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良荇说他不喜欢说爱,他的爱,体现在行动,私藏于心底。
    22岁的晁苔和35岁的闻良荇约定,以后晁苔的每年生日,闻良荇都要对她说句,我爱你。
    第一年,西京观星台,闻良荇说:我爱你,晁苔,漫天星辰,你是最闪耀的那颗。
    第二年,苏城夜游园,闻良荇说:我爱你,晁苔,你如琉璃灯,照亮我的黑暗。
    第三年,庞贝古城内,闻良荇说:我爱你,晁苔,当火山喷发瞬间,我一定紧紧拥抱你。
    第四年,北欧极光下,闻良荇说:我爱你,晁苔,如极光永存,亘古不变!嫁给我吧!
    第五年,生日演唱会后台,晁苔收到短讯,闻良荇说:我爱你,晁苔,很抱歉我不能在场,来年一定给你补上。
    第六年,京州别墅小家,闻良荇打来电话说:我爱你,晁苔,你喜欢什么就买,我来买单。
    第七年。
    清月城后山道观,藏在蓊郁林木深处,殿内光线晦暗,空气里浮动终年不散的香火气。
    晁苔站在蒲团前,仰头望着面前的神像,那一双悲悯的眼,却依旧低垂,俯瞰着尘世里挣扎的男男女女。
    她缓缓低下头,拜了三拜。
    腰弯下去,心里是一片烧透了的死寂,七年过去,她终于明白,爱不存在永恒。
    苔昭走出道观,天光刺眼,山风带着凉意扑在脸上,她才觉得那口憋在胸间的浊气稍微散了些。
    手机屏幕在她指尖亮起,显示着闻良荇一个小时前发来的短讯:我们离婚吧!
    她盯着那几个字,看了很久,久到屏幕自动暗下去,又被她按亮。
    山下的城市轮廓模糊在薄雾里,像她这七年,过得云山雾罩,不辨方向。
    最终,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轻点,敲出她的回答:
    “我答应离婚。”
    指尖在发送键上悬停一瞬,随即落下,轻飘飘的动作,却像耗尽了所有力气。
    都结束了!
    那些年少时的不顾一切,那些飞蛾扑火般的炽热,如今回头去看,不过是自取灭亡。
    她沿着青石台阶一步步往下走,脚步有些虚浮。
    道观屋檐下挂着的旧铜铃被风拂过,发出零丁几声脆响,清凌凌的,敲在心坎上。
    她只是忽然想起了初见闻良荇之时,也是在这清月城后山的道观,也是在这尊神像前。
    那个比她大十三岁的前辈,只需一眼,便闯进她的心间。
    她偷眼看他,却见他跪在蒲团上,眉眼是她从未见过的虔诚与温柔,求了一支签。
    她后来偷偷去看过,那支被藏起来的签文上,写的是: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那般决绝的誓言,那般炽热的期盼,可惜,从头到尾,都不是为她所求。
    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闻良荇经纪人“霍薇”的名字。
    她看着,没有接,铃声固执地响了一遍又一遍,最终归于沉寂。
    紧接着,是几条新信息挤进来的提示音。
    她点开。
    “晁苔,之前签署的夫妻档综艺《真爱之旅》,我问过了,节目组不允许违约!”
    “你能不能答应和阿荇去录制几期,也算是你们之间的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说得可真是轻巧,不过是利用我来为你们遮丑罢了!
    拒绝的话刚准备回复,又被删掉。
    自己这几年因为一心照顾闻良荇,事业已经将近停摆,这次的综艺录制倒是一个不错的曝光机会。
    爱情没了,事业总得要风生水起吧。
    “好,我答应。”晁苔回复过去。
    这边霍薇收到晁苔的回复,很是吃惊,她把手机拿给沙发上正握着酒杯的闻良荇。
    “我还以为会多费一番口舌,没想到她答应的那么痛快。”霍薇挽住闻良荇的胳膊。
    闻良荇看向屏幕,隐下眼中的晦暗,喝了口酒:“她向来说一不二。”
    霍薇听到这句话,有些不开心,她看向眼前这个男人,俊朗,优秀,强大,有才华!
    虽然曾经两人错过,让别人鸠占鹊巢了一段时间,但最终这个人,还是是属于自己。
    她敛了敛神色,随即眉眼换上笑意:“那你们什么时候去办手续呢?”
    “节目结束吧!”闻良荇起身走到窗边。
    三十八层的高档公寓,京洲的万家灯火尽收眼底,只是那个曾经照亮过黑暗的琉璃灯,自己再也没有资格拥有了。
    霍薇从背后抱住闻良荇,她把脸贴在他宽阔的背上。
    “阿荇,尽量快些哦!”霍薇收紧了手臂:“我不想我们的孩子,以私生子的名义出生。”
    闻良荇身体瞬间僵住,他眼底划过不明意味的情绪。
    “嗯。”
    清城酒吧包厢里,晁苔在闺蜜冯若若的陪伴下,一口一口灌着酒,喝的七荤八素。
    晁苔:“若若,你知道吗?我要与闻良荇离婚了!”
    “什么?”冯若若震惊地看向晁苔。
    冯若若:“当年你毅然嫁给一个比你大十三岁的老男人!不顾你的大好星途,跟他结婚半退隐!现在为什么又要离婚呀?”
    “没有为什么,不爱了!”晁苔又灌了一口酒。
    “你不爱了?”冯若若问道:“不爱也好,下一个更乖!”
    “不对!是他先不爱了!是他一直爱的是别人!”晁苔倒在沙发上,喃喃道:“以后我也不爱了!不爱了......”
    “老男人有什么好!”冯若若心疼地看着晁苔,摸了摸她散落在脸颊的头发:“别难过了,苔苔!为那种人不值得!”
