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往返》 第1章 第一章 1 “项老师,别忘了我之前给你说的事。” 下午的第一节课很容易困,不止学生困,很多老师也容易在第一节课发困,项往下了课之后便在这一楼层的洗手间洗了下脸,点了支烟,站在门口吸了几口。 同事张栩行也正好在对面上课,下了课一起过来醒神,站着聊了两句。 “记着的。”项往说,“谢谢。” “太客气了,”张栩行说,“项老师你都进校两年多了吧,怎么还这么客气。” “我资历浅,”项往掐了烟说,“应该的。” 张栩行此前给项往介绍了一桩相亲,推脱不得,已经加上了微信,昨天他已经与对方沟通过,表达了自己并没有恋爱或结婚需求,只是张老师一番好心不便推脱。她表示理解,但还是想见一面。 语音里,管彤的声音干脆利落,而她本人也确实如张栩行所说,身材高挑,化了一点淡妆,很漂亮,也很有气场,可能是因为这是私下的见面,她穿着很舒适,偏运动风格。 项往走过去,先用湿巾擦干净手,然后才弯腰和她握了握手,率先开口:“您好,我是项往。” 她看着项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项老师,你怎么跟张栩行说得一模一样,有点太礼貌了吧?” 项往说:“应该的。” 管彤对于项往的长相其实是有些吃惊的,按照张栩行的描述,这位项老师入校接近两年,本人非常受同事和学生们的欢迎,脾气好,情绪稳定,待人谦逊有礼,几乎想不到他生气上火的时候,管彤脑中下意识浮现的形象就是身材高瘦、戴眼镜、白白净净的年轻书生模样。 但出现在面前的男人,五官立体,面容英俊,脸型轮廓棱角分明,从出现以后就没有过什么表情,看着别说白白净净好欺负了,气质简直完全不像个正经老师。 在项往明显是习惯性地拿出湿巾擦过之后才握手的时候,管彤才终于把真人和张栩行的描述联系在一起。 她支着下巴说:“我也不跟你绕圈子,开门见山。其实我也是我妈最近催婚催得太紧,实在没办法才答应了,昨天听你说没有结婚需求,老实说我现在也没有。如果你不介意,要不我们就演一下?以后你同事肯定不会给你再介绍了,我妈也不在我这动心思了。” 项往摇了摇头:“抱歉。” 管彤耸了耸肩:“好吧,我也知道这是个馊主意,但是做个朋友也好吧。” “当然可以。”项往回答,转头看到隔壁大楼的广告屏上闪过一张脸,隐在黑暗里,目光沉沉地看过来,然后是迅速而复杂的画面变化,水流溢过屏幕,不断弥漫、弥漫、弥漫,盖过了贺劭躺在水泥地上的身体,水越来越高,他的耳膜仿佛被撕碎了,不断地听到“嗡嗡”的声音。 水声透过无声的屏幕,项往好像听到龙头落水的滴答水声,出租屋花洒落下的声音…… “咚、咚、咚、咚……” 水流掠过,屏幕上出现一个字。 《哑》 管彤注意到项往的目光,也转过去看,笑了一下:“我今天还刷到预告了,质量好像不错,男主是贺劭?不过感觉整体的调调很压抑,是个文艺片,希望不是烂片。” 她还说了句什么,项往没听清,喝了点水,说:“嗯?” 管彤:“我说你有没有兴趣啊,明天正式上映,一起去看一下吧。” “对不起,”项往眨了眨眼,好像听到了刚才喝的那点水流进身体的声音,“我不看贺劭。” “有什么原因吗?”管彤有些好奇地问,“感觉这几年出的很多优秀的电影电视剧都有他的影子。” “本来也不怎么看影视作品。”项往说。 “好吧。”管彤看上去在努力找话题,“有些遗憾。” 于是项往问道:“还不知道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管彤说:“编剧。” 项往“嗯”了一声。 管彤微笑:“贺劭之前有个出演配角的剧就是我编剧的哦,那个剧挺凉的,不过风评还不错,贺劭靠那个角色在圈里小小刷了个脸,后面才进那个悬疑剧的剧组。 “很多人说他运气好、命好,但是那时候在剧组跟他聊的时候我就知道他肯定能火。当时他跟我说他的那个角色,很多地方理解得比我还深得多,因为毕竟只是个小配角,我也没有写太深,可是他把他演活了。” 饭店的灯光从上至下,落在管彤的脸上,她刚才喝了点酒,脸有些红,眼里带上一些怀念。 她继续说道:“我挺感谢他的。后面我写剧本的时候总想到他来找我探讨时的样子。我没有再轻视过任何一个配角了,所以这几年虽然还是没有写出什么火的剧本,可是有好几个配角都很出彩,让不少人记住了。” —— 项往没在影院看过贺劭的电影。 但是每次贺劭有新电影上映,他都会买很多张票。 一部分送给贺劭的粉丝。 这次的《哑》也是。 [谢谢姐姐!我看完以后必须回来分享观后感,呜呜呜太幸运了,我没想到我真的能抽到。贺劭有你喜欢太好了,从他第一部电影上映开始,这么多年一直在。] 粉丝一直称呼项往是“富婆姐姐”,因为项往无意通过送票而获得什么,从来没有透露过自己的现实情况,而每次贺劭有什么新作品上线,他都会出现抽一大堆奖,然后又消失,长情且神秘,粉丝自然地认为他是女性,经过这么多年也积累了十多万的粉丝。 项往这里几乎算是一个粉丝交流的小基地了,项往后面抽奖也不带超话不带大名了,跟对暗号似的发个抽奖博,所以能摸过来的基本都是多年老粉或者检索能力确实比较强的的资深网民,因此下面粉丝都还挺活跃,有交流贺劭相关的,还有分享自己生活的,还有现实不顺吐黑泥的,账号数据看上去不错,后台私信里有不少公司问商务信息的。项往从来没管过,抽奖结束后便又下线了。 《哑》这部电影的讨论度很高,课间都能听到有学生在讨论这部电影,甚至连朋友圈几位不同专业的老师们都在从自己观点出发评价这部电影。 项往站在讲台上,听到两个女生看着手机屏幕凑在一起叽叽咕咕。 “表现力好强啊,‘贺劭’最后从水里出来,杀了仇人一家的时候太爽了,一切都通了,好久没有看过这么爽的电影了。” “是啊是啊,贺劭太帅了,他最后用绳子拴住刘君的脖子,将他勒死的时候的眼神,我的天啊,太绝了。我都想二刷了。” —— 电影上映五天,票房已经破十亿。 随着票房的疯涨,讨论度的攀升,《哑》的剧方慢慢放出来一些花絮,其中一条迅速爬上热搜第一,就是贺劭在拍“杀死刘君”那一场时留下来的。 “文儿你可以吗?”刘君的演员叫做许韧文,五官很好看,脸也比较小,长睫毛,身高一米七五,属于是正儿八经的白净瘦弱书生长相,戴着一个银框细边眼镜,穿着非常合身的西装裤和衬衫,跟贺劭面对面站在一起。 许韧文身材比较瘦,一百一十斤出头,而且感冒刚好,导演有点担心他的身体状况,问了一句。 “谢谢周导,”许韧文整理了一下衬衫,笑着说,“我没问题。” “行,”周中点了点头,“贺劭准备好,开始!” 他们在湖边,刘君躺在地上,荀海将准备好的绳子拴在他的脖子上,然后拍了拍刘君的脸。刘君睁开眼,在看到荀海的瞬间,瞳孔微缩,眼中流露出惊恐的情绪,但很快就冷静下来:“你想做什么?” 荀海不说话,伸出右手,将套好的绳子缠在自己的受伤,胳膊用力。 他刚从水里上来,全身都是湿的,头发贴在头皮和脸上,下巴和睫毛也在滴滴答答往下落水,全部落在刘君的脸上。荀海的上衣破了,半边肩膀都露了出来,常年锻炼的肌肉毫无遮挡,随着他的用力,肌肉发力紧绷,手背青筋也崩起。他看上去很平静,不像一个歇斯底里的复仇者,所有的情绪似乎都在盘虬蜿蜒的筋脉之上。 刘君挣扎起来,镜头拉近,给他了一个很细致的特写。他张着嘴,脸很红,眼里全是眼泪,胸口疯狂起伏,努力从外界抢夺空气,收音收到他清晰急促的喘息声。 荀海抓着绳结的手愈发用力,刘君的喘息停止,腿直直地落在地面,彻底没了动静。 周中喊:“咔!可以了!” 这条花絮之所以会爆,是因为后面贺劭把许韧文扶起来的时候,许韧文按着地面,好像下意识一般做了一个蹭贺劭手的动作,但是被贺劭随意而迅速地躲开了。许韧文细长的眼睛里还有没干的眼泪,抬头看着贺劭。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列文虎克”发现了许韧文微妙的生理变化。 热搜上撕得天昏地暗的粉丝不需多言,另外一小撮人凑在一起翻来覆去地去看那段花絮。 [跟你们说个事,我圈内的,跟某剧组的时候有人跟我说过,贺是同性恋,后来被人踹了] [真假?被人踹了?谁这么猛?] [不道啊。听说的是被他初恋踹了。分了以后没再谈过了。] [楼上是傻了吗,大白天就开始说梦话了] [@贺劭工作室有人造谣,让法律顾问动弹一下] [童话故事吧。如果是真的,我将日夜嫉妒这个初恋(流口水)] 第2章 第二章 2 问:“您在《哑》里面有段表演很获好评,很多网友称这是‘教科书式的演技’‘不像演的,建议严查’。您能不能跟我们说说创作这段表演的灵感,或者说您对这段表演的构思来源于什么?换句话说,就是这段《杀死刘君》的戏,您演得太真实了,当然您现实生活中肯定是没有这样的经历的,大家有些好奇您是怎么演得这么‘真’的。” “谁说没有经历,”贺劭笑了一下,手搭在扶手上,似真非假地说,“太武断了吧。” 问:“嗯,嗯?什么意思,哈哈哈这段可以播吗?” 贺劭:“没什么意思。” …… [这是我见过最尴尬的一场采访。] [这个主持人也太业余了吧,问的问题贺劭都愣了,不知道怎么回答。] [贺劭那个笑,总感觉好像在回忆什么。根据肢体语言学,他那句话不像是开玩笑。] [文盲又来造词。] [文盲不文盲先放到一边,但是这个采访结合贺劭的那个传言,啧。] [啧。] …… “我求你了,能别乱说话么?”老板兼贺劭经纪人的程越铭往办公桌上扔了一个文件,落在桌子上发出重重的一声撞击的声音,然后纸页飞起来,在空中“哗哗”地忽闪,又重新落在桌子上,散落得很乱。 贺劭坐在椅子上,垂眼看了下文件上的内容,是一个剧本,他看的那页里面有一句台词是“我快要死了,水淹没我的口鼻,水草缠住了我的手脚。我无法呼吸,我听见今天在下雨。” 贺劭哼笑一声:“什么烂台词。” “你知道你说的那句话有多危险吗?我求爷爷告奶奶求了多久,才求着刘主编别把你那句话播出去。”程越铭手指用力点着桌面,大声说道,声音都因为太过激动而变得尖细,“你在褚昊那里说的什么狗屁话!你知道这句话播出去别人会怎么骂你么!我要花多少钱、多少精力给你公关么!你是不是有病啊?!” 贺劭依然低头看着那一沓剧本。 “你说老实话,”程越铭快疯了,主要是因为这件事确实猝不及防,贺劭此前没给他打过招呼,而且这么多年来,贺劭其实一直是个很省心的人,没有经历过太大的舆论,不论男男女女,都没爆出过男女关系的问题,这让程越铭有些无法冷静,“你跟我说老实话,你是不是不想干了?你想散伙是不是?想散伙提前跟我说,不要突然给我来个大的好吗?” 贺劭这时候才施舍似的看了他一眼:“别这么紧张。” 程越铭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在原地转了几圈,又问道:“爱人是什么意思?你告诉我爱人又是什么意思?你谈过恋爱,还是现在在谈?为什么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不知道啊?你把他的信息跟我说一下,我做个预案,防止后面被打个措手不及好吗?” 贺劭往后靠了一下,手指在桌面上弹了一下,才说道:“项往,a大的老师,我堂弟的大学室友,比我小三岁。” “a大?”程越铭眼睛亮了一下,“顶级学府啊。男的?男的就男的吧……反正也不是新奇事了,现在粉丝包容度高得很,这几年出柜的大小明星多了去了……现在还在谈么?” “早被他踹了。” 程越铭:“……啊?” …… 那段采访的主持人褚昊家庭情况非常好,富N代,从小被家里人宠着长大的,没什么能力,出去镀了层金回来,被硬塞进了当前很有地位的一家期刊出版公司。 那段采访花絮和文字版都被放出以后,褚昊被很多人骂,其中不乏有贺劭的粉丝。 “我***,”褚昊翻着那些暴增的吐槽和谩骂言论,骂道,“什么玩意儿……什么东西……敢这么骂我。这帮人知道贺劭当时说了什么话吗?知道了就不会骂这么起劲了,我倒想看看等我把完整的发出去了他们要怎么哭!” 当天晚上。 #贺劭爱人# #贺劭试了很多次# #贺劭疑似家暴# 三个带着贺劭大名的词条一起冲上了热搜。 程越铭快疯了。 “祖宗,你真是我祖宗。”程越铭疲惫地坐在沙发上,叹了口气,“现在怎么办?你说的那句话指向性太明确了……说他陪你试戏?这种话如果只是我们说,除了粉丝以外根本没人信……” 程越铭说着,试探性地看了眼贺劭,有些踌躇地说:“除非让他帮你澄清……可是他愿意么?这事还是要解决好,不然《哑》的票房都可能会受影响。” 贺劭低头看着手机,没说话。 程越铭闭了下眼,被气得够呛,但是又说不出来什么话,怕又被贺劭怼一顿,认命地打了通电话,起身往外走。 “越哥。”贺劭将手机屏幕朝下按在腿上,抬起头,看着程越铭。 程越铭今年四十,比贺劭大几岁,两个人搭档合作了很多年,但是程越铭也已经很久没听他叫这声“哥”了。 他和贺劭对视着,从他的眼里看出很多东西,搭档这么多年的默契在,程越铭叹了口气:“放心吧。” …… 程越铭本以为以项往的职业,要说服他可能会比较麻烦,而且照贺劭的说法,两个人也已经分手很久了,突然要来澄清这种事,估计还要波折几次。 没想到项往刚听完开头就点了头:“可以。要说什么,要露脸么?” 程越铭试探道:“如果要露脸,你同意么?” 项往笑了一下:“什么都可以。你们应该很急,现在就拍吧。” …… “感情很好,不存在家暴。他说的那句话,单纯是指《哑》拍摄过程中,我帮贺劭对戏,他很有分寸,并没有对我造成伤害……” 项往拍了视频,但是最后发出去的澄清只是一段语音。 [声音还挺好听,语气好温柔啊。] [脸都不露就说是贺劭的“爱人”?当大家都是傻子啊?谁知道是不是随便找了个人就来。没准还是个CV,那声音好听也不奇怪了。] 贺劭手机上播放着程越铭带回来的视频,不知道循环播放了多少遍,才站起来,下楼开车出去了。 项往今天只有一节大课,是早上的最后一节课,下课后学生很快就走了,项往感觉嗓子有些痒,不太舒服,咳了一下,转身进厕所点了支烟放进嘴里。 a大的厕所环境不错,每隔几个小时就有人打扫清洁,不算脏。他刚点上一支烟,外面便走进来一个穿着黑风衣、短靴,个子很高的男人,项往垂了下眼,看到一闪而过的黑色皮手套。 贺劭顺手关了厕所门,“咔”一声上了锁。 “滴——答——滴——答” 水滴落下来的声音很轻,像是某种伴奏。 项往取下烟,掐灭了扔进垃圾桶。 痛苦……窒息,随之而来的是下意识变得急促的呼吸声,在静谧而封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明显和清晰。 一排排隔间门划过去,明亮又暗沉的狭窄窗户,只透进磨砂玻璃隔绝后的光。 所有感官都在放大。 窗户边沿漏出的风似乎都能听到,它们在室内漂浮的痕迹,换了无数个方向,发出细碎尖利的风啸声。 项往靠在隔间门上,手指悄悄捏紧了。 贺劭的风衣很显身材,过分优越的比例,那张让很多人疯狂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此刻显得十分冷漠。他站的位置比较靠门,几乎完全站在阴影里,只有下巴侧面有道冷白色的光,分出一道光影分明的分割线。 他拿出放在风衣口袋里的手,皮质手套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他做了一个幅度很小的手势动作。 “转过去。” …… “手放在后面。” 部分设定架空* 我尽快改完,继续更新[托腮]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二章 第3章 第三章 3 世界变得昏暗而模糊,项往感觉自己好像浮在水中,正午的阳光也变得模糊起来,穿过水面。阳光没有声音,只有水浪泛起的声音。 他听着贺劭的声音,站直身体,然后转过身去,面朝着灰色的隔间门,门上贴着不大适合出现在学校这个场合的小广告。 a大的厕所再干净,也是厕所,上面虽然没有水和某些奇怪的痕迹,但在心理上总会觉得有些膈硬。 项往将手放在身后,垂着眼。 他其实是很爱干净的。 贺劭脱掉手套,伸出一只手。 项往记得今天在二楼有位老师上的也是早上最后一节课,总爱拖堂,这会儿他听到了学生的脚步声,还有很多说话的声音。 贺劭的手放在项往的侧脸上,项往有些紧张,眼眶因此变得温热,胸腔、眼皮、包括头部的位置,都有一种涨感,耳鸣声逐渐增大,平静的水面掀起浪花。 “电影你订的什么时间啊?” “下午六点吧,上完课过去正好。不过最近贺劭的瓜你有没有吃……我手机上面的推送全是他。” …… “你们先走,我上个厕所……诶我*怎么门锁了,坏了吗?里面有人么?” 伴随着门被用力撞击的声音。 “行了吧回宿舍再上,也憋不死你。” “厕所门坏了吧……算了到时候找学生处的老师报修一下吧。” “别动。”贺劭的声音很冰冷,他好像非常愤怒似的。 在项往闭上眼的时候,贺劭拿下了放在他脸上的手,漠然地看着他。 “为人师表。” 他说话的语气很平静,但莫名就透出一股讥讽、嘲弄的意味。 “就你这样。” …… “滴——答——滴——答” 贺劭撕下了那张小广告,贴在了项往的脸上。这是一张非常英俊的脸,睫毛很长,平直,半闭着的时候遮住一部分下眼角,鼻梁很高,形状也很漂亮,颌骨的线条异常清晰,看上去像个贵公子,和脸上那张小广告放在一起,有种诡异的反差感。 贺劭整理衣服的时候,项往转过身,靠在隔间门上,他脸上的东西没有取下来,但是四个角已经起来了,在皮肤上面贴不好。 贺劭重新戴上手套,往后退了一步,短靴踩在地上,发出很轻的声音。 项往扶着门站起来,转过身,面朝向贺劭,然后握住了贺劭的手腕。 他弯下脊背——但是这个动作依然是很好看的,他的身材很好,今天穿了件黑色的、版型偏宽松的长袖上衣,下面则是一条同样偏宽松的黑色西装裤,尽管是一个很简单的动作,他做起来却很帅气,肩膀端端正正,动作做到底也没有任何变形。姿势标准,额头贴在贺劭手背上面的时候,也并不显得矮小或弱势,反而与贺劭有种不相上下的气场碰撞。低头只是表达尊敬,是一种情感的表达,是另一类的爱,但这与地位无关,与卑微更无关。 贺劭看着他的身影,没有说话。 