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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直播下来,几位嘉宾都在网络上收到了不同的评价。
褚莹、葛铮在做饭环节中甩手掌柜做得实在过于明显,再加上那个半生不熟的芝士焗红薯——很多观众把褚莹做东西那段翻过来覆过去地审视了半天,最后得出红薯确实不怎么熟的结论,因此两人目前集中了大部分的火力。
潘清扬也没怎么出力,不过在今天的整个过程中,他的存在感过小,虽然也挨骂了,但是力度一般。而孟雉蹲在地上因为弄不着灶台火而眼里含泪的片段被人截成动图做了GIF,表情过于可怜,所以虽然还是有人说她半点生活常识都没有,但是在搞笑加公司推力之下,负面评价还不算多,不少人在玩梗,不少人第一次知道孟雉这个名字。
孟雉童星时演过不少经典影视作品,处于一个说作品名字或是角色名字十个人里有八个人有印象,但是能把作品角色和孟雉对上的人寥寥无几。她当前正在一个非常尴尬的位置,不算新人,也不算老人,不上不下,属实难受。遇到的这个小插曲对于孟雉来说是意外之喜。
项往作为一个圈外人士,因为形象和做出来的那几道菜收获了不少粉丝。其中不乏cp粉,cp粉把重点都放在了那个回答问题的环节中。
节目、这次参与的六位嘉宾、被反复鞭尸的上一季b嘉宾,轮番换着上热搜,场面十分激烈且热闹。
项往不在意网络上怎么说,洗完澡后打开自己的行李箱,除了生活用品和衣服之外,里面还有两本书,正好是他放在宿舍里,最近一段时间正在看的。项往翻了一下,都是新购入的,应该是汤闻庭过去的时候看到了,出发前给他准备了新的。
他翻了几下,找到正在看的位置,正好便看了下去。
项往不爱玩手机,不玩游戏,在遇到贺劭之前也不看电影或是电视剧,其实整体来说是一个让大部分现代人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人,甚至有些无趣,很多人跟他聊不了天,因为确实没什么话要说。涉及专业领域,他在回答学生问题时也都说不了很多,因为他讲出来的内容逻辑非常清晰好懂,基本上三两句就能说明白,学生也不好梗在那硬说听不懂。
……
贺劭从浴室出来,没发出声响,很安静地坐下来,拿出枕头下面的手机看了一眼。
程越铭正好这时候打过来一个电话,手机响起来,他随手挂断了,但是项往已经听到了,转过头看他:“嗯?”
“没事,”贺劭起身往外走,“看你的。”
程越铭情绪非常激动,电话刚一接通,就接连不断地开始输出:“你能不能注意点?知道今天要过来,项往脖子上的是怎么回事?”
贺劭没理他:“说正事。”
程越铭压低声音:“你在哪儿?你第一次参加这种,要注意……”
贺劭站在石桌旁边,树上有彩灯,石桌上面也放着一盏灯,能看到白雾在天边茫茫的一片,他从地上捡起一个垃圾纸盒,走了一小段距离将纸盒扔掉了,然后打断程越铭的话:“出来了,没摄像头。”
程越铭还想问脖子的事:“项往……”
贺劭有些不耐烦:“你儿子都快十岁了,那是什么你不懂?床上的事怎么做你都要管?”
“你——”程越铭被他哽得说不出话,“你”了半天才骂道,“说话能不能有点素质?我为你忙前忙后,我……”
“没什么正事我挂了。”贺劭按掉了电话,低头看着地上的雪。石桌上面也有雪,灯光照到的范围内,呼出来的气好像要在这种气温下直接凝成实体。
b市的冬天很冷,即使现在还未到真正的寒冬,冷风依然冷冽。
贺劭转过身,看到项往站在门口,好像在看着自己,又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抬脚朝着贺劭的方向走了过来。他走路不紧不迫的,衣摆顺着他的动作翻飞,周围是飘在空中的雪花。
他终于走到贺劭的面前,比起十八岁稚嫩的项往,这张脸成熟了很多,五官也似乎比那时候更加精细立体了。灯光下能看到睫毛上覆了一层霜,脸上细细的绒毛很清晰。霜化成很小很小的水滴顺着皮肤滚落下来,鼻尖被冻得有点发红,好像一直在哭一样。
项往看着贺劭,他看贺劭的时候总是很认真,好像眼里只能看到这一个人。贺劭有时候觉得他很狠心,有时候又觉得他有点可怜又可爱。
贺劭想到刚才在手机上看到的网友对于项往的描述——温润如玉、谦逊有礼、西装暴徒、贵气逼人……这些描述好像有明显的矛盾,又好像都是项往,可又都不是贺劭认识的项往。
他见过很多项往,不同的,包括在床上忍着痛苦的时候,也包括那时候跟他说那句好像很温柔的俄语……还有他第一次看到项往哭的时候。
对于项往来说今时如同隔世,对于贺劭来说也是如此。
——
陆锋、贺海洋对于项往的第一印象都很好,但是大学开学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其实都不愿意和项往一起玩,甚至觉得项往有点讨厌。
