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透,昆仑墟的晨雾便漫过了石阶,将殿宇檐角染成一片朦胧的白,顾妄不等晓钟敲响,就已攥着那支桂花木簪坐在镜前,指尖反复摩挲着簪上的纹路,昨日师兄为他插簪时的温度,仿佛还留在发间。
“顾师弟,该去正殿随掌门练心法了。”门外传来小弟子的轻唤。
顾妄连忙将木簪插好,对着铜镜理了理衣襟,见发间那点木质的黄与青丝相映,嘴角忍不住上扬。他快步出门,廊下的桂树还沾着晨露,风一吹,花瓣落在肩头,却不像往日那般在意——他要去见师尊,更要早些练完心法,好去找师兄。
正殿内,玉虚真人早已盘膝坐在蒲团上,身前的香炉燃着线香,烟气袅袅绕着殿梁。顾妄轻手轻脚走过去,刚要行礼,却被真人抬手止住:“不必多礼,盘膝坐好,先凝神静气。”
他乖乖坐下,学着师尊的模样闭目调息,可念头却总往别处飘:师兄这个时辰,该在练剑了吧?不知今日练的是“松风诀”第几式?会不会想起他,等他过去陪练?
心思一乱,气息便滞了滞。玉虚真人睁开眼,看他一眼,声音平淡却带着穿透力:“心法最忌心浮气躁,景珩,你在想什么?”
顾妄猛地回神,脸颊发烫:“弟子……弟子知错。”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去想沈烬,可指尖却悄悄攥紧了衣角,那里还留着昨日师兄牵过的温度。
好不容易挨到晨课结束,顾妄几乎是跑着冲出正殿。刚转过廊角,便见沈烬提着食盒走来,白衣上沾着些晨露,发间还别着一片桂花花瓣,显然是刚从练剑场过来。
“这么急?”沈烬笑着递过食盒,“猜你练完心法会饿,让膳房做了莲子羹。”
顾妄接过食盒,鼻尖先凑过去闻了闻,莲子的清甜混着师兄身上的桂香,心里瞬间踏实了。他拉着沈烬的袖子,往长廊走:“师兄,我今日心法练得可认真了,师尊还夸我气息稳了呢。”
“哦?”沈烬挑眉,伸手替他拂去发间的晨露,“那一会儿练剑,可得让师兄看看你的进步。”
“一定!”顾妄用力点头,打开食盒舀了一勺莲子羹,递到沈烬嘴边,“师兄先吃一口。”
沈烬张口接住,甜意漫过舌尖,看着少年眼底的光,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忽然想起方才在练剑场,林砚打趣他:“沈师兄,自从顾师弟来了,你练剑都带着笑,以前可没见你这样。”
那时他只笑了笑,没说话——只有他自己知道,不是顾妄来了才爱笑,是顾妄在,他这颗悬了多年的心,才算真正落了地。
吃过莲子羹,顾妄便缠着沈烬去练剑场。阳光已透过晨雾,洒在空地上,沈烬取来木剑递给他,自己则握着长剑站在对面:“今日练‘流云式’,先看我示范。”
他手腕轻提,长剑划破空气,带着松风般的轻响,剑穗上的红绳在空中划出流畅的弧度。顾妄看得认真,连呼吸都放轻了——师兄练剑的模样真好看,比藏经阁里画的剑仙还要好看。
“看明白了?”沈烬收剑,看向他。
顾妄点头,握着木剑模仿起来,可手腕却总有些僵硬。沈烬走过去,从身后握住他的手,指尖贴着他的手背,一点点调整姿势:“手腕放松,力气用在腰上,不是用在手上。”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顾妄的耳尖瞬间红了,连带着手腕都软了。他跟着师兄的力道提剑、划剑,木剑带着剑穗蹭过地面,发出轻响,却觉得比任何时候都顺畅。
“对,就是这样。”沈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笑意,“妄妄真聪明,一点就通。”
顾妄的心像被羽毛轻轻挠过,忍不住回头看他,撞进他温柔的眸子,忽然想:就这样被师兄抱着练剑,一辈子都好。
练到日头偏午,顾妄终于能勉强将“流云式”练下来。他收剑时,额角的汗滴落在剑穗上,红绳湿了一片,却笑得眉眼弯弯:“师兄,我练会了!”
沈烬递过帕子,替他擦了擦汗:“累了吧?歇会儿。”他拉着顾妄坐在石凳上,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块桂花糕——是昨日膳房剩下的,他特意留了下来。
顾妄拿起一块,咬了一口,甜香漫过舌尖,却不如师兄身上的气息甜。他忽然靠在沈烬肩头,小声道:“师兄,明日我还要跟你一起练剑,心法我会早点练完的。”
“好。”沈烬点头,伸手揽住他的肩,“不管你练到什么时候,师兄都等你。”
两人坐在长廊里,阳光落在身上,桂花香飘过来,缠在两人之间。顾妄嚼着桂花糕,看着师兄的侧脸,心里悄悄想:不是喜欢练剑,是喜欢和师兄一起练剑;不是喜欢桂花糕,是喜欢师兄为他留的桂花糕;不是喜欢昆仑墟的日子,是喜欢有师兄在的日子。
日头渐渐西斜,练剑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沈烬握着顾妄的手,教他最后一遍“流云式”,木剑与长剑并排划过空气,剑穗的红与发间的木簪黄相映,像两抹心照不宣的温柔,缠在夕阳里,再也分不开。