项往又换了一个动作,温柔而珍重地吻了一下贺劭的指尖。 …… 网络上面关于贺劭的负面评价依然很盛,即使程越铭放出来那段澄清的音频,依然各类质疑不断,部分人发泄情绪似的污言秽语更是越发嚣张过分。 程越铭焦头烂额,恰在这个时候,当前一档很火的旅综跟程越铭联系了几次,想让贺劭来参加。 这档旅综并不只是单纯的旅行综艺,以往的惯例来看,都是邀请两对情侣或夫妻,还有两位年龄相仿、对外表现出来的性格较为类似或合拍的嘉宾,可以说是一档情侣或夫妻综艺,也能说是一档相亲综艺。 因为“相亲”的盲盒性质在,加上主播无剪辑的模式,这档综艺的上一季可谓是十分抓马,表面上文质彬彬的a嘉宾,实际上脾气暴躁,毫无礼貌和素质可言,表面上热情外向的b嘉宾,实际上秉持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人生理念,不只是放任对方发火,甚至还有意无意地进行了诱导,完成了一个a嘉宾的娱乐圈显形记。a嘉宾更是在综艺结束后被爆以前因为打架斗殴坐过牢,之后光速没影了。 节目的上一季很火,节目组本身似乎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这次也是试探性地给贺劭递了邀请——网上的舆论还真没对《哑》的票房造成太大影响,涨势依然很猛,节目组根本没想到真能请得来。 贺劭拿着手机,程越铭的角度看不到他的屏幕,因此并不知道上面播放的依然是项往配合录的那个澄清视频。 程越铭皱着眉,又翻了一会儿社交平台,被上面的热度看得心里有些烦躁。 关于那档综艺的事他还没有和贺劭提,和节目组的想法一样,程越铭也不觉得贺劭能真的答应参加,但是此时看得有些冒火,随便发了句牢骚:“干脆让项往自己上综艺好了。” 贺劭摘下耳机:“什么?” 程越铭:“啊?” 贺劭看着他,没有开口解释。 程越铭反应了一下,才说:“有个旅综找我了。” “去哪里?”贺劭问。 “不知道,”程越铭说,“地点都是去之前才揭露,现在不会说。” “哦,”贺劭戴上耳机,“项往要上课,没时间。” 程越铭站起来:“什么意思?项往时间对得上,你就去?” 贺劭屏幕朝下将手机放在沙发上,又说了一遍:“他没时间,会影响他的工作。” …… 程越铭很明显地感觉到,比起上次见面,项往这次的状态很不好,好像有些疲惫,说话的时候反应好像都变慢了一点,但是跟他握手之前,依然下意识地拆了包湿巾先擦了下手。 “节目组那边说只要你们能来,时间上都能协调。目前主要是先出个预热,这个不用出去,只需要一天就行。之后具体的行程、正片,都可以在寒假之后开始。” 现在十一月,还有一个月也该到寒假的时候了。 项往还是上次那样,非常配合,没有要求也没有条件,只是说:“我都可以。” 程越铭想到贺劭说不想影响项往的工作,还是再三确认了一遍,参加这类节目是否真的不会影响到他。 项往说不会,a大本来就思想和氛围都较为开放一些。 程越铭最近事情太多了,该说的说完之后便急着告辞了,走出门转身的时候他瞥了一眼还坐在椅子上的项往,他今天穿着一件深墨绿乍一看似乎像黑色的衬衫,外面是件灰色的风衣,设计有些“繁琐”,肩膀、腰间都加上了衣服同色的配饰,腰带垂落在地上,灰、绿色搭配起来莫名地和谐且好看。他微低着头,好像睡着了。 程越铭突然有些好奇,他没见过项往、贺劭两个人处于同一个空间时的样子,他简直无法想象两个人在一起会是什么相处模式。 程越铭站在一个经纪人的角度,觉得项往不管是长相还是性格,都有很容易发掘出来的点,他就像一个矛盾体,完全相斥的特性在他身上奇妙地融合在一起,构成了一种独特的人格魅力。这简直是快璞玉,放在娱乐圈里完全不愁热度,何况他还是a大的老师,放进去能让圈内的平均学历飙升。 …… 贺劭家有两层,程越铭送他回家,顺便要收拾出来一间房给项往住:“你住二楼,那一楼西面的那个房间让项往搬过来?” 贺劭说:“随你。” 程越铭说:“到时候节目组那边过来,时间不长,但是项往没有经验,可能不会应付。你要是不想让他被你的破事影响,就上点心。” 贺劭没说话,躺在沙发上,看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面戳戳点点的,不知道在忙什么。 “上心啊祖宗,”程越铭说,“知不知道?” “知道,”贺劭说,“忙你的。” 程越铭打开一楼的房间门,落地窗很大,装修是贺劭一贯的性冷淡风,里面很干净,也没放什么多余的东西,阿姨隔段时间就会来清理一下,完全可以立刻入住。 “我现在过去接他。”程越铭说。 前两次接触里,项往一直很好说话,程越铭之前预想的可能会有的狮子大开口更是完全没有,所以这次过去,程越铭依然是理所当然地觉得项往不会拒绝什么——他甚至没有提前跟项往沟通,直接就打算去项往住的地方,带着他搬家。 项往现在住的地方是学校提供的宿舍,隔音不太好,旧小区,没有电梯,今天是个阴雨天,没有阳光,楼道里面光线有点暗。程越铭不放心让助理处理这件事,是自己开车过来的,上到五楼,敲了几下门。 过了一会儿项往才过来打开门。 他似乎刚睡醒,表情有点不太明显的不耐烦,头发也有点乱,穿了件很舒适的米白色毛衣,领口有点高,显得他脖子很长,身体也很挺拔。不过这种很柔和的颜色,也没遮住他身上那股匪气和郁气。 “程先生,”项往说,“请进。” 程越铭没有提前说他要过来,因此项往的家里完全是日常居住时的样子,很整洁,茶几上面放着一本专业书,客厅的飘窗上面也放着一摞书。电脑打开放在茶几上,屏幕是黑的。 项往走过去按了几下按键,屏幕亮了,他点了几下,把电脑关机合了起来。 一闪而过的,程越铭看到电脑停留的页面是一个文档,比例缩得很小,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字。 沙发平整得几乎没有一条褶皱,项往指了下沙发,说:“抱歉,昨晚睡得有点晚。程先生请坐。” 第4章 第四章 4 项往起身烧了一壶水拿过来,给程越铭倒了一杯水,然后又说了句“不好意思”,转身打开了卧室的门,走进去拿了自己的杯子出来。 程越铭注意到卧室里的布置,首先还是放在床头柜上的一沓书,每本都很厚,属于大部分人在高中毕业后一辈子都看不完的厚度,书旁边放着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床收拾得很整洁,窗户应该是开着的,窗帘随着风飘起来。 程越铭进入正题。 项往问:“必须搬过去么?” 程越铭说:“拍摄周期内最好住在贺劭那边。” 程越铭察觉到,对于搬家这一点上,项往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抗拒,他应当是很不愿意的,但在程越铭提出来之后,他还是答应了。 程越铭有些摸不准这两个人现在到底算什么关系。 …… 这档综艺的六位嘉宾其实早就定下来了,但是正好在《哑》上映的前几天,本来定好要来的一对夫妻因为一些家庭纠纷来不了了,之后又阴差阳错地能邀请到贺劭过来,完全是意外之喜。 节目组商量之后,最终决定还是延续当时澄清视频里的话题,继续以采访 直播的形式进行预热。 于亚杰带着几位摄影师上门,涉及到**问题,并没有拍摄室外的东西,调试好设备后,于亚杰按了下门铃。 于亚杰本以为开门的会是贺劭,她跟贺劭见过几次面,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包括自己在开门之久要表现出来的反应都提前做了预设,但是开门之后,站在门里的却是位个子很高的男人,他戴着黑色的口罩,只露出半张脸,看到于亚杰后示意了一下:“你好。” 声音有点哑。 项往是早上才过来贺劭的房子,刚进门没多久,于亚杰就过来了。 弹幕瞬间就变得密密麻麻,快速地飞过去。 [帅哥你是?] [听声音是那个音频里的人啊] [声音哑成这样都能听出来是他?你水军吧] [感觉长得不错,怎么戴口罩?] [只有上半张脸能看,怕见光死呗] 弹幕的发言都挺常规,粉粉黑黑在吵架,什么都嗑的cp粉在按头嗑,误入的路人在问这是什么节目怎么热度这么高? …… 于亚杰走进门。 贺劭正好从二楼走下来,镜头闪得很快,直接拍到了贺劭的脸上。 弹幕又是一阵狂欢。 于亚杰坐下来:“身体不舒服?” 贺劭答:“最近都是阴雨天,他总喜欢在家里开窗,感冒了。怕传染给你们,戴个口罩。” 于亚杰说:“最近降温,天气也比较干燥,确实容易生病,记得按时吃药。” 她又笑了一下,说:“看来大家想看到项往的全脸这次要有些失望了,不过也算是留个悬念,之后见了哈哈。” 她话锋一转,又说:“方便问一下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吗?” 贺劭说:“问他。” 项往答道:“我刚上大学的时候。” 时间过得太快,有些事回忆起来像是上辈子的经历。 …… “兄弟,你哪个铺?”陆锋收着肩膀从下铺钻出来,双手抖着床铺,对着新进来的黑衣服高个子男生问了一句。 项往微微一愣,看了眼屋内。面积不算大,桌子和床是分开的,靠窗户那边是上下铺四张床,靠门这边是四张桌子。宿舍应该是假期翻修过,四面墙白净,东西也都是新的,还有没散干净的材料味道。阳光从室外映进来,照着桌子上的绿萝。 “问你呢,”陆锋又问了一句,“发什么愣啊?” “哦,”项往回过神,把门外的箱子拉进来,低着头回了一句,“三号。” “那你在我上铺,”陆锋敲了敲头上的床板,“就这张。” 项往个子高,不用爬上去就能看到上铺的样子,木架子很新,床的尺寸对于一米八多快一米九的男生来说勉强够睡。床头床脚是灰蓝色的铁架,和外侧栏板同样的颜色。 “给你,”陆锋拿了条黑色毛巾递给项往,“擦擦床板,放一个暑假全是灰,擦完了再铺床。” “……谢谢。”项往低下头接过毛巾,湿的,过过水了。 “客气什么!”陆锋笑了下,又问,“你一个人来的?” “嗯。”项往把毛巾搭在架子上,用手撑着床板,没有踩上床的楼梯,直接将整个身体撑着落在了床上,单膝半跪在床边,顺手拿起毛巾,对上了陆锋震惊的目光。 “怎么了?”他问。 “牛逼,”陆锋竖了下拇指,“你引体向上做几个?” 项往觉得他这个问题有点无聊,没有说话,认认真真擦干净床,又撑着架子下去,在洗手间拧干净陆锋的毛巾,拿出去还给他。 “搭在凳子靠背上吧,等那两个来了也能用。”陆锋铺好了床单,坐在椅子上看手机,“饿了,你吃什么?” 项往拉开箱子,从里面拿出薄床垫、床单、夏凉被。高中用了三年,高考完的假期在外面租房子也用了段时间,然后要过来学校这边,冬天用的厚被子里头棉絮都因为用太久聚成团,要拿过来也不方便,项往扔了在网上买了条便宜的夏凉被。 “我*,你是真机智,”陆锋叹了一声,“我直接买了学校的五件套,过来跟大二的聊了几句,虽然不贵,但是二百多块钱白扔了,五件套用一个月都算长寿,质量烂得很。你直接从家里拿过来是最上上选。” 项往铺好床,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会这么理解,倒是稍微松了口气,垂下眼应和了句:“我看新生群里有人说质量很差。” “唉,”陆锋伸长腿,“我怎么早没看呢。” 项往铺好床单,听到陆锋拿着手机,从阳台门出去了,靠着阳台一面的墙弯着背说话。 “到了,刚到……宿舍就到了一个,人蛮好的你们放心吧。我知道知道知道,你们忙你们的去吧,哎没事,我知道你们要忙工作……打住,没事,我一个人特别好。” “到了……想你了,你什么时候过来?国庆来这边玩吧。为什么?行吧那你陪他们吧,我自己找人玩……” 项往把夏凉被也扔在上铺,低着头脱短袖。 a市这边寸土寸金,房租贵,买什么东西都贵,他拿到通知书没直接过来,这边做做家教打点零工报酬虽然高,但他人生地不熟的,怕过来没法生活。一直到昨天晚上才坐火车过来,身上全是汗,他都怀疑有味了。 脱了短袖搭在栏杆上,项往踩进拖鞋里,半弯着腰解开皮带,将在火车上穿了一天一夜的牛仔裤从身上褪了下去。 门口突然响起说话声,项往脱衣服的手一顿,还没来得及直起腰,门就被推开了。 “哥你等会儿就先别走,完了咱一块吃个饭,你那么忙还过来,我肯定得好好招待……呃不好意思啊!” 第5章 第五章 5 门外先走进来一个寸头男生,眼睛圆,笑着走进来,笑的时候眼梢微微下压,很和气。 “没事。”项往垂眸,他又没□□。项往虽然是南方人,但也不是没进过澡堂。他腰更弯了点,即使是这样的动作也没挤出腰部的肉,腹部平坦,挺直修长的脊椎顶起,像一条漂亮的人鱼。 他将牛仔裤完全拽下来,站直了身体。 “嚯。”打完电话走进来的陆锋没忍住,手贱了,戳了戳项往的腰窝。“这小腹肌,洗完澡出来给我摸摸呗。你皮肤怎么这么滑?” 刚进来的贺海洋眼睛都看直了,单纯欣赏。 “我是不走错宿舍了,”贺海洋往后退了一步,跟在他身后的那个人也随着往后退,“没错啊是这栋是这个号……我们宿舍还有体育生呢?” “不是体育生。” 项往捏了在宾馆拿的小包洗发水沐浴露,内裤捏成一团握在手心,手背卷起几根青筋。他踩着拖鞋往浴室走,进去前朝着贺海洋问了句:“用么?” “不用你洗吧。”贺海洋摇了摇头。 项往转头的瞬间和站在贺海洋身后,比贺海洋还高一个头的人对视了一眼。 贺劭单手抄兜,头发微卷,稍有点长了,随意地在脑袋后面扎了个揪揪,碎发在鬓边落了几绺。他穿着一个长袖T恤,肩膀宽,衣服宽松,下身是黑色的休闲裤,裤脚懒散地堆在鞋面,人却站得挺拔板正。 宽肩更显脸小,长睫毛扇子似的在眼下落了阴影。唇角微压,嘴唇好像有点干,裂开了一条红色的小伤口。脖子很长,筋脉和肌肉从两肩伸出来,收在肩颈转折处。耳垂扎着一个小耳钉,闪着微弱的光。 项往面无表情,喉结却轻轻抽动了一下。 陆锋跟贺海洋都不是内向的,互相介绍完,聊了两句就定好了,等最后一个人来了就去学校后面那条小吃街吃饭。 刚进宿舍,热水还没有。项往没忍住抖了一下,他不耐冷。所幸虽然九月了,但今天勉强赶上个热天,不至于太难受。随便冲了几下,项往没带浴巾进来,抽了浴室放着的几张纸擦了擦。皮肤上还滑着水珠,他穿了条内裤,推开门走了出去。 宿舍三个人都抬起眼。 贺劭用指节轻轻敲了敲桌面。 项往从箱子里抽出衣服,当着几个人的面穿好,偏头打了一个喷嚏。 “感冒了?”陆锋说,“我这有感冒药,你冲一袋喝了,预防一下。” “谢谢。”项往刚打完喷嚏,带着鼻音,压低的声音还有点哑。 他皮肤白,打了喷嚏鼻尖就透着淡淡的粉,头发上的水一滴一滴往下落。 项往低着头,很少说话。 旁边陆锋还在说:“哥们儿太牛逼了,刚才双手撑着杆子就飞上去了,我靠,这臂力。体测就靠拜项往了。” 陆锋看得清清楚楚。项往撑着栏杆上床的时候手心正朝着他自己的身体,双立臂都轻轻松松。 项往用指腹擦去脸上的水滴,眼皮半阖,有点困了。 来a市的票不好买,他买的是组票,前半程站票,后面坐在座位上也睡不着,盯着窗外愣愣地看了一路。 从南到北,将近两千公里路,空气的味道也变了。 聊天的声音渐渐停了下来,陆锋看了眼项往,轻声说:“睡了。” 项往倚着靠背,脑袋抵在书架的挡板上,闭着眼睡着了。 “一个人拖着行李箱来的。”陆锋笑了笑,他是a市本地人,离家也就俩小时车程。父母近期正好都要出差,他一大早打车过来的。 贺海洋家里事多,他父亲和贺劭父亲是堂兄弟,听说贺劭也在a市上学,特意几次上门,千叮咛万嘱咐拜托堂弟跟儿子说一声,照应贺海洋。 项往这样一个人就来的,在现在的大学生群体里不算太多。 陆锋起身从自己的柜子里拿出来一个吹风机,弯腰拍了拍项往的肩膀。 “……嗯?”项往睁开了眼,黑漆漆的瞳孔注视着陆锋,问道。 “吓我一跳。”陆锋腰更弯了点,用手在他眼皮上碰了碰,“你眼睛还挺大。小帅哥,吹干头发再睡,别一会儿头疼。” 项往接了吹风,道谢。 他头发短,几分钟就吹干了,缠好线还给陆锋,又说了声“谢谢”。 “客气啥。”陆锋是很阳光大气的长相,笑起来很爽朗,收了吹风,又拍了拍项往的肩膀,忍住掀开衣服摸腹肌的冲动,“刚才你在浴室,我们说话你可能没听到。等会儿一块出去吃个饭?” “行。”项往说。 吹干头发,项往坐回凳子上,还是话少,但是这回没再睡着,而是盯着地面出神。 最后一个舍友姗姗来迟,带着一群家属进来了。 宿舍里面几个人都有点震惊。来的都是长辈,他们都站了起来。 项往睡眠不足,反应有点迟钝,动作慢了一步。 他刚一站起来椅子就被拖走了,拖走椅子的是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 过来的有三个看上去像新舍友母亲的中年妇女,项往不确定她的身份,但是结结实实接收到她一个不满的眼神。 “……现在这年轻人……” 项往没说话,其他人都没注意这边,只有贺劭瞥过来一眼,轻轻皱了下眉。 “我先出去,”他对着贺海洋说,“有事联系。” “嗯嗯。”贺海洋点头。这像是来了一个大家族的架势让他都有点尴尬。 贺劭揽着项往的肩膀,一块出去了。 陆锋注意到那个拖了项往凳子过来,给这个大家族里老人坐的中年妇女嘴角撇了一下。 他挑了挑眉。 项往走出来后,轻轻叹了口气。 “生气了?”贺劭看着他,笑了笑。 “没什么好生气的。”项往回答,“人太多了,吓我一跳。” 脾气不错,贺劭想。 小孩不爱说话,看着跟一言不合就能打起来的样子。其实有问必答,三句话不离“谢谢”,礼貌极了。 “我经常来你们学校,”贺劭说,“带你去超市买点生活用品?看里面那架势估计还要一会儿。” “嗯。”项往应了声。 床帘是必须的,还有脸盆、拖鞋、吹风机、洗漱用品…… 超市东西贵,项往低着头,看着最便宜也要十三块钱一支的牙膏,下意识算了算手机里的钱。 贺劭看他站着不动,这点眼力见总是有的,走去不挡道的角落站着,拿出手机翻看。 他站在那,收获了不少目光。 没有人贸然上去要联系方式。但是微微竖起手机当作打字实际悄悄偷拍的又太多了。 项往专注地挑挑拣拣,没注意到旁边有个人停了下来,拿着手机不动了。 等他拿了三支单价最便宜的牙刷转过身,甚至不用余光扫,就捕捉到身边男生大大咧咧用后置摄像头在偷拍。 屏幕上,贺劭放松地坐在高脚圆凳上,支着一条腿玩手机,修长的手指翻飞,蝴蝶似的轻巧地来回飞舞。 “不好意思,”项往开口,“这是我朋友……能删了么?” 