这两个人家庭条件都很好,也都是众星捧月长大的,脑子聪明,好像只是随便学了学,就能考进top级的学校……两个人都是很有傲气的。
他们发现跟项往简直没有办法交流,也不能理解项往十点钟就睡觉,第二天六点不到就起床,去操场跑步,哪怕是军训的那几天,他们累得跟死鱼一样,项往依然雷打不动地去跑步——国旗护卫队的队长总能碰上项往,还很主动地问他要不要加入。
项往好像无时无刻都在看书,手机拿在手里跟没拿一样,总也联系不上。后面陆锋偶然间打听到了项往的高考成绩,只比他们那个专业的分数线高一分,擦线进来的。
陆锋对此感想很微妙:天天看书,衬得他们好像很废一样,结果分数也就那样——陆锋自己的高考分数都要比线高出三十分。
想是这么想,两个人也没把这种讨厌表现出来,只是不热络而已。
项往还总是出去打工,花钱抠里抠搜的——对于这一点陆锋贺海洋两人并没有什么不满,这句是最后过来报道的王玺的评价,王玺总觉得他穷酸。
陆锋、贺海洋只在宿舍住了一周不到,便出去租房了,上课几个人也不坐在一起,吃饭更是碰不上,对于他们来说,除了必要的小组作业,项往几乎已经在他们的世界消失了。
让陆锋再次注意到项往的契机,是有一次点名的时候,项往不在。正好那节是非常重要且难度比较大的专业课,讲课的老师是位资历很深、非常厉害的教授,点名签到一向管得十分严格,没人敢逃他的课。因此教授点了三次项往的名字时,整个教室都沉默了。
教授没多说什么,只是让助教标上了旷课。
大概一整节课快过半的时候,项往才出现在教室后门,轻轻推门进来,安静地坐在最后一排。
陆锋也坐在最后一排,本来在垂着头玩游戏,听到声音抬头看了眼,目光微滞,又很快收回到了手机屏幕上。
项往看上去有些狼狈,外套跟被谁划了好几刀一样,破破烂烂的,左脸被蹭破了一块大约直径两厘米的皮,好像还在往外渗血。
“这道题比较难,”教授指了指黑板,“运用了很多比较复杂的原理和计算公式,是你们在读研二的助教最近遇到的一个问题。他早上来问我,我一想跟今天我们要讲的内容有些重合,就让他过来也听一听,看看会不会对他有什么启示。”
他停顿了一下,看了眼教室里面的学生:“如果哪位同学有什么想法,我们一起交流。如果能答对一些思路和方向,可以加平时分。”
不少人都举手了,但教授显然对他们的回答不甚满意,最后他说:“今天迟到的那位同学呢,有没有什么想法。如果能说到点上,我就划掉你的旷课。”
陆锋和项往只隔了一个座位,教授这么一说,几乎所有目光都落在了最后一排。陆锋赶紧把手机塞进了桌仓,迅速扫了几眼题目——很难,毫无头绪。
项往站起来,说了一串话。他的语速很缓,语气也很稳,用词简洁明了,还夹杂了好几个现在还没学到的专业术语,说完就坐下了。
教授看了眼助教,露出一个很满意的笑容。
下课后,陆锋支着凳子腿往后晃,余光看到项往收拾好东西就走了,心里默默评价了一句“装得很到位”。
时隔一个多月,陆锋再次进了宿舍的门,进去后发现项往正在给脸上贴创可贴,穿了件短袖短裤,肩膀和胳膊上也都是大片的红色擦伤,有点瘆人。
“怎么了?”陆锋转过眼不再看,问了句。
“赶太急了,车祸。”
“哦……”陆锋应了句,“要帮忙么?”
“不用。”项往说完,站起来穿了件外套,又换了条长裤,转身出去了。
“我*,”陆锋骂了句,“毛病。”
陆锋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眼,发现他和贺海洋的床位上面都堆满了东西,他站起来翻开床位上的书看了一眼,写的是“王玺”的名字,又骂了一句,抬手把东西都搬下来扔地上了。
王玺回来看到这个情景,当场就火了:“你有病啊,脑残!”
“把自己东西放别人床上,”陆锋说,“你还有理了?”
王玺:“你人都没在我凭什么不能放?”
陆锋说:“这是老子的床,花了住宿费的,我就算不住也照样是我的位置我的东西。我跟海洋给你脸了是吧,脸皮怎么这么厚呢?”他直接把贺海洋床上的东西也都拿起来扔到了地上。
“神经病!神经病!”王玺骂道。
贺海洋回来时,场面已经比较混乱了,门口其他几个宿舍的在看热闹,还起哄问要不要找老师主持公道。贺海洋挤进去,问陆锋:“啥情况啊?”
陆锋说:“没啥情况!你先下去买点碘伏、纱布,处理外伤的!”
贺海洋:“你受伤了?”
陆锋压着火:“不是我!”
“啥意思啊?”贺海洋有点摸不着头脑。
“算了算了算了,”陆锋抬手按着冲他张牙舞爪的王玺拨开,从里面走了出来,“咱俩一起去算了。”
“啥?”贺海洋还是有点蒙。
“项往出车祸了,我不放心,买点东西给他送过去啊!”
“车祸?啊?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