一个更乖！” “不对！是他先不爱了！是他一直爱的是别人！”晁苔倒在沙发上，喃喃道：“以后我也不爱了！不爱了......” “老男人有什么好！”冯若若心疼地看着晁苔，摸了摸她散落在脸颊的头发：“别难过了，苔苔！为那种人不值得！” “对！老男人不好！”晁苔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脱鞋站了上去。 “他们自私虚伪！说爱时满腔深情！不爱时冷若霜冰！”晁苔眼角似有泪滑落：“我只是觉得全部的爱意，都错付了！” “别难受！”冯若若点开手机，在微信列表里滑动：“姐姐，这就给你找一个对你满腔爱意的人，补一补！” “我不难受！我要喝酒！”晁苔举杯大喊：“对了，补什么？补脑子吗？” 冯若若点开备注为“晁苔迷弟”的好友，指尖在屏幕点了几下：游影帝，你在哪儿？想见晁苔吗？ 剧组正在热火如荼地拍摄着杀青照。 历时三个月的电影终于完工，空气中弥漫着轻松喜悦。 游白站在人群中，一身清爽的校服打扮，与他平日里的荧幕形象截然不同，更添几分少年气。 他微笑着接过导演递过来的杀青花束。 导演用力拍拍他的肩膀：“阿游辛苦啦，这部作品幸好有你，完成度我太满意了！” “导演辛苦！”游白颔首，笑容真诚：“这次我也演得很尽兴！” 人群喧闹，合影，欢呼。 游白配合着完成所有流程，姿态无可挑剔。 拍完大合影，他的手机突然传来消息，游白拿出一看，眼底忍不住溢出的惊喜。 他指尖轻点，快速回复：我在清月城，她在哪儿，我马上飞过去。 冯若若把在沙发上的晁苔扯下来坐好，拨开她挡在眼前的发丝。 冯若若：“对！补脑子！补腰子！放心！这小子八年前就喜欢你！绝对靠谱！” 消息回复的很迅速，冯若若打开一看，忍不住感慨道：这就是天赐的缘分！ 她发了一个地位给游白：速来！ 游白看着手机里收到的地址，他把杀青花束往助理怀里一推，连身上拍戏传是校服都来不及换，连忙向校外跑去。 酒吧包厢门被猛地推开时，晁苔正被冯若若按在沙发上擦眼泪。 她嘴里还含糊地嘟囔着：“老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游白站在门口，气息微喘，额角带着细密的汗珠，显然是匆匆赶来。 他依旧是杀青照上那身清爽的校服打扮，与酒吧迷离的氛围有些格格不入，却又因为他眼底那份毫不掩饰的急切与专注，奇异地融了进来。 “游...游影帝？！”冯若若惊得手里的纸巾都掉了：“你这么快赶来了？” 游白的目光越过她，直接落在蜷缩在沙发里的晁苔身上。 她脸颊酡红，眼神迷蒙，平日里那份冷静和疏离荡然无存，只剩下脆弱的一面。 他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我来了，晁苔。”他声音有些低哑，带着一路奔波的微喘，却异常清晰地传到晁苔耳中。 晁苔迟钝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向门口。 逆着光，那身影挺拔熟悉，她眯着眼辨认了好一会儿，喃喃问道：“你是谁？” “我是游白。” 游白走进来，反手轻轻带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他没有立刻靠近，而是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目光沉静地看着晁苔。 冯若若瞬间反应过来，立刻起身：“啊！那个...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游影帝，苔苔就交给你了！务必！安全把她送回酒店！” 她抓起包，飞快地溜了出去，还贴心地把门关严实了。 包厢里只剩下两人。 游白这才走到沙发边，却没有挨着她坐下，而是半蹲在她面前，视线与她齐平。 “怎么喝这么多？”他语气里带有温和的关切。 晁苔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那双浅褐色的眼睛里清晰地映着她此刻狼狈的模样。 酒精让她失去了往日的防备，委屈和难过再次涌上心头，眼泪掉得更凶了。 “他要跟我离婚！”她哽咽着，像个告状的孩子：“他不要我了！” 游白的心狠狠一揪。 他伸出手，指尖在空中停顿了一瞬，最终只是轻轻抽走她手里紧紧攥着的酒杯，放在桌上。 “那不是你的错！”