对方看他一眼,连忙退出去删照片,不停道歉:“抱歉抱歉,我拍货架来着,你朋友不小心入镜了。” 周围几个同样拿着手机微竖起来的人听到他们的对话,都默默地放平了手机。 项往没揭穿他,去自动付款机后面排队付完款。 只挑了几件这几天急用的,其他都在网上买,也小五百出去了。项往琢磨着去哪儿找兼职。 贺劭手机震了几下,是贺海洋发过来的:“回去放东西,放好吃饭。” 最后来的那个舍友叫王玺,被家里人带着出去了,不跟他们一块。都才认识,也没有谁会出声吐槽,都很默契地没有提这茬,瞎聊着往外走。 贺海洋倒是跟堂哥打字说了几句。 [哥你是不是看到王玺家里人给项往脸色才带他出去的?] 贺劭回道:[什么?] [那是王玺大姨。你们出去以后她还说了几句,说项往不知道给老人让座,没家教什么的。我跟陆锋没搭话。有毛病吧,项往不是看他们进来就站起来了么?也就我们有素质的大小伙子不跟她计较。] 贺劭笑了下,一口气吐槽这么多,他这堂弟显然是被气够呛。 “吃火锅?”陆锋扬了扬手机,“有个商场,我打车。” 商场人多嘈杂,从扶梯走出去没几步,前面有个女生被人撞了一下,没站稳往后倒了下来。 项往下意识地小退半步,正好接住了她,扶着她稳稳地站直身体。 “小心。” 女生惊魂未定,连忙道谢:“谢、谢谢。” 项往转回身,踩到的触感不是错觉。贺劭洁白的帆布鞋上面多了一个黑色的鞋印。 “对不起。”项往低声说。 “我、我有湿巾。”女生结结巴巴地说,“可以先擦一下。” 项往接过来,取出一张,直接半跪下去,伸手去擦鞋。 贺劭伸在半空要接湿巾的手顿了顿,看着突然低下去一大截的黑色脑袋。 贺劭拍了拍项往的头发,后者抬起头,脖子拉出一条修长漂亮的弧线,黑色领口微微敞开,有滴汗暧昧地顺着皮肤纹路滑进了项往的衣领中。 人来人往,有几道目光扫了过来。 “起来。”贺劭居高临下地看着项往,雕塑艺术品一般完美的手叩上他的下巴,冰冷的触感轻轻滑动。 项往额角突然渗出了汗,喉结细微地颤动。他吸气,闭了闭眼睛:“我踩出来的,帮你擦掉。” 第6章 第六章 6 项往接了杯热水,手扶在杯子上面。办公室比较大,好几个老师都在里面办公,暖气好像不太够用,依然是冷的。项往那个位置正好靠窗,窗子出了点问题,关不严实,风从缝隙里漏进来,啸声很大,也有点冷。 卷子比较简单,加上项往手松,平时也不爱点名或是布置作业,平时分都是满的,改完卷子也没有哪个要挂科的。项往把成绩上传好,收拾好东西,起身跟其他老师打了下招呼,就走了。 陆峰前段时间回了趟a市,大学毕业后他便跟着女朋友去外地工作了,中间发生了很多事情,但总体来说,他现在过得还不错。关于贺劭的消息他也注意到了,当然也能一眼就认出直播时那个神秘的嘉宾是项往。 吃饭的时候,陆峰转头看了一眼外面,正好又看到贺劭的照片,随意地问了句:“你们还在一起?” 项往简短地说:“合作。” “哦……”陆峰以为自己明白了,应了声,又说,“贺哥太忙了,又出差了,这次跟他约不上,你帮我跟贺哥要个签名照呗,到时候帮我寄到我地址。我小姨子贼喜欢他了,天天念叨。” 项往点了下头。 “谢了,记得等他有空的时候啊。” …… 节目组等了一个多月,几乎天天都有人来他们发布的相关信息下面催,他们也都有些心痒痒,毕竟其中不少人都在说项往下半张脸肯定长得很难看,就是怕放出来劝退观众,所以才故意戴口罩吊人胃口。 [我觉得你们节目组实在多虑了,这哥们越丑才越有爆点,与其藏着掖着不如趁这一个月赶紧让人去整容,到时候丑加上假,得多猎奇。] [一直拖着只能更让人觉得有问题好么?干脆点,不要怂。给大家看看到底有多丑。] 见过项往的几个人回忆起他的那张脸,觉得还是帅哥更有看点。何况项往也不光是脸好看,那份气质几乎是整个圈内独一份的。 回a大的宿舍收拾了点东西,项往便接到了负责项往这边的节目组成员禹炜华的电话,大致跟他讲了一下出行计划和可能需要注意的点,最后又加了一句“我同事跟贺哥助理已经叮嘱过一次了,您和他们一起就行。” 项往应了声,挂掉电话后果然又接到了程越铭的电话。 “贺劭快到a市了,你跟小汤过去接一下,他已经在你楼下了,你到了以后不用下车,在车上等着就行。我这边有点急事我先挂了啊。” 小汤全名汤闻庭,看到项往上车以后礼貌地叫了声:“哥,我是汤闻庭,您还是叫我小汤就行。程哥怕到时候一个助理顾不过来,让我先跟着您。” “嗯。”项往看了他一眼,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只是上次见的时候项往没有怎么注意到他。汤闻庭大概二十出头的样子,长相清俊,从见面到说话,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比他带着的那些学生看起来沉稳许多。 外面有些动静之后,项往转头看过去,贺劭穿了件黑色的长大衣,裤脚收在短靴里,他腿长,走路很快但一点也不显得仓促,拉开车门坐好之后,他往后靠在椅背上,手放在身侧,做了个下意识的招手动作。 项往坐在副驾,抬头看着后视镜,看到了他的这个动作,喉结动了下,呼吸变得稍微急促了一些。车里面开着热空调,他垂下了头,抽出一张纸,擦掉了鬓角渗出的一滴汗。 汤闻庭没有说话,安静地发动车辆,开到一处比较偏僻的烂尾楼后面,他打开车门下了车,从自己兜里拿出一盒烟,磕出来一支,往远处走了,走到烂尾楼的另一边,看不到车这边发生的事之后才停了下来,低头点燃了烟,往远处看着。风撩起了他的衣摆,一下一下的。 项往一开始没动,过了一会儿才推开车门下车,上了后座。车是四座的,后面位置很宽敞,他坐下来,头放在贺劭的手边。 贺劭摸了下他的头发,又往下,像逗狗一样捏起了他的后颈肉。项往后颈这里有些敏感,接触到他温热的指腹后动了动头,胸膛有些用力地起伏了几下。 汤闻庭掐了烟,这附近太荒凉,没有垃圾桶,他将烟头揣进了兜里,转身又回到车旁边。站在车外看不到里面的情景,汤闻庭抬起手,叩了叩车窗。 贺劭降下车窗,说:“上来。” 汤闻庭恭敬地弯了下腰,打开门上了车,扫了眼后视镜,项往坐着,衬衫领子一如往常地服帖整齐,只有肩膀的位置多了几个折痕。脸上没有什么异样。 两个人的坐姿很像,只是贺劭更放松一些,手放得很随意。项往的视线落在窗外,手放在腿上。 汤闻庭快速收回了视线,问:“贺先生,吃什么?” 手机铃声响起来得十分突兀,项往看了一眼,是管彤打过来的,他不知道管彤有什么事,礼貌起见他应该接,但是他动了动手指,打算按掉这通电话。 “接。”贺劭说。 项往动了下肩膀,指腹在他还没反应过来前,便已经按了接通键。 管彤的语气很兴奋:“你在哪儿?你有空吗?我听张栩行已经开始寒假了,你的假期开始了吗?” 汤闻庭轻轻吸了口气,按着方向盘的手收紧了一点。 项往答道:“手头的事忙完了。” “……哦,”管彤说,“那你现在有空吗?今年的**奖提名名单出来了,我很久以前写的一个剧本获提……” “抱歉,”项往有些心不在焉地说,“今天没有空。恭喜你。” 管彤说:“啊好的,你这会儿在忙么?那我不打扰你了。” “嘟——嘟” 电话忙音结束后,整个车内陷入了一种非常诡异的沉默,异常地安静。汤闻庭感觉有点热,他把空调温度打低了一些,然后抬手松了下领口。 项往将手机捏在手心,手背因为过于用力而浮起青筋,他交替按着音量键,以获取轻微的安全感。 “谁啊。”贺劭笑了一下,语气很随意又似乎很温和地问道。 汤闻庭往右打了下方向,抬起头,往后视镜中看了一眼。 项往清了下嗓子,低声道:“一个朋友。” 贺劭收回手,他的手本来放在身侧,看上去很放松,现在收回来,依然是很放松的样子,但是又给项往造成了一些紧迫感。 项往交替按着音量键的手越来越快,语速依然很缓和:“之前同事介绍的相亲对象,很难推辞,只是见了一面。” 贺劭问:“她漂亮么?” 项往闭了下眼,额角渗出一些汗来,他回答道:“漂亮。” 这是实话,管彤确实漂亮,身材高挑,长直发,看起来是那种清冷气质型的美女——项往对这些并没有太过留意,也不知道管彤算什么类型,但是凭着并不太清晰的记忆,他不会说谎。 “喜欢?”贺劭又问。 “……” 项往松开了握着手机的手:“空调温度可以调低一点吗?” 汤闻庭抬手又调低了一些。 项往说:“没有那种喜欢。” 车内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汤闻庭无声地叹了口气,尽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在交规允许的范围内,悄悄提高了车速。 车辆最后停在贺劭家楼下,汤闻庭取开安全带,快速下车,绕到后面给贺劭打开车门。项往又坐了会儿,才打开车门,走到花园旁边,取出一支烟放在嘴里,但是没有点燃,站在灯下面出神。 汤闻庭将贺劭送进去,又疾步出来,看到站在那儿的项往,走过去边掏口袋边问他:“哥你要火吗?” 项往取下烟,说:“不用了。”停了一下又加了一句:“谢谢。” 汤闻庭收回火机,迟疑了一下才说:“本来的计划是明天直接飞b市,但是贺先生坚持今天之内要赶回来。他今天只吃了早餐,之后一直在忙,又赶着登机,没来得及吃晚饭。” 项往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汤闻庭笑了笑,他一贯正经冷淡,不像他这个年纪应该有的表现,笑起来看上去才有些年轻人的样子:“明天出发的票已经买好了,我过来接你们。项哥,明天见。” 项往“嗯”了一声。 汤闻庭的笑容只有那一小段时间,转身的时候已经敛起来了,还是那副很正经冷淡的样子。 项往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打开门之后,闻到很明显的饭菜香味。贺劭已经脱了外面的大衣,换上了一身很简单舒适的白色长袖和黑裤子,坐在沙发上面,听到声音抬眼看了下走进来的项往。 做饭的阿姨拿好包,打了声招呼,便开门走了。 项往边往里面走边脱外套,最后走进一楼的卧室,将外套挂了起来。他注意到地上放着一个黑色的行李箱,应该是汤闻庭帮他准备的出行的衣服和其他用品。 项往洗完澡,把手机放在枕头下面,换了床上面放着的一套衣服,同样是黑色裤子和白色长袖,裤腿有点长,覆盖住了脚面。项往出卧室门前在窗边站了一会儿,看到地面各种不同的灯光混合在一起,照着整个天空仿若白昼。 他轻轻叩了一下窗户,发出“咚”的一声碰响。 贺劭坐在餐桌旁边,灯光落在他的身上,他抬了下手,手掌很轻地弯折了一下。 项往走过去,坐在他旁边,抬起头,修长的颈部拉出一个很漂亮的弧度,喉结轻轻地颤抖着,肩膀平直。 贺劭拿起桌子上的一杯酒,放在他的脸旁边,慢慢倾斜,酒水顺着他的额头,鼻尖,嘴唇,下巴,流在了脖子上,滑落到锁骨的位置。白色上衣被染成了红色,衣服贴在皮肤上面,触感黏腻。 项往抿了一下嘴唇,喉结小心地滑动了一下。 贺劭握住项往的下巴,微微用力,将他的脸抬起来,低下头,亲了亲项往眉心的位置。 第7章 第七章 7 b市。 [还没开始?] [这么多天都等过来了,安心好吗?而且贺劭肯定是压轴啊。] [不是,直播形式,三对同步直播] [相亲的那俩也算一对么?] [抠什么字眼呢?不然怎么说,两对加两人同步直播?] 这期节目前面的预热宣传足够充分,正式开始之前就已经挤了很多人在看。 低沉磁性的男主持声音响起:“非常感谢和欢迎大家的到来,现在公布第一条规则:六个嘉宾分为三组,哪组嘉宾的热度最高即获胜,获胜者有神秘惊喜。” b市地理位置偏北,靠近北方边境,这个月份已经开始下雪了,雪在地面铺成了不算薄的一层。嘉宾先是被引导着分别进入了几座小木屋里。木屋外面挂着灯笼,用木头围栏围出一个院子,院子里有棵生长年头不低的树,树下则是一个石桌。 进门的瞬间才算是正式开始。 项往今天穿着的是汤闻庭按照程越铭要求置办的衣服,跟贺劭的风格不算太像,但其中好几件高定都出自贺劭常穿的那几个品牌。 他脱掉外面的大衣,里面是一身浅灰色的西装,白衬衫是立领的,领口包裹住半条脖子,领带系得很漂亮。西装外套偏长,下摆大致在三分之一大腿的位置,这身西装是量体裁衣完全贴合项往身材做出来的,不紧绷不松垮,让他看起来有些瘦,但气场十足。 [哦莫。] [你永远可以相信贺劭的审美,我是说这衣服真帅。] [衣服是劭选的吗?] [你管衣服是谁选的,人肯定是劭选的啊] [好有道理,跟你混了。] …… [完了倒时差倒出幻觉了,这怎么是我老师的脸……] [老师?你上小学?] [小学老师?] [别开玩笑了,这是我的专业课老师好么!] [什么学校?] [a大。刚入校不到两年,教学成就不算太厉害,但是他学术成就在他这个年纪算特别牛逼的。而且他直博的老师是领域内很牛的大咖,拿过的奖数都数不过来,一说名字很多不懂我们专业的外行都有印象的那种,是真的强,不是有些网红能比的。] …… 第一个环节是回答问题,两个人坐在一起。 “先问一个比较轻松的问题吧哈哈。两个人之间,谁比较起床困难,需要对方叫?” 贺劭侧了下头,看着项往。 “是项往吗?” 项往喝了口温水:“不是。” 某个论坛又开始活跃。 [不是,这微表情?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么?真会玩啊。] 问:“吵架后,一般谁是先低头的人?这个问题需要你们先写在答题板上,然后同时拿起来给大家看。好了时间到。” 项往的答题板上写的是“不吵架”。 贺劭则写了“我”。 工作人员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看来两位对于吵架的理解不同啊哈哈哈哈……” …… “对彼此说过‘我爱你’么?如果说过,是谁先说的?” 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项往已经不想回答了,他坐着有些难受,想离开这里。 贺劭笑了一下,笑意很浅,语气挺淡地答道:“我说过,他没有说过。” 工作人员有点诧异地看了眼项往,继续问道。 “对方说过的最伤你心的话是什么,请分别在答题板上写出自己的答案,和你认为对方会写的答案。” 贺劭原本比较轻松的表情在听到这句话后冷了下来,低下头,想了片刻后说:“我不会写,直接说吧。” 工作人员道:“当然可以。” “Ты моёсолнце.” 贺劭缓缓地开口,这句话的发音很标准,语调也很恰当,是当初项往教给他的。这句话用他有点低的声音发出来,有种特别的韵味。 这本该是一句很温柔的话,可是他用很冷的语气说出来,表情也很冷淡。 “那另一个答案呢?”工作人员问道。 答题板上是空的。 他又朝项往看去,项往的答题板上也只写了一句话:【Ты моёсолнце】。 “贺劭说过的最伤你心的话,是空白?是说他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吗?” 项往看着工作人员,做了一个手部动作,抬了下胳膊,似乎要按到胸口,但是一切都幅度很小,几乎看不出来。项往稍微蜷了下腰,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目光垂下去,看着眼前的桌子:“嗯。” “……” [贺劭念的那句是俄语,翻译过来为“你是我的太阳”,用在恋人之间应该算是情话] [这句话感觉很浪漫啊,情话为什么会让人伤心] [可能是他们对这个问题的意思理解不一样?] 第一个问题环节结束,贺劭没有跟项往互动,先起身出去了,木屋的门关上后发出“咔”的一声。 虽说是直播模式,但也并非无时无刻随时随地在直播,节目组安排的只是固定时间、某个场景的直播,除了这些时间和场景之外,还有其他摄影机在拍摄,这些内容是不在直播中出现的,也是为后续的剪辑版留悬念,吸引其他人来看。 项往则是依然坐在沙发上,过了一会儿才把手里的答题板放在桌子上。 “项老师,”有人在外面叫了一声,“现在要过去找其他嘉宾。” 项往站起身,应了一声:“好。” 这边天气很冷,木屋里面架了火炉,还加装了电暖气片,很暖和,从外面进来的时候项往脱掉了外面的衣服,只剩下一件衬衫,刚才回答问题的过程中他还把袖子挽起来了。 这会儿有人叫他出去,他没有穿外面的衣服,推开门看了眼,被风吹得往后退了一步。 “这边天气冷,项老师您记得把衣服穿厚点,不然很容易感冒。”工作人员又叮嘱了一句。 项往走了几步,看到贺劭的身影,他的身旁两三米的位置站着一个年轻的女士,大概二十出头,很高,也很瘦,穿了一条黑色的裙子,外面则是件白色的长款羽绒服。 这是并非情侣的两位嘉宾中的一位,孟雉,很年轻,童星出道,大学还没有毕业。 孟雉叫了声“贺哥”,并没有注意到项往,此前她也没有见过项往,以为他是工作人员或是什么,因此也没有打招呼。 一直到了集体活动的地方,大家一起坐下来,孟雉才发现项往也是嘉宾,她坐在一个今年拍了部现代偶像剧后火了的年轻男明星旁边,有些好奇地、但又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项往。 男明星很有眼色地先自我介绍道:“我是潘清扬。” 剩下的一对已经结婚十年了,女方褚莹是比较老牌的一位歌手,有很多脍炙人口的作品,老公葛铮是做生意的,很有家族底蕴的商人,他自己也投资了影视公司和唱片公司。 “经过统计,刚才的直播过程中,观看人数最多的是贺劭、项往这一组,根据规则,揭露神秘惊喜:今天每组都有可以自行支配的10块钱金额,其他两组要利用这10块钱购买原材料,给获胜的嘉宾准备晚饭。同时,为了不浪费心意,获胜嘉宾要全部吃完。” 褚莹举手问:“那我们吃什么?” “你们吃节目组准备的晚饭。” 孟雉抓抓头发,问潘清扬:“你会做饭吗?” 潘清扬面色僵硬,摇头:“不会。” 而另一组,褚莹只是平时偶尔做一些甜点,葛铮更是从未下过厨。节目组又不允许两组嘉宾讨论合作,必须分头行动。 [哈哈哈哈太搞了,什么神秘惊喜,这是给贺劭的惩罚吧] [我记得听谁采访说过,贺劭吃饭特别挑,对吃的东西要求很高,之前有一回进组的位置比较偏僻,整个剧组的拍摄任务比较重,消耗量很大,别人包括女主演濮曼(一位特别瘦的女演员)都kuangkuang吃,就贺劭吃不下去,十天瘦了十斤。] …… 孟雉站在市场外面,有些苦恼地说:“十块钱能买什么?” 