    “对!老男人不好!”晁苔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脱鞋站了上去。
    “他们自私虚伪!说爱时满腔深情!不爱时冷若霜冰!”晁苔眼角似有泪滑落:“我只是觉得全部的爱意,都错付了!”
    “别难受!”冯若若点开手机,在微信列表里滑动:“姐姐,这就给你找一个对你满腔爱意的人,补一补!”
    “我不难受!我要喝酒!”晁苔举杯大喊:“对了,补什么?补脑子吗?”
    冯若若点开备注为“晁苔迷弟”的好友,指尖在屏幕点了几下:游影帝,你在哪儿?想见晁苔吗?
    剧组正在热火如荼地拍摄着杀青照。
    历时三个月的电影终于完工,空气中弥漫着轻松喜悦。
    游白站在人群中,一身清爽的校服打扮,与他平日里的荧幕形象截然不同,更添几分少年气。
    他微笑着接过导演递过来的杀青花束。
    导演用力拍拍他的肩膀:“阿游辛苦啦,这部作品幸好有你,完成度我太满意了!”
    “导演辛苦!”游白颔首,笑容真诚:“这次我也演得很尽兴!”
    人群喧闹,合影,欢呼。
    游白配合着完成所有流程,姿态无可挑剔。
    拍完大合影,他的手机突然传来消息,游白拿出一看,眼底忍不住溢出的惊喜。
    他指尖轻点,快速回复:我在清月城,她在哪儿,我马上飞过去。
    冯若若把在沙发上的晁苔扯下来坐好,拨开她挡在眼前的发丝。
    冯若若:“对!补脑子!补腰子!放心!这小子八年前就喜欢你!绝对靠谱!”
    消息回复的很迅速,冯若若打开一看,忍不住感慨道:这就是天赐的缘分!
    她发了一个地位给游白:速来!
    游白看着手机里收到的地址,他把杀青花束往助理怀里一推,连身上拍戏传是校服都来不及换,连忙向校外跑去。
    酒吧包厢门被猛地推开时,晁苔正被冯若若按在沙发上擦眼泪。
    她嘴里还含糊地嘟囔着:“老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游白站在门口,气息微喘,额角带着细密的汗珠,显然是匆匆赶来。
    他依旧是杀青照上那身清爽的校服打扮,与酒吧迷离的氛围有些格格不入,却又因为他眼底那份毫不掩饰的急切与专注,奇异地融了进来。
    “游...游影帝?!”冯若若惊得手里的纸巾都掉了:“你这么快赶来了?”
    游白的目光越过她,直接落在蜷缩在沙发里的晁苔身上。
    她脸颊酡红,眼神迷蒙,平日里那份冷静和疏离荡然无存,只剩下脆弱的一面。
    他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我来了,晁苔。”他声音有些低哑,带着一路奔波的微喘,却异常清晰地传到晁苔耳中。
    晁苔迟钝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向门口。
    逆着光,那身影挺拔熟悉,她眯着眼辨认了好一会儿,喃喃问道:“你是谁?”
    “我是游白。”
    游白走进来,反手轻轻带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他没有立刻靠近,而是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目光沉静地看着晁苔。
    冯若若瞬间反应过来,立刻起身:“啊!那个...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游影帝,苔苔就交给你了!务必!安全把她送回酒店!”
    她抓起包,飞快地溜了出去,还贴心地把门关严实了。
    包厢里只剩下两人。
    游白这才走到沙发边,却没有挨着她坐下,而是半蹲在她面前,视线与她齐平。
    “怎么喝这么多?”他语气里带有温和的关切。
    晁苔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那双浅褐色的眼睛里清晰地映着她此刻狼狈的模样。
    酒精让她失去了往日的防备,委屈和难过再次涌上心头,眼泪掉得更凶了。
    “他要跟我离婚!”她哽咽着,像个告状的孩子:“他不要我了!”
    游白的心狠狠一揪。
    他伸出手,指尖在空中停顿了一瞬,最终只是轻轻抽走她手里紧紧攥着的酒杯,放在桌上。
    “那不是你的错!”他声音低沉而肯定:“是他不懂得珍惜。”
    晁苔用力摇头,眼泪纷飞:“是我蠢...我看错了人!”
    游白静静地看着她,任由她发泄。
    等她哭声稍歇,他才递过去干净的纸巾,轻声说:“看错一次没关系,重要的是,以后要看对的人。”
    晁苔接过纸巾,胡乱地擦着脸,脑子依旧昏沉:“哪还有什么对的人?”
    游白注视着她,目光深邃,仿佛要将她吸进去。
    他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声音放得极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也许!”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那个人已经在你身边了。”
    晁苔擦脸的动作顿住,抬起湿漉漉的眼睛,茫然地看着他。
    游白没有回避她的目光,也没有再多说。
    心跳,在酒精和那句模棱两可的话语作用下,失控地漏跳了好几拍。
    包厢里灯光昏暗,空气中还残留着酒气和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混合着游白清冽的雪松气息。
    “嘭!”
    晁苔晃晃悠悠醉倒在沙发上,而她的头被一个温暖的手掌稳稳托住。
    晨光透过酒店房间内厚重的窗帘缝隙,洒向满室暧昧的昏暗。
    晁苔是在头痛中醒来的,她呻吟着,挣扎地从床上坐起,被子从肩头滑落,带来凉意。
    这凉意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半分,晁苔猛地意识到,自己身上竟是未着寸缕!
    “嘶!”
    她倒吸一口凉气,睡意瞬间驱散,心脏狂跳起来,慌乱地环顾四周,地上散落着衣物。
    晁苔几乎是跌下床,手忙脚乱地捡起一件皱巴巴的衣裙遮在胸前,指尖都在发颤。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身后传来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