他声音低沉而肯定：“是他不懂得珍惜。” 晁苔用力摇头，眼泪纷飞：“是我蠢...我看错了人！” 游白静静地看着她，任由她发泄。 等她哭声稍歇，他才递过去干净的纸巾，轻声说：“看错一次没关系，重要的是，以后要看对的人。” 晁苔接过纸巾，胡乱地擦着脸，脑子依旧昏沉：“哪还有什么对的人？” 游白注视着她，目光深邃，仿佛要将她吸进去。 他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声音放得极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也许！”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那个人已经在你身边了。” 晁苔擦脸的动作顿住，抬起湿漉漉的眼睛，茫然地看着他。 游白没有回避她的目光，也没有再多说。 心跳，在酒精和那句模棱两可的话语作用下，失控地漏跳了好几拍。 包厢里灯光昏暗，空气中还残留着酒气和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混合着游白清冽的雪松气息。 “嘭！” 晁苔晃晃悠悠醉倒在沙发上，而她的头被一个温暖的手掌稳稳托住。 晨光透过酒店房间内厚重的窗帘缝隙，洒向满室暧昧的昏暗。 晁苔是在头痛中醒来的，她呻吟着，挣扎地从床上坐起，被子从肩头滑落，带来凉意。 这凉意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半分，晁苔猛地意识到，自己身上竟是未着寸缕！ “嘶！” 她倒吸一口凉气，睡意瞬间驱散，心脏狂跳起来，慌乱地环顾四周，地上散落着衣物。 晁苔几乎是跌下床，手忙脚乱地捡起一件皱巴巴的衣裙遮在胸前，指尖都在发颤。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身后传来呼吸声。 第2章 第 2 章 晁苔僵硬地转过头，就在她刚才躺过的位置，床的另一侧，一个男人背对着她，仍在熟睡。 薄被勾勒出他宽阔的肩线和精瘦的腰身，墨色的短发有些凌乱地散在枕上，裸露在外的手臂线条流畅紧实，透着年轻的力量感。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侧影和清晰利落的下颌线。 是个年轻男人！而且，似乎长得不错。 这个认知让晁苔的血色瞬间从脸上褪去。 昨晚破碎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酒吧，痛哭，冯若若，还有她好像拉着一个人不肯放手？ “作孽！” 她无声地哀鸣，感觉自己将近三十年的人生从未如此荒唐过。 晁苔视线慌乱扫过，忽然定格在脚边一件衣服上，那是一件蓝白相间的校服！ 她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染指...男大学生！ 冯若若到底给她找了个什么“补品”！ 羞耻和慌乱如同藤蔓般缠绕住她的心脏。 晁苔屏住呼吸快速地，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将衣服穿好，但动作轻微，生怕惊醒了床上的人。 穿戴整齐后，她蹑手蹑脚地走向门口，手握上门把的瞬间，却又顿住。 回头看向那张沉睡的侧颜，一丝荒谬的“责任感”油然而生。 不管怎样，好像是自己“强迫”了人家？总不能白欺负吧？ 挣扎了几秒，她最终还是折返，从桌上的便签簿上扯下便签纸，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 随后又添上一句话： 加我微信，我把费用转你。 然后踮起脚走到床边，将这张便签轻轻放在离床最近的床头柜上。 随后她几乎是逃着，离开了那个房间。 直到冲出酒店大门，沐浴在清晨微凉的空气中，晁苔才扶着墙壁，大口喘息。 她颤抖着拿出手机，拨通了冯若若的电话。 电话几乎是被秒接，那头传来冯若若刻意压低，充满着八卦欲的声音。 “苔苔！怎么样？昨晚...战况如何？” “冯！若！若！” 晁苔从牙缝里挤出她的名字，怒气混着羞窘：“你就是这么当闺蜜的？竟然！竟然把男大学生送到我床上！你疯了吗？” “男大？什么男大？”冯若若困惑。 “就是我早上醒来看到躺在床上的那个！”晁苔咬牙切齿：“我连他脸都没看清！要不是看见地上那件校服，我都不知道是哪儿来的‘鲜肉’！” 电话那头的冯若若沉默了两秒，随即爆发出极力压抑却依旧清晰的笑声。 她想起来了，游白昨天杀青，身上穿的确实是戏里的校服！ 可她此刻恶趣味陡生，一点也不想揭穿。 “哦！是男大呀！”她拖长了语调，语气里的幸灾乐祸溢了出来：“怎么样？这个‘补品’还合口味吗？够不够补？” “你可真出息！等我缓过这阵再跟你算账！”晁苔压低声音，语气带有威胁。 “恭候大驾哦！”冯若若笑嘻嘻地说：“不过我猜，到时候你来，可不是为了算账，而是来感谢我的！” 说完，不等晁苔反驳，她迅速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晁苔一阵无力。 而电话那头的冯若若，已经笑得倒在沙发上打滚。 晁苔居然没认出游白！还把他当成了拿钱办事的“嘎嘎哒”？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与此同时，酒店房间内。 游白缓缓醒来，意识回笼的瞬间，他下意识地伸出手臂，向身旁揽去，却扑了个空。 他倏地睁开眼，猛地坐起身，薄被从线条分明的腹肌上滑落。 房间里充满寂静，旁边床上空空荡荡，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 她走了。 这个认知让他心头莫名一空，眸色沉了下来。 他掀被下床，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锐利的目光扫过整个房间，试图寻找她留下的痕迹。 然后，他看到了床头柜上那张突兀的粉色便签。 他走过去，修长的手指拈起那张纸。 当看清上面那行娟秀却透着仓促的字迹时，他脸上的慵懒和期待瞬间凝固。 加我微信，我把费用转你。 费用？ 游白捏着那张便签，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先是错愕，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被羞辱的怒火交织着涌上心头。 他几乎能想象出她写下这句话时，那张清冷脸上可能出现的，试图用金钱划清界限的疏离表情。 好！很好！ 晁苔，你竟然把我当成了用钱就能打发的......鸭？ 游白缓缓抬起头，从齿缝里挤出话语：“好你个晁苔！吃了就想跑？还费用？” 他看着手中被捏出褶皱的便签。 “你看我这次，怎么连本带利地从你身上讨回来！” 两日后，南亚市机场，晁苔拉着行李走在机场大厅，她停下脚步，准备联系接机的工作人员时，四周忽地拥挤起来。 无数个青春少女开始往晁苔涌来，晁苔愣住，看着跑来的人群。 心想：这是怎么回事？我没有这么红吧！ “游白！” “游白好帅！” 待晁苔听清呼喊声后，不禁失笑地摇了摇头。 可真是自作多情了，自己都多久没有出新歌和演绎新角色了？ 恐怕现在自己在娱乐圈排在一百八十线开外，怎么可能还有粉丝接机？ 晁苔看着那群激动的小姑娘像潮水般从她身边涌过，追逐着那道被保镖和助理簇拥着的高挑身影。 “游白！” 这个名字被反复呼喊着，每张青春洋溢的脸上，满是狂热。 她微微侧身，想让开通道，却因为人群的拥挤，行李箱的轮子不慎被绊了一下，她身体一晃，险些摔倒。 就在这时，一只手及时伸过来，稳稳扶住了她的胳膊。 “小心。”清润的男声在嘈杂的背景音里格外清晰。 晁苔站稳，抬头道谢：“谢谢！” 话音在看清对方的脸时微微顿住。 眼前的人戴着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但下颌线条流畅优美，薄唇抿着一个礼貌的弧度，即使看不清全貌，也能感受到那种迫人的明星气场。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身姿挺拔，正是刚才被粉丝围堵的中心，游白。 “不客气。”游白微微颔首，声音透过口罩显得有些闷。 他松开手，在更多粉丝围过来之前，被保镖护着迅速离开了。 整个过程不过几秒钟，快得像一段无关紧要的插曲。 晁苔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VIP通道口，拉好自己的行李箱，自嘲地笑了笑。 真是...