节目组的规定是,不能买熟食。油、锅、调料、米、面这些不用买,木屋的厨房里都有准备,所以孟雉和潘清扬商量之后,初始的打算就是买一些比较好处理的食材。 “葱、姜、蒜肯定要有吧?”孟雉思索着,“买一小块生牛肉?买点虾?” 潘清扬问:“十块钱能买多少肉?” 孟雉:“……就两个人吃,一小块就行吧?” 另一组,褚莹和葛铮两个人则全是往素菜区里走,买了一块嫩豆腐,几颗土豆,几个红薯,还有西红柿和鸡蛋,十块钱也很快就用完了。 [这组买的至少都是些很好处理的饭菜哈哈哈,土豆红薯这种再怎么做都不会太难吃,西红柿鸡蛋这几乎是初学做饭者必备技能。这一组还是很机智的,往好点说,贺劭至少饿不着了。] [别太乐观了朋友们。我刚扫了一眼,不是城市常用的那种锅,是土灶台。折腾半天能不能弄着火都不一定。指不定最后得吃生的。] 贺劭、项往没什么事做,都坐在房间里,屋里有摄像头,他们没说什么话。过了一会儿,项往的手机响了,他低头看了眼,是学院的电话,于是起身出去了。 “嗯。我知道……文件改好以后我今天发给成老师……好。” 没什么事,项往本来以为要提关于节目的事情,但是对面并没有说,只是沟通了几句下个学期的课程安排,便结束了通话。 他往前走了几步,木屋这边是从一个岔路口进来的,他站在路边,附近没人,他低头取出一支烟点燃了。 后面跟拍的人看出他心情似乎不大好,没有跟到很近的位置。通过取景框找了几个角度,正好拍到项往的侧脸。 衣服的领口随着风在摆动,衬衫解开了几个扣子,露出了侧颈位置的几个红色的痕迹。 第8章 第八章 8 两组嘉宾几乎同时回来,把各自准备的原材料都放出来。 孟雉本来打算再买些虾,没想到牛肉买到之后,十块钱已经见底了,所以材料数量看上去有些可怜。 等到另一组的蔬菜也都取出来放在桌子上,褚莹笑着说:“正好,营养均衡了。” 孟雉和潘清扬很自觉地先去找木屋里有的材料,从橱柜里找到调料,还拿出一个空气炸锅,冰箱里翻出一包芝士。 褚莹看到这两样很开心,拿出她自己买的红薯:“正好可以做一个芝士焗红薯。” 褚莹和葛铮在一起弄红薯,孟雉则和潘清扬一起研究灶台,蹲在灶台门前面弄了半天,终于点着了火,锅开始簌簌响。 “西红柿炒鸡蛋?牛肉单炒……然后剩下土豆和豆腐?”牛肉还没切,孟雉看了半天食材,琢磨着问褚莹:“土豆和豆腐可以一起做吗?” 褚莹说:“应该可以吧。家里的阿姨以前好像做过,或者土豆可以切片炸哦。” 潘清扬在旁边削土豆皮,孟雉则往锅里放油,边放边问:“这些油够不够啊?这些油够不够?烟好大好呛……咳咳……” [火都灭了……] [油倒里面这么久了还没有反应,孟雉不觉得哪里有问题吗?] [火啊火啊,火灭了只有烟?] 做饭的动静不算小,贺劭这边的PD问:“我们过去看看?” 说话的时候项往刚从外面进来,带进来一股冷气,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到贺劭穿上了外套要往外走,路过他的时候扫了他一眼,然后抬手碰了下项往的衣领,遮住了脖子上的红痕,好像是顺手似的,又捏了捏他的下巴:“抽烟了?” 项往靠在门边,“嗯”了声。 “少抽点。”贺劭说。 孟雉已经开始重新生火了,但是弄了很久,也没成功生成火,反而把灶灰抹在了下巴上,看上去有点狼狈。褚莹、葛铮两夫妻已经把芝士焗红薯放进空气炸锅了,跟看热闹似的站在外面,脸上带着笑。 孟雉实在撑不住了,被里面的烟熏得跑到了外面,羽绒服上也多了几块灰,有些丧气地说:“不行,这个锅太难弄了,我真搞不了。” 她苦笑着问旁边的导演、摄影等一众工作人员:“真的不能换个锅吗?换个锅虽然我们做得可能还是不好,但是至少能弄熟啊……可不能真的给贺哥吃生饭啊哈哈哈……” 导演很冷酷:“不行。” 孟雉都快哭了。潘清扬已经借口上卫生间出去半天了,案板上只有刚削好皮的两块土豆,潘清扬弄了半天甚至都没切成片。葛铮、褚莹两人明摆着要束手旁观,并不打算再管。孟雉想到自己买的那块牛肉,感叹自己真是不自量力,有些欲哭无泪地说:“早知道少买一点了……” 这时候,一直都话很少的项往问了句:“他们做的要我们都吃完么?” 导演答:“是的。买的这些食材都要吃完。” 项往问:“……没做熟也要吃?” “……”导演抓了抓脑袋,“对。” [离谱] [贺劭第一次参加综艺,导演表示我要让贺劭见识到真人秀的厉害] 项往脱了外套,挽起衬衫袖子,往里面走:“我来吧。” “!”孟雉本来蹲在地上咳,听到这个话抬起头,眼睛一下就亮了。 导演犹豫了几下,对上贺劭的目光,最后说:“规则允许范围内。” “太好了!谢谢导演!谢谢哥!”孟雉蹦起来说道,“哥我帮你打下手!” 烟从窗户散出去了,项往看了眼案板上的食材,把节目组给的属于他们的那十块钱额度转给了孟雉:“你帮我去店里买一些鸡汤可以么?只要鸡汤。谢谢。” “嗯嗯当然可以,好的。”孟雉压力卸去,笑着说。 褚莹好奇地说:“项往还会做饭?看起来不像呢。” [买定离手。猜一猜项往今晚的菜单是什么] [西红柿炒蛋,干锅土豆片,豆腐炒牛肉] [豆腐炒牛肉?那能好吃么?而且褚莹葛铮买的这块豆腐也太嫩了,炒肉放里头不就碎了] [能弄熟就是万幸,就这些嘉宾一个比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样……活着就不错了] [他让孟雉买鸡汤干什么?] [总不可能是做文思豆腐] 项往单手取了领带,重新解开衬衫的上面两颗扣子。拿起案板上的菜刀冲洗干净,很快地将土豆滚刀切块,牛肉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切片,另一部分切块,单手将清洗过的鸡蛋打在碗里。几颗西红柿则是在顶上划了十字,他看了一下周围的工具,取出自己的火机,将西红柿上的皮烤下来了。 [为什么他拿打火机烤西红柿的动作看上去都这么帅,感觉不像在做饭,像电影里的特工在处理尸体……那些说做饭影响形象的人反省一下自己……] [这点灶火的手法怎么这么熟练,这大长腿半跪在地上真是绝了,满屏都是腿啊,而且他这个西装真的好好看,显得他好有气质好瘦,啊他脖子上那一圈红的是什么,感觉不像吻痕……难道电影拍完了还要帮忙对戏吗(我皮一下,小情侣的小情那个趣我懂的)……我收回我之前的话,贺劭真是好福气(嫉妒的嘴脸)等一下他要做的是什么?不是西红柿炒鸡蛋吗?] 牛肉滑蛋饭、番茄炖牛腩,灶台火小,牛腩大概炖了快一个小时。这两个菜之后,材料只剩那块豆腐。孟雉买回来的鸡汤是新炖出来的,很鲜,闻着挺香。 项往盛了碗清水,拿起刀,跳切,几分钟便把那块豆腐切成了一根一根细如发丝的条。 [看上去很难,实则一点也不简单。] [我真的服了] 如果说前面两道菜,可以说是项往厨艺精湛但尚且在几个嘉宾的理解范围内,文思豆腐可是正儿八经的国宴,摄像头转过去,除了贺劭,其他嘉宾包括躲在旁边的工作人员都是一脸呆滞。 孟雉:“我觉得他们可能吃不完,我申请解决剩饭。” 潘清扬:“导演我们吃啥?” 导演:“火锅。” 孟雉等人跟着导演去吃饭了,项往把褚莹放在锅里的芝士焗红薯拿出来,掰了一块尝了下,红薯有点硬。放进去之前褚莹没有切得很小,也没有先蒸软,红薯有点不是很熟。 他拿起来,没等贺劭洗完手坐过来,就吃完了。 [?这是饿了?褚莹做的这个看着确实还行,但也不至于吧,还是真的有那么好吃?] [有没有可能是太难吃了,他不想让贺劭吃到这玩意儿。] [报告,我做过这个,第一次只切成片就放进炸锅了,跟褚莹这个一样,最后拿出来是生的,不软不绵,不好吃。] [……贺劭我嫉妒你……] [这个牛腩汁好浓,看上去好下饭,还有那个滑蛋饭,这个蛋看上去好滑……够了我打开之前真的没想到这是个美食节目。] 二十块钱其实能买的并不多,褚莹那一组除了素菜之外还买了虾,项往一并放在滑蛋饭里了。他吃完褚莹做出来的那道半生不熟的芝士焗红薯之后,也确实不饿了,后面只吃了一点牛肉。 第一天结束了。 睡觉和洗澡的房间并没有布置摄像头,项往洗完澡出来已经换掉了那件衬衫和西装,脖子完全露出来,喉结下面是过去一天依然很明显的红色吻痕,有点像文身,盘桓在他的颈部皮肤上。 第9章 第九章 9 一天直播下来,几位嘉宾都在网络上收到了不同的评价。 褚莹、葛铮在做饭环节中甩手掌柜做得实在过于明显,再加上那个半生不熟的芝士焗红薯——很多观众把褚莹做东西那段翻过来覆过去地审视了半天,最后得出红薯确实不怎么熟的结论,因此两人目前集中了大部分的火力。 潘清扬也没怎么出力,不过在今天的整个过程中,他的存在感过小,虽然也挨骂了,但是力度一般。而孟雉蹲在地上因为弄不着灶台火而眼里含泪的片段被人截成动图做了GIF,表情过于可怜,所以虽然还是有人说她半点生活常识都没有,但是在搞笑加公司推力之下,负面评价还不算多,不少人在玩梗,不少人第一次知道孟雉这个名字。 孟雉童星时演过不少经典影视作品,处于一个说作品名字或是角色名字十个人里有八个人有印象,但是能把作品角色和孟雉对上的人寥寥无几。她当前正在一个非常尴尬的位置,不算新人,也不算老人,不上不下,属实难受。遇到的这个小插曲对于孟雉来说是意外之喜。 项往作为一个圈外人士,因为形象和做出来的那几道菜收获了不少粉丝。其中不乏cp粉,cp粉把重点都放在了那个回答问题的环节中。 节目、这次参与的六位嘉宾、被反复鞭尸的上一季b嘉宾,轮番换着上热搜,场面十分激烈且热闹。 项往不在意网络上怎么说,洗完澡后打开自己的行李箱,除了生活用品和衣服之外,里面还有两本书,正好是他放在宿舍里,最近一段时间正在看的。项往翻了一下,都是新购入的,应该是汤闻庭过去的时候看到了,出发前给他准备了新的。 他翻了几下,找到正在看的位置,正好便看了下去。 项往不爱玩手机,不玩游戏,在遇到贺劭之前也不看电影或是电视剧,其实整体来说是一个让大部分现代人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人,甚至有些无趣,很多人跟他聊不了天,因为确实没什么话要说。涉及专业领域,他在回答学生问题时也都说不了很多,因为他讲出来的内容逻辑非常清晰好懂,基本上三两句就能说明白,学生也不好梗在那硬说听不懂。 …… 贺劭从浴室出来,没发出声响,很安静地坐下来,拿出枕头下面的手机看了一眼。 程越铭正好这时候打过来一个电话,手机响起来,他随手挂断了,但是项往已经听到了,转过头看他:“嗯?” “没事,”贺劭起身往外走,“看你的。” 程越铭情绪非常激动,电话刚一接通,就接连不断地开始输出:“你能不能注意点?知道今天要过来,项往脖子上的是怎么回事?” 贺劭没理他:“说正事。” 程越铭压低声音:“你在哪儿?你第一次参加这种,要注意……” 贺劭站在石桌旁边,树上有彩灯,石桌上面也放着一盏灯,能看到白雾在天边茫茫的一片,他从地上捡起一个垃圾纸盒,走了一小段距离将纸盒扔掉了,然后打断程越铭的话:“出来了,没摄像头。” 程越铭还想问脖子的事:“项往……” 贺劭有些不耐烦:“你儿子都快十岁了,那是什么你不懂?床上的事怎么做你都要管?” “你——”程越铭被他哽得说不出话,“你”了半天才骂道,“说话能不能有点素质?我为你忙前忙后,我……” “没什么正事我挂了。”贺劭按掉了电话,低头看着地上的雪。石桌上面也有雪,灯光照到的范围内,呼出来的气好像要在这种气温下直接凝成实体。 b市的冬天很冷,即使现在还未到真正的寒冬,冷风依然冷冽。 贺劭转过身,看到项往站在门口,好像在看着自己,又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抬脚朝着贺劭的方向走了过来。他走路不紧不迫的,衣摆顺着他的动作翻飞,周围是飘在空中的雪花。 他终于走到贺劭的面前,比起十八岁稚嫩的项往,这张脸成熟了很多,五官也似乎比那时候更加精细立体了。灯光下能看到睫毛上覆了一层霜,脸上细细的绒毛很清晰。霜化成很小很小的水滴顺着皮肤滚落下来,鼻尖被冻得有点发红,好像一直在哭一样。 项往看着贺劭,他看贺劭的时候总是很认真,好像眼里只能看到这一个人。贺劭有时候觉得他很狠心,有时候又觉得他有点可怜又可爱。 贺劭想到刚才在手机上看到的网友对于项往的描述——温润如玉、谦逊有礼、西装暴徒、贵气逼人……这些描述好像有明显的矛盾,又好像都是项往,可又都不是贺劭认识的项往。 他见过很多项往,不同的,包括在床上忍着痛苦的时候,也包括那时候跟他说那句好像很温柔的俄语……还有他第一次看到项往哭的时候。 对于项往来说今时如同隔世,对于贺劭来说也是如此。 —— 陆锋、贺海洋对于项往的第一印象都很好,但是大学开学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其实都不愿意和项往一起玩,甚至觉得项往有点讨厌。 这两个人家庭条件都很好,也都是众星捧月长大的,脑子聪明,好像只是随便学了学,就能考进top级的学校……两个人都是很有傲气的。 他们发现跟项往简直没有办法交流,也不能理解项往十点钟就睡觉,第二天六点不到就起床,去操场跑步,哪怕是军训的那几天,他们累得跟死鱼一样,项往依然雷打不动地去跑步——国旗护卫队的队长总能碰上项往,还很主动地问他要不要加入。 项往好像无时无刻都在看书,手机拿在手里跟没拿一样,总也联系不上。后面陆锋偶然间打听到了项往的高考成绩,只比他们那个专业的分数线高一分,擦线进来的。 陆锋对此感想很微妙:天天看书,衬得他们好像很废一样,结果分数也就那样——陆锋自己的高考分数都要比线高出三十分。 想是这么想,两个人也没把这种讨厌表现出来,只是不热络而已。 项往还总是出去打工,花钱抠里抠搜的——对于这一点陆锋贺海洋两人并没有什么不满,这句是最后过来报道的王玺的评价,王玺总觉得他穷酸。 陆锋、贺海洋只在宿舍住了一周不到,便出去租房了,上课几个人也不坐在一起,吃饭更是碰不上,对于他们来说,除了必要的小组作业,项往几乎已经在他们的世界消失了。 让陆锋再次注意到项往的契机,是有一次点名的时候,项往不在。正好那节是非常重要且难度比较大的专业课,讲课的老师是位资历很深、非常厉害的教授,点名签到一向管得十分严格,没人敢逃他的课。因此教授点了三次项往的名字时,整个教室都沉默了。 教授没多说什么,只是让助教标上了旷课。 大概一整节课快过半的时候,项往才出现在教室后门,轻轻推门进来,安静地坐在最后一排。 陆锋也坐在最后一排,本来在垂着头玩游戏,听到声音抬头看了眼,目光微滞,又很快收回到了手机屏幕上。 项往看上去有些狼狈,外套跟被谁划了好几刀一样,破破烂烂的,左脸被蹭破了一块大约直径两厘米的皮,好像还在往外渗血。 “这道题比较难,”教授指了指黑板,“运用了很多比较复杂的原理和计算公式,是你们在读研二的助教最近遇到的一个问题。他早上来问我,我一想跟今天我们要讲的内容有些重合,就让他过来也听一听,看看会不会对他有什么启示。” 他停顿了一下,看了眼教室里面的学生:“如果哪位同学有什么想法,我们一起交流。如果能答对一些思路和方向,可以加平时分。” 不少人都举手了,但教授显然对他们的回答不甚满意,最后他说:“今天迟到的那位同学呢,有没有什么想法。如果能说到点上,我就划掉你的旷课。” 陆锋和项往只隔了一个座位,教授这么一说,几乎所有目光都落在了最后一排。陆锋赶紧把手机塞进了桌仓,迅速扫了几眼题目——很难,毫无头绪。 项往站起来,说了一串话。他的语速很缓,语气也很稳,用词简洁明了,还夹杂了好几个现在还没学到的专业术语,说完就坐下了。 教授看了眼助教,露出一个很满意的笑容。 下课后,陆锋支着凳子腿往后晃,余光看到项往收拾好东西就走了,心里默默评价了一句“装得很到位”。 时隔一个多月,陆锋再次进了宿舍的门,进去后发现项往正在给脸上贴创可贴,穿了件短袖短裤,肩膀和胳膊上也都是大片的红色擦伤,有点瘆人。 “怎么了?”陆锋转过眼不再看,问了句。 “赶太急了,车祸。” “哦……”陆锋应了句,“要帮忙么?” “不用。”项往说完,站起来穿了件外套,又换了条长裤,转身出去了。 “我*,”陆锋骂了句,“毛病。” 陆锋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眼,发现他和贺海洋的床位上面都堆满了东西,他站起来翻开床位上的书看了一眼,写的是“王玺”的名字,又骂了一句,抬手把东西都搬下来扔地上了。 王玺回来看到这个情景,当场就火了:“你有病啊,脑残!” “把自己东西放别人床上,”陆锋说,“你还有理了?” 王玺:“你人都没在我凭什么不能放?” 陆锋说:“这是老子的床,花了住宿费的,我就算不住也照样是我的位置我的东西。我跟海洋给你脸了是吧,脸皮怎么这么厚呢?”他直接把贺海洋床上的东西也都拿起来扔到了地上。 “神经病!神经病!”王玺骂道。 贺海洋回来时,场面已经比较混乱了,门口其他几个宿舍的在看热闹,还起哄问要不要找老师主持公道。贺海洋挤进去,问陆锋:“啥情况啊?” 陆锋说:“没啥情况!你先下去买点碘伏、纱布,处理外伤的!” 贺海洋:“你受伤了?” 陆锋压着火:“不是我!” “啥意思啊?”贺海洋有点摸不着头脑。 “算了算了算了,”陆锋抬手按着冲他张牙舞爪的王玺拨开,从里面走了出来,“咱俩一起去算了。” “啥?”贺海洋还是有点蒙。 “项往出车祸了,我不放心,买点东西给他送过去啊!” “车祸?啊?哦……” 第10章 第十章 10 两个人还没走出去,就在楼梯口碰上了项往,他一身黑衣服,拿着手机在说话,脸上的表情不太好,语气也很冷。 陆锋在他擦着自己肩膀走过去的时候,听到项往说了一句:“他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等他死了再通知我办喜宴。”然后挂断了电话,手机放在了外套兜里。 “……”陆锋看着他。 项往尽力勾了下唇角,但表情看着还是不太爽:“怎么了?” 贺海洋笑了笑,他本来就长得很阳光和气那种,这一笑显得更好脾气了,说:“没什么。陆锋说你受伤了,我们打算去给你买点碘伏什么的。要不你干脆一块去校医室吧,处理一下。” 项往:“谢谢,不用。”然后转身上了楼。 陆锋:“……” 贺海洋:“如果不用的话我们就……” 陆锋打断他的话:“我*,我们也上楼上去。” 项往从外面走进来,看了眼地上堆着的东西。王玺骂骂咧咧地在收拾,因为他的东西太多了,报道那天他的那些亲戚几乎一人拉了一个行李箱,所以还暂时放在了项往的桌子上。 项往要在抽屉里找东西,但是桌子被东西占满了,他把抽屉拉出来,正好震了下王玺堆起来的小山,“噼里啪啦”地全砸了下来。 “你他妈有病啊!”王玺咆哮了一声,他拿在自己手里的东西也一起抛了出来,有几个砸在了项往的身上。 项往没管,找到证件塞在衣兜里,转身疾步往外走,王玺一把抓住了他的外套。 “撕拉”一声,项往本来就有些破破烂烂的衣服被他扯下来一大片。王玺看了眼手中的布料,还是怒声道:“给我道歉!” 项往没说话,脱了外套,露出里面的短袖,胳膊上的擦伤全部露了出来,他刚才不知道出去做了什么,伤口渗出很多血。 王玺咽了口唾沫,没敢再纠缠,看着项往转身出去了。 陆锋嗤笑一声:“怂货。” 贺海洋一开始没把项往出车祸这件事放在心上。陆锋从小家里娇生惯养,手上破了个口子都要大惊小怪,现在看到项往的伤,才觉出不对劲来。 “我*。”贺海洋顺手拿了件项往挂在书柜里的外套,追了上去,“不管你有什么急事,先去校医室处理下伤口!” 项往停下来,贺海洋观察到他的眼白上爬上了几道血丝,不知道是急出来的还是气出来的,呼吸也有点急促,喉结滚了好几圈,才拿走了他手里的衣服,哑声道:“不用了,谢谢。” 陆锋骂了王玺一句:“真是个傻*。” 陆锋和院学生会、校学生会的一帮人都很熟,凑得很近,而且现在项往、贺海洋都在,王玺不敢再惹他,没说话,捡起地上的东西,“噼里啪啦”扔在了椅子上,嘴里低低地骂了几句。 陆锋懒得理他,也跟了上去。 贺海洋放柔了语气:“你有什么事,慢慢说好不好?我们凑在一起也好商量。如果是实在解决不了的问题,也可以找辅导员,学校管理还是很人性化的。” 项往蜷起手指,低着头,他现在头发比较长了,前面的头发遮住了眼睛,他可能是有点感冒,说话的时候带了一点鼻音:“我想杀人,学校能解决吗?你可以帮我报警,到时候算我自首。” “……” 贺海洋这下更不可能放他走了,赶紧拦住他,正好手机又响了,他拉着项往的手腕往边上让了让,接起电话,是贺劭。 他们今天本来打算跟贺劭一起吃饭。 贺劭那边先是“啪嗒”响了一声,然后才开口说话:“我在南门了,下课了么?” 贺海洋说:“下了。但是哥你得等我们一会儿,现在出了点小状况。” 贺劭问:“怎么了?” 贺海洋简单地说了几句,然后揽住项往的肩膀,小心地避开了他的伤口,带着他往前走:“我哥过来了,我们一块聊聊?” 贺劭开了车,打着双闪在南门门口等,项往被贺海洋拉着走到车旁边,贺劭坐在驾驶座上,靠着椅背,转过头,最先和项往对视了一眼。 贺劭打开车门走了下来,绕过车头,弯起食指,用指背轻轻敲了敲项往的额头,又往下挪了挪,捏了捏他的下巴。两个人距离不算近,项往闻到了他身上很简单的洗漱用品的香味,很淡。 “怎么了?”贺劭问。 项往的手放在衣兜里,喉结轻轻动了一下,说:“没什么,你们忙吧。” 贺劭打量着他。 脸其实很明显还带着些稚嫩,但是因为他表情比较少,平时穿衣都是黑色,看上去有点凶,所以遮盖了这种稚气。此时项往还有火气,但是见到贺劭后或许是觉得不好意思,他隐藏了自己的脾气,但是眼尾不太明显的红痕,抿紧了的唇线,和下意识微蹙起的眉毛,沉着的表情,让他看起来有点犟。 “先上车吧。”贺劭说,“这是我朋友的车,我朋友喝酒了,让我晚上结束后过去接他。” 贺海洋轻轻推了下项往:“上车,这里不能停车。” 项往坐上了后座,低着头。贺劭扫了眼后视镜,看不到他的脸。 其他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都默契地没有主动提今天项往发的火。项往自己靠着门坐着,一直没有抬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贺劭注意着路边,找到家规模尚可的诊所停下来,打开车门下了车,低声跟贺海洋说:“你们随便找个什么地方玩着,我跟项往聊会儿。” …… 贺劭站在门边,等两个人都走远了才打开后座的门,矮下身,左腿膝盖支在座椅右侧的边缘,以一个半跪着的姿势看着项往,先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发,好像说悄悄话一样,压低了声音问道:“我让他们走了。遇到什么事了,跟我说?” 项往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只是放在身侧的手指用力地攥紧了,手背绷起几条青筋,侧颈也同样绷起青筋,发梢似乎在轻轻地晃动。 贺劭笑了笑:“我这样挺累的,要不你往里面挪一下,我坐着跟你说?” 项往迅速地抬头看了眼贺劭,又低下头,这么短的时间里,足够贺劭看清他发红的眼眶,和一滴划过鼻尖的眼泪。 “对不起。”项往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点鼻音,“我有点着急用钱,小孩生病了……老板不给我工资,我没有钱。” 贺劭听着他的声音,项往鼻音很重,又觉得当着贺劭的面哭有些尴尬,竭力忍着,又忍不住,肩膀都颤抖了起来,发梢晃动得更明显了。 贺劭问:“缺多少钱。” 项往捏在手心里手指更加用力了,几乎要掐进皮肉中:“三千。” “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事儿,你别慌,”贺劭看到他的袖口渗出来的血,想起贺海洋在电话里说他受伤了,哄道,“先下来好不好?伤口感染就不好了。” 项往下了车,依然低着头,贺劭转身一看,看到他的后脑勺,挺圆的。 贺劭带着他进了诊所,先让他脱掉外套,大夫看了眼,说:“不严重,都是外伤,包一下就好。还有哪里疼吗?” 项往摇了摇头。 上面只有胳膊擦伤了,比较方便,但是腿上还有有些困难。项往的大腿外侧也受伤了,比较靠上,裤腿挽起来也够不到,只能脱掉裤子。 上次见贺劭的时候项往只穿了件衣服都没什么感觉,现在要脱掉裤子他还有些尴尬,咬着牙,走进一个隔间,弯腰脱掉了外裤,贺劭站在旁边,拿走了他手里的衣服。 隔间里面开着灯,很亮,贺劭发现他的脸红了,他皮肤白,这一下特别明显。 贺劭轻笑了一下:“又不是没有见过,害羞什么?” 项往的脸更红了,连脖子都泛上一点粉。他坐在椅子上,腿很长,又白,上面的肌肉线条漂亮得不像话,但是皮肤上大片大片的擦伤,红得刺眼,看着有点可怜。 贺劭转过了眼,脑海里闪过项往眼睛通红的样子,心疼得不想继续再看。 等抹好药用纱布缠好,项往站起来,拿着裤子有些着急地往腿上套,贺劭走过去,怕他毛毛躁躁地又把伤口弄出血,揽住他的肩膀,让他坐下来,自己则是半蹲下来,扶住项往的腿,帮他把裤子穿了上去。 两个人距离很近,贺劭能听到项往急促的呼吸声,他好像有点热,额角渗出很多汗。 贺劭当时给项往借了那三千块钱,后面几个人又帮忙跟老板要回了工资和赔偿——就连项往身上的伤,都是老板骑摩托车,故意拖了他一小段路,他当时穿着短裤短袖的工作服,皮肤擦在柏油路面上蹭出来的。 陆锋一听这个伤的来源,就感觉身上一阵幻疼。他当时更想让这个老板被拘留几天,但是最后还是尊重了项往的意见。 …… 贺劭从回忆中抽离出来,看着面前三十岁项往的脸,笑了笑:“长大了,不会再因为三千块钱哭。” 他的脸上带着笑,好像很温柔,但是语气又冷得过分,眼神好像也是冷的。 “现在你还会哭吗?” 项往垂下眼,风吹在他的脸上,吹得他眼睛有点酸。 第11章 第十一章 11 天气琢磨不透,第二天b市几乎所有范围都有不同程度的降雪,他们所在的地区因为雪过于大,部分地区封路了。提前联系好的雪场也打电话过来说能见度太低,雪太厚,不建议新手过来,并且说他们也在看情况,随时有可能停止运营。 安全起见,今天所有的活动改成了附近的一个冰雪游乐场。在降雪和极端天气影响下,今天又是个工作日,游乐场里人并不多。 导演:“早上你们的活动主要是跟着我们的冰雕师傅学做冰雕,结束之后由他们综合打分,取每组的平均分,最终结果第一名的嘉宾晚上吃节目组准备的大餐,第二名吃简单盒饭,第三名则用昨天剩下的额度,自己准备饭菜。” [冷知识:孟雉是学画画的,大学读的是全国最好的艺术学校。她爷爷是木雕艺术家,有很多厉害的作品。听我们老师说去年有件拍了八位数。真了解的都知道这位老爷子,不过孟雉和老爷子都很低调,没拿这件事营销过。] [这么厉害?那看来第一名没什么悬念了] [昨天的额度?已知褚莹葛铮昨天买的豆腐、土豆、红薯花了九块八毛七,还剩三毛。一小碗鸡汤四块,项往贺劭还剩六块。] 就在嘉宾和观众都在计算的时候,导演笑着补充道:“还有一条规则,冰雕打分的二三名要在别的活动中再次PK,输了的人有神秘惊喜。” 潘清扬笑起来:“又是神秘惊喜?” 葛铮话不多,当下也忍不住说道:“我真是怕了你们的神秘惊喜了。” 导演:“好了开始吧。” [项往在干什么,他老往贺劭那边看啥呢?] [原来学霸也有不擅长的东西(吃瓜)] [笑的我,那块冰在项往手里真是受折磨了] [潘清扬手里那只猪雕得还是挺像的] [那不是猪()他好像刚才说了自己的生肖是羊,所以打算雕一个羊来着。] [孟雉太强了……] 结果确实没有悬念。孟雉此前虽然从来没有接触过冰雕,但是有画画的功底在,经过几个小时的学习之后,明显能够看出与其他嘉宾的差距非常大。双手非常地灵巧,雕出来的一只小蛇活灵活现,身体盘曲在一根柱子上,甚至连柱子上的花纹都雕出来了,整体非常漂亮。几位冰雕老师看着这个作品赞不绝口。即使潘清扬雕出来的“猪”非常抽象,但依然不影响这一组的得分断层第一。 第二名和第三名的争夺更加激烈一些。葛铮缺少耐心,他选择的动物也是一只蛇,但是这只“蛇”比起孟雉雕出来的蛇可谓是天壤之别,蛇身扭扭曲曲,如果不是眼睛和嘴比较夸张,能看出来是蛇头,负责依然有些难以辨认品种。葛铮在最后收尾的时候,还将小蛇的尾巴弄断了,整体非常地潦草。幸好褚莹做出来的还算可以,拉高了整组的分数,达到了一个比较平均的水平。 贺劭在这个比赛里也有优势,他以前演过一个冰雕学徒的角色,学过一段时间冰雕的。他雕的是一只狗。比起孟雉的蛇没有那么精致的细节,但是看起来很帅,修长纤细,有德牧的神气和威风在,尤其是眼睛那里,雕得很像样。分数没高过孟雉,但是比褚莹的分高很多。 [哈哈哈哈贺劭尽力了,可惜有一个拖后腿的队友] [眼睁睁看着那块冰在项往手里翻来翻去,雕了半天什么形状也没雕出来,只从正方体变成了球体] [不得不说,这个球真圆啊……] [我严重怀疑他在雕这个的时候有在计算体积周长和直径,不然怎么能变得这么圆?] [老师们都给0分也太严厉了,我觉得冲这个球这么圆,也足够给个0.5分辛苦分啊] [故意的吗?潘清扬那个四不像的猪都有3分] [搞笑,六块钱吃什么?西北风吗?稍微用心一点拿个第二不好吗?昨天吃不好,今天又吃不好。] [昨天没吃好是认真的吗……] 三组分数都出来之后,导演代替观众问贺劭为什么雕小狗,贺劭看了眼项往,引起弹幕疯狂地地震了一番之后,他又说:“项往的生肖。” [哦原来只是生肖啊,我以为小狗塑呢(冷漠)] 导演:“好的,我们现在的结果已经出来了。第三名记得自己准备晚餐,否则晚上要饿肚子了。好了,经过几个小时的学习,大家应该也比较累了吧,先稍作休息,吃个午饭,下午再继续。提醒大家,因为晚饭是比赛出来的结果,如果午饭太丰盛的话,可能会显得这个比赛的结果比较儿戏。因此我们的午饭比较简单,量也比较小。所以如果下午第一二名饿了的话,可以提前用餐。” [项翻车了哈哈哈哈……] [骂人的能不能缓缓……看不清屏幕了……] …… 别人都走了,项往弯下腰,拿出手机拍了好几张那只冰雕小狗。 贺劭跟在节目组的后面,走了一段路,才转过身,叫了一下:“走了。” “嗯,”项往收起手机,摸了下它的头,“来了。” 中午的饭确实不丰盛,而且很清淡,都是素菜,两位体重不超九十斤的女士都没有吃饱,都说节目组太狠心。 回到午休的地方,项往从包里拿出一块面包,递给贺劭,笑得很好看:“你吃吗?” 贺劭看着他,看了一会儿才接过他手里的东西。项往的长相其实是比较冷的,尤其搭上他那副生人勿近的气场,好像不太适合这种笑——唇线弯了下,脸部线条也变得柔和,可是他真的笑了的时候,又很容易让人心软。以前他做错事的时候就这么笑。 “什么?”贺劭看了眼。 项往说:“面包,垫一下。” 贺劭拆开包装,闻到很明显的甜奶油香味。 “对不起啊,”项往轻轻地说,“我做不好冰雕。” 贺劭抬起手,像以前一样捏了捏他的下巴:“不要因为这种事跟我道歉。” [!!!!!纯爱战士应声倒地] 第12章 第十二章 12 下午天气好了很多,雪停了,天气都逐渐开始放晴,太阳也出来了。 于是正好去本来计划好的一个景区。正常情况开车过去约摸一个小时,现在刚下过雪,车速受限,约摸需要接近两个小时,行程比较紧,所以午饭结束后便直接出发了。 司机兼导游,项往跟贺劭坐在最后一排,上车的时候正好褚莹也过来要上去,项往朝后退了一步,给褚莹让开位置。 褚莹没看他,直接走了上去。 葛铮在后面走着,跟他点头示意了一下,才上了车。 一路上的风景都很不错。a市虽然也下雪,但是和这边的地形风貌相差甚远,下雪的规模也远远没有这么大,孟雉一路都在惊叹。 “太漂亮了吧!这边的山和水都好漂亮啊,好像是画出来的一样,那个是彩虹吗?连落雪的形状都这么好看。” 褚莹今天一整天都兴致不高,最明显的是昨天还会主动和项往搭话,今天看见他跟没看到一样。对贺劭的态度倒是变化不大。葛铮则是话少。 孟雉和潘清扬年龄稍小一些,更加活泼,所以车上基本都是他俩和司机的对话。 贺劭坐在靠窗的位置,项往坐在他外面。微垂着头,有些犯困。贺劭等了一会儿,他还是那个姿势,发梢随着车的晃动一起轻轻地晃着。 “困了?” “嗯,”项往的声音有些模糊,“有一点。” 中间司机给了去卫生间的时间,车停下以后,项往便醒了,睁开眼发现头靠在贺劭的肩膀上,贺劭看着窗外。 项往坐直身体,揉了揉额角,偏头看着空着的座位,觉得嗓子有点痒,喝了口水,小声地问:“我下去抽支烟?” 贺劭瞥了他一眼,意思很明显。 [你欠抽了?] 项往低咳了一声,手放在膝盖上,有些焦躁地弹了几下。从昨天贺劭让他少抽点之后他就没有再碰过烟盒了。他吸烟的时间挺长的,烟瘾不算太大,但忍到现在确实还是有点难受。 车上不能做别的事,他又不玩手机,没有什么能转移注意力,他明显露出几分烦躁,眉毛微敛,牙齿轻轻磕了几下。 “规矩都没了。”贺劭淡淡地说了句,换了下位置,让项往靠窗坐着,他自己坐在外面过道那一侧。 贺劭今天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用料很舒服,设计是这个品牌一如既往的低调但酷。他不是那种没有肌肉纯靠节食瘦出来的身材,比例优越,个子又高,宽肩窄腰,再搭上那张脸,穿衣服就是硬帅。 他脱了外套,随手放在了项往的腿上:“拿好。” 项往将它搭在自己的大腿上面,外套的袖子落了下去,他弯了下腰,将落在地上的那只袖子捡起来,袖口弯折,覆在了他的手腕上。项往没动,保持着那个姿势。 …… 司机停好车,站起来,有些高兴地说:“到了到了,大家下车了!今天运气好,太阳出来了。你们来之前几乎每天都是阴天。” 项往松开握紧的手指,将衣服还给贺劭,才站起身跟在贺劭后面走出去。 这边的景色确实很漂亮,景区人不算少,不过这是一整片山,区域非常大,活动的地方也是选择了需要很大一笔额外费用的区域,几乎没有人。 导演说:“接下来玩一个信任度测试的小游戏。三组中一个人蒙上眼,另一个人负责指引,不能有接触,只能通过声音。在规定时间内捡起我们布置的道具,最后通过获得道具的数量来计算分数。” 听起来很简单,但做起来又不是那么回事。一般人在蒙着眼睛的情况下,即使在自己家里走路都会害怕,必须要扶着什么东西才行,何况现在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区域,中途有障碍物,完全靠另一个人声音的指引去做任务,还是很困难的。 很快确定蒙眼的人,第一个是潘清扬,孟雉拍着胸脯说:“哥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指挥,你相信我就好!” 想得很轻松,真的做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节目组布置的场景并不是完全空旷的,简直像一个迷宫一样,路中间还有像花盆、桌椅这样的障碍物。 前面的一小段路中,潘清扬走得还算轻松,但由于有倒计时的存在,障碍物又太多,他也不能完全的去信任指引者。所以孟雉焦急之中难免出错,在潘清扬的膝盖第二次被撞之后,他就走得很慢了,开始更信任自己的判断。 “时间到!捡到的东西放在这个框里,之后数。” 葛铮蒙眼,褚莹指引,相比起孟雉和潘清扬,这两位是多年的夫妻,两人之间的默契和信任度也更多一些,拿到了孟雉那一组两倍的道具。 为了公平,一组结束后就会换布置,并且蒙眼的人不能看到布置好的场景。项往坐在椅子上等,工作人员叫他的时候他才回神,站起来走过去,弯腰低了一下,方便矮一些的工作人员遮住他的眼睛。 黑布条遮住眼睛后,只露出下半张脸,他的唇形很好看,薄而长,唇色有点淡,他是南方人,来北方之后嘴唇很容易干,下唇有条小裂痕,渗出了一点血。 [不知说他只有上半张脸能看的人此时作何感想?] [泻药,自闭了] [这俩人不能生孩子可惜了,基因彩票,真就硬帅啊……] 导演喊:“开始了,注意时间。” 不能有接触,只能声音指引。这两个人表现得都挺不在意的,很淡定。弹幕很多都在以身说法表示这个游戏有多难多难,跟信任度没有一点关系,人对黑暗和未知的恐惧不可能靠着对恋人的信任就能克服,坐等打脸。 贺劭站在项往旁边:“能听清吗?” 