久违地体验了一把被“流量”波及的感觉。 她继续往外走去，在机场航站楼门口坐上了节目组安排接机的车辆，去往这次下榻的酒店。 这次夫妻档综艺《真爱之旅》的录制地点选在了南亚市，一个以阳光海滩闻名的地方。 节目组邀请了娱乐圈三队夫妻，除了自己，据说嘉宾有一对年轻偶像夫妻，还有一对资深老戏骨夫妻。 制片人打算把这档节目打造成爆款综艺，至于为什么邀请自己和闻良荇，自己到现在也没想明白。 想到闻良荇，晁苔的心口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尖锐地疼痛，只剩下一种麻木的钝感。 也好，利用这次机会，彻底斩断过去，也为自己的复出铺一条路。 到达节目组指定的度假酒店时，天色已晚。 晁苔下了车，拿好行李，到下榻酒店办理好入住，她等待电梯间隙，手机传来消息。 人渣（闻良荇）：阿苔，你到了吗？ 晁苔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并没有回复，她可不是之前那个随叫随到的恋爱脑了。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空无一人。 晁苔拉着行李箱走进去，转身按楼层时，瞥见大厅入口处一阵骚动。 一行人正快步走来，被簇拥在中间的，正是戴着墨镜和口罩，但身形气质依旧出众的游白。 眼看电梯门就要合上，晁苔下意识地伸手按住了开门键。 游白一行人快步走近，他的助理低声对晁苔道谢：“谢谢。” 游白也朝晁苔的方向微微颔首示意，随即被助理和工作人员护着走进了电梯。 原本宽敞的电梯因为这一行人的涌入，瞬间显得有些拥挤。 晁苔默默地向角落挪了挪，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游白站在晁苔的旁边，他摘下了墨镜，捏了捏鼻梁，似乎有些疲惫。 电梯平稳上行，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一种安静而微妙的气氛。 晁苔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还是那个被她备注为“人渣”的号码发来的消息： 到了回个话，明天录制别迟到。 语气里带着他一贯不自觉的命令口吻。 晁苔眼神冷了冷，没有理会，直接将手机屏幕按熄。 这时，游白似乎无意间侧头，目光扫过晁苔这边，恰好看到了她屏幕上那条还没来得及完全暗下去的短信预览，以及那个极其显眼的备注，“人渣”。 他目光微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仿佛什么也没看见。 “叮！” 电梯到达了晁苔所在的楼层，门开了。 “借过！” 晁苔低声说道，她拉着行李箱，准备走出去。 “晁老师，我也是这层。”游白缓缓开口。 第3章 第 3 章 晁苔抬头看向声音来源，却沉陷于一片深邃的眸光里。 游白不知何时已摘下了口罩，那张在荧幕上颠倒众生的脸毫无遮挡地映入眼帘。 他的眼睛很好看，不是纯粹的黑色，而是带着点琥珀般的浅褐，此刻在电梯顶灯的光线下，仿佛漾着细碎的微光，正静静地看着她，似乎有种熟悉的感觉。 他似乎...在观察她的反应？ 她迅速垂下眼睫，掩去情绪，侧身让开通道，语气平淡无波：“那您先请。” 游白对助理和工作人员低声说了句：“你们忙你们的，我自己回房。” 助理有些讶异，但没多问，点了点头。 游白和晁苔都拉着行李箱，一前一后走出电梯。 电梯关门，狭长的走廊里，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只有中央空调发出低低的嗡鸣。 “走吧，晁老师！” 游白率先打破了沉默，他语气自然，仿佛两人是相约同行的伙伴，他甚至还绅士地伸手，示意了一下方向。 晁苔抿了抿唇，拉起行李箱跟在他身侧半步之后的位置。 走廊很长，暖黄色的壁灯投下柔和的光晕。 游白似乎并不急着找自己的房间，步调不紧不慢。 晁苔能闻到他身上传来极淡的雪松混合着一点柑橘的清爽气息，是某种高级古龙水的味道，不浓烈，但存在感很强。 “游老师认识我？”终究还是晁苔没忍住，开口问道。 她不确定，毕竟自己也已离开大众视野几年，但他此刻的态度，实在不像是对一个仅仅在机场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游白侧过头，唇角似乎弯了一下，那弧度很浅，转瞬即逝。 “晁苔老师，《琉璃星》的原唱，几年前那部《春水之南》里的女主成渺，演得很动人。”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看过，也听过。” 他竟然真的知道！而且记得这么清楚！ 《春水之南》是她刚出道时一部小成本文艺片，当年反响不错，曾入围过莲花奖最佳女主角。 《琉璃星》更是她刚出道时发表的单曲。 晁苔有些意外，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对于一个几乎处于半退圈状态的女艺人来说，被当今顶流如数家珍般地提起几乎被遗忘的作品，这种感觉太过奇异。 “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她只能干巴巴地回应。 “好作品不该被时间埋没！”游白的语气很认真，不像客套。 他停下脚步，站在一扇房门前，从口袋里拿出房卡：“我到了。” 他刷开房门，却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回头看向晁苔，那双浅褐色的眼睛在走廊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澈。 “晁老师，明天录制见！” “明天见。”晁苔点了点头。 游白这才推门而入，房门轻轻合上，隔绝了他的身影和那缕淡淡的雪松柑橘气息。 晁苔站在原地，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看自己手中房卡的房号，竟然就在游白的房间隔壁！ 这也太过于巧合了。 她摇了摇头，不再多想，走到自己房门前刷卡进屋。 将行李放在一边，她靠在门板上，轻轻吐出一口气。 今天发生的事情有点多，从决定离婚，到答应参加综艺，再到机场偶遇，电梯里的尴尬，以及刚才和游白那段短暂的，信息量不小的同行。 尤其是游白，他看起来，和传闻中那个高冷寡言的影帝形象，似乎不太一样。 而他一个新晋影帝，为何会答应来这档夫妻档综艺做守护官，也是蛮奇特的。 毕竟他出道至今似乎没有传出过绯闻，难道他是私下已经结婚，只是来节目试试水？ 晁苔失笑着，不再多想，毕竟也只是一面之缘，她打开行李箱，开始认真收拾衣物。 而隔壁房间内，游白将房卡随意丢在桌上，走到落地窗前，看着楼下泳池边闪烁的灯光和模糊的人影。 心中不禁暗气丛生：她竟然没认出我，看来那晚，我让她印象不够深刻！ 他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滑动，似乎在搜索着什么。 最终，他点开了一个很久远的视频，少女在简陋的舞台上，抱着一把吉他，弹唱着一首名为《琉璃星》的歌。 少女的眉眼青涩，却带着一股不顾一切的执拗和光芒，与今天电梯里那个眼神沉寂的女人，依稀有着重叠的影子。 他关掉视频，拨通电话。 “帮我查一下，闻良荇和他太太晁苔，具体是什么情况？”他声音低沉。 挂断电话，游白望着窗外的夜色，眸色深沉。 他低头捻了捻手指，回想起今天在机场时，她险些摔倒，而自己一把扶住她的胳膊，肌肤之间的触感，真实细腻，他甚至不敢多看她一眼，只能匆忙离去。 再到电梯里，人员众多，他和晁苔之间的距离没有缝隙，紧紧贴合，自己低头就能看到她白皙的脖颈，甚至于那通讯息。 原来闻良荇和她之间的感情并没有外界传闻的那么好！ 这样自己是不是更有机会了！ 甚至于连锄头都不用挥，这堵墙就自己倒了？ 想到这，游白眼神更加晦暗，自己努力这么久，不就是为了离她更进一步吗？ 如今再见到她，才明白，原来自己的心还会跳动！ 第二天上午，《真爱之旅》的节目录制正式开始。 第一站是海边，碧海蓝天，椰林树影。 晁苔穿着白色短袖搭配一条薄荷绿不规则下裙，海风吹拂着她的长发，整个人柔美而文艺。 闻良荇则是一身休闲西装，站在她身边，俊男美女，画面养眼至极。 镜头前，闻良荇表现得无可挑剔。 他会体贴地帮晁苔拎包，会在她踩到沙子踉跄时伸手扶住她的腰，目光偶尔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外人难以分辨的，复杂难言的专注。 若不是晁苔早已心冷，恐怕又要溺毙在这虚假的温柔里。 “苔苔，喝水。”闻良荇拧开矿泉水，自然地递到她面前。 晁苔接过，疏离而客气地笑了笑：“谢谢。” 她配合着，扮演着一个备受宠爱的妻子角色。 但她的眼神里多了些别的东西，那种经历了彻骨之痛后的清醒与疏淡。 “他们俩可真般配！” “对呀对呀，闻老师可太宠老婆了！” 闻良荇的经纪人霍薇站在摄影机后面，看着画面里和谐的两人，听着周围工作人员的议论，指尖狠狠掐进掌心。 她心底不断重复：“是假的，都是假的！阿荇演技那么好，演这种深情角色还不是手到擒来！” 想到这儿，霍薇心里好受一些，趁着节目录制暂停，她拿起一杯咖啡，走到闻良荇和晁苔面前。 “阿荇，累了吧，喝点咖啡！”霍薇语气中带有撒娇意味。 其余两队夫妻嘉宾听到霍薇语气中的暧昧，心底大概有了底，在这个圈子，本来就是真情混着假意，只是可怜了当事人，她们不禁看向晁苔。 晁苔感受着注视，她心底似有针扎，但面上依旧带笑，伸手从霍薇手中一把夺过咖啡。 “薇姐，你这就有点厚此薄彼了吧！”晁苔挑眉：“就这一杯呀！难道只有他配喝你买的咖啡？” 霍薇有些难堪，动了动嘴到底也没说出什么，她看向站在旁边的闻良荇，在看不见的角落扯了扯他的衣角。 “再去拿几杯吧，给这几位嘉宾老师。”闻良荇缓缓开口，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另外再多买一些，给工作人员都发一下！” 霍薇明白在这种场合，自己只是一个工作人员，只能忍下不满。 “好。”她看向晁苔：“阿苔，还要再多一杯吗？” “不了，不可贪心！”晁苔笑意盈盈：“薇姐，谢谢你的咖啡。” 霍薇离开，闻良荇看向身边的晁苔。 他用只能两个人的声音说道：“阿苔，你以前可没这么跋扈！” “这就叫跋扈了？”晁苔冷眼看向闻良荇：“看来是我以前太惯着你们了！”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走向其她嘉宾那边，与她们聊天，笑意盈盈。 闻良荇看向人群中的晁苔，眼神晦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节目进入到下一个流程，三对夫妻和守护官游白，一起坐在黄昏海边的帐篷下。 这个环节是夫妻互相写下对彼此的印象，然后交换。 闻良荇写的是：“她很好，是我不够好。”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愧疚，引人遐想。 轮到晁苔时，她拿着笔，看着卡片，沉默了几秒。 镜头对准她，捕捉着她细微的表情变化。 然后，她抬眼，看向闻良荇，唇边勾起一个极浅的，几乎看不出的弧度，提笔写下： “闻先生是个很好的演员。” 她将卡片递过去，闻良荇接过的瞬间，手指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他看向晁苔，眼神深处有什么东西飞快地掠过，但很快又被惯有的深沉覆盖。 现场的工作人员似乎也嗅到了不同寻常的火药味，气氛有瞬间的微妙。 “卡！很好！这条过了！大家休息十分钟，准备下一个环节！” 导演及时喊停，对这个意料之外的“临场发挥”似乎颇为满意，要的就是这种真实又带点冲突的效果。 工作人员瞬间忙碌起来。 闻良荇几乎是立刻站起身，大步走到正低头整理裙摆的晁苔面前。 闻良荇压低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你什么意思？‘闻先生是个很好的演员’？你在讽刺谁？” 晁苔正拿着小风扇吹着风，闻言头也没抬。 她语气平淡：“字面意思。夸你演技好，配合节目效果，不对吗？” 闻良荇被她噎了一下，盯着她平静的侧脸，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眼前的晁苔，和他记忆里那个会因为他一句话而欢喜忧愁的女孩，判若两人。 闻良荇：“晁苔！你非要这样跟我说话？我们之间......” 晁苔终于抬眼看他，眼神平静无波：“闻先生，现在是工作时间。” 闻良荇被她眼神里的冷意冻住，一时语塞。 “闻良荇，这里没有镜头，你我都清楚。”晁苔看着他，声音略有沙哑：“我们究竟...是怎么一步步走到这个境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