项往点了点头。 [我对不起项老师,但是这个有种训狗既视感……(我不是说他是狗,这个画面很养眼也很好磕,但就……谁懂我)] 贺劭走到第一个道具旁边:“直走,过来。” [这个指示?] [是不是有些太简单了啊,项真的能听到他在什么方位吗?总觉得他们今天又要拿到神秘惊喜了] 项往侧了一下脸,阴影换了个方向。他抬起脚,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地朝着贺劭的方向走去。他走路的状态过于轻松和自在,根本看不出来他是个蒙着眼睛的人。 [剧本,这是剧本!] “左转。” “停。” “过来这边。” “前面有东西,跨过去,等一下,腿再抬高一点。” “右转。” …… 全部过程中,项往没有磕碰,几乎没有停顿,很顺利地拿走了所有道具。 “好了完成了!”导演喊道。 项往笑了一下,他终于走到了贺劭的面前,停在离他很近的位置,导演宣布结束的时候他才抬起手,轻轻抱住了贺劭。 他们身高一致,项往脸上的黑布没有取下来,他的鼻尖蹭到了贺劭的耳朵,睫毛也轻轻划过贺劭的皮肤,像只轻飘飘的蝴蝶,翅膀缓缓地扇动着。 “我只……”项往停顿了一下,好像是因为哽咽,他胸膛起伏了好几次才继续说,“我只感受到你。” 没有了视觉,于是世界都静谧下来,他听不到水声,也听不到风声,只有贺劭温柔包容的声音,指引着他一直往前走。这个时候项往已经不再想看到镜头,看到那么多人,也不在意镜头和其他人了。 前面拖延的时间有些久,在项往抱住贺劭的几分钟里,太阳缓缓地落下来,覆盖住整个雪山的山顶,夕阳温柔而璀璨,世界完全地静止下来,嘉宾、工作人员的目光都下意识看向了这场自然景光带来的神迹。 只有项往依然蒙着眼睛,侧向贺劭的方向,贺劭也看着项往。 风吹起了黑布延长的那一条,顺着烟的方向飘起,于是镜头忠实地记录下这一幕。 [这是什么神级镜头……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项老师为什么突然抱住贺劭给们cp粉撒糖,但是这个画面看着好难受,眼睛酸酸的] [我已经可以想象到这个画面会刷屏我多久了……人养眼,景养眼,跟画一样。] [此时此刻,让我们共同祝福这对新人] 第13章 第十三章 13 返回时天色已经暗了下去,最后一点红色霞光消失,空中又飘起了雪花。很安静,没人说话,司机为了提神放了歌。 到了之后依旧兵分两路,孟雉几人去吃节目组准备的饭。贺劭、项往依然自己解决。 “我们今天也吃火锅?”项往低声问。 [六块钱?火锅?自热火锅都不止这个价……] 贺劭倒是没有跟弹幕里的观众一样质疑他,轻轻笑了笑:“好。” 项往昨天在外面转了一会儿,木屋的旁边有一条街,街上全是吃的。整条街的味道混在一起,很香。 “昨天我怕最后吃不到,”项往说,“找了家店。” 项往说的地方是一个比较偏僻的小角落。但是环境特别好,打扫得很干净,整个店的装修也是比较偏复古风的,在这样下着雪的夜里,火炉“噼里啪啦”地响着。 店里的客人比较少,只有两三桌,桌上摆着几个杯子,客人们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偶尔拿起酒杯喝一口。老板站在吧台后面,他的身后是一整排酒柜,各种酒很齐全,吧台桌上放了几盆薄荷。 “来了?”老板三十出头,说话的时候带着口音,“我以为你不会再来了呢。上二楼?” 他说完,抬起头,喊了几声:“陈砚!陈砚!陈砚!” 楼梯口出现一个青年,个子很高,寸头,耳朵上戴了很多耳饰,衣服上也是各种金属配饰“叮叮当当”撞在一起,打了一颗眉钉,在眉毛的位置闪着一点光。 他没什么表情地说:“上来吧。” 二楼是一整层,没有分成单独的小房间。靠山的那一边有个露台,配了斜顶,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失误,斜顶并没有盖住露台,地面有大概一半都积了厚厚一层雪。 这里视野格外好,昏黄的灯光,和斜顶檐角挂着的风铃,都构成了雪夜下非常完美的观景点。 [好有格调!怎么客人这么少] “哥!”楼下跑上来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有摄像头在,陈砚走过去挡住了他,“上来干什么?” “哥?”陈桁问,“我听项哥来了啊,我为什么不能上来?” “你先下去。”陈砚说。 “哦。”陈桁不解,但听话地下了楼。 …… 火锅、烧烤架……陈砚一个人从厨房里面搬出来。 项往下楼了,跟拍很有眼色地没有跟着他。 贺劭在木质地板上走了几步,脚步声很轻。陈砚来来回回地走,因为手里拿了东西,所以落在地板上有很重的响声,跟他身上那些配饰的声音糅合在一起,像在打节奏一样。 汤底、菜、肉、蘸料……该有的东西都有。 贺劭没有说话,他之前想帮忙,但是被拒绝了,所以没什么事地闲坐着。跟拍的摄影师更不说话,整个房间静悄悄的。 陈砚或许是觉得房间太安静,一个大活人在自己身边也不能当做没有,于是解释了一句:“项哥帮我弟弟讲课,所以说好请你们吃饭。” [不说了朋友们,我去学习了] [读万卷书真能行万里路,走哪都有饭吃。导演设计了一切,唯独没猜到学霸的征服力] [这样不算作弊吗?对其他嘉宾不公平啊] [“规则允许范围内”懂吗?] 陈砚做得有点慢,但是汤底很香,跟常见的火锅店汤底味道比起来好像有种说不上的不一样。后面他有点热了,脱掉了皮衣外套,里面是件白色的毛衣,比起他繁琐复杂的外面衣服,这件毛衣衬得他那张清俊的脸带了一股稚气。 汤底“咕嘟”冒泡的时候,项往从楼下走上来了,一起来的还有孟雉、潘清扬。 潘清扬在第一天的时候表现不太好,尤其在做饭那个环节里,和孟雉形成了鲜明的差别,被骂了之后今天勤快了很多,干活都利索了不少,所以骂声变少了,面相都比之前善良了。 [欸这组已经吃完饭了吗?好快] [看了眼时间,都过去一个小时了。不过看陈砚干活好解压……] [你们看褚莹葛铮那边了吗?太抓马了哈哈哈哈。这组信任度挑战输了,导演给的“神秘惊喜”是特别俗套的芥末挑战但这不是重点,葛铮吃了一点点,褚莹直接挂脸,饭都没吃就回木屋了。] [估计在气昨天那个万恶的红薯,我看今天她好几次装没看见项往] 孟雉凑过去:“好香啊!” 陈砚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下项往,嘴唇动了动,但是没说话。 孟雉和潘清扬对视,然后快速地说:“我们就是瞎走,走到这里了,正好看到项哥在,想着上来打个招呼。那我们不打扰了。”又急匆匆地下楼了。 项往走进厨房,洗了下手,陈砚已经帮他准备好材料了,一大碗米饭,虾,蟹黄蟹肉,玉米…… [嘶……] [好漂亮的蛋炒饭,馋死我了] 两个人吃火锅太冷清,过了一会儿,楼下的老板也上来了,陈桁也跑了上来。陈砚转过头,欲言又止。 老板说:“哎呀没事,小孩子嘛!嗯,汤底还是这么香,这个蛋炒饭……做少了,项哥我能多吃一点吗?” 陈砚皱眉:“你叫谁哥?” 老板:“我知道我比他大!我不管你们都叫哥我不能不合群。” 陈砚无语地叹了口气:“你跑上来干什么?不看店?” 老板:“没事没事那两个明星在!” 陈砚:“……” 陈桁特别黏着项往,一整顿饭都在不停地说话,项哥项哥叫个不停,活泼而开心。贺劭吃了会儿,坐到旁边去烤肉串了,他烤肉的手法很熟练,签子在手里转着,没多久便烤出一大串放在桌子上。 “桁,”老板不客气地拿起一串塞嘴里,边说话打断陈桁的叽叽咕咕,“给下面那两个明星拿点。” “哦。”陈桁应了,跑下楼去了。 项往要接过贺劭的活,没接过来,手里被放了一颗糖:“吃你的。” 吃饱饭,陈砚站起来收拾桌子,项往要帮忙,被老板按住了:“你别管他,他就喜欢一个人弄,谁帮他他就急眼。走走走咱们下楼喝酒去。” 贺劭喜欢喝酒,平时有空的时候也自己调酒玩,家里也有酒柜。老板看着他的脸,想了想,说:“我看过你的电影,名字忘了。你在里面演调酒师,有场花式调酒,手法很熟练,动作很漂亮。那场是替身还是你自己?” [我知道!我记得!调的是一杯Millionaire,那场特别惊艳,动作太漂亮了。肯定是替身,但是一直有人问替身是谁,一直也没人回应这个问题。] 贺劭说:“不是替身。” [???!!我去!!!!我只能说贺劭你能这么火是应该的] [我不信] “哦?”老板挑了下眉,推过去一个波士顿摇壶,“看看。” 孟雉星星眼,一脸期待地看着。 贺劭低头翻了翻冰柜里的材料,拍了下摇壶的侧面,手腕微挑,上壶在空中转了几个来回,稳稳地坐在了下壶上。 “咔——”清脆的金属碰撞音响起,摇壶摩擦的声音有些刺耳。 “老板让让啊!”有客人喊了一声,“你挡在那儿我们看不到了。” 老板笑了一下,侧身让开。 “真的是贺劭吗?”有个客人认了出来,喊道,“我记得他!百万富翁!” 贺劭弹了下摇壶,量杯在手中灵活地转了几圈。 第14章 第十四章 14 贺劭从酒柜上拿下来一瓶金酒,托着瓶底掷了起来,然后用手指支在瓶底,酒瓶在他指尖转了几圈,稳稳地停了下来。 “牛*!”有个客人喊了一句。 老板站在旁边,竖起大拇指:“厉害。” 打开盖子,金酒的香味扑面而来。量杯被贺劭顺手抛起来,落下后也立在指尖,杯沿顺着他的手指划过去,转了一圈,重新变回一开始立在指尖的样子。 摇壶、量杯好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不管怎么玩都不会掉下去。 [是Gimlet吧,得名于创造这杯酒的海军医生的姓名,托马斯·吉姆雷特。] 摇和后的酒液如同雪的颜色,是带着一点雾蒙蒙感觉的白色,上面飘着一层绵密的碎冰,非常漂亮。金酒的杜松子味与青柠的酸味、糖浆的甜味融合,上层的绵冰使酒液入口更加清爽。老板端起来喝了一口,又说了一遍:“厉害。” 孟雉眼睛亮亮的,问:“哥能给我也来杯吗?” 贺劭低头看了下老板的材料,反手从身后拿出一瓶咖啡酒,从左手跳到右手。 老板转身,拉开冰箱,从里面拿出奶油和牛奶,走过来放在吧台上。 [我猜是Kahlua&Milk] [用得着你猜嘛?卡路尔牛奶,咖啡酒与牛奶的混合,度数低酒味淡,香甜好入口,很适合孟雉。] 孟雉尝了一口,猛点头:“好喝。” [不给我项哥来一杯吗] [潘清扬存在感好低哈哈哈,此时大家都已经忘记了他的存在] [没忘没忘,贺劭给他做了杯Martini马提尼。这几杯真考验手法……吉姆雷特考shake,马提尼考stir,干脆再整个水割和拉莫斯吧哈哈哈哈] 贺劭的手指很长,射灯落在他的手上,这个射灯的灯光不是店内整体的偏黄色,而是冷白色,显得那只手更白了,手背的青筋对比得愈发明显。他脱掉了外套,袖子也挽了起来,充满力量感的手腕灵活地控制着手的动作。银色的吧勺夹在手指中,不论是stir时手指配合着吧勺的转动,尾指素环的光一闪一闪的,还是表演花式时吧勺在指中旋转滞空,都漂亮得让人目不转睛。 “有蜂蜜么?” 老板点点头:“有。” [啊是Bee’s Knees蜜蜂膝盖,我记得这句是个俚语,意为“最好的事物”。给项哥做酒都要赞美他是“最好的”,我真的无话可说了……] [今天是金酒专场吗?三杯金酒基酒了。] 一段时间很短的小演出结束,孟雉和潘清扬喝完酒回木屋了。老板坐在吧台里面招呼客人,他的调酒水平也很好,因为前面贺劭做了,后面连着好几个客人点了那四杯。 项往喝完了蜜蜂膝盖,放下酒杯,眼角泛起点红,他眼角那一片位置过分敏感,稍微情绪激动一点就会红。 …… 白兰地,可可酒,混了奶油和巧克力酱。浓厚的酒液在摇壶中来回晃动,快结束时贺劭左手抛起了一只蝶形杯,然后接住放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握住两段已经分开的摇壶,手指长成了非常好的优势,他夹着两段摇壶边沿的拇指轻轻滑动,空着的那一段便被抛了起来,贺劭接住它,手腕抬起,动作并不夸张,但是看着非常清脆利落,酒液倒进了蝶形杯里。 酒液在蝶形杯里晃了几下,最后停止,撒上作为装饰的肉桂粉后,这杯酒看起来就像一块绵软细腻的甜品。 “Alexander。”项往喝了酒,语速变得有点慢,声音又有些低,轻轻地念出了酒的名字,说英文时的语调配着他的声音,很撩人。 他喝了一点,突然说:“可我……才是背叛的人。*” 工作人员刚才就已经下班了,跟着孟雉他们走了。 …… 项往酒量一般,喝完两杯之后就不说话了,微低着头靠在吧台桌旁边坐着。陈砚过来看到问了一句:“没事吧?” “没事,”贺劭说,“他酒量浅。” 结束时天色已经很晚了。能来陈砚这里的都是老顾客,基本都是三十往上的人,对于追星并不狂热,大多都停留在看过贺劭演过什么的地步,偶尔有人过来要个签名拍个合照,都陆陆续续地走了。 店里放着音乐,项往并不至于醉到哪里去,只是有点晕。贺劭握住他的手腕,并肩朝着自己的木屋走去。 这条街的饭店都开始打扫卫生收拾了。 走到木屋门口,贺劭打开门,项往先走了进去,然后站在门内,没有开灯,他也没有动,脊背靠在墙上,用手按住了墙面,呼吸有点急促。 贺劭在他后面走进来,拉上门的瞬间转过身按住了他的肩膀。项往的呼吸中还带着那杯亚历山大的奶油甜味,还有贺劭加的那一点巧克力,很甜美的酒味。 项往膝盖微弯,头也往后靠在了墙面上,贺劭按着他的脸,他无法呼吸,伸出胳膊抱住了贺劭的背,喉咙里发出混乱而破碎的声音。 “咣!” 两个人的动作同时停下来,桌子上的小摆件滑到了地上,在地面弹了几下。 贺劭拿开手,微微低头,含住了项往的唇。 …… 贺劭松开手,在黑暗里,他们什么都看不到,两具温热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项往吸了两口气,呼吸有些不稳,声音很低很低,几乎是用气音在说,呼吸全部打在贺劭的侧颈。 “对不起……我知道我不配,可是我……”他停住了,喉咙里发出几下痛苦而崩溃的、如同断弦一样的声音。 贺劭的指腹摩挲着他喉结处的皮肤,那里很脆弱,好像稍微一用力就能捏断。这本来是人应该很敏感的位置,但是项往却对被他这样按着没什么反应。 贺劭松开手,项往缓缓地滑在地上。 黑夜里,两道呼吸交织在一起。项往尽力地平息好他的情绪,挺直身体,手指落在了贺劭的腰上。 …… 回到卧室,项往脱了外套,站在门边。贺劭也脱了外套,关上门,回过身,一把将他推到门上靠着,木门发出“吱呀”一声,贺劭托着他的下巴,低头又咬住了项往柔软的嘴唇。 …… *Alexander亚历山大,是为了纪念爱德华七世与王妃亚历山大的婚姻而设计的鸡尾酒,以王妃的名字命名。婚后爱德华持续风流。 *项往说的“背叛”不涉及任何原则错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第十四章 第15章 第十五章 15 贺劭洗完澡出来,看到项往坐在椅子上,唇间咬着一支烟,但是没有点燃,只是在唇齿间放着,烟头咬得有点烂糟糟的。他看着墙面,好像在发呆,眼角的红色还没有完全消下去。 贺劭没说话,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然后将手机放在了床头。 今天一天的直播下来,孟雉长得漂亮,性格开朗大方,吸了不少粉;潘清扬今天人变勤快了,又没什么存在感,没遭什么骂;褚莹和葛铮两夫妻遭受到的舆论风波有些激烈。 来自网络的评价是很直白的,发出批评的人没有顾忌,没有迂回,没有委婉,只有毫不留情地输出——这些评价贺劭也经历过,有些对,有些不对,刚开始的时候对他来说最难的是如何在不同的声音中学会分辨。 来这个节目前贺劭没对项往说过什么——应该怎么做,不应该怎么做。真人秀会放大缺点,但是贺劭并不担心直播镜头下的项往会被骂。 对于贺劭来说,项往是完美的,会遭到攻击的原因只能是有些人嫉妒他的完美。 当然这个观点有些过于盲目,程越铭心里觉得他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但没说出来,于是和汤闻庭一起紧张兮兮地守着舆论,生怕出点什么事影响了项往——贺劭对于网络给他自己的评价一向不怎么管。态度是全盘接受,但接不接纳是我的事,主打一个你说你的我做我的。 但真要是耽误了项往,程越铭担心恐怕都到不了第二天,热搜就全是贺劭与多年合作的经纪人反目了。幸好项往省心,网上说他最多的是怎么总抽烟观感很不好,第二天就被贺劭盯着戒烟了。其他都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细节,程越铭终于松了口气,赶紧跟贺劭汇报了一下。 贺劭看完,只是淡淡地回了个“1”,好像真毫不在意似的。程越铭翻了个白眼,给汤闻庭打了个电话。 …… 贺劭将手机放下来时发出了一点动静,项往听到声音回过神,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站起身,也往浴室走去。 这里的浴室是磨砂玻璃隔出来的,看不到里面的人,但是玻璃上能映出影子。 项往从浴室里面出来时头发还没有完全干,几绺头发从额前落下来。喉结的位置受了热,刚才被贺劭弄出来的红色痕迹更明显了。他换上的是件低领的长袖,领口到锁骨往下几厘米的位置都是开的,缝着几个扣子,项往没有扣起来,一半贴着皮肤,另一半垂下来。 …… 计划中节目这一期还有第三天,但是出了点小意外。褚莹不肯继续参加了。 这个节目在上一季的各种抓马现场出现之前知名度都很低,勉强维持了一季之后才碰上了神一般的b嘉宾,b嘉宾自己本身名气都很小,所以节目能火的偶然性很高。本身整个节目的环节、游戏机制都设置得比较俗套,亮点不多。为了延续热度,导演想了很多办法,包括高酬找知名艺人。 褚莹和葛铮在业内的地位很高,又因为导演一开始完全没想到最后贺劭能来,所以这两位本来是最大的看点,为了谈下来,在签订合同时节目组这边做了很大的让步。因此褚莹要违约离开,需要付出的代价并不大。 导演忙着找各种中间人联系说好话,都快急疯了,最后退步到说只要能把第一期录完,给他时间找人顶上都不行,褚莹、葛铮直接坐飞机连夜回去了,落地以后导演才知道。 程越铭第二天一大早就跟贺劭说了这个消息:“今天估计拍不成了,我已经买好票了,你们今天一块回来。正好岑岬给我推了部戏,我感觉挺有意思的,你回来以后咱们一块去找他。至于节目后面几期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算了,一开始也只是为了你那句话找补。你参加这节目我一直不踏实……晚上睡不好,你嫂子都把我扫地出门了。” 导演愁容满面地送走了剩下的四位嘉宾,他对于贺劭还能不能继续拍心里也没底。如果贺劭能继续留下,就冲着贺劭这几年势头丝毫不减的热度,都有大把人过来救急。但是如果贺劭也走了,这事就太麻烦了。 …… 这次是程越铭亲自来机场接人,接到人后换了下位置,汤闻庭开车,程越铭在副驾,贺劭跟项往坐在后面。程越铭先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可能是给贺劭当经纪人的时间太久了,职业病,过了十分钟才转到正题:“制作方那边关于《哑》还有几个合作要谈,人快到公司了。时间有点紧,先不送项往了……你一块过去看看吧,应该也没来过。今天濮曼在,还有其他人我不细说了,看你朋友家里人有没有喜欢的,要点签名还是什么都行。闻庭再开快点。” 项往知道濮曼,贺劭二十八岁的时候跟她拍过一部电影。 …… 程越铭没想到许韧文也在,他们进去的时候跟许韧文擦肩而过,程越铭看了他一眼,贺劭没反应,目不斜视地走了进去。许韧文站在门口,一直看着贺劭,等到会议室的门关了他才走出去。 拍完那场勒喉之后许韧文就杀青了,之后他们再也没见过面,许韧文倒是在微信上跟贺劭发了几条消息,当时没收到回复,许韧文还安慰自己至少贺劭没骂他,当然如果骂他了他也挺高兴,结果第二天再去发消息的时候,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贺劭删除拉黑了。许韧文郁闷了好几天,后面又看到贺劭官宣,更郁闷了。 他是那种比较清瘦的身材,又有点忧郁范儿,营销总爱写什么破碎感和少年感,其实比贺劭还要大两岁。私下里玩得花,很多人都知道。 许韧文今天还有点事,本来打算直接走,到大厅之后看到了项往,眼睛亮了一下,走到项往旁边,伸手想趁人不备摸他的脸。项往朝后躲开他的手,抬起头,看着站在他旁边的许韧文。 项往抬起头以后,虽然坐着要比许韧文低很多,但是手放在身侧,下巴轻轻扬起,前面的头发也顺着他抬头的姿势滑到后面,黑色的瞳孔微微朝下,明明是仰视的角度,却给许韧文看出了轻蔑和俯视者的姿态。 许韧文咽了口唾沫,才问道:“你是贺劭的男朋友?” 项往没回答,而是问道:“什么事?” “我想跟你说个秘密。”许韧文笑了笑,蛊惑似的说,“你想听吗?有关贺劭的,还有濮曼。你不在我们这个圈子里,很多事你都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啊,其实很多人都知道,但是你听我说的,更详细一点,细节我都知道。” 项往表情未变,冷漠地看着他。 “想听就跟我来。”许韧文说完,转身朝着角落走去。 项往站起身,汤闻庭拿了水走出来,看到他跟在许韧文后面走,皱了一下眉。 许韧文走进卫生间,先是在隔间挨个看了一遍没人后,才锁上门,从兜里掏出一包烟,弹出一根放在嘴里,点上了。然后才做了个手势:“抽么?” 项往没接。 许韧文讨了个没趣,将烟放回衣兜里,解开裤子放水,放完后才舒服地长舒了口气:“我以为你们感情很好呢,但一听见我说他跟濮曼的事你就跟进来,看起来也不过如此嘛。想知道么?想知道的话——” 许韧文拉上拉链,指着地面,压低了声音说:“你跪过他么?他是不是让你很爽?我也能让你爽,你跪在这,跪下来,我就告诉你。”* *反面角色个人行为,与本文调性无关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第十五章 第16章 第十六章 16 “现在够细节么?” 项往松开手,在洗手池那里很认真地洗干净手,有点嫌脏似的,洗手液打了三次。 许韧文低着头咳了半天,半条裤子都湿了,半跪在地上想抓隔间的把手,摸了半天没摸到。 “项哥?”汤闻庭站在门口,敲了几下,“项哥你在里面吗?” 项往打开门,表面上没有任何异常,实际上也确实没有过异常,项往个子高,力量也不是许韧文能比的,项往全程只有手碰到过他,收拾许韧文跟收拾小鸡仔似的。许韧文自己锁的门,又怕大声嚷嚷太丢人,简直有苦难言。 贺劭跟濮曼确实没什么事,许韧文捕风捉影地想胡说八道几句,结果项往根本没给他开口的机会——也许是项往在节目上好像什么都不在意的形象给了他错觉,他完全没想过项往手能这么黑,被项往捏住脖子的时候都没反应过来。 汤闻庭跟项往肩膀错了一下,越过他看到里面的场景,有些惊讶,但是还是很快低声说:“我倒了水,您先坐着等一会儿。这里我解决。” 项往“嗯”了声,转身走了。 汤闻庭走进去,反手锁了门,居高临下地看着许韧文。 许韧文脸上看不出什么伤,项往也没给他留伤,只是往他嘴里塞了一包烟而已。许韧文看汤闻庭半天没反应,抬起胳膊说:“我认得你,程越铭总带着你。赶紧的,拉我一把。” 汤闻庭没有如许韧文所愿地伸手扶他,只是这样看着,看得许韧文都恼火起来:“你他*的有病啊,我让你拉我起来!这事没完,你们等着。” 汤闻庭打量着扔了一地的烟,半晌从兜里取出一支烟,点燃吸了一口,然后蹲下来,将烟放在许韧文眼睛上方不到三公分的位置。 火光顺着包着烟丝的纸向上迅速蔓延,距离太近了,许韧文瞳孔都轻轻缩了一下。他仰着头,怕火光落在眼睛里,迅速闭上了眼睛。 汤闻庭将烟拿回来,好像很随意地说:“你的那些事,真不算什么秘密。” 许韧文睁开眼,刚才被汤闻庭吓得蒙了一下,现在虽然气势依然很足,但声音都带着点抖:“我他*什么事?你少在这吓唬人了!” “你要听吗?”汤闻庭站在窗户边,打开窗,烟被风带着散出去,今天a市降温,风很冷。 …… [报!某个天天营销脆弱感少年感实则快奔四的男演员要翻车了] [瓜熟否?] [哪种翻车?] [内部消息。聚众*乱,被人举报了。事是昨天做的,好心人是今天举报的。据说还有嫖*的事,不过嫖的是男人,据说他用的是前面] [?他嫖*我不吃惊,但他是上面那个我真的很难接受……我记得我看过他某张照片吧,怎么说呢,就豆芽么……] [楼上这就解码了?] [还用得着解码(吃瓜)你出去看看热搜,大名都挂上了。还有人爆他以前玩那个什么把人家j*抽废了,花了上百了吧还没治好(太惨了)] [嘶……幸好《哑》已经下映了。我还记得他之前花絮里面还偷偷蹭贺劭,幸好贺劭反应快躲开了,太恶心了] 聚众*乱的事立案了,许韧文作为第一次参与者倒是没受到太过严厉的处罚,行政拘留了几天就放出来了。反正他的职业生涯也直等于没有了,放出来第一件事就是登上自己的账号爆料。 [不行我要笑死在许韧文的评论区了] [许韧文:都喜欢贺劭跟项往是吧?我告诉你们这俩人就是变态,他们私下玩得有多花圈里谁不知道啊?cpf:无图无真相,请许大手子上照片(kswl)] [许韧文:你们别看项往一副高冷的样子,天天说什么谦逊温润反差感,哈哈确实是反差感,你们不知道吧!其实背地里被贺劭怎么搞,你们也看不到,但是我知道!我看到过!cpf:求求了细说怎么搞。老师我给您递笔!!老师,速更!!!] 许韧文发了好几天才反应过来,换了方向再发的时候已经被全平台禁言封号了。不过托他连续几天发疯歪打正着的福,cpf的热度加上程越铭的操作,总之一切舆论方向都是向好发展的。至于许韧文说的那些话,虽然确实是他胡说八道想要诋毁没想到说中了真相,但还是被当成了前男演员现无业游民精神失常后的产物。 [第一期已经快盘包浆了,第二期到底什么时候上?经过许老师的领嗑之后,我现在看他俩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总感觉随时要**] [敲黑板!!!这边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嗑cp自由,但是项往的职业有特殊性,大庭广众下说话注意分寸,不要太过分!] [说点正事。褚莹和葛铮走了,节目组肯定要找人继续顶上,人选确定了没啊,有无内部消息?] [差不多快谈好了。别的不能多透露,有一方跟贺劭关系挺好的] …… 许韧文的事暂时就是这样。 项往去贺劭公司那天,贺劭谈完出来后,走到项往旁边,闻到了他身上的烟味。 其实并不重,但是从许韧文那里沾到的味道和项往自己抽烟染上的味道不太一样。贺劭垂了下眼,伸手捏了捏项往的下巴,几乎和那天一样地问道:“抽烟了?” 项往坐下来看贺劭也要仰着头,黑色的瞳孔依然轻轻朝下,手放在身侧,可是这样看着贺劭的时候则没有看着许韧文时的那种轻蔑,而是认真和专注。他说话时嘴唇动的幅度不是很明显,但是声音很清晰:“没有。” …… 洗完澡,项往慢慢地跟贺劭说在卫生间里发生了什么,时不时还要被他打断细问。空调开得很足,不会让他觉得冷。项往微低着头,头发被汗水浸透了。 贺劭问他:“不相信为什么还要跟着他走?” 项往有点累了,其实脑子已经不是很清晰了,他轻轻地说:“我不喜欢听到别人的诋毁。” 贺劭观察着他的脸,好像又看到了属于成年不久项往的神态,眼角浮起一点红,尽力克制着鼻音,忍得全身肌肉都要绷起来,说话的时候带着一点小孩才有的固执和犟。 因为这句话,贺劭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第17章 第十七章 17 项往其实挺忙的,抽出几天时间参加完节目,又要忙自己的工作,回a市之后他就没住在贺劭家了。 “谁?”打开门,他没有直接进去,手握在门把上,身体保持着一种十分警惕的状态,半侧着看向室内。 …… 屋内沉默了一会儿,没人回答他的话,也没人出来,好像房子里面有人只是项往的错觉。 项往“咔”一声关上门,走进门内换好鞋,边脱外套边往卧室走,刚走到卧室门口,便有个人从里面露了出来,他侧了侧身,一把扣住了对方的手腕,胳膊半折往里拧,不速之客被重重地面朝墙面按住了。 “哥哥哥哥哥,”宁暄一连声地叫着,“是我!哥!快松手啊疼死了!” 项往松开手,握住他手腕的瞬间项往已经知道是谁了,但还是顺着自己的惯性动作将人推到了墙上。 宁暄转了转胳膊肘,龇牙咧嘴地说:“哥你太狠了。” 项往走进卧室,将外套挂好,下意识地弯腰拿起了床头柜的烟,取出一支后才反应过来,指腹将烟揉了几下。 “哥你干什么?”宁暄拿走他手里的烟,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这么好的烟干啥浪费。” 他拿起床头柜上的打火机,又说道:“哥你的火机什么时候都升级得这么酷了?这好像是新出的吧,贼贵了,而且买都买不到。你哪弄来的?” …… 宁暄耸了耸肩,用火机点燃了那支烟,还没吸气就被他哥训了。 “出去抽。”项往将烟盒“啪”一声扔在床头柜上,走到客厅打开放在茶几上的电脑,顺着之前的文档和一大堆现有的资料看。 “啊?”宁暄都蒙了,“你不是也抽烟吗?以前也不是不在家里抽啊!” 项往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宁暄立刻掐了烟,抬手做投降状:“行行行你是哥,我都听你的,我不抽了行吧?” 宁暄有点无聊,但又不好打扰工作中的项往,窝在沙发上玩了会儿手机,眼皮就快合上了,手机砸在胸口时惊醒过来。项往给他扔了一个薄毯,应该是刚洗过的,毯子上带着比较明显的清洁用品的淡香味。 他抱着毯子坐起来,打了个哈欠,好像真的只是很随意地问道:“哥你不是一直很忙吗?怎么还去参加那个节目了。我之前的舍友他女朋友最近天天拉着他看,说你好帅什么的。不过我都没敢说你是我哥。”宁暄犹豫了一下,看着项往,轻声提出真正想要问的问题:“你跟他还在一起?” 项往合上电脑:“吃过了么?” 宁暄愣了下,看了眼时间,到饭点了。 “没有。”宁暄说。 项往问:“吃什么?” “……”宁暄,“外,外卖?”他其实想吃项往做的饭,已经好多年没吃过了,但是没敢说。 项往拿出手机,在屏幕上面点了点,抛给他:“自己点。” “……”宁暄重新在沙发上躺下来,便翻看着手机,边压低声音说,“哥你想吃什么?我点麻辣烫?炒菜?还是面?这附近有好吃的面馆么?我好久没怎么吃这边的面了。” “都行,”接近午休时间,项往有些犯困,靠着沙发靠背闭了下眼睛,终于问道,“过来干什么?” 他声音有点低,跟任何人相处的时候都跟与贺劭相处的时候不大一样,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带着一种似有若无的压迫感。 宁暄说:“我在这边找了个工作,不过距离你住的地方挺远的,我今天出去找房子,以后先在那上班了。” 项往“嗯”了声,并未多说。 “哥你都不问我找的什么工作?”宁暄凑过来问。 项往看着他,表情好像有些困惑:“你二十五了。”他不到十岁就在自己想办法赚学费和生活费。宁暄二十二岁大学毕业后便出来工作,到现在都在社会上混了三年多了,找了什么工作,住在什么地方,不应该是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还要去操心的。 宁暄又耸了耸肩,他早该知道的。 说是这么说,宁暄出门的时候项往还是跟着出去了。宁暄看着他就这样穿上他那些特别有范儿的穿上就跟要去走T台似的衣服,不戴帽子不戴口罩,用走大街上一眼就能看清他全脸的装扮就打算出门,愣了一下,然后说:“哥你是不是不知道你现在有多火,你会被围起来的你知道吗?” 项往:“……” 宁暄瞪着他,瞪了一会儿说:“贺劭经纪人没跟你说过吗?” 这话就有点冤枉程越铭了。程越铭估摸着贺劭的态度,根本没想到项往回a市以后就离开贺劭家了,也根本没想到贺劭什么都没说就放项往走了——送项往回来的汤闻庭也以为程越铭说过了。 至于贺劭在想什么,除了他以外就没人知道了。 宁暄抓了抓头发,他很想哥哥陪自己出门看房子,所以转身推着项往进门:“换一下衣服,你这么出去太危险了。” 想也知道项往根本不可能有帽子这些,宁暄打开自己的行李箱,蹲在地上翻了半天,找出两个没那么幼稚的帽子,又去翻他哥的衣柜,剔除掉那些又酷又拽的西装、衬衫、大衣等等……宁暄惊讶地说:“哥你还有这种衣服?!” 他摸出来一件黑色的连帽卫衣,上面绣着一只白色的特别帅的德牧,仰着头。不是很写实的那种,只有寥寥几个线条。宁暄翻出logo看了一眼:“这个品牌贼贵的啊!话说我都没见过这件……反正你今天穿这件。” 项往对于穿什么不太有所谓,不过他并不知道连着两年学院最会穿搭老师投票榜上他都是第一,当然这个暂且不重要。 换好后,宁暄看着他,然后低头叹了口气,揉了揉额角:“怎么还是这么酷。” 项往上面穿着那件卫衣,裤子则是一条黑色的工装裤,配上他那张脸,宁暄无奈:“得,这还是奔着走秀去的。算了戴个围巾帽子口罩咱们打个车偷偷滴去。” 宁暄跟做贼一样带着他哥上了车,路上悄悄观察了数次司机,确认这位大哥三十多接近四十,衣着略古板,不是会经常看综艺的人,放下心来,悄悄跟他哥说:“那边远,开车要两三个小时,哥你要是觉得闷你先把口罩帽子摘下来。” 结果临下车的时候,司机大哥突然转头仔细看了看项往,说:“欸你就是贺劭男朋友吧?” 宁暄:“……” 宁暄:“?” 宁暄:“!” 第18章 第十八章 18 司机大哥解释说他是开酒吧的,现在效益不好闲着的时候出来跑**,贺劭调酒那段视频在他朋友圈刷屏了,他每次刷到都忍不住看好几遍,对项往也印象深刻。 “真的牛*,”司机说着说着好像都有些哽咽了,“真的牛,太带劲了。你们不知道,贺劭以前拍的那个电影,就是调百万富翁的那个片段,当时就传疯了,还有直播时候露的那几下,哪个开酒吧的不想要这样的调酒师,太羡慕了……如果可以的话替我跟贺劭转达一下,‘他真的很牛逼’。” 宁暄:“……” 宁暄:“大哥您有没有想过,即使贺劭不会调酒,他就站在那儿,凭他那张脸就能吸引很多人呢?” 司机大哥没理他这句话,继续说。 幸好他没跟项往要签名或是合照,只是疯狂倒了了一下苦水,感慨现在生意有多难做,贺劭有多难得。 所以听完苦水并给予适当的安慰之后就顺利下车了。 …… 宁暄是在网上看到的房子,单独的复式公寓,一楼算是一个客厅,带做饭的地方和卫生间,二楼面积还算宽敞,床也挺大的,他一米八多点,即使女朋友到时候也过来一起住,依然绰绰有余。房租在这个区里算比较贵的,但是在宁暄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就这个吧。”宁暄点了点头,对着手机里的女朋友说,“环境挺好,蛮安静的,每月一次免费的保洁,很好很好。我不像我哥,我感觉我哥好像有点那个强迫症…… “我舅说等我们在这边安顿好,也可以准备结婚的事了。房子我们慢慢来嘛,我还年轻,现在的年薪在a市暂时还供房困难,但是也不算低了,以后肯定能继续涨的。 “不是,我哥没多少钱,他这个人从来都不攒钱的。好了好了宝贝,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们晚上说吧?” 项往坐在沙发上往外看。这边视野很好,能看到很长很宽的一条马路,来往车流很长,一辆接一辆。空中的雾气很重,今天天气不太好,几乎整个a市都被雾笼罩起来。 中介在跟宁暄说合同押金的事情,絮絮叨叨的有点像背景音。项往看着空里好像无边无际的雾,车流也逐渐被这些雾遮挡住,他的心里突然泛上无尽的空虚,那种呼吸不上来的窒息和痛苦重新弥漫在他的身体里。他猛地站起身,手紧紧握在窗边的栏杆上,不太明显地深呼吸着。肩膀起伏了几下,他又强行压下了这种无端的情绪,转身边按手机边往外走去,路过宁暄时说了句“给你转了钱,我先走了。” “哎哥!”宁暄在后面叫道,“你有急事吗?你稍微等一下我,我把租房的事弄完去找你!” 项往坐电梯走到一楼,牙齿轻轻地磕了几下,随便找了家便利店走进去买了包烟,取出一支捏在手指中。他没有带火,也不打算将这支烟点燃。 他在店里找了一个角落坐下来,翻出手机找到一段录像。 挺久远的一段录像了。 …… 那三千块钱的事之后,陆锋、贺海洋两个人就对项往改观了,当然陆锋是从项往回答出那位教授提出的问题之后就没觉得他怎么样了——牛人自有狂的资本,在这方面陆锋很有自知之明。 直到项往上大三,他跟贺劭的关系表面上也就是那样,仅限于认识。贺海洋甚至一度疑惑项往跟贺劭怎么总也熟悉不起来,见面都不怎么说话,明明接触得并不少。 项往大三的时候贺劭刚大学毕业,他并不是学表演的,父母更想让他回家那边发展。如果非要留在a市,再不济也要有个“正经”的工作,而不是天天跟做梦似的要拍什么戏,当什么演员,走上放在全国乃至全世界都足够耀眼的舞台……实际上这么多年了也没什么知名度,简直毫无前途可言,于是在多次沟通发现贺劭并不打算改变主意之后,父母决定不管了,但也不会提供经济支持,想让他知难而返。 那段时间贺劭过得挺难受。没钱,没剧本,没机会,天天跑各种剧组,见各种导演,更多的时候是根本见不到导演,只见到助理或是别的什么人来就把他打发了。 而项往呢,宿舍里只有他和王玺还在。但王玺这个人作息极其地不规律,并且自私。贺海洋、陆锋虽然不理解项往的作息,但是也能做到在他睡着之后尽量能不响动就不响动。王玺则毫不在意项往睡着还是醒着,经常半夜开公放,白天睡着不醒,还要骂项往白天发出动静。 大概是在大三第一学期快结束的时候,项往弯腰站在桌子旁边轻手轻脚地收拾书,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几声。 王玺翻身骂道:“神经病啊!能不能不要打扰别人睡觉!穷地方来的就是没素质……” 项往打开手机,发现是他设置的特别关注的提醒。 【贺劭:找合租对象。环境一般,面积不大,价格便宜,就我跟你两个人住,限男】 王玺还在不依不饶地骂骂咧咧,跟背景音一样。 项往打开与贺劭的聊天框,犹豫了一下,才打字问道:[我可以吗?] —— 项往的要求很低,脾气又好,只要有一个可以正常学习和休息的地方就可以了。如果这个合租对象换成贺劭,他还可以更宽容一点。 贺劭其实没想真的要找人合租,跟他熟到愿意合租且在a市的朋友里没有落魄到要住“环境一般面积不大”的房子的,他这么发出来更多是一种自嘲。 项往问他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不是犹豫要不要合租,而是犹豫要不要换一个更宽敞点的、环境更好的地方,但是重新看房需要时间,加上其他一些原因,还是先带着项往去看了他基本快要定下的房子。 那天是那段时间一个难得的晴天,阳光还是冷的,但是很亮。项往站在窗边,阳光笼在他的睫毛上面,也照清了他脸上的绒毛,他眨了一下眼,像只金色的蝴蝶扑闪了一下翅膀。 贺劭看着他的眼睛想着,又听到他问:“一间?” 贺劭说:“是,我们合租这间卧室。” 项往看着他,很认真也很专注。 贺劭说:“床比较大,如果……” “好,”项往说,“我都可以。” 贺劭说:“那我今天跟房东把合同签了,押金这些你不用管。我出门的时间很多,你有空的时候收拾下房间,负责做饭,不承担房租……” 他边说边注意着项往的表情,怕他不舒服,说完又想了想应该没有什么要补充的了,于是最后问道:“……可以吗?” 项往说:“为什么不承担房租?” 贺劭:“那你承担一半。”心里琢磨着怎么骗过他,把房租少说点。 项往点头。 项往的东西不多,冬天的外套就一件黑色的棉衣,不是很厚。更多更沉也更占地方的就是一些书,但也没多少。贺劭和朋友帮他将东西搬过去。 贺劭下车后那个朋友探出头说了几句:“跟你说了多少遍住我那儿,屁大点儿地方转个身都能撞墙上还住俩人,哪天再被墙撞脑震荡了……算了不说了,祝你飞黄腾达。” 贺劭没管他,给项往衣兜里塞了把钥匙:“走吧我们回家。” 项往将手放进去衣兜,将钥匙捏在手心里。 …… 一间卧室一张床,两个男人睡在一起还是有些尴尬。 第一个晚上,项往收拾好东西在床边躺下来,只占了一小片位置。贺劭睡得比较晚,上床前发现项往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明明个子很高,但是躺在那儿感觉又好像就一小团。 他没打扰项往,关了灯躺下来,听着项往很轻的呼吸声,也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项往不知道什么时候翻了回来,头靠着贺劭的枕头,半张脸被枕头遮住了,很高的鼻梁蹭着枕巾,几乎占了大半张床。 贺劭睡觉身都不怎么翻,怎么睡着的就是怎么醒来的。他无声地笑了下,幅度很小地调整好枕头的位置,让项往能睡得更舒服些,然后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下床,顺便拿起扔在床头柜上屏幕正在闪的手机。 …… 真的住在一起后,项往发现贺劭的生活习惯很好。早上有时候贺劭会起得很早,偶尔有几次凌晨五点不到就出门了。有时候晚上也回来很晚,最晚的一次都到后半夜了。但是他每次都是很轻地收拾完,躺在床上也一点声音都没有。项往都是自然醒来才发现他已经起床离开了或是躺在床上睡觉。 贺劭也爱干净,不拖延症,任何东西用完就会归位,从来不让房间变乱。说是项往负责收拾房间,但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就连做饭,住进去一周时间,贺劭回来吃饭的次数寥寥可数。 贺劭也觉得项往是个完美的室友。房间里永远都带着清洁用品的淡香味,地面因为历经过数届租户变得暗沉发黄,他有次工作完回来发现已经恢复了原本的颜色。窗户上的痕迹也消失了。窗明几净,完全是家的感觉。加上他厨艺又好,做出来的东西比饭店里面的好吃,贺劭回来吃饭的那几次,还有其他租户出来问什么味儿这么香。 第19章 第十九章 19 大概在那一年的跨年夜,贺劭出门太急,他拿回去翻看的剧本忘拿了,虽然这份剧本上面有很多他思考总结后写在上面的字,但他就演一个没两句话的小角色,那些字他都有一个大概的印象,因此其实并不十分重要。 是贺劭想着他快杀青了,而且剧组离租住的地方并不算远,于是顺便叫项往出来一起跨年。最后一场戏之前他给项往打了个电话,让项往有空的时候帮忙送下剧本。 项往说:“我现在在学校,老师有事,送过去可能会晚一点。” “没事,”贺劭说,“晚一点也没事,不急。我先忙了,有事电话联系。” “好。” 贺劭把手机放在椅子上,听到场务在叫他,应了声:“来了。” 这部戏的男主是当时挺火的一个男演员,名叫傅成渝,年轻,比贺劭还要小一点,但是脾气不太好,经常对着他的助理就是破口大骂,有时候心情不好了连同组的小演员都要当众责骂。 最后一场是贺劭和傅成渝之间的,就三句话,大概就是作为反派的贺劭的角色放句狠话,然后被傅成渝的角色一枪干脆利落地一枪打死掉在水里冲走。没什么要体现的,可能最终的剪辑版本里都不会有贺劭说的那几句话。 但是贺劭很重视,他重视他的每一个角色,甚至为这个角色写了上千字的人物小结。有人例如管彤觉得他认真早晚会火。有人例如傅成渝觉得他又蠢又可笑,这个圈里有资源没实力的人多了,只要付出一点点努力甚至不需要努力,台词不背都照火不误。可是没资源的人,靠着日复一日的努力有什么用?努力到死也就是个籍籍无名,顶天了也不过是演些配角。 傅成渝拿下罩在脸上的剧本,坐起来,拿过助理递给他的热水,尝了一口,皱起眉:“什么玩意儿这么难喝。” 助理有些发愣,看了看他的水杯,确定这只是非常普通的热水。 “开始了开始了。” 人有点多,这场戏不是只有贺劭、傅成渝两个人,说白了贺劭就是一个镜头都不一定能扫到几秒的再小不过的小角色。贺劭听到声音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 “开始嘛。”傅成渝喝了难喝的热水,随手拿过道具摆弄了一下,扔掉披在身上的衣服站了起来。 两个角色都要用枪,傅成渝拿着枪,没有摆什么花样,很常规地抬起来,对准贺劭。 镜头里,贺劭也握着枪,只是他的道具在指尖灵活轻快地转了好几圈,收回后他的拇指在道具的上面碰了下,“咔”地响了声,他才翻转手腕,对准了傅成渝。 贺劭的角色是个穷途末路的大人物,当然整个剧本对于这个角色的着墨少之又少,导演对于他要怎么演也没什么要求,能帮助角色走完剧情和流程就行了。 贺劭做了很多设想,他一直在思考,设定中出身高贵从未落魄过、多年持续稳坐高位的人,要怎么演,才能体现这个角色的张力,能让观众对仅仅露过几个面的人就能印象深刻。 最后他觉得,不应该痛哭流涕,畏惧死亡是人之本性,但是畏惧的同时仍然要需要体面。这个角色不是工具,在主角的视角中他平平无奇,可在观众的视角中,他需要有血有肉,成为一个活生生的人。即使是落幕,也应该有个漂亮的落幕。 于是从对枪的把玩,角色对于这把帮助他多次死里逃生反败为胜的武器的熟练度,到即将死亡时的不甘后释然,还有永远不会离开这个角色的野心和**。 当然,帅是必须的。不论是长相,还是行为,动作,不同的纬度均能体现角色的人格魅力。有些演员外貌相对普通,他可以通过一些有辨识度的动作,或是独特的气质,对角色进行诠释。反之,一个演员即使有出色的外表,但如果行为猥琐,体态拉胯,照样让人感受不到任何帅感来。 …… 傅成渝拍完,披上厚大衣,听到坐在旁边的导演在看回放:“这里贺劭的表现力很强,这一段到时候先整段保留吧,贺劭挺不错的,稳住这个劲儿,前途无量。” 傅成渝阴了脸色,看一眼刚从水里上来,用毛巾在擦头发的贺劭,突然站起身,说了句:“我觉得刚才拍得不好,我想重拍。” “嗯?”导演没反应过来,“我觉得挺好啊?没什么问题。” 傅成渝说:“这里,这里,这里,我都不满意。” 导演资历浅,这个剧能攒起来很大程度要靠傅成渝背后的公司,听完后他虽然并不赞成,但还是同意了傅成渝的要求。 整个组被他拖着重拍了大概有六次,到后面天都黑了。恰巧那天是元旦,甚至这一天的排戏都尽可能缩减了一些,给参与人员留出一些空去过节。现在因为傅成渝无限拖长了工作时间,所有人情绪都不太好。 导演到最后意识到问题的根源,叹了口气,说:“这个角色换人吧。”傅成渝才作罢。 贺劭坐在场边,这么冷的天气他下了好几次水,水滴顺着头发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他低着头,白色的毛巾捂在头顶,路过的工作人员甚至傅成渝的助理都露出一些惋惜的神色。贺劭的努力和实力大家都看在眼里,可这样的一个人,因为傅成渝一句话就轻飘飘地扼杀了他的成果,是人都难免会生出一些同情。 “邵,”有个男演员坐在他身边说,“别难受,你肯定会火的,我相信你。快洗个澡弄干净身上回家过节吧,这么冷的天,别感冒了。” 贺劭抬起头,一只手搭在毛巾上,手指有些用力地按着毛巾,关节有些泛白。袖子掉下来一点,手腕露出来,还带着水,皮肤上面还有几道血迹残留的划痕。他脸上的笑意很明显,好像也没有什么伤心的痕迹:“没有,我在想事,谢了。” 男演员说:“谢什么!你没事就好,真的。导演刚才让我跟你说一句,你还年轻,以后机会多的是。对了这是你的手机吗?你刚才拍的时候响了几次,场务怕影响拍摄按掉了。” 贺劭这才想起项往来,猛地站起身,拿过他的手机,披上衣服,边按手机边往外跑。 他太冷了,手指都僵了,按了半天都没拨出去,等到终于拨出去的时候,他看到了项往靠在墙上的身影。手机铃声响起时,项往站直身体,往兜里掏手机。 今天降温厉害,晚上突然就到了零下七、八度,项往穿着他那件很薄的外套,手里握着贺劭的剧本,转过头,脸被冻得有点白,眼角和鼻尖也泛着红。 贺劭挂断电话,走过去,问他:“你过来多久了?” “没多久,”项往说,“我跟他们说了,不让我进去,我打你电话打不通,就想着在这里等着……” 贺劭问:“怎么不找个店坐着等,不冷啊?” “不冷,”项往笑了一下,“我怕你着急用,出来又找不到我。” 第20章 第二十章 20 贺劭捏了下他的外套,带着他进了一个便利店:“你先在这等我。” 项往点头。 贺劭在临时搭建的小房子里换好衣服,擦干头发出去,幸好剧组这边他还放了一件外套,拿在手里去找项往。 穿上贺劭的衣服后项往的脸色显然好了很多,没那么苍白了。贺劭握住他的手,搓着他的手心手背,将因为在外面等的时间太久而像冰块一样的温度升上去。 项往的另一只手攥在一起,他跟贺劭的距离很近,能闻到他身上的香味——两个人现在住在一起,身上的味道几乎都差不多了。手被贺劭紧紧捏在手里,很快就暖和了起来。 “今天跨年,”贺劭说,“我带你去吃饭。” 贺劭等项往的手变暖之后便松开了。项往被他松开的手垂在身侧,抿了一下唇,手指悄悄攥起来。 他们去的地方不是很繁华,一家客人不少的烧烤店,两个人在过去之前就订了位置,但还是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才等到座位。 项往坐在外面的凳子上等,抬起头,看到招牌旁边写:本店曾经上过某某中央电视台,知名演员某某某、某某、知名作家某某某……都来这里吃过饭,均赞不绝口。再旁边一些,还有很多人的签名照。 烤肉质量很好,味道也很不错,完全对得起它的知名度和客流量,贺劭要了一点啤酒喝。项往酒量浅,只喝了两杯,大多数是贺劭一个人在沉默地喝。 项往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心情不好,但是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同样沉默地吃饭。 吃完往外走的时候路上行人已经不多了,贺劭注意到项往又在抬头看那个广告招牌,笑了一下,也走过去,和项往肩并肩站着,也抬头看。 项往说:“以后他们也会把你来过这里作为广告。” 贺劭好像是没听清,又好像是不确定,“嗯?”一声。 项往转过头,贺劭的瞳孔很黑,他现在的心情不太好,现在不像很多时候那样脸上好像总带着一点笑意,唇角微抿,站在微弱的灯光下,显得他很冷漠,又有些严肃。 项往有点紧张,下意识地想往后退,但还是站在原地。 贺劭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贺劭才又说:“可是他们怎么知道我来过这里?” 项往拿出手机,说:“我录下来。” 他拿出手机拍的时候正好到零点了,远处的空中突然出现很多烟花,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安静的街道好像突然之间又嘈杂热闹起来,有人大喊道:“放烟花了!” 项往和屏幕里的贺劭对视着,他身后是一簇簇漂亮而热闹的烟花。两个人都没有去看烟花,而是都看着对方。 烟花声结束后,贺劭笑了下,说:“新年快乐,心想事成。” …… 打开卧室的门,项往先进去,站在门边,贺劭后面进来,反手关上门,转过身,黑暗中,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声和呼吸声无比清晰,贺劭抬起手,抱住项往,胳膊也收紧了。 项往靠在墙上,仰着头,好像听到自己像疯了一样快速跳动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又一下。项往同样抬起手紧紧地抱住贺劭,手心紧贴着贺劭的脊背,又摸到他还有些潮湿的垂下来的发梢。项往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好像出了一点汗,他很紧张,呼吸有些急促,可是又不想放开贺劭。 贺劭轻轻咬着他的耳朵尖,过了会儿又用一只手托了下项往的后脖,他们的距离很近,几乎可以从这样的距离中感受到对方脸上的温度。 …… 浴室。 头顶的灯温度很高,暖气管里“哗哗”的水流声和花洒出水的声音混在一起,还有楼上以及与浴室相邻卧室里的声音……出租屋里的声音混乱而热闹。 项往的睫毛、头发已经完全湿透了,因为抬着头,所以不长不短的头发都往后落了下去,整张脸都露出来,他的脸上全是水,衣服也全部贴在身上,能看到他的身体轮廓。脖子很长,皮肤上浮起几条青筋,他站着的姿势相当好看,水滴一点一点地划过他的喉结,很帅,也很性感。 贺劭用手指了一下,动作很干脆,又很明显地看出指挥和命令的意味。 项往抬起手,脱掉了上身的衣服,然后站起来,他还想继续脱掉裤子,言简意赅道:“地上脏。” 他现在才意识到项往不知怎么的没穿拖鞋,皱了下眉,有些懊恼刚才的粗心,脱掉自己的T恤扔在地上,让项往站在上面,然后将门开了条缝隙走出去,过了会儿又走进来,弯腰把拖鞋放在地上。 花洒重新被打开,温热的水重新流了出来,项往微垂着眼,看到贺劭侧颈上缓缓滑落的水滴,他有些受到蛊惑似的,亲了下贺劭的脖子。 贺劭感受到很轻很轻的触感,很小心翼翼的动作,仅仅是这样贴了一下,就迅速地离开了。 “对不起,”项往在这样的氛围下,在贺劭的注视下,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又补了一句,“我能吻你吗?” 贺劭握着他胳膊的手收紧了。 项往也通过这句并不十分出格的话打开了身体的某种开关,他深呼吸着,几乎控制不住身体里的兴奋和悸动,这是此前的人生中他从来没有感受到的。项往喉咙发紧,感受到一阵阵的天旋地转,眼角也因此渗出一些由这些生理性反应而带来的生理性泪水。 …… 最后躺在床上,窗帘没有合紧,月光从外而内泄进室内,照着地面的一小片区域透亮洁白,跟两侧的黑暗截然不同,划分出明显的分割线。从这一点拉开的缝隙中,项往看到窗外飘起了轻如绒毛一般的雪花。 贺劭抱着他,很暖和。项往听到他问了一个问题,好像是有些尴尬,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回答:“我太紧张了……y不起来。” 贺劭笑了一下,声音就在项往的耳